聂飞的案子由检察院重新起诉后,最后结果大快人心。聂飞最终被判死刑,但是民众的反应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兴奋,大家就像看了一套80集连续剧,正义是否赢了已经不重要,结束就是好事。
东方廌在新闻里看到最后审判结果,长长舒出一口气,正义最终总会找到它该出现的位置,也许未必是以你想要的方式,但它不会缺席。
她翻出电话本,那里面夹着一张名片,是爸爸留下的母亲最新的联系方式。她犹豫了许久,终于给妈妈拨出了一个电话。
这是母女时隔十年第一次直接通话,当初母亲抛下他们离开,她心中是有怨气的。即使长大后明白了母亲的苦处,但已经流逝的时光和亲情的空缺是再也难以弥补的。
电话嘟嘟响了两声,那边很快就接起来。母亲没停住的笑声带进了电话里,听起来电话那头有很多人,她和他们一起很开心。
“喂。哪位?”
“喂。我是东方廌。”
那边的笑声陡然停住,母亲好像起身远离了喧嚣的环境,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有点发抖。“小……廌?”
“你现在很忙吗?”
“不忙不忙。有什么事你说。”母亲说完又觉得自己口气似乎有些习惯性的公事公办,赶紧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不管你什么时候找我,我都有时间。小廌,你父亲去的时候,我在国外出差,回来才知道这个消息,那个时候丧礼都办完了。我怕你不高兴,偷偷联系小白带我去墓地见过你父亲一次,谢谢他这些年对你的照顾。”
东方廌默了一下,母亲什么都不知道可真幸福啊。她当初的选择是对的,脱离这个泥潭,如今才可以轻松提起这一家人。“爸爸之前说,您这几年身体也不太好。刚好我这段时间公务停了,我去西京陪陪你。”
母亲显然没想到苦求以久的愿望会这么突然的实现,兴奋的说话都语无伦次。“真的吗?你真的愿意过来?好好好!什么时候?我去机场接你。家里一直有一个房间是留给你的,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被单窗帘?我这两天去商城帮你买!还有墙纸,也要重新贴一次,以前的都是按你中学喜欢的样式选的。”
东方廌虽然表面平静,心底也难免被这久违的母爱所感染,越发觉得自己这个决定正确。她没法像唐既白那样处心积虑蛰伏这么久去报仇,这么多年来她欠他的,他欠她的,就以这场官司的结束画个句号。
“喂……小廌,还在吗?是不是觉得妈妈太啰嗦了?我一下子太激动了。你定好时间,我就到乌苏来接你。”
“不用了,妈……妈。我把手头扫尾的工作交代一下就过去。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需要人接。”东方廌在母亲面前不自然就露出了小女孩的娇嗔。
母亲听到这句暌违已久的妈,在那边悄悄抹了抹眼泪。“是是是,瞧我这唠叨劲。我就总觉得啊,你还小。行,那你定好机票告诉我。妈等你。”
“唐检,有你的快递。”门卫老张递了个ems的文件袋给他。
“谢谢张叔。”唐既白上下翻看了一下,快递袋很薄,是同城快递,没写真名。
他进到办公室拿起桌上的开信刀划开了快递袋,几张照片从里面滑了出来,反面朝上掉落在地。
唐既白弓下腰去拾,手指按在照片上,动作就慢了半拍。是他和吴雁的照片。照片里,吴雁给他夹菜,举止亲昵,看到会让人遐想连篇的照片。而拍摄的时间正是打着作权侵权案的时候,这个案子所引起的粉丝骂战直到现在都未曾停息。
“把我的东西还给我,你和吴雁都会没事。”随照片来的只有这样一句话。
唐既白玩味的摸索着手中的照片,片刻后,快步走到保险箱前,从里面拿出一张黑胶唱片。
这原本只是个无心之失,那天马天竞回来的太快,他把资料全部放回去关上保险箱后才发现漏了一张黑胶唱片在外面。已经没有时间再开一次保险箱,他只能将它藏在了自己公文包里带出了办公室。
然而就是这样的误打误撞,却逼得马天竞狗急跳墙。要知道之前就算他儿子被抓,他都可以维持着表面的和气。现在却宁愿撕破脸皮用这赤裸裸的威胁来逼他交出唱片。
这张唱片他带回家就听了,震耳欲聋的鼓点声,鼓点速度之快令人咋舌。用英文写成的歌词十分具有侵略性,在描述一个神经错乱的女孩从渴望死亡到实现死亡的过程与感受,属于早期风格的死亡重金属音乐。歌曲配合电吉他和贝斯的轮拨,重复着不间断的连复段。一开始听得唐既白十分躁郁,但奇怪的是多听几遍后竟有种解脱重负之感。而且还有种奇异的熟悉感,似乎在记忆的深处曾听过如此的旋律。
联想到在马天竞办公桌上看到的那张久远的乐队合照,这首歌应该是他们乐队当初的作品。
唐既白也曾在网上收集过有关天蝎乐队的消息,可惜二十几年前网络几乎不存在,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原本还不确定这张唱片价值的唐既白收到这封威胁信,好像突然抓住了线团的一端。
东方廌离开前夜,唐既白不请自来。
她打开门看到一身黑衣的唐既白几乎要融入黑夜之中,微微皱起了眉头。“你怎么来了?”
“伯母打电话给我了。”唐既白并不在意东方廌欢不欢迎她,自顾自往里走。
东方廌扶着门,猜测他今晚过来的目的。劝她不要走,还是向她解释自己有多少苦衷?
可唐既白只是在她摊开在客厅里的箱子前蹲了下来,随手翻看了一下她收拾的行李。“西京天气湿冷湿热,冬天较乌苏更加难受。你带的这些衣服不够厚,再备两件羽绒服,里面的衣物最好也选些速干的衣物。还有啊,你牙龈经常出血,这个牙膏不适合你。拖鞋呢?拖鞋也是要带一双的……”
又来了。每次都装作若无其事的闯入她的生活,絮絮叨叨说些根本无足轻重的话。东方廌被他这样激的怒火中烧,冲上去推了他肩膀一把。“你就这么闲的慌吗?”
唐既白本来毫无防备的蹲着,被她一推,摔倒在地,背撞在茶几上的尖角上,一阵尖锐的疼痛从脊椎传了上来,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嘶……”
东方廌见状连忙去扶他,问出口的话,语气还扭捏着。“没事吧?”
“逗你的,不痛。”唐既白抬头勉力笑笑。“小廌,我口渴,可以帮我去倒杯水吗?”
东方廌去冰箱里拿矿泉水,又听到身后传来唐既白的声音。“热的,谢谢。”
她一个人住哪里过得那么精致,都是成箱的矿泉水往家里搬。这会要喝热水只有再去找热水壶。
她蹲在橱柜前翻找,唐既白趁机迅速将一个文件袋塞进了她行李箱的衣物下方,又从她茶几上的手机取出手机卡放进自己的裤口袋里。
等她烧好热水,他却一口未喝就起身要走。
东方廌不明所以的目送他走到门口,终于没忍住喊出口:“唐既白!我明天就要走了!”
或许不管经历过什么,她心中始终期翼着他挽留一句。可唐既白只是在黑夜中缓缓回头朝她绽放出一个坚定的微笑。
“小廌,走了就不要回头,不用担心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