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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4启航

  离京三个月,宫中局势风起云涌,善桐就听含沁说了几句,已经感到头晕目眩:这淑妃生了,宁嫔有了,连琦玉都终于浮出水面,得了个无关紧要册封。

  轻描淡写几句话,谁知道背后藏着多么险恶勾当,多么跌宕博弈呢?只是含沁毕竟不是内廷中人,并不明白□罢了。就连一般功臣勋戚之家,要是对宫中事没那么关注,恐怕也都不会注意到宫中悄然多出来这个小牛选侍。

  “因是遭到贬谪,我们也不好随意上门走动,免得犯了忌讳。”善桐门口等孙夫人时候,便略带歉意地解释,“也就没上门向二堂姐问好,说来,是有几分失礼了。”

  孙夫人不大意,“也是我该早几天来看你,听说七妹已经来过了?我想着你们家乱得很,就等你上门来,再一想才明白,是该我自己过来。”

  “七堂妹是去榆哥媳妇那里,顺道我这里坐了坐。”善桐笑着说。“聊了半天,也没听见提起牛选侍事,听说她很得太妃宠爱,怎么宫中事反而不大清楚样子。”

  “太妃现是两边不管,两边都不偏帮,一心一意就带她安王,宫中事一向是充耳不闻。”孙夫人不禁就叹了口气,“他们自己事情也多,七妹很多事都只是知道一个影子,我们也不说太多,免得她反而加烦心。”

  因为善桐已经给搭好了台阶,她满以为孙夫人会紧跟着说些宫中事,没想到她反而提起了许凤佳,“以后说不定他也会去广州,孙侯走后主持一批海军练兵事宜,一并监管东南沿海所有海务剿匪事宜,我听说你们家小桂统领到了南边去,是以建设海防开展贸易为主?大家同僚,少不得要互相照顾,现多往来往来,也是好。”

  到底是皇上嫂子,一样都是多年世家,孙家口气就硬是要比别人家都硬。连阁老太太谈起朝政,所说也都是或者、可能,孙夫人这么淡淡说来,武将一系人事变动,却几乎是了然于胸。善桐也不禁暗自佩服,口中忙笑道,“怎么是同僚呢,世子身份高贵,现职官品级也高,我们应当是世子僚属吧。”

  “你就别和我装样了。”孙夫人笑着点了点善桐,“有些话,自己知道就好,我说出来,那就有些太肉麻了。”

  皇上对含沁确是很维护,如今看来,也是一步步地按布置走,“要放出去立些功劳才好回西北。”善桐抿唇一笑,也真没和孙夫人装样,“就算皇上心里还占了些分量,那又怎么和世子爷比?”

  两人交好,虽说有很重政治因素,但性子也确是投合,孙夫人见她娇憨,也有点不舍,“你们都去南边,能说话人就少了。宁嫔虽然也为你们高兴,但却也很舍不得你。她令我带话出来,叫你别进宫去了——本来有些好东西要赏你,又怕引来有心人注意,便留待日后再说吧。”

  善桐哪里意宫中赏出来东西?倒是宁嫔这一番话,令她心中一暖,对比皇后毫无只言片语做法,显得宁嫔有情有义而已。她忙请孙夫人待她道谢,一边自己却不能学皇后,还要主动问她好,“娘娘这几个月——”

  “面上还好。”孙夫人脸上闪过一线阴霾,“心里很苦。本来还打算等你回来,大家时常见面,解解闷,现你又要去广州了……”

  其实善桐就不去广州,现和太后闹翻,势必也不能时常进宫。她见孙夫人绕来绕去,始终不说当日情况,便索性单刀直入,“二堂姐,那天究竟怎么回事,宁寿宫怎么忽然间就有了这么大动作,事前难道一点消息都没放出来?”

  桂家、孙家也算是联盟关系,善桐受到太后打击,那肯定是因为帮助皇后出谋划策来对付牛家,孙家要一点表示都没有,那就有点过分了。自己人都护不住,以后谁还为她们办事?只是善桐也确不清楚,孙家这事上究竟是否已经帮桂家出过力了而已。

  她还是相信孙夫人操守,有出力,孙夫人不会瞒着她,没出力,想来孙夫人也不至于睁眼说瞎话,做个虚人情。

  被她这一问,孙夫人面上不禁闪过一抹羞红,她还是没有正面回答善桐话,只是握着她手道,“那天我确不,家里老太太又闹得离不开人……”

  这么说,太后为难含沁,皇后确事前事后都是没有一句话了,善桐倒没动情绪,只是有些吃惊:按皇后从前作风,这说不通啊。怎么几个月不见,难道性子就改了不成?

  她也没有冲孙夫人发火,反而道歉,“都知道我受娘娘宠爱,现含沁闹出这么大风波,倒累得娘娘难见太后……”

  “那是没有事。”孙夫人松了口气,忙道,“你不怪她行事乖张,我这就放心了。”

  因善桐也算是很得皇后喜爱了,她免不得同善桐轻轻抱怨几句,“自从太子出事,娘娘性子就一天比一天古怪。现场面上是还压得住,我就是担心——”

  话没说完,终究是化为一声叹息,善桐忽然发现,孙夫人才三十岁人,鬓边居然已经有了一星白发。

  终于要离开京城这个是非场,她心里笃笃定定,反倒有几分同情孙夫人,宽慰了她几句,孙夫人便把一张单子交给她。“都是给家里那位带土产之类,知道你们包了一艘船,就多预备了些。可别怪我厚脸皮。”

  “举手之劳!”善桐忙道,“二堂姐和我见外,一共两三艘船下去呢,再多也都是放得下。”

  说着,见院子里还有两个生人站着,却都是千娇百媚少女,一问之下,这才知道孙夫人原来还送了两个通房来,搭她们一道下广州去服侍孙侯。她自然保证会平安把人送到,说着,孙夫人便站起来告辞,临走前,握着善桐手,她这才推心置腹地放低了声音,“你只管安心吧,那孩子身子孱弱,能活得了多久?皇上对别都不着紧,唯独因为孩子身体不好,据说很是不高兴,现连咸福宫门都少进。太后恼羞成怒,这才冲你撒气。等你回来时候……这笔账,我们迟早是要讨回来。”

  今天耗了这么大半天,其实戏肉就这句话上。皇后可以装聋作哑,就令善桐一家承受太后怒火,但孙夫人显然并没做这个打算。善桐微笑道,“那我等二堂姐佳音。”

  她也没像从前一样,托孙夫人问皇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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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忙乱了这么几天,该见人都见了,六月水涨,正是下江南好时候。善桐还没有去过江南,此番前去,因赴任日期宽松,还能择一两处地方游山玩水,自然是大为兴奋。倒是含沁苦兮兮,一路居然晕船,比善桐这个孕妇吐得还厉害。到了苏州,一行人不得不停下来令他休息两天,免得吐死船上,正好因近了苏州,善桐想到堂伯一家苏州还是有产业,便遣人过去一问,拿了阁老太太写给她傍身信,“江南地界,你堂伯名字还算有几分沉,遇到什么麻烦,管就用这信去做个敲门砖。”果然杨家人很当一回事,管家亲自带人到码头去,将小夫妻接到了杨家闻名遐迩、享誉江南百芳园里,又去延请苏州名医来给含沁扶脉,也为善桐请个平安脉。

  善桐这一胎,反应大时候她都路上,折腾得也顾不得难受了,现反而是风平浪静,一路走来都没什么不妥,她比含沁还精神,乘丈夫养病时,已经把百芳园里里外外转了个遍,饶是她也算是见过世面,可当此也不禁被江南精致折服,等含沁稍微好了点,她就把他拉起来,兴致勃勃地领着他园子里转悠,“不论是漠北辽阔还是京城繁华,说起这精致奢靡,真是没有比得过苏州园林,你瞧,二堂姐从前住这个幽篁里,她一个人就住这样大地方!就是宫里娘娘们,都没这个排场吧。”

  含沁也确是第一次见识到江南园林,两人徜徉着幽静竹林里,虽然天气暑热,可夏天近晚,远处凉风一来,竹叶便索索而动,透了那样清凉。大妞妞远处拖着养娘疯跑,童稚笑声时而便扰得远处小香雪一片鸟儿飞起来,善桐都不想走了。“干脆就苏州住吧,怪道人人都要来苏杭养老。除了夏天闷热些,这儿正和天堂一样。”

  还没等含沁答话,她便冲含沁甜甜一笑,带了点撒娇味儿,“要不然,我们哪里养老,你就照样起一座园林给我,也是一样!”

  含沁台词被她抢走,噎得直翻白眼,半天才气哼哼地道,“建个园子不难,可哪来那么多人住里面?这园子是精致,但你要仔细看,毕竟还是透了寥落。这几年没人气,就是美玉也都蒙尘,再美景色,也显得寂寞。”

  善桐被他这一点醒,再看园内时,果然觉得幽篁里院门紧闭,雪墙头积尘,这偌大美景夕阳之下,竟显得如此颓唐,像是一曲到了头歌,管还有绕梁余音,但气儿已经了。只能透过这精美墙瓦,去揣想当年那莺歌燕舞热闹时光。

  她忽然就没了游览兴致,叹道,“是啊,再好园子,也要有人才有它光辉,没了人,就这么白白地沉寂了、消磨了,也确实可惜。”

  一时又有感而发,“人这东西,真是古怪,这勾心斗角起来,竟是恨不得所有人都死了,只有自己活着。可什么地儿全没了人气,那又显得多么可怕……从漠北、江南再到京城,这万万千千人,就像是地里蚯蚓,攒头攒脑地四处乱钻,钻到哪里就算哪里。要我看,就是紫禁城里那些个——”

  即使周围寥落无人,她也不肯再往下说了。含沁搂着她,左右看看,见下人们也都四散开来了,便把头埋她肩上,含糊着道。“你说得对,咱们两条小蚯蚓,终也不知钻到哪里去呢!”

  “那就看你啦。”善桐一手拍掉了含沁手,斥道,“别闹啦,人家看见呢。——你要钻到哪,我就陪你钻到哪去。”

  她一边说,一边不禁微微一笑,“不过你呢,好像又是我想钻到哪,你就能钻到哪去……我听孙夫人和我说,皇上本来有意思把你放到宣德去练兵,你干吗一定要下广州呀?”

  含沁不禁面上微红,便不肯作答。善桐靠他怀里,心都要被涨得满满:不肯去宣德,无非就是因为宣德离京城太近,善桐还是离不开宫中斗争。她情不自禁,喃喃细语道,“含沁,你这辈子要是没有我,现说不定早已经走得高啦,起码,肯定是惹不上牛家麻烦。说不准,早都生了儿子了。”

  “要没了你,我走得再高,又有什么趣儿?”含沁便反问她。

  善桐咬着唇,甜甜地笑了,她抱着丈夫手臂,小夫妻漫步到了园中那一池幽幽荡荡碧水边上,含沁念着池壁上镌刻着“万花流落”四个大字,叹道,“雅真雅,就是颓唐也真是颓唐。”

  他忽然奋起精神来,一脚踏栏杆上,笑道,“读书人就是爱这些风花雪月,要是我,就给这池子起名叫练兵池!搞他几条小船来,天天这里操练船阵,搞个水沙盘!”

  话没说完,善桐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我虽然没读过不少书,可也知道这叫做唐突风流、焚琴煮鹤。被堂伯知道,非气得吹胡子瞪眼不可。再说,你一个晕船人,操练什么船阵?”

  含沁脸一板,不大高兴,“晕船又不是一辈子事,等着瞧吧,到了广州,从前种种一放下,又是个开始。我先一心一意练水性,不三个月,我准练出来!何止不晕船,我还要做那浪里白条呢!”

  他一手扶着腰间那并不存宝剑,似乎已经沉浸进了自己想象里,目光炯炯地望着远处,眼神坚毅,大声道,“看皇上意思,这几年内南边肯定是有仗打。晕船可怎么还能当将军啊?你等着看吧,到了那一天,我肯定已经精熟了海战,我就船头这么站着!”

  他神气活现地背着手,冲那不存千船万舰大声道,“威风凛凛,一点都看不出来晕船样子!我一挥手,底下人就一个一个传令下去,一边敲着战鼓,一边喊——”

  杨善桐早被他逗得乐不可支,这辉煌而寂寥,连空气都似乎透了几十年往事园子里,她笑得就像个不懂事小姑娘,一边笑,一边拍着手,一边和着桂含沁喊道,“扬、帆、启、航喽————”

  这篇文是我写得比较艰难文,因为期间真是完整经历了一个鼻炎病程,从开始写我就得了鼻炎,而且那时候才出院身体弱,可以说嫡女是先天不足。没有像庶女和主母一样经过很久酝酿。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明晰主题:我想写一个普通人成长过程。

  也正因为是这个主题,所以这篇文注定不会像系列里其余文一样爽,三妞很聪明,但她也只是普通聪明,她成长过程中会开倒车,会犯错误,也会被逼着做些违心事,甚至会为了一些很不应该发生事情悲伤痛苦。有人说小七比她好得多,这一点作为创作者来讲,不以为然。小七成长并未呈现读者跟前,作为穿越女来说,她出场就实际上已经是三妞完结时状况,她已经有了一个很成熟三观。

  如果要客观比较两位女主角,我会说三妞有血有肉,小七理想主义。当然,她们也都很不幸,遇到了我这个创造者,她们所遇到道德拷问和选择困境,我想是其余小说女主角所很难遇到。尤其是三妞,正因为她处于一个相对强势地位,所以她很多时候面临选择也确相当两难。终她成长为并非是一个高大全女英雄,而是一个受到时代局限,有很多可悲思想窠臼时代产物,到后她并未和小七一样达到三观圆满,她也还有很多罪恶、遗憾、后悔、愧疚以及迷茫和困惑,但她会和含沁一起继续往前走,对于前途中风霜雪雨,她已经不需要别人为她遮挡,现是她开始遮挡别人时候了。我想作为成长来说,写到这一阶段,已经足够,再往下她人生路该怎么走,她所犯下罪恶会回头咬住她咽喉,她会受到命运愚弄和惩罚吗?也许后续小说中会给予答案。

  对于这篇小说,遗憾一部分是因为架构关系,三妞本人从未有生死存亡危险,我认为总体说来整本书缺乏悬念,但架构如此我也不可能硬塞进一段惊魂故事。接下来这个故事,会比嫡女、庶女都紧张,因为女主角本人比三妞和小七都命苦一点,三妞和小七从未遇到过真正直指她们本人生命威胁,但她有,并且,她还被害死过一回。这篇文基调会疯狂、缜密,也会黑暗、光明,矛盾冲突也会激烈。里朝廷、宫廷、朝廷、天下,大秦世界里有种种矛盾冲突,有一些不解之谜,将会这篇文中得到解答。而女主角本人呢?她要比小七和三妞都高贵、出众,可以说杨棋、杨善桐两堂姐妹,都已经先后通过自己努力进入了大秦权力圈靠近中心位置,她们是一路往上攀爬而来,而焦清蕙同她们区别,就于她本身就是大秦权力圈上层家庭之一,她们家富贵,才是真正熏天富贵。

  闲话不多说,希望大家多支持文,收藏、评论都多多地来。后,谢谢一直支持正版读者们,是你们令我写完了这个不算太完美故事,说真,为鼻炎困扰很多时候我都想过放弃,有很多苦楚都没法说,但我不能对不起花钱看我文大家。不论是潜水还是冒泡,谢谢你们一直包容这篇有瑕疵,不那么完美小说!这篇文为你们而写!希望我们能文继续这段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