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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

  桂太太平时作风再潇洒,到了这种大场面,男女眷之间自然也是慎之又慎,不至于乱了礼教大防。除非是主人家自己,否则成年男人要内院出入,今日里自然是纯属天方夜谭。就是男主人自己要进内院来,只怕也不是那么简单事。善桐不过是惊鸿一瞥,要再看真时,那人却已经去远了。她心下不免犯了少许猜疑,却也不再深想,随着母亲一道,和平素里相厚人家打了个招呼,肖太太又招呼王氏一道,携手进内堂给桂太太道喜。

  这是摆明了要炫耀两家交情深厚,连太太们都是手帕交了。王氏虽然有心避嫌,但奈何肖太太热情,无奈之下,也只好同肖太太一起进了里屋。肖太太还和王氏感慨,“前头两个女儿都出门了,今日看着杨太太带了四朵鲜花过来,倒是让人觉出了生女儿好。好比现,要是桂太太身边有几个女儿陪伴,也就不至于如此忙于应酬了。”

  这摆明了还是暗讽桂太太自重身份,不肯出门来迎接她这个总督太太。善桐虽然这几年来久居村中,但也不是听不出话里意思,她不禁看了母亲一眼,眼神半路上又遇到了二姐——看来善桃虽然不言不语,但也听出了肖太太潜台词。

  王氏和肖太太打太极,“其实女儿多了也有不好地方,就是争宠都吵得人头疼,倒不如生儿子好,到了年纪拨到外院去,自然有人看管……”

  就势便转了话题,和肖太太唠叨育儿经,善婷忽闪着大眼睛,似乎听出了什么来,又和母亲窃窃私语,好奇地打量着将军府内景色。善樱却是不管不顾,只顾着和善桐指点,“可惜来得不是时候,去年母亲带我过来,花开得很漂亮,比得上京城名胜了……”

  说了几句话,众人便进了内堂,桂太太就是再自傲,此时也要出门迎接了——人还没到,声音就到了。“我出来得晚了,真怠慢贵客!”

  肖太太鼓囔囔金鱼眼毫不客气地往上一翻,作出了一个醒目憎厌姿态,可下一瞬间又挤出了一脸笑,她亲热地上前握住了桂太太手,“今年可是您正生日,办得大些人就来得多了,咱们什么交情,你只管招呼别人去,我这你可就不用管啦……”

  桂太太要比善桐初见她时老了几分,她今年说来也是五十岁人了,管保养得宜,鬓边到底还是见了白发。虽说打扮得自然是华贵得体,但脸颊便没有初见时丰润了,原本几年前刚见面时候,她虽然四十多岁,但看来就和三十才出头似。如今呢?倒显得比五十岁还老了几分,面容一下就现出了苍老、刻板来,只是气度到底还是一样大方,对肖太太故示亲热话语,她长长地嗤了一声,半真半假地道,“怠慢了谁也不能怠慢了您呀,就您这身份,到了金銮殿都怠慢不得呢,将军府里要是受了冷落,我这罪可就大啦!”

  话尤未已,身边簇拥着贵妇亲戚们,都齐声笑了起来,“您风趣!”

  肖太太显然很不是滋味,转着眼珠子才要说话,桂太太这边和王氏问了好,那边眼珠一转,便望着善桐笑道,“小丫头,你也到西安来了?好,好,可要多住些日子——看看你长大了,是不是还那样大胆,骑马射箭,都来得!”

  一如既往,对她带了些霸道和优越示好,善桐是很难从心底觉出感激来,不过西北大家女眷,精通骑射不少,她求助般地看了母亲一眼,自己这边笑着回了桂太太几句,那边王氏也牵起了一位少妇手,亲切地笑道,“我前儿坐车时候,看见你婆婆骑马出去,身后还跟了一骑,瞧着像是你呢,现骑术也学得很好了嘛——”

  这是个清秀中略带了腼腆少妇,虽然脸盘红润,个子高挑窈窕,但气度却有几分怯懦,对王氏亲切话语,和周围人奉承讨好捧场话儿,她也不过是报以羞涩一笑,轻声细语地道,“多谢婶子夸奖……”

  便摆弄着自己辫梢,含着笑不说话了。

  桂太太眼底闪过了一丝不满,她若无其事地接过了话头,一面和王氏、肖太太寒暄,一面安顿众人入席。善桐等姐妹身为小辈,倒又不能和王氏、刘氏坐一块,而是被安排了花园内东边一处敞轩里,同西安城内众头面人家千金小姐,围坐了一桌。

  如今城里显赫两户人家,身边都没有女儿,说起来也就是杨家,不但根基深厚——又是地头蛇,并且官职也大了。善桃姐妹三人又是初来乍到,这些小姐们倒是不如母辈,已经练就了不着痕迹套近乎功力。反而和善桐三人没什么话说,倒是善樱如鱼得水,一落座就拉着谁家小姑娘手,和她咬了半边耳朵,才回来跟姐姐们八卦。“听说桂家大少奶奶这一回又不得出来招呼宾客,桂太太就把她拘身边,不让她一个人落单,我们这桌倒是天水来一个嫂子招呼。”

  先不说善桃沉了脸,待要发作,又顾忌场合,善桐似笑非笑,不肯答话,善婷首先就兴奋起来,和善樱声若蚊蚋地耳语了半日,善桐隐隐捕捉到了几个断续句子,无非都是“可不是没什么脸面,听说就是个下人都敢给她脸色……”,“放身边教了几年了,怎么还都教不出来……”。

  善桐不愿搭理善婷,先还由着善樱和她说话,过了一会,便拿筷子敲了敲桌子,略带警告地看了妹妹一眼,善樱便再不敢多话。果然顷刻开席,过来陪坐倒是一位面生小媳妇儿,她面善爱笑,和众人都很说上话,对善桐姐妹尤其客气,还笑眯眯地对善桃道,“我们两家说来也算是拐着弯亲戚了,去世先婶母,是贵府老太太侄女儿来着呢。”

  这就是含沁过继十八房原来堂兄弟了……善桐心下不禁一紧:怎么说是个世袭职位,放着近亲孩子不过继,要过继含沁。恐怕这家人面上不说,对含沁却未必没有芥蒂。

  她却多虑了,桂家这位小嫂子人很健谈,说起含沁,满口都是好话。“这孩子可懂事着呢,和我们家也走动得勤,他堂哥说起来,满口里都是含沁这个含沁那个,可不是伯母办寿酒,我们过来吃酒,他就成天和含沁一块厮混……”

  众人攀谈起来,善桐这才知道她丈夫这一房家产颇丰,如今两老也都已经去世,就是小夫妻两人天水照管家业,虽然没有功名,但日子过得却也甚是逍遥活。因她素来口齿便给,这一次正寿酒便被桂太太委托了,来陪着这一桌千金小姐用饭。

  连个没诰命亲戚家媳妇,都安排到场面上来了,大儿媳却被拘束身边,桂太太也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儿媳妇留……善桐这顿饭吃得又多了几分心事,想到桂含春就算是再含糊其辞,此时势必也不能不吐露出部分实情,至少桂家一面,应当已经知道桂含春看中了自己为妻,便不禁又回味起方才桂太太那几句话来,她随意用了几口饭,便搁下了筷子。只是和身边姐妹们闲话听戏,排遣无心事。

  却不想酒席才,那边就来了人,“请杨三姑娘到花厅说话。”

  便有两个媳妇子上前,将善桐带到了花厅内,众位太太也已经下了席各自吃茶说话,进门时众人都看了过来,肖太太还道,“桂太太不说真是没留神,这对碧玉坠子,论做工倒也就这样了,细细一看,竟是通透得很,半边脸都能照得绿了!”

  桂太太咧嘴一笑,神色多了几丝高兴喜悦,倒是显得有了几分从前风采,她让善桐站到自己身边,冲着明亮处仔细地相了相,才满意地道,“其实坠子真也就是如此,我看啊,还是她人白,戴着就特别出挑。从前得到过几件宫中赏出来首饰,做工材质,天家御用自然是无话可说,但我戴着就怎么都没有她戴着好看啦。”

  原来这是议论到了善桐坠子——善桐和王氏都有几分哭笑不得,那边卫太太早就一叠声把善桐唤到身边,仔细品鉴了片刻,也道,“人也漂亮,首饰也实好,我看光做工就值老鼻子钱了,别说料!西安城里都没见这么好料子,这不是本地货吧?”

  “是我让她姐姐京城物色。”王氏也难得地起了谈兴,众位太太顿时你一言我一语,说起了西北消费经,这家料子、那家首饰……桂太太反而没了声音,她往后一靠,满意地看着厅内总算融洽起来气氛,又扫了大媳妇一眼,唇边不禁现出一个冷笑,再看看善桐——小姑娘正坐卫太太身边,似乎和她念叨着小伙伴事儿。

  真是大姑娘了,这一摆头,碧玉坠子这么一衬,显肤色雪白,眼中像是蒙了一层薄薄雾气,叫人看不透她心里思绪,这点倒是和她母亲一样,都是面上挑不出毛病,心底极有城府样子。言行举止,虽然比不上京里那些个大家闺秀那样精致,但也就不如她们那么死板,依着自己性子,倒是喜欢西北姑娘,好说歹说,心眼儿能比针鼻子大些,虽然也还有限……

  她又不满地看了大儿媳一眼,轻轻地叹了口气——当时就不该从京里请嬷嬷!也是那几年忙得顾不上这一遭了,现来看吧,真是怎么瞧都上不得台面。要不是儿子实喜欢……

  过去事,桂太太也不愿再多想了,她格外掂量地望了善桐一眼,忽地就笑向卫太太道,“说起来,你们麒山今天怎么没来?含芳是一早上就惦念着了!说是这几天都没能看到他人!”

  “我打发他们兄弟回去老家看看外祖父。”卫太太和桂太太自然是熟不拘礼——一边说,她又一边笑着看了肖太太一眼,对她亲切地点了点头。“顺带把琦玉那丫头接来住一段日子,也就是这两天到了。”

  “倒是不巧了,许久没见麒山舞剑,不知道剑术进益了没有。”桂太太就兴致勃勃地告诉肖太太,“据说这剑术练到了化境,就是泼墨都进不了剑团呢。以麒山身手来说,练了一年多,应该是有小成了。”

  她是将门主母,生日宴座起码有一小半都是武将家女眷,顿时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起了阵前几种绝学,桂太太看大家聊得开心了,便一合掌,干净利索地道,“麒山既然不,倒扫兴了,不过我们家二小子、三小子枪法倒也是数得上,我久已想让他们兄弟耍一套来给我瞧瞧,今日这么好日子,便让他们舞枪助兴,大家说如何呀?”

  众人哪还有什么话说,肯定是齐声称是。于是又忙着安顿了屏风等物,将室内围出了一大片空地,桂太太也打发人去前院传话,没有多久,桂氏三兄弟就一前一后,进了花厅。

  打从老大桂含欣起,这三兄弟长相都挺相似,风度虽各自不同,打远一看,一时还真无法分辨,直到桂含春脸上受了伤。众人这才一眼就能分辨出来——这脸上带了一团红痕,就是老二含春了。

  就算经过精心诊治,这位西北上空冉冉升起将星之一,也终于落下了醒目疤痕,正面看还不觉得,侧脸一看,就觉得他肉像是被谁削去了一片,竟很有几分凹凸不平意思,而这胎记一样暗红,也终于为桂含春温润气质增添了几分铁血与狰狞,令他看来终于有了军人样子。……只是落桂太太眼中,儿子脸上这一块肉掉了,就像是她心头一块肉也跟着掉了,每每看到,心中都不禁先是一疼,才能缓开了去思忖别。

  她又扫了众人一眼,见各贵妇都窃窃私语,显然也正议论儿子面上伤痕,就是杨太太,也都和卫太太频频交头接耳,看口型,权神医三个字吐露得极为频繁。唯独三姑娘却是呆呆地坐当地,虽然面上仿佛被一张平静面具给罩了个正着,但眼中云雾依然不禁散了开去,让桂太太窥见了她心中情绪。

  她不是细致人,对三姑娘也没那么熟悉,但总算还能读得出心痛与害怕之间区别。杨善桐神色间或者有些遗憾,但眼中流露出来痛楚,倒是触到了桂太太心底软处。

  她便叫过桂含春来,爱惜地抚着他面上伤疤,这才向众人笑道,“别看它丑,可是救了二小子命呢!要是偏上一点儿,火铳可就进脑了。嘿嘿,罗春和他身边那十三个亲卫,虽然人少,但战力倒是一等一强。”

  这短短一句话,顿时惊起了一片低低议论声,众人望着桂含春目光,自然也崇敬多了——从前都听说他是巡逻时遇到北戎散兵游勇,无意中落下伤痕。虽然嘴上不说,心底未免觉得他有些大意。可罗春这两个字一出,桂含春这伤口中蕴含意义,可就不仅仅是他本人勇猛、北戎凶暴了……

  桂太太却不大意,她含笑再扫了花厅一眼,见杨三姑娘已经垂下脸去,心中倒有少许遗憾,便瞥了儿子一眼,笑着把他推出了屏风后头。“小子,打点起精神,讨得大家欢心,有你好处呢!”

  朋友们,健康真是重要事,我们要珍惜健康!

  为了看鼻炎无意间挂到了一个很厉害专家号,等待时间身边全是耳鼻喉癌症患者、声带粘连患者等等……为他们不幸而惋惜同时我又觉得小小鼻炎没啥好抱怨了……

  顺便,专家结束了繁忙“你这个肯定是癌啊”、“这个必须手术,现马上安排床位”之后,听说我是来看“鼻塞得不得了晚上睡不着”时候,整个露出了哭笑不得表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