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是开在商场里吗?”虽然没去过黑市,但含光还是有自己的想象的,在她想来,黑市嘛,起码都是在远离市区的偏僻别墅里,说不定还会有一些打手把门什么的——反正就和电视上看的黑帮片差不多,里面活跃着的大概也都是一些看起来就很厉害的大佬级别人物……结果于思平把她带到了这间看起来就很高档的商场里?
她压低了声音,在于思平耳边神神秘秘地问,“就不怕被警察——那个啥吗?”
于思平扫了她一眼,“规矩点,别那么没正形。”
他也不多解释什么,领着含光进了商场,走进一间看装修就特别高档上等的专卖店里,站在当地只是一扫,便有店员上前恭谨问候,“公子早上好。”
接下来就要对暗号了吧!含光很兴奋地期待着,瞪大眼睛,密切地观察着于思平,看着他冲那店员点了点头,指点着模特说了几句话,然后店员就回身进了储物间,过不得多久,取了……一件衣服出来?
“穿啊。”于思平对她说,“大小姐,不会连穿衣服都要别人服侍吧。”
店员不由得善意地捂嘴一笑——含光的穿着,距离大小姐实在有很迢远的距离。
含光扫了店员一眼,也不和她计较:她前世的确是衣来伸手之辈,还真不会自己穿衣服呢。“干嘛啊,不是说要去茶话会吗?怎么忽然又买起衣服来了?”
于思平拿眼睛把她上下看了看,不说话,只露出很怜悯的样子。含光也跟着把自己看了看,她有点心虚了:穿的就是高中时代的那种便服,的确不是什么好衣服……还没换呢,于思平就来了,她也没顾上,就怕何英晨发飙,完全没想衣服的事就上了车。
“又不是去什么很上档次的地方,穿朴素点不行吗,财不露白啊!”输人不输阵,含光嘴硬。
“让你穿你就穿。”某人不耐烦了,语气很硬。
含光在何英晨跟前有多横,在于思平跟前就有多耸。于思平语气一硬,她就耸了,“穿就穿……”
店员的眼睛还是挺毒辣的,一眼就看出来含光的尺寸,给她挑了一件颇为合身的大衣,一穿起来人就精神了不少。含光也觉得这大衣衬托得自己挺漂亮、挺有气质的,颇为满意。只是这么一来,她穿的毛衣内搭、牛仔裤甚至是包和鞋都完全不搭配了。于思平也不废话,在展示柜前指指点点,根本不容含光说什么,立刻就为她挑选了一套羊毛衫加毛呢长裤做内搭,连皮鞋和包,甚至是丝巾、发卡、钱包,都为含光挑好了替换的。含光进了试衣间出来,只觉得自己焕然一新,让店员为她重新绑了个简单的马尾巴,配上发卡、丝巾,包一挎……看起来就像是从那些海外片子里走出来的名媛一般,有一种西洋风格,对穿惯了襦裙的她来说,也是很新鲜的视觉刺激。
“于思平,你挺会搭配的嘛。”她改了笑脸,也不吝惜自己的夸奖,“这样穿是挺好看的。”
“好看吗?”于思平不置可否,“你不觉得你很像是这家店的代言模特吗?从头到脚都是他们家的Logo,你不嫌俗气啊?”
含光被他点醒,才觉出不对,在镜子里左右地照了一番,撅起嘴,“难道再到别家店挑挑啊?”
“哪有时间啊大小姐。”于思平不耐烦道,“就这样吧,过得去就行了。”
和他接触久了,他那虚伪的温润外表老是碎裂开来,露出挑剔苛刻的一面,含光这一世大小也算个美女,整个中学时代都是在同学的仰慕中长大的,完全属于秒杀级别校花,在他跟前,老感觉自己就是个一无是处的丑小鸭,她站在当地让店员剪下所有标牌,一边气得使劲翻于思平白眼。于思平哼了一声,站着不动,和含光大眼瞪小眼。
互瞪了一会,含光累了,“你干嘛呢?就站在这看我?”
“等你啊。”于思平拿嘴努了努柜台,“你还不去结账?”
含光气得说不出话来,也顾不得于某人的掐脖手了,“你去结!”
“这不是你买衣服吗,干嘛要我结啊?”于思平说,“你自己又不是没钱。”
含光穿的是有点跟的鞋子,这还是她生平第一次接触高跟鞋,站得不是很稳当,不能去踢于思平,深为憾事,只好握拳打他,“没钱!你去结,去!”
于思平冲她翻了个白眼,见含光气急败坏,方才又坏丝丝地一笑,转身掏出钱包,拈出一张卡来结了帐。“这么小就会花男人钱了,长大可怎么得了?”
店员被他逗得花枝乱颤,含光气得直想掐于思平脖子,偏偏她站得摇摇晃晃的,不好追打,等于思平结完帐回来,还要拉着他的胳膊才能走路。
若是挽着他倒是最稳的,但含光偏不,也不愿意牵于思平的手,只是扯着他的胳膊肘作为助力,走了一段路,她的脸苦起来了。“于思平,新鞋打脚呢。”
于思平手上拎着大包小包,又被她拉着手肘,走得也不大舒服,他眼珠一转,“要不,我给你搬个轮椅?”
两人一路斗嘴——或者说于思平一路戏弄含光,总算是走到车前,含光上车就忍不住脱了鞋,“痛死了!让我舒坦舒坦。”
“你真是回不去了。”于思平说,“在生人跟前脱鞋……以前就是窑子里的姐儿都没你这么豪放的。”
“所以我才不回去呀。”含光美滋滋地说,“别说脱鞋了,在从前,让生人给我买衣服,那也是该沉塘的罪过。”
她捂着嘴,咕地笑了一声,又好奇道,“怎么,那个茶话会,还挑人穿着吗?我是听师母说,去参加的时候最好穿得普通点,不然招惹注意,对自己还不利呢。”
“你师母说得对。”于思平扫了她一眼,“所以就把你往普通了打扮啊,站在我身边的女人,最低也要这个水准。”
合着花了大概十万元买的这一身,在于思平这里也就是勉强及格啊,含光不知该如何形容他的眼高于顶了。她无语了一会,“我不信成如意平时穿的都比这还贵。”
这牌子算是颇为高级了,在欧洲一带名气很大,现在是刚进入大秦,在北京也就是一两家分店,虽然客人不多,但价钱还是维持了一线水准。如果不是每天都穿纤绣坊的高级定制的话,十万元一身,已是最高标准。
“那倒不是。”于思平也承认,含光笑容未展,他话锋又是一转,“但是她有脸啊。”
……含光决定了,她再也不要和于思平说话。
——起码,在到达地头之前再也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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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回,于思平是开车往郊外去了,和含光想得差不多,这茶话会的确是开在郊区,不过,环境是挺高尚的,是在一间五星级酒店的独栋别墅里,含光如果穿着那套便服,倒是有点格格不入了。如今这一身大衣,才算是适合场合。
于思平在车里已经和她嘱咐了一些参加茶话会的注意事项,含光心里也不算是完全没底,起码没露出太明显的好奇神色,跟在于思平身后,经过两人的扫描,确认没有什么违禁电子设备以后,两人便进了客厅,宽大的沙发上已经是坐了有七八个人,却仍丝毫不显拥挤。见到于思平进来,有几个人便冲他点头打了个招呼。
在这样的场合,一般是不多聊天的,就光看货,一件件看,看上了各自报价,价高者得。含光已经明白了规矩,自然也不多话、多问,只是坐在于思平身边,于思平问她吃不吃水果,她都是摇了摇头。
“别那么紧张。”她倒是把于思平给逗笑了,“反正你又没钱,还不是只能看看。”
……一句话戳死她了,含光郁闷得差点蹲地画圈圈:在从商场过来的路上,于思平三两句就问出了她没钱的真相,随后便把她嘲笑得很惨。概因含光根本没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懂点古董,所以也没法说服李年把钱给她支配,让她来茶话会撞运气。所以短期内,她除非是再捡个大漏,不然都没法在古董上发财。
“我本来也就是跟来看看嘛。”她低声抱怨。“又没有想干嘛。”
两人说话声音虽低,但屋子就这么大,于思平身边一个中年胖子便对他点了点头,笑道,“思平,这一次这个很泼辣啊。”
啥叫这一次这个啊……含光白眼于思平,合着以前他身边也不乏美女相陪?
于思平倒是很镇定,他微笑道,“这是我侄女,带出来玩的,小丫头不懂事,对长辈也不知道尊重,让老哥见笑了。”
“噢噢,我说呢。”胖子这才释然,他打量了含光几眼,不由夸奖道,“不愧是你们家的女孩儿,老哥看了就喜欢!”
说着,就褪下了手指上一个玉扳指递过来,“小东西别嫌弃,拿着玩吧!”
这种见面礼,一般都是不能辞的,但这玉扳指上有沁色,也是和田玉的底子,一看便知道值钱,含光也不敢就接,只拿眼看于思平,于思平笑道,“老哥客气了,但她是偷偷跟着我出来的,这带了新东西回去,怕是瞒不过家长……”
含光也忙附和了两句,又站起来给胖子问了好,方才是掀过了这一页去。眼看胖子转头和别人寒暄去了,她不禁有话要说,却又不敢大声,只好凑到于思平耳边悄声道,“你面子挺大啊?”
于思平也悄声回,“那是——别说话了,姑娘。”
含光还想问为什么呢,一眼瞧见那胖子诧异地扫了两人几眼,方才醒起——好像一般成年的‘侄女’是不会和叔叔挨这么近的。
她吐了吐舌,安分坐好了不再多话,却又有点无聊。好在等了一会,人似乎已经到齐了,从二楼便下来了两个衣着随便的中年人,和各人都招呼了一番,也就开始了这黑市的拍卖会。
这拍卖会十分沉默,也不解释来龙去脉,先一挥手,就上了一尊藏品,那拍卖师惜字如金,说了一句,“这是成化年间烧制的铜炉。”
便是闭口不言。
众人却都微微地惊呼了一声,含光也是愣了一愣:这成化炉虽然比不上宣德炉价值连城,但有一批采用的也是当年铸造宣德炉用的紫铜,只是数量稀少,在后世才是名声不显。在昭明年间,已经是比较值钱了,她父亲未发迹时就曾买过两只,不过她是没见到,因为她长大的时候,已经发觉是赝品了。
不过,真品宣德炉她是见过,此时看色泽,大概也知道说的就是成化炉仿宣德炉的那一批,藏品才刚被摆到台上,她就好奇地望了过去。
这一看,含光就又愣了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