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安垂斯不自觉地跟着她微笑。
他喜欢她这种坦诚的态度,她不但很坦然地接受自己无法改变的缺点,也不怕被人知道,连男人都不一定做得到这点,她却十分自然的做到了。
而毕宛妮,一注意到他在看她的牙套,还故意咧开嘴给他看,然后又笑了。
“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都不怕被人家看到牙套,又不在乎自己满脸痘痘?”她问,不等他回应,马上又主动招供出标准答案。“因为我不在乎外表,只在乎本质。譬如你……”
她用叉子指指他,非常不礼貌的举止。
“刚来这里第四天我就注意到你,我相信你自己也很清楚,你的金发和紫罗兰色眸子十分美丽,但吸引住我的眼光的是你提着旅行袋踏入旅馆时的潇洒神态,那样从容而优雅,迷人极了!不过大多数时候你都像一般德国人,一板一眼,方方正正,坚若盘石似的德式风格,超无趣。于是我就猜想,你一定有被隐藏起来,不为人所知的内在,所以……”
“我没有!”安垂斯断然否认。
毕宛妮瞟他一眼,不予理会他的否认。“我就偷偷跟着你,仔细观察你,十天下来,我果然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
“什么事?”安垂斯脱口问。
“你……”她又用叉子指指他。“应该是一个非常热情性感的人,这从你在以为自己是单独一人时的放松态度上就可以感觉得到,而有趣的事就在这里了,你自己好像并不知道……”
“不可能!”安垂斯再次冲口而出。“我是德国人,不……”
“你爸爸是德国人?”毕宛妮有力的打断他的辩词。
“对!”
“你妈妈呢?”
“……法国人。”
“啊哈!我就知道!”毕宛妮得意的大叫。“金发的德国人多半是蓝眼,你却有一双少见的紫色眸子,我就猜想你的父母之中一定有一个不是德国人,果然被我猜中了!”
安垂斯有点狼狈。“你很喜欢窥人隐私吗?”其实有时候他也会觉得自己似乎太过“放松”了,原以为没人知道,没想到都被某个偷窥狂看去了。
“才不呢,这是我第一次这样紧迫盯人观察别人,不然谁喜欢偷偷摸摸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运气不好被当作变态就糗大了!”说着说着,毕宛妮逐渐显得有点沮丧。“说到这就得怪我们教授……”
怪她的教授?
是她的教授叫她窥人隐私?
安垂斯满头雾水。“妳的教授?”
“他逼我在这个暑期里只能画人像画,这是我可以免费住在这里的条件!”
“因为你的人像画很棒?”
“恰好相反,我的人像画超烂!”毕宛妮忿忿道。“他说我的人像画一点活力特质都没有,像埃及的木乃伊!”
“埃及的木乃伊?”安垂斯喃喃道。“这么糟糕?”
“他认为是我对人的观察力不够,挖掘不出个人特质,这点是我的致命伤,所以……”她夸张的抽抽鼻子。“他要我在这个暑期里好好学习如何挖掘出人类的本质,因此……”
“我就成为你的第一号猎物!”安垂斯咕哝。
“你是第一个能够吸引住我眼光的人嘛!”毕宛妮理直气壮地说。
难不成是他的错?
安垂斯苦笑,“可是……”他用下巴指向放在一旁的素描本。“我觉得你画得非常好呀!”
“这么说就令我更泄气了!”毕宛妮再度叹气。“老实说,我也这么觉得,这还是我第一次画得这么顺手呢,证明教授说得果然没错,过去我画人像只是画出我用眼睛看到的线条色彩,但这回,我是认真用心去观察、去感受,之后才把自己所感觉到的画出来,于是,我画出跟以往不同的东西,连我自己看了都很满意……”
“这不就够了,为何一定要……要……”安垂斯咳两下,没再说下去。
“画你的裸体?”他说不出口,她倒是讲得很顺口。
安垂斯又咳两下。“这应该没必要了吧?”
毕宛妮放下叉子,让侍者收走用过的刀叉盘,并端起果汁的杯子喝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