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品扬如释重负,嘘了一口气,暗叫:好险!
他刚才施展牯老所授的“南天鹏翼,直上扶摇”心法,一连重创铁木花等三个蕃僧,已耗去了真力不少。
紧接着,与两个负伤的蕃僧动手数招,又气喘不定。
这时的蓝继烈连喷三口鲜血,摇摇欲倒。
葛品扬忙扶住他,让他跌坐调息。
耳听有人扑近,刚喝问:“谁?”只听一声惊喜的娇呼:“你没事!”
一条人影,有如燕掠春风,翩然而至。
葛品扬心神震动,闻声,见人,正是黄元姐,令凤是也。
四目相对,双方都起了不可名状的心情。
葛品扬是百感交集,分不出爱与恨,愁和怅。
她则是别有一蕃滋味上心头,对他有无限的关怀,也有难言的戒惧,加上此刻骤然相见,彼此都不知如何开口。
她目光一触跌坐在地、闭目调息的蓝继烈,一惊道:“蓝少侠?不妨事么?”
葛品扬吸了一口气,道:“还好!”又道:“师父、师母都好?牯老爷子哪里去了?”
他猛然回过神来,疾声道:“呼拉逃了,我去”
他就要扭身。这是反常的举动,在平时,他一想到她,就有恨不得一申块垒的冲动。
不知何故,现在他却想避开她。
只听她“噢”了一声:“你怎么了?”
短短四个字,使葛品扬发觉自己失态,只好苦笑:“不能让呼拉溜掉!”
她平静如水地:“蓝少侠需要你照顾!”
这何用别人说?他岂能放下蓝继烈不管,或让她来代替?
他无言而尴尬地低下头。
有短暂的沉默,此时无声胜有声。
她幽幽地开了口:“牯老爷子已经来了!我……我……”声调突然抖颤起来。
葛品扬心情震动,向她注目凝视,好像面对重大决定,恢复了勇气,有力地:“你有话,只管说吧。”
她娇躯连震:“我想再说一句,请你忘了我!”
葛品扬一震,黯然地又低下头。
她的声音抖颤着:“品扬弟,葛少侠,原谅……我吧!”
葛品扬紧咬住钢牙,他感到无形的压力,使他全身震撼。头有点昏沉,眼在发黑。
他吃力地叫了一声:“黄元姐……”
她樱唇抖颤,挣出一声:“不!”
葛品扬一怔,通红的眼睛向她呆视。
她避开他的目光,哽声道:“人,贵在知心,木落言诠。你是男子汉、大丈夫,当能谅解我的心情和处境。”
他感到心中一阵难言的激动,一阵刺痛,一阵啮咬,心,像在滴血!
他掩胸咬牙道:“人生得一知己,可以无憾。”
她掩面道:“你知道,必威他还活着吗?”
他好像被人猛击了一拳,一阵伤心,一阵愧疚,忙道:“他没死。我曾想救他,没有找到,大约被呼拉带走了!”
她低头道:“我去找他!”
掉头转身,如箭离弦。
夜空中,留下她颤抖的声音:“谢谢你!”
葛品扬木然不语。他感到一阵空虚,脑中一片空白,像失去了什么。
他心中一阵抽搐,感到全身乏力,颓然地坐下。胸中一阵难过,喉头一甜,喷出大口鲜血。
他笑了,却比哭还难看,自己喃喃道:“人生多变,不过如此,何必言谢!”
前尘往事,一齐袭上心头,是苦?是甜?一阵鼻酸,两行泪下。
破风声疾!有人脆声呼喊:“三师哥!三师哥!”
声音入耳,熟得不能再熟了,他想回应,又哑口无声。他迅速地抹去嘴边血渍,眼角泪痕。
呼唤声越来越近,更急促:“三师哥,你在哪里?”
他应了一声:“我在这里。”
他听得出自己的声音很嘶哑,很艰涩。
他迅速地站起来,坚强的起来。
一条俏影掠到。
“三师哥!”
“凤妹!”
人影忘形地向他直扑过来,眼看要投入他的怀中。却在他面前三尺外突然停住。
龙女惊叫了一声:“哥哥怎样了?”
葛品扬沉声道:“不要惊扰他。”
龙女的目光由蓝继烈身上移注葛品扬面上,好像不认识他了,呆呆地凝视着他。
这时,他也只能说出一句:“你也来了!”
她双目一闭,扑入他的怀中,香肩不住耸动,无声的哭泣。
这是
思念之深,关心之切。
相遇的喜悦,芳心的奔放。
女子当不能自持的时候,就失去了矜持,忘记了害羞。
无限心中事,委屈、情爱,尽在不言中,只有付诸点点珠泪。
儿女情长!
葛品扬未料到师妹如此“失态”,心中一阵紊乱,也不由英雄气短。
实在,他不忍矫情,只有轻抚她的柔肩,无话可说。
他能说什么呢?
心爱的刚离去,黯然魂销。
多情的师妹又来了,悠然迷惘。
还是她哽咽着开口了:“三师哥,这些日子我担心死了!”一面羞怯怯地、依依地退了一步,理着发丝。泪痕仍在,含羞轻语,谁见不怜?
葛品扬心中一阵感动,对这位由小看着长大,灵犀相通的师妹,有点抱愧的心情。
他问:“师父和师母好了吗?”
她点点头。大约芳心有所感触,泪花又在转动。
要知道葛品扬生性厚重,时刻系念师门,刚才他问过使他伤心断肠的黄元姐,大约她当时心情很乱,没有正面回答他。
现在,再问龙女蓝家凤,短短的“好了么”三个字中,纯情可见,是发自内心的诚挚之音。
那有两层内涵:一是关心师母冷心韵的“心病”及师父天龙老人的健康。二是悬念师父与师母二老是否已释嫌修好?
好!
他才能放下心来,否则,他永远惴惴难安。
人在忙乱、伤感中,最能显示一个人心胜的善恶,不计自己安、危、得、失,只关心别人,才是真善,好比时刻以椿萱为念的,必是孝子,以邦国为怀的必是忠臣,以朋友挂心的必是真朋友,葛品扬念念不忘师父、师母,当然是贤徒而有赤子之心了。
蓝家凤身为人女,人虽聪明,难免少女任性、骄纵。历经忧患后,臻于成熟,才深切体会到葛品扬的苦心孤诣。
三师哥不过是天龙三徒之一,而这样关怀她的父母双亲,任劳任怨,能不使她感动、而对这位三师哥付出刻骨铭心的爱么?
她叫了一声:“三师哥!”
又扑到他的怀中,哭了。
葛品扬也觉得眼睛发涩,心情激动不已。
他问:“白师伯和几位姑娘(指雅凡等四女)情况如何?”
这,也是他关心的。
她哽咽着道:“据司徒伯伯说,还不妨事!”
葛品扬突然心神一震,想起自己此行任务,追截呼拉,谋夺九寒砂解药,应是最重要迫切的事,只为要照顾蓝继烈,而至耽搁了。
难得师妹及时赶来,忆道:“凤妹,为了挽救白师伯,我必须追踪呼拉,你好好在此照顾你哥哥。”双掌一按她的柔肩,把她扶正,一颔首,他不忍看到师妹令人碎心的眼泪,掉头弹身。
龙女目送他背影消失,芳心一阵悲怆,又一阵甜蜜。
她猛见跌坐在地的蓝继烈缓缓地张开了眼睛,忙叫了一声:“哥哥,你好了?”
她想起刚才和三师哥忘形的一幕,本能的羞意使她面红耳热,刚上前想扶起哥哥,蓝继烈已虎地起立,一挥手,道:“品扬兄是好的,和你正好是龙凤相配。我去帮他。”
人已弹身而起,消失夜空。
龙女未料到蓝继烈复原得这么快,又会说出这几句话来,第二声“哥哥”呼到唇边,又咽住了,芳心一阵不可言状的难过,她觉得这个哥哥对她很生分,没有她预料的“兄妹之情”。
想想自己,刚才对三师哥那么亲热,她喃喃自语:“哥哥是好人,只是个性太强,我不能错怪他,我要做个好妹妹。”
她想得对,说得也对。
只是,尚不能深刻体会蓝继烈的心情,他得魔母心法,功力深厚,底子打得好,虽一时负伤,消耗功力过度,一经调息行功,很快便恢复大半。
葛品扬刚才与蓝家凤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他不但听清了,也看清了。
他很受感动。
他虽生长域外,受环境影响,性子很刚烈、暴躁,习于粗犷、豪爽,而本性仍是善良的,并未沦入魔道,葛品扬的表现不过是父亲的门下,却能对父亲如此曲从关切已使他深有所感。
他对冷心韵的冷漠,只是个性固执,念念不忘生母,耿耿于怀。由于从小听姥姥说及生母之死与冷心韵有关,先入为主,对冷心韵有了成见。当此亟图为自己亲娘报仇雪恨之际,他哪肯向冷心韵屈膝叫“娘”?
他在王屋,短短的数天,虽和蓝家凤见过几面,因母及女,也说不到有兄妹感情。蓝家凤喊他“哥哥”,他未尝无动于衷。但倔强的个性,又正当自己负伤之余,他不愿接受女人慰恤。
他匆匆走了。
他心中只有仇恨一心要为亲娘报仇。
在洛阳城西的驿道上,葛品扬见到了牯老和龙门棋士师徒。
他原以为呼拉逃得再快,因在深夜,城门紧闭,有车马之累,一时决难出城。
牯老等既然及时赶到,呼拉等仍难逃脱。可是,天下事出人意外的太多了!
他一口气,追到城西,飞渡城楼,别说没有发现呼拉和铁木落等人,连车马的影子也没看到。
他仍不死心,向咸阳古道方向飞驰。终于,小圣手发现了他,把他叫住。
他立时预感到事情有了意外之变,一见到正蹲坐在高粱地上吸烟的牯老,忙把这几天的经过扼要说了一遍。
龙门棋士叹了一口气:“可惜迟了一步,被呼拉贼秃利用‘金蝉脱壳’之计免脱了!”
葛品扬大惑不解,道:“我明明看到他指挥手下挟持祸水三姬,驱车而逃的。”
牯老喷了一口烟道:“如果这样简单,呼拉也就不成为呼拉了。那老秃不但功力奇高,而且奸诈百出,所以昔年和日前都能逃过我老人家手下。这次,是第三次了。”
葛品扬好生沮丧,已知呼拉果然脱身了。只不明白呼拉是如何脱身的?
小圣手赵冠把他拉到一边,告诉他
原来,因数日未见葛品扬回去,大家都替他担心,生恐万一有所不测。
白发魔母更急着要找呼拉算账。
一则为了澄清爱女惨死的旧案。
二则为了报泄雅凡等四女中毒的新仇。
因此,老婆子第一个忍耐不住。
以老婆子的个性,说了就做,立即带了那两个中年妇人和雅文、雅素二女动身。
恰好,蓝继烈也因挂念葛品扬,且不喜欢在五凤帮多所耽留,白发魔母虽要他留下照顾老父,他却说爹已同意,反而抢在魔母等前面,先到洛阳了。
牯老等也随即出发。
冷面仙子知道情况,觉得五凤帮劫后无恙,不能坐视!于是授命令凤,率领紫鹰以下,随行听候牯老差遣。并特密令令凤全力以赴,一定要挽回黄鹰冷必威,更吩咐黄凤等五凤,随时准备驰援。
龙女蓝家凤磨着龙门棋士帮她“说项”,准她同行。冷面仙子想了一下,叮嘱了几句,也让她出来了。
可惜,迟了一步,当牯老等赶到时,那辆由铁木落所驾御的大马车,立时引起他们的注意,一直跟踪到城西,牯老才示意龙门棋士现身截阻。
趁铁木落和龙门棋士动手时,牯老扑到车篷之上。
车中毫无反应。
牯老立时惊觉;他一掌震碎车篷,竟是一辆空车。
牯老一怒之下,出手制住铁木落。经不住牯老的严厉手法,铁木落据实说出实情。
原来,呼拉早就如此安排好了,他只是奉令行事,却不清楚呼拉到底是如何脱身的。
牯老废了铁木落一身功力,率众继续向西追截,毫无所见。
这时,白发魔母和那两个中年妇人与雅文、雅素二女已不知何在。
令凤和紫鹰等也失去联络。
葛品扬忖量了一会,忧心重重,估计呼拉既然如此心机深沉,多半已经鸿飞冥冥,追不到了。
说来皆因自己急于得到九寒沙解药,没有早早赶回王屋报讯所致。
因此一误,被呼拉争取时机脱身,蓝继烈且几乎丧命,心中好生难过。
牯老只顾吸烟,若无其事。
龙门棋士背着手,踱来踱去,蹙眉苦思。
夜风萧瑟,透衣生凉。
葛品扬冷静下来,细细分析一下,呼拉既要带走祸水三姬,假定又加上一个黄鹰冷必威,凭他一人之力,是绝不可能的。
一定另有安排。
对了!
他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当自己驰援蓝继烈时,仓卒间,虽未看清围攻蓝继烈的喇嘛人数,但最多不会超过十人。
那么,其他的喇嘛呢?
最主要的一点,没有看到巴桑、巴戈现身,葛品扬对这两个好色蕃僧,因多见过两次,印象特别深刻。
由此判断,呼拉必定另有布置,在其他手下喇嘛掩护下设法图逃。
假定如此,目标很显著,何况又带着祸水三姬等人,十之八九是另雇马车,而时值深夜,四面城门紧闭,车马是无法通过的。
如果及时分派人手,扼住四面城楼,尚不失为“事后诸葛”。
时机不可失,他马上把自己所设想的恭声告诉了牯老。
小圣手差点跳了起来,不住点头。
龙门棋士也“嗯嗯”连声,表示有理。
牯老半闭着眼听着,却久久不作声。
真是急惊风碰到慢郎中。
龙门棋士忍不住咳了一声,试探道:“牯老,我看品扬……”
牯老冷冷地哼了一声:“小子虽然聪明过人,但火候不足。”
他一面又自安装烟丝。
葛品扬大窘,面红过耳。
龙门棋士也有点尴尬,在牯老面前,他也是后辈,不便多言。
小圣手却忍不住道:“那么请您老人家指教,指教。”
葛品扬肃然恭声道:“小子恭聆教诲。”
龙门棋士暗暗点头。
牯老喷了一口烟,眯着眼,徐徐道:“根据小葛刚才所说的经过情形,继烈那莽小子勇有余,谋不足,年轻人飞扬浮躁,锋芒太露,让他多吃点苦头,多磨掉一些棱角也好。这点,早在我老人家意料之中,因看那小子并无夭折之相,死不了,由他去。”
葛品扬等想不到此老在此时尚有“闲扯”的心情,空自心急如焚,也只好耐心倾听着。
牯老吸了口烟,又道:“你们可知我老人家为何不急追猛打,却在王屋逗留了好几天?”说时,眼光掠过葛品扬和赵冠,停在古今同面上。
老小三人都是一愣。
三个人心情不同,想法各异。
龙门棋士忖道:你不是为了等小葛的回报么?天天只记得下棋、喝酒,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名堂不成?
小圣手想:还不是为了筹思奇谋,准备一击得手?
葛品扬却另有自己的想法:第一、牯老派他探听呼拉等人的行止,却又不及时亲自追截,当时不觉得有何蹊跷,现在想来,却似另有深意,只是一时又说不出所以然。第二、牯老派自己跟踪呼拉等人的用意十分明确,现在又多此一问,是何意思?
三人虽这么想,一时都不敢贸然出口,怕说错了话。
龙门棋士哼了一声道:“您老行事,一向有鬼神不测之机,我只顾奉陪手谈(奕棋),没有多想,也想不透你老肚里玄机呀!”
好!从来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葛品扬衷心佩服,姜到底是老的辣,难怪古语有:“凡事要好,须问三老”的说法。
牯老磕着烟灰,点点头道:“虽是高帽子,我老人家戴之无愧。”
葛品扬和赵冠差点要笑出来。
牯老道:“第一我老人家担心白发魔母不甘心,万一节外生枝,又找冷心韵岔子,我老人家如果不在,难保不出纰漏!”
龙门棋士等暗暗点头,天下事出人意外者太多,牯老顾虑得对。
牯老续道:“最主要的一点,是第二点。我老人家素知呼拉贼秃狡诈如鬼,他怕的只有我老人家一人,他虽然带伤而逃,却仍不能不防着他。如我老人家离开王屋,说不定他会伺隙突击,假定如此,试问谁能挡得住他?”
龙门棋士等都悚然动容。
葛品扬脑中意念电闪,脱口叫道:“不好,说不定他已偷袭王屋去了!”
龙门棋士师徒为之神色一紧。
谁敢说无此可能呢?
牯老摸着下巴道:“他负了伤,而仍逗留洛阳,并不立时西遁。依理判断,似系为了养伤,其实,乃是另有图谋!”
小圣手急红了眼道:“那么,一定要向王屋反噬了?”
牯老摇头道:“如果这样,我老人家还会在这里同你们念经?凡是狡诈的人,一定多疑。他在这几天里,一定派出手下多方探听王屋动静,既不知我老人家行止,他就会有所顾忌,决不敢再擅犯王屋。”
龙门棋士嘘了一口气道:“您老料事如神,佩服!那么,那贼秃会有什么图谋?”
牯老点头道:“谈到正题了!以我老人家判断,不外三条路!”
葛品扬讶声道:“他除了偷袭王屋外,还会怎样?”
龙门师徒也有点不解地看着牯老。
牯老哼了一声:“小子,你把天下事想得太简单了,也太小看了呼拉了。你想,他以法王之尊,大举入寇中原,扶必胜之心而来,意外受挫,如若就此回去,岂不有失面子?回去,只能说是他现在三条路中最后一途!”
葛品扬已有所悟,大吃一惊道:“您老人家是说他们虽不敢再犯王屋,却会转犯别处?”
牯老“唔”了一声:“孺子总算可教!”
龙门棋士叫了一声:“牯老……”敢情,连古今同也着急了。
小圣手忙道:“您老人家认为他们会去哪里?”
牯老道:“第一条路,他们可能指向南方!”
葛品扬冒汗道:“他们会犯天龙堡?”
牯老徐徐道:“有此可能而已。”
葛品扬心慌意乱,有点沉不住气了。
牯老道:“小子,沉着点!第二条路,他们可能分别挑掉五大门派,以闪电奇袭,各个击破,然后才走第三条路。”
龙门棋士握手道:“您老圣明,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假定如此,计将安出?”
牯老点头道:“这,就是我老人家要多想想的缘故了,等白发老婆子及冷心韵的手下有了消息再说吧,这时还难下判断!”
有理!
葛品扬急在心里,惑然道:“我们分路阻截,岂不比在这儿呆等强些?”
牯老叹了一口气道:“年轻人只知自作聪明,不知熟虑。想想看,呼拉既有预谋,你能想得到的事,他们会想不到?别以为他们带了三个骚货(指三姬),只要派两个手下扶着她们,便可飞越城墙,我们棋差一着。如照你小子的意思,除了我老人家能恰好和他们‘冤家路窄’碰着外,试问你们即使碰到他们,又能怎么?”
不错!
除了此老可以对付呼拉,再加上一个白发魔母或可自保,也无胜算外,其他的人碰到呼拉,别说阻截,连命也难保。
葛品扬仔细一想,哑口无言。
牯老道:“事不关己,关己则乱,这也不能怪你小子着急,这就是所谓‘当局者迷’。
要想成大事、立大功者,必须头脑冷静,有克己的功夫、超人的智慧、坚忍的定力、正确的认识,而后能为人所不能为,成人所不能成!”
葛品扬肃然躬身道:“品扬受教,终身不忘。”
龙门棋士瞪着赵冠,喝道:“小子听到没有?”
小圣手悚然道:“冠儿谨记在心。”
牯老满意地装上烟丝,一擦指头,“燃”看了火,深深地吸了一口,忽道:“有人来了!”
果然,由洛阳城那边,星跳丸抛,人影联翩而来。
牯老又喷了一口烟道:“是黄衣丫头和凤丫头她们……”
转眼间,人影已近。
葛品扬已能分辨出来,果然是令凤和龙女,及紫鹰等三鹰。
他暗叹此老真是好眼力,好耳力,自己真是差得太远了。
只听龙女叫了一声:“三师哥!”
令凤反而缓了急势,缓步走过来,向牯老行了一礼,道:“敌踪不明,请您老人家吩咐如何做!”
紫鹰等肃立一旁,向葛品扬颔首示意。
龙女蹙眉道:“哥哥走了,没有来这边?真叫人担心!”
葛品扬一怔道:“你为何不招呼他?”
她眼一红道:“她说要帮你对付那班野和尚,不容我开口,就走了。”。葛品扬觉得委屈了她。他也知道蓝继烈的性格,忙缓声道:“继烈兄一身功力比我这没用的三师哥高得多了,不用替他担心,大约他是和姥姥会合一路去了。”
龙女宽慰地点点头,默默地凝视着他道:“我相信你的话!”
葛品扬看看她,又瞥了侧面相对的令凤一眼,心中涌起一阵难言滋味。想起了刚才牯老的话,心中又一转坦荡,释然。
只听牯老老气横秋地道:“黄丫头,你很聪明,我老人家要考考你了。”
她忙一福道:“小婢愚钝,恭听指教。怎敢当您老考问?”
牯老喷了一口烟道:“就以呼拉逃了这件事,说说你的意见。”
她想了一下,凝声道:“小婢斗胆妄测,他们逃得这么快,显然早有准备。”
牯老点头道:“不错,你认为他们会逃向何处?”
龙女笑道:“当然是逃回他们的老巢。”
葛品扬忙向她示意,笑道:“等下再说你的高见。”
龙女惑然住口。
令凤沉吟道:“以小婢浅见,不外二途……”
牯老连连点头道:“果然聪明,不必说了,依你看法,应当如何应付?”
她道:“他们如是西归,我们当然只有追奔逐北,连夜追击,兵法有云:“避其朝锐,击其暮归’,对此‘穷寇’,一定要追,免得他们回了老巢,有了凭仗……”
牯老点头道:“要得,正合我老人家心意。”
她又道:“如果他们是以退为进,引诱我们西向,那就很难说了!”
葛品扬等都暗暗叹服,果然花能解语,智高一筹,不禁有自叹不如之感。
龙文讶声道:“你们好像在猜谜?把我弄糊涂了。”
话声刚落,啸声突起。
葛品扬喜道:“是继烈兄来了。”
他忙引吭应和。
一条人影,如雷飞驰而来。来者正是蓝继烈,他老远就大呼:“品扬兄,狗法王由南门逃走了,姥姥她们已追下去,叫我来通知你们。”
大家又惊又喜。
惊的是呼拉果然遁走,而去向正是向南。
喜的是已经得到了消息,有白发魔母等追踪,可以牵制呼拉,使呼拉忙于自保,稍敛凶心。
眨眼间,蓝继烈已到。只见他气喘未定,可见赶得十分急迫。
葛品扬迎上,问道:“继烈兄,你可复原了吧?”
龙女也叫了一声:“哥哥。”
蓝继烈漫应了一声,沉脸不语。
牯老重重哼了一声:“小子,在我老人家面前,斯文一点,要像个天龙堡主的公子。”
蓝继烈大约对此老实在畏服,他早已知道此老厉害,武功高不可测,紫脸涨红,叫了一声:“老人家……”
姑老咳了一声:“你先调调气儿,别像大热天的牛一样。”
什么话!
使人哭笑不得。
蓝继烈对此老倒是服帖听话,尴尬地静立调息,不作声。
牯老徐徐地道:“你小子如能沉着、斯文一点,不愧为蓝公烈的儿子,在小一辈中,也足以自豪了。”一面装烟,又道:“可以把情形告诉我老人家了。”
蓝继烈沉声道:“我姥姥发现那两个蕃狗雇车往南门,被姥姥制住。两个蕃狗坚不肯吐实,被姥姥劈了,大姑、二姑(指两个中年妇人)又先后发现几个蕃狗向南门逃走,经大姑截住一个,那蕃狗先说他们法王已坐马车出西门去了,熬不住刑,才说了实话。原来他们法王是走南门,要去什么武功山,我恰好赶到,姥姥就叫我来找你们。”
龙女脱口惊呼:“呀!哥哥,武功山是我们家里呀!”
蓝继烈一愣。
葛品扬忙道:“继烈兄,我们天龙堡就在武功山。”
蓝继烈一瞪眼,顿足道:“我们快走!”
牯老哼了一声:“站住!”
蓝继烈大声道:“还不赶快,更待何时?”
显然,他不服气了。
这正显示他的性格直爽,率性行事。
葛品扬忙劝说道:“继烈兄,性急没有用。我们听老人家吩咐,不会错!”
蓝继烈涨红了脖子道:“老人家有什么吩咐?”
牯老哼了一声:“小子应当学点耐性,很多事欲速反不达,急足坏事!”
葛品扬恨不得帮蓝继烈说话,但他相信此老必有深意,决不会存心开玩笑,至少是要“考验”一下蓝继烈。
谁也不便开口。
蓝继烈窘得紫脸变成了猪肝色,唇动又止,虽没说什么,目光中已透出烦躁、不安。
以他的个性来说,设非在牯老面前,难得有这份“敢怒而不敢言”的好耐性。
葛品扬暗暗着急,恐怕牯老也发了古怪脾气,给蓝继烈苦头吃,或使他下不了台。
牯老却缓缓喷了一口烟,漫声道:“假定呼拉贼秃分路出手的话,等于五大门派与天龙堡同时面临大劫,蕃秃以杀人为乐,能胜不能败。此蕃受挫,如让他们迁怒于五大门派及天龙堡,结果是可以想象的。”
蓝继烈大声道:“我们分路阻截,抢在他们前面岂不是好?”
他以为抓到理了。
葛品扬忍不住传声告诉他:“继烈兄,兹事体大,稍安毋躁。”
蓝继烈一瞪眼,总算对葛品扬有好感,没有再开口。
牯老看也不看他一眼,大刺刺地继续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当前最使我老人家头痛的是摸不清呼拉蕃秃本人究竟把矛头指向何处?难就难在这一点,半点疏忽不得。”
龙门师徒、葛品扬、令凤都能听出牯老的言外之意,那就是呼拉本人,只有牯老一个人可以应付。
也即是说,如果不先掌握呼拉的去向,即使派人分路阻截也不行。只要牯老和呼拉错过,背道而驰,则呼拉所至之处,无人可敌,后果可虑!
蓝继烈又忍不住大声道:“这样说,等到明年也没有用,只有拼得一个是一个。那些蕃秃,被我杀了不少,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葛品扬欲阻不及,知道要糟。
果见牯老一瞪眼,“咄”的大喝一声:“你小子凭着老婆子的几手三脚猫,不知天高地厚,专逞匹夫之勇,你比万人敌的楚霸王如何?楚霸王尚有乌江之败”
他旱烟管一指,声色俱厉:“我老实告诉你,呼拉一身功力,只在你姥姥之上,不在你姥姥之下。如你小子碰着他,逃不过十招,你一路杀了几个蕃秃,便把一切看得容易了。你小子要知道,那些蕃秃一则轻敌,二则是想生擒你,没有全力出手,如真正硬拼,你小子一对一或者尚有胜数,二对一,你小子早就没命了!”
他的旱烟管的烟锅几乎敲到蓝继烈的鼻了上,道:“你是蓝公烈的唯一儿子,虎父不能有犬子。下一代的天龙堡主,决不能徒具匹夫之勇,辱没你老子的名头,你去想想吧!”
此老一怒,真是风云色变,有迅雷震耳之威。
大家都为之张口结舌。
蓝继烈双目通红,全身抖颤,狂啸一声,掉头要走
龙女颤声急叫:“哥哥!”
怪!蓝继烈骤然暴起的身形就好像被人强拉了一把,落回原地。
牯老喝道:“小子,给老夫跪下!”
蓝继烈目张如炬,咬牙出血,屹立不动。
龙女叫了一声:“哥哥……”扑通一声,她向牯老跪下了,珠泪双流,便咽道:“您老人家不要生气,凤儿代哥哥领受责罚。”
葛品扬先是震骇莫名,诧异此老为何大发雷霆?明明知道蓝继烈个性倔强,并无大过,只是性于急躁了一点,牯老何必当着这多人面前,如此给他难堪!
简直是故意“当众折辱”嘛!
什么意思?脑中灵光一闪,若有所悟地忙向赵冠丢了一个眼色,也扑通跪下,沉声道:
“晚辈一并受教。”
小圣手鬼灵精一点就透,忙也如法炮制。
令凤向紫鹰等三鹰扫了一眼,自己先跪在龙女侧边,柔声道:“你老息怒……”
紫鹰等三鹰也并不是呆子,相继屈膝。
龙门棋士怆然道:“牯老,继烈贤侄只是性子急了一点,年轻人难免。古今同忝为父执辈,谨代公烈兄谢罪。”一撩衣衫,也要矮下半截。
就在这时,蓝继烈目光敛去,向牯老跪下,涩声道:“蓝继烈领责。”
他双目一闭,泪水夺眶而出。
牯老已早向龙门棋士一摆手,道:“不干你的事!”
龙门棋士只觉一股强大而恰到好处的力道把他膝头一挡,忙停立不动,力道也随即消失。
龙女含泪道:“您老要生气,就生风儿的气吧。哥哥也听您老的话了,凤儿给您老叩头。”
牯老缓声道:“凤丫头,也不干你的事。我老人家只生你哥哥的气,你们都站到一边去!”
葛品扬先应声起立。
龙女泣道:“您老还生哥哥的气?凤儿就……”
令凤悄然拉了她一下,盈盈站起,福了一福道:“谢过您老人家了!”
龙女只有抹泪起身。
赵冠与三鹰也站起身来。
牯老徐徐地道:“继烈!并非老夫跟你过不去。现在面临大劫,正是考验你们这一代的时候,老夫去日不远,你爹亦垂垂老矣。英雄岁月,最怕白头,老夫不得不教训你一蕃。”
怪!此老刚才怒若雷霆,这时却语气沉重,透出悲凉,使人屏息,心动。
蓝继烈哑声道:“继烈听着!”
牯老沉声道:“你抬起头来!”
蓝继烈应声仰面,目中盈泪,极力张大眼睛,不让泪水掉下。
龙女一低螓首,陪着流泪。
牯老慈祥地伸出了右手,按在蓝继烈的铁肩上,缓缓地说道:“孩子,未来武林几十年的道义,需要你们这一代承担。任重道远,就必须有苦心孤诣的精神、高瞻远瞩的胸襟。谋定后动,才足以成大事。”
他顿了一下,又道:“你生长化外,受环境影响,虽未入魔,心性暴躁。如任性孤行,小则走入了歧途,大则害人害己,皆因少读书之故,多读书才能变化气质。你父亲能享盛名,为武林共仰,并非全靠他的武功,尚有才智与德望。必须智勇兼备,才能使人信服,你将是下一代的天龙堡主,应当珍视家声,即不能‘雏凤清于老凤声’,也要不负你爹一世威名,立意表率群伦,为人楷范。以你一身武学,在小一辈中已足称杰出,最重要一点,务必在才与德二方面下功夫,放下骄狂之气,学会谦卑对人,懂了么?”
此老语重心长,使大家默默体会。
一个老辈对小辈的期望,是何等真挚!
做人太难,做有名的人的后代更是不易,必须兢兢业业,如临如履。
蓝继烈哑声道:“继烈听着”
一阵愧悔,一阵难受,一阵感动,使他眼泪夺眶而出。
牯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很感慨,很苍凉,伸出手,慈祥地道:“孩子,站起来,顶天立地,能受一时委屈的人,才能出人头地。”
蓝继烈应声起立,道“谢过您老教诲。”
大家在感觉上,他好像突然判若两人,因为,他那剽悍的气质一敛,躁急的心性一收,当然像脱胎换骨一样。
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人,都有是非善恶之心,懂得好、歹、邪、正。恶性再重大的人,也有天良发现,恢复人性的时候,何况蓝继烈本性不坏,一受训导启示,有所自惕,也就不以为辱了。
葛品扬更有深刻体会,他想到,张良纳履圯桥才得黄石真传,韩信受胯下之辱才得封侯拜将,此皆能忍辱始能负重之例。
牯老沉声道:“现在,该决定大策了,不止于对付呼拉,消解大劫,还要由呼拉身上,弄清楚昔年一段旧案呢!”
旧案!
只有葛品扬与龙门师徒了解得最深切,当然是指断肠花的那段事。
蓝继烈切身之事,当然也反应最快。
牯老眯着眼,看着令凤道:“我老人家愿意听听你的意见,先说当前对付呼拉的办法。”
她想了一下,道:“婢子拙见,也只能举其大概,而无万全之策。”
牯老嗯了一声:“说!”
她道:“兵法有云‘主动被动,在于明暗之势,得其势,则胜券在握。以暗攻明,胜之算在于我;以明攻暗,胜之算在彼,以暗攻暗,莫知其胜,以明攻明,莫知其负。’所以……”
牯老点头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这次应采‘以暗攻明’?”
她道:“他们的目标很明显,不论指向何处,不难一见即知。”
葛品扬忍不住道:“别忘了,呼拉十分狡猾,他们也会改容、化装。”
龙女道:“改来改去,还不都是野和尚。”
牯老咳了一声:“这是另外一回事。黄丫头,再说下去!”
令凤应道:“魏禧说过:“出奇之道,贵能分合;胜敌之力,贵能围歼。’婢子虽有这个构想,却难以说出具体办法,要请您老人家指示了。”
龙女“噢”了一声:“我真听不懂了,什么魏禧的,分合的?”
葛品扬忙低声道:“魏禧是名将,说的是兵法心诀。”
龙女只好住口。
牯老背着手,踱来踱去,口中叼念着“分合”、“围歼”,猛然一顿脚,“唔”了一声:“有了,就这么办!”一面取下烟管,慢条斯理地又装起烟丝。
大家都屏息等候吩咐。
牯老两个指头一擦一按,鼻中就袅袅出烟。
龙女好奇地轻“呀”了一声。
牯老旱烟管一指令凤,道:“你带了信鸽没有?”
她一怔道:“信鸽在鹰士们身边,他们在城里(洛阳)待命,随时可以联络。”
牯老吸了一口烟,道:“听着,第一点,要乐老化子火速传令各地分舵,注意蕃秃们行踪。要饭的别的不济,人多,腿快,通风报信要靠他们。第二点,要大凤以下,连夜赶来听令,快办!”
令凤恭声应遵:“是。”随即,她正容向青鹰一颔首,道:“速去照办!”
青鹰应声向洛阳城飞掠而去。
龙女突然忧虑地道:“老爷子,帮里很空虚……”
牯老哼了一声道:“凤丫头别罗嗦!王屋机关密布,你爹和你娘安全无虑,你爹一复原,也会参与西征!”
龙女惑然道:“西征?”
粘者点头沉声道:“西征就是西征!”
大家都有点莫名其妙,如非此老语无伦次,颠三倒四,就是另有玄机,不可测度。
龙门棋士忍不住道:“您老高见是否……”
牯老咳了一声,瞪着眼道:“怎么你也越老越糊涂了?”
糊涂?恐怕是“夫子自道”吧?刚才还明明这样、那样,煞有介事,并向令凤不耻下问。一下子,又牛头变马嘴,扯到西征去了!
可是,谁也不便再自讨没趣,只有默然等待下文,也即等此老发号施令了。
牯老敲落烟灰,道:“这是由黄丫头刚才的几句话,使我老人家触动灵感,脑筋突然转过来了。也即是说,据正确推断,呼拉本人一定遁回老巢去了。”
根据什么理由呢?连令凤也有点不解,在低头思索。
牯老一插烟管,道:“道理很简单。呼拉先向南遁,目标好像是指向天龙堡,可是,既被白发老婆子发觉而追截,以呼拉的狡诈性格,加上又带着祸水三姬,必然临时变卦,也即黄丫头所说分、合……”
令凤目中一亮,“呀”了一声:“婢子有点明白了,您老是说呼拉如中途变卦,为了摆脱白发姥姥,又为了‘分散’目标,一定会命手下分为数路,而他自己则因顾忌您老,会匆促回窜,逃回老巢,是吗?”
牯老哼了一声:“不错,据老夫分析,十九如此,确该实行‘围歼’了。”
葛品扬忍不住道:“他们既会分兵,那些蕃僧个个不弱,我们也应该……”
牯老哈哈一笑:“你小子还是不放心天龙堡!说得也对,那么,就派你和继烈、凤丫头三人连夜赶回驰援,就此动身。记住!不管天龙堡如何,你们三个回堡一趟后,立即转而向西,另有差遣,出关后,自有人与你等联络!去!”
蓝继烈和龙女都巴不得有这一声,行礼招呼后,立即动身。
葛品扬心中虽然很急,但知牯老必有深算,隐约中好像有所暗示,包括让蓝继烈“回家”看看去,及与“妹妹”多多接近,才会这样安排,也有追上白发魔母一行,以便互相会合之意。行出十数步,只听牯老在一叠连声的吩咐着:“你去少林一趟,顺便通知‘百了’一声。”
“小子,你去黄山一行。”
“丫头,你到终南去,最好不要把弄月老儿的事告诉白丫头(指凌波仙子白素华)……”
“古老头,你亲自去趟武当。我老人家在潼关摆好棋局等你!”
又听小圣手嘿了一声:“您老大可高坐临潼,一面喝酒,一面打谱!”
葛品扬暗暗一笑,眼见人都四散,忙也加紧脚步,赶上已经远去一箭之外的蓝继烈与龙女,向南疾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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