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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钹霸刀异

    五音先生岂有不知赵高心意之理?不过他的心中早有打算,根本不想介入到胡亥与赵高的权力之争,是以微笑道:“此事终是未成,不提也罢,所以今夜五音前来,是专为赵相拜寿而来,并无他意,对于这一点赵相大可放心。”

    赵高闻言不禁大喜,他深知知音亭与大秦王室的关系,生怕值此非常时期,知音亭人介入此事,现在五音先生表明中立,作壁上观,顿时让赵高尽去忧虑。

    他绝不担心五音先生会出尔反尔,自食其言,因为在江湖中,人人尽知五音先生一言九鼎,从不食言。当日江湖之上人人诵传玄铁龟上记载玄奇秘学之事,一经五音先生出言释疑,谣言即止,可见其信誉卓著,堪可信任。

    两人分主宾入座,登高厅上,分三面开席,每面当前设有一席,席位豪华,红毯铺地,尽显尊崇地位。每席之后另设六席,则是次要人物安坐之地。

    赵高与五音先生分坐主宾首席,余人皆对号入座,场面丝毫不乱。席间正对龙虎会擂台,台上动静,一目了然,显然是经过精心准备。

    赵高心病既去,心情顿时大好,望向五音先生身后的红颜道:“这一定是世侄女了,果然是名门之后,大家闺秀。”

    红颜微微一笑,上前见礼道:“世伯过誉了,红颜这厢见过世伯。”

    赵高笑道:“可惜赵某并无子嗣,否则见得世侄女这般人才,又怎能让她错失赵家?真正是一大憾事。”

    五音先生道:“这是赵相抬爱小女之言,岂能当真?何况赵相纵有子嗣,以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分地位,又岂是我等山野之人可以高攀的?”他借机喻志,表明自己两不相帮的立场。

    赵高心道:“只要你不介入其中,我已是千谢万谢了,又岂会无事生非来惹上你?”他淡淡一笑,顺着五音先生的话题道:“先生说笑了,世侄女眼高于顶,听说连项羽这等人物尚不足以入她的法眼,也不知哪位俊彦有这样的齐天之福。”

    五音先生道:“说到项羽,自项梁死后,流云斋一脉在他的统领之下,已成了楚国一支最重要的力量,时刻威胁着大秦王朝的存亡。以赵相的见识,怎能任由楚人如此猖狂,而不竭力将敌之气焰消于无形呢?”

    他的口吻渐显尖锐,谈到时事,已经掩饰不住他对大秦王朝的那一丝眷恋之情,并对赵高不顾大局、争权夺利的做法感到由衷的憎厌。赵高微微一愕,沉吟半晌道:“先生所言甚是,的确让人深思不已,但是你只知其一而不知有其二,造成今日之天下乱势并非是赵某不竭力殚思,或是居高位而不理政务,实在是因赵某有难言的苦衷,不足为外人道也。”

    他有意无意间,将目光瞟在当中空着的首席之上,五音先生心领神会,知道他的苦衷在于胡亥,只是没有言明罢了。

    “其实天下乱势,早在先王在世时已有征兆,只是到了此刻,矛盾激发,才使局面难以控制。”赵高察言观色,明白五音先生对胡亥已是失望之极,丝毫无襄助之心,不由如数家珍般数落起胡亥在位的种种不是:“皇上虽受我大力匡扶而登位,但是却小鸡肚肠,疑神疑鬼,不足以与之谋天下大事,而且优柔寡断,思前虑后,致使贻误战机,让陈胜于陈地称王,若非我力荐章邯东征,只怕大秦此刻已是易手他人了。”

    “如此说来,平定陈胜匪患,功劳全在赵相一人身上了?”五音先生情知赵高所言属实,却忍受不了赵高的骄狂,是以话中带刺。

    赵高顿时收敛了自己的嚣张气焰,肃容道:“不敢,赵某只是据实而说。数月前,章邯曾经大败项梁于定陶,倘若听我一计,乘胜追击,此刻哪还有楚国的存世?又哪里轮得上项羽称雄?孰料皇上却想当然耳,急令章邯挥师北上,征剿余赵匪患,这才让楚军得以喘息之机,养息休整,形成如今这般声势。”

    五音先生虽然身处巴蜀,却心忧天下,自然对近来的时事了若指掌。他不得不承认,如果战局真的按赵高预想的发展,的确可以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而事实却令人大为失望,由此他也更对胡亥失去了信心,恨不得一走了之,甩袖不管。

    只是思及先祖遗训,使得他不得不做出最后的努力,希望通过这一点努力,能使大秦王朝能够延续下去。虽然他也知道,这一切或许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抑或只是一场徒劳,但他已是义无反顾。

    他默然无语,看出了今夜相府的肃杀氛围,他打定主意,一旦双方争杀起来,他意在登龙图,不在胡亥,自然做到两不相帮,互不侵害。只要他带走了登龙图,纵然赵高杀了胡亥,也不敢毫无顾忌地开国称王,必然会立始皇长子扶苏之子“子婴”为君,使得大秦王朝得以延续。

    他对胡亥殊无好感,照他自己的想法,似这等暴君诛杀千次亦不解恨,倒不如废之而另立新君,或许还能解救万民于水火,只是碍于自己有先祖遗训,是以不能亲自动手。

    赵高又怎知他是这副心思?只要让知音亭人作壁上观,他已是很满意了,当然也不再要求五音先生相助自己。事实上他作出了非常精心的准备,纵然是知音亭人相帮胡亥,他也完全能够控制整个局面,只是所冒风险太大,倒不如现在这般稳操胜券。

    五音先生半晌方道:“据我所知,这章邯乃是赵相门人,又是入世阁弟子,他怎敢置赵相的手令而不顾,却听令于皇上的旨意?”

    赵高苦笑一声,道:“赵某虽在万人之上,毕竟还居一人之下,又怎敢越俎代庖,替皇上指挥?何况章邯虽然出自我门下,却深受皇上的恩宠,翅膀硬了,也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他说到最后,眼中寒芒陡现,竟生杀意。

    五音先生微微一笑,明白其中利害关系,道:“原来如此,外人不知,还以为赵相一人把持朝政,风光得紧,孰料内中还有这般艰辛。”

    “这点艰辛倒也算不了什么,赵某官居相位,最感棘手的还在于君臣猜忌,一旦种下此祸,政务不通,军令不行,最是祸国殃民。赵某有时想起,也欲归山退隐,不为这些俗务烦心,但每每念及先王对己的恩宠,惶惶之余,怎敢不鞠躬尽瘁?唉,看来做人真难!”他的眉间不停地颤动,显然触及真情,情不自抑,完全是一副忧国忧民的忠臣神态。

    “那按赵相所见,此时天下已呈乱局,该当如何应付才是?”五音先生眼露睿光,虽是讨教的口吻,其实旨在印证自己的见解而已。

    赵高身体微震道:“假若皇上恩准,由我指挥大军,我将挥师攻楚,搏其一地,可安天下。

    须知天下匪患无数,皆以楚马首是瞻,擒贼先擒王,讲的便是这个道理。”

    他见五音先生微微点头,显是同意自己的观点,不由得谈兴大发:“所谓楚国军队,其实主要是项梁、项羽统领的流云斋子弟。这些人虽然武艺不错,但缺乏最基本的作战知识,假若三军应命,可以一击溃之。”

    “可是自匪乱以来,项羽一师,从来没败,这又作何解释?”五音先生摇了摇头,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项羽此人,只是匹夫之勇,不足为惧,虽然作战屡次不败,也许只是运气使然,用不着夸大其辞,大惊小怪。”赵高一脸不屑之色,缓缓而道。

    五音先生表面不动声色,却知赵高虽然贵为五大豪阀,可统一门一派之势力,却远不是能指挥十万大军作战的帅才。他所看到的东西往往是事物的表面,流于形式,却根本就没有看到问题的实质。因为一个人能够交战数十次而从来不败,这绝不是“运气使然”可以涵括的。赵高如此敷衍了事,显然对此毫无见识,比及他争权夺利的手腕本事,真可谓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话不投机,半句嫌多,五音先生话锋一转道:“赵相阅人无数,可识得刘邦此人?”

    赵高沉吟半晌,才说道:“据说此人来自于泗水沛县,以一名亭长之职,在沛县起事,被乱民视为赤帝转世,使其不到一年时间,便拥兵十万,已是楚国中惟一可以与项羽抗衡的人物。

    他此次兵至武关,虽说己成大力气,但老夫认为他对大秦的威胁还不及项羽。”

    “你休要小看这小小亭长,他能在众多诸侯中出人头地,必有其过人之处,纵是项羽亦不敢小视于他。还有其背景十分神秘。也正是如此,不由得让我对此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五音先生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兴奋的色彩,似乎预见到了一些什么东西,却又不敢确定地道。

    赵高看看天色,已近酉时,可是胡亥依然未至,不由心下着急,递了个眼色,让张盈出外巡视一下,然后才静下心来听着五音先生慢慢分析:“能在乱世之中出人头地的,除了要有过人的本领与超凡的智慧外,必须还要倚仗一定的势力才能立足于群雄之间,进而争霸天下。项羽便是这样的一类人物,可刘邦出身低微,只凭着七帮会盟的一点实力,如今却能与项羽并驾齐驱,这不得不让我心生好奇。于是在我经过了周密的调查之后,发现一个奇怪的问题,就是每当刘邦遇到了不可化解的凶兆时,总有一股神秘的力量会适时出现,替他逢凶化吉,而且不是杀人灭口,便是不着痕迹。这说明了在他的背后同样有一股很大的势力在支持着他,而这股势力之大,当属武林五大豪门之一。”

    五音先生的话仿如一颗石子,击破了一潭静水,顿让赵高感到有一种可怕无形的力量正向自己一步一步紧迫而来。

    “依先生之见,刘邦背后当会是哪股势力?”赵高惊问道。

    “我也不知。”五音先生淡淡一笑道:“反正不会是我知音亭。”

    赵高霍然醒悟道:“在问天楼与听香榭中,二者必居其一,倘若它与项羽的流云斋联手,只怕其意不仅是争霸天下,更有一统武林之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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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里的确有这个自信,因为他给这一招取了个名字,就叫“有去无回”。

    飞旋的钹体,森寒的钹锋,无边无际的杀气,构成了一幅诡异的图画,可以让任何人为之胆寒。

    扶沧海显然为对方这一杀招感到心惊,他漏算了敌人的招式,当然要付出应有的代价,而这种代价,往往就会是自己的生命!“呼……”眼见霸王钹仅距扶沧海只有七尺距离时,突然从这段虚空中横亘出一道山梁,一道可以阻挡任何风雨的山梁,包括钹雨劲风。

    山梁是刀,刀若山梁,一刀划过虚空的轨迹,凄美而灿烂,可以遮住任何物体的光芒。刀钹相击形成的飓风,如浪潮般卷走地上的残枝败草,而钹锋一转,重新回到了格里的手上。

    格里不由得吃了一惊,他似乎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能够化解他的必杀之招,这一刀插入的时机如此精确,力道又是如此刚猛,一刀出手,尽显用刀之人的无上霸气。

    他站稳了身形,这才将目光投向了立于扶沧海身边的那个人,一看之下,更是大吃一惊,因为他竟然发现站在对面的竟是活生生的自己。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若非是身经百战,他只怕会被吓死。试想一下,在如此凄寒无月的夜晚,经过了如斯激烈的厮杀,陡然发现对面出现了一个相同的自己,这的确是只有在神鬼世界里才会出现的一幕。

    格里并没有吓死,也没有因此而选择放弃,他只是突然感到了一种更让人害怕的恐惧,那就是扶沧海的出现或许是一个诱饵,引诱着自己一步一步地步入对方事先设计好的杀局之中。

    虽然这是一种未经证实的事情,但格里却深信不疑,他相信自己的直觉,知道自己的直觉很少出错。当他的眼神再次投向对面的自己时,他明白对方并非鬼神,而是一个戴着酷似自己面目的人皮面罩的人。

    此人一身的打扮与格里无异,仿佛两人自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一般。他的身躯静立不动,如孤崖上遮挡风雨的苍松,目光如电,浑身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肃杀之气。

    格里的心头微惊,不仅是因为此人所戴的人皮面具是一件完美无瑕的精品,每当格里看去时,总有一种对镜相视的感觉,更是因为此人的目光,那深沉如海、锋芒尽敛的目光中,似有质无形,不知不觉中,给人的内心施予强大的压力。

    “我很想知道,如果我不出手,你是否能挡得了格里这必杀一招?”来人突然笑了,这话却不是对格里所说,而是面向扶沧海。

    “我也很想知道,可是现在看来,这将是一件注定让你我遗憾的事情。”扶沧海长枪在手,也缓缓一笑道:“因为你出手了。”

    “我能不出手吗?”来人反问了一句。

    “不能,绝对不能,因为你已把我当作了朋友。”扶沧海一字一句地道,眼中突然绽放出异样的色彩。

    两人一问一答间,仿佛如浓烈的醇酒,透发出一种惺惺相惜的知己之情,弄得格里也禁不住在心里问着自己:“如果此人不出手,扶沧海是否一定就会死在自己的手上?”

    这已经成了他们之间心中的一个谜,一个永远无法解答的谜,事实上人生之中的许多事情都只有一个答案,就是已经发生的答案,从来就不会有第二条路让你选择。

    格里不再去猜想另外的结局,时间和环境上也不容许他再有分心,他很快就感觉到,来人应该比扶沧海更难对付,因为自此人现身以来,全场俱在他的杀气笼罩之下。

    何况此人身旁,还有一个扶沧海。

    他感到了自己此刻的处境实在可怕,但更可怕的是,就在他要提功以对时,一个如幽灵般的念头突然闪现在他的思维中:此人为何要打扮成自己?模仿别人,通常都只有两个目的:一是冒充别人,二是隐藏自己,绝对没有多少人会因为好玩而去花费如此之大的精力,但来人模仿得实在太像,从头到脚都是经过精心策划,这就说明,这是一个有预谋的模仿。

    对方如此花费心力,其目的当然是想将自己击杀,然后冒充自己的身分,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大庭广众面前。不过,这一切都需要一个前提,那就是自己必须死,否则一切都无从谈起。

    待格里终于想到了这个问题的关键时,他的眼眸陡然跳了一跳,因为来人已经出手了。

    留给双方的时间都已不多,扶沧海一方更是等待不起,以格里的身分,一旦失踪的时间太长,必然会引起注意,所以来人根本就没有犹豫,以他固有的方式出手了。

    刀,是一把锋芒毕露的刀,简简单单的随手而出,却如一道划过夜空的流星,在漫漫的虚空中留下玄奥无比的轨迹,是那般地清晰,又是那般地潇洒。只因这轻松惬意的一刀,陡然间缩短了虚空的距离,破开了格里布下的气势,然后照准格里那依然锋锐的霸王钹迎奔而去。

    这一刀看似闲散,似若无力,但行到一半,却有着一股意想不到的压力自刀锋上吞吐而出,构成慑人的青芒,似乎封锁了格里想要攻击的每一个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