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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道消魔长

    牧野静风知道此人所言不假,这件衣衫是他昨夜追踪范书之后换下的,当时伏于屋顶之上,自然会沾了污垢。

    霸天城主脸色阴沉,接过衣衫看了看,用力掷于地上,沉声喝道:“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昨夜之淫贼正是由屋顶进入屋中的。如今已是铁证如山你便受死吧!”

    牧野静风心中叹了一口气,暗道:“真是阴差阳错!”他道:“我无话可说了,但要我受死,却没那么容易!

    “慢,他没有话说,我却有话说”话音来自议事殿之外,竟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众人一惊,齐齐向外边望去.外面走来的竟是丫丫!最吃惊的莫过于牧野静风了,他不明白丫丫在这时候出现,意欲何为.

    丫丫在门口处被挡住了。丫丫竟毫无惧色,她大声道:“我知道昨夜穆公子在何处!我要禀告城主!”

    城伯眉头一皱,道:“大胆婢女,这儿是你说话的地方吗?快将她挡回去!”

    忽闻霸天城主道:“慢,容她把话说完亦不迟!请进来吧。”

    丫丫缓缓步入议事殿,行至中央,跪了下来,口中道:“城主,婢子斗胆相问,是否只需证明穆公子昨夜没有时间作案,便可以证明他是无罪的!”

    牧野静风暗道:“她是怎么知道他们要降罪于自己?是了,定是方才前往我居住之处搜寻的人告诉她的。却不知她会如何说,难道昨夜我追踪范书的事,已被她察觉了吗?”

    霸天城主听了丫丫的话后道:“这就要看你的话是否可信了。”但一个身份低贱的婢女所说之话。又有多少分量呢?甚至霸天城主能让她在这种场合中说话,已是颇出一些人的意料了。

    丫丫回头看了看牧野静风,她的眼中有一种异样的光芒。然后,便听得她道:“昨夜,穆公子一直与婢子在一起.”

    霸天城主的神色似乎显得有些失望,他道:“你这样的话,又让人如何信你?你是他的婢女,自然会设法为他开脱.”

    城伯嘴角浮现出了一抹得意的笑意.丫丫并不慌张。她继续道:“婢子首先是霸天城的人,至于婢子所说的话是否可信,待婢子将话说完后,城主再作定夺吧!”

    她咬了咬唇,缓缓地道:“昨夜天黑之后,婢子便到了穆公子房中,然后我们—一我们同床欢好,直至天明我方离开.”

    乍听此言,举室皆惊!牧野静风更是目瞪口呆一时脑中一片空白。议事殿内一下子变得沉寂如死!

    良久,方响起城伯的声音:“大胆婢子,先前问你,你说昨夜当时穆风不在住所,现在却出尔反尔,分明是滋事作乱。”

    丫丫道:“婢子与穆公子之事自然羞于向外人说出,所以先前才以假话搪塞,没想到这竟是关系穆公子生死之事,现在婢子不得不说出实话!”

    城伯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嘶声道:“空口无凭,你让城主如何信你?”

    丫丫道:“婢子自然有物为证!”

    牧野静风的心如被重锤敲击,大愣之下,忙道:

    “丫丫,你又何苦如此呢?”

    他心中即焦急又疑惑,不知丫丫怎么能够拿出证据来。

    却见丫丫挥手入怀,掏出一物来,众人一看,竟是已经破损之女孩子家的贴身亵衣!让人触目怀心的是亵衣上有一片殷红,如一束怒放之艳花。无需丫丫再说什么,众人已是明白过来了,议事殿上响起一片唁杂之声.

    城伯道:“好,好,如此忠心护主,勇气可嘉!”目光一沉,又遭:“就算你现在所说的是真话,那么你最初的说话分明蒙骗了城主!”

    丫丫俯于地上,道:“婢子甘领此罪。”

    城伯道:“很好,你过来!”丫丫站起身来,向城伯走去。

    牧野静风隐隐觉得有些不妙.他刚想阻止丫丫。却见一道寒光倏然闪出!便见一道淋漓热血抛洒而起,丫丫的胸前已有鲜血如泉涌出!出手的是城伯!他的身手快得不可思议!

    牧野静风如傻了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知静静地看着丫丫倒下,倒下—一丫丫的美丽身躯缓缓倒下,当她的目光扫过牧野静风时,似乎笑了笑—一牧野静风只觉自己身上的热血在奔涌,一种热辣辣的东西直向鼻腔、咽喉冲击,而他的手.心却是一片冰凉。

    议事殿内响起城伯空洞.无血无肉的声音:“欺瞒城主者,格杀勿论!”

    牧野静风的手握在了剑柄之上,他已决心一战,虽然他也知道此时出手对他很是不利.霸天城主站起身来,道:“现在事已查明,此事与穆风无关,穆风,你退下去吧.牧野静风已察觉出霸天城主似乎并不希望他出事。但事已至此,牧野静风已别无选择了.他朗声道:“多谢城主的信任,只是我与城伯已势不两立,我要他为丫丫偿命!”

    霸天城主道:“你是个很出色的人,本应有冲天之志,怎可为了一个低贱之婢女而意气用事?”

    牧野静风怆然一笑,道:“生命本无高低贵贱之分,哪一个不是爹娘生的?”他”锋”

    他一声扬剑出鞘,直指城伯道:“我知道你想致我于死地,现在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霸天城主喝道:“不可对城伯无礼!”

    牧野静风一言不发,剑尖仍是对着城伯,眼中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倏地,两侧有人高呼:“大胆狂徒,竟敢对城伯这样说话!”呼喝声中,一柄毒蛇般的长枪与一把大刀袭至,牧野静风冷眼扫过,却分别是席游及晁柱!

    席游的枪法本是似乱非乱,极尽玄奥,这次却一改先前之特点,变得极为严谨,若是未见其人,只怕会误认为这定是一个垂垂老者才会使出的枪法,显得过于稳健.枪尖一抖,若展现出万朵雪白的梨花,迎面直泄而至,寒刃破空之声扣人心弦!

    但牧野静风知道更可怕的杀机是来自晁柱的刀!

    晁柱仍是一副病弱的模样,总让人怀疑他是否能支撑得了他手中那把厚实沉重的刀。而事实上他手中的刀却是报辣迅捷至极!刀锋错叠纵横,犹如平地卷起的千层白浪。

    牧野静风身如游龙,在不及眨眼的瞬间疾出十七剑,十剑对付晁柱,七剑对付席游。每一剑都是精练简捷,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每一招都是尽可能把过程压缩,而只求结果一-把剑刺入对方的身躯内.他并不想与他们拼杀,但他别无选择。

    十七剑之后,晁柱已连退五步!而席游的衣衫上则多了一道划痕!

    城伯的神色变了变.牧野静风斗声喝道:“此事与你们无关,你们何必趟这潭混水?。

    席游冷哼一声,道:“笑话,难道我们要看着你与城伯厮杀不成?”他的目光与牧野静风的目光相触时,牧野静风发现他的眼神很古怪.牧野静风不由心中一动,忽级有所醒悟,席游此言岂不是在暗示自己,他与晁柱的身份地位决定他们不能不制止牧野静风?也就是说,他们出了手,却并非是他们的本意!

    至少,席游极可能是如此想的.牧野静风本就对他的枪法突然变得严谨细致很是不解,现在才有些明白过来.席游的枪法之精髓便在于一个“乱”字,如今他却抛弃了这一点,极可能就是为了给牧野静风留下更多的机会!

    明白了这一点,牧野静风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对席游暗怀感激。他沉声道:“就凭你们;能挡住我吗?”

    话音甫落,他的整个身躯已如逐食之鹰隼般掠空而起,凌空急旋,手中之剑流光掣闪,如难以捉摸的鬼魅般向晁柱切削过去!

    晁柱忽然有一种不可思议的窒息之感,这种感觉不是因为呼吸困顿引起的,而是一种来自内烈心深处的窒息感,他觉得牧野静风一招之下,似乎已将他所有的生路全部封死,寒剑之杀机从他每一个毛孔中渗入!

    晁柱的意志即将崩溃,他有一种奇怪的回天无力的感觉,仿佛认定了无论自己如何应付,对方的剑总是可以穿过自己心脏的!他的心脏甚至因为这种感觉而不由自主地收缩了。

    这正是牧野静风的一招:生死由剑。

    但晁柱毕竟是顶尖高手,在如此心灰意冷的心境下。他仍是能够凭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反应,出刀相抗。

    牧野静风的剑“呛”地一声轻颤,划出一道眩目的光弧,青森森、赤漓漓的寒茫倒卷而出,恰好迎住了席游的枪,但他的剑并未做过多的停留,只是迅即顺势一拨,人已斜斜飞起,剑刃抹过前方,暴削席游的右臂。还没等席游撤招应对,牧野静风的右碗一沉,借着剑身一压之力,身躯凌空斗折,寒剑如匹练般从晁柱的刀光中闪过,直逼他的前胸!

    晁柱不由自主地一错,倒掠而出!

    牧野静风便如附体之蛆,随之而上,任晁柱的身形一变再变,却始终无法摆脱牧野静风剑芒之威慑!似乎除了后退。已别无他法。

    这正是牧野静风要达到的目的,因为在晁柱身后四丈之外,就是城伯!

    倏闻身后席游暴喝一声,长枪以追星赶月之速,直扎牧野静风后腰!牧野静风突然掠身而上,长枪堪堪从他的足下穿过。未待牧野静风落下,席游双腕一翻,竟以枪作棍,自下而上向牧野静风右股砸去。

    牧野静风.心中一动,右膝倏曲,同时左足如闪电般踢出,恰好踏于枪杆之上,借着席游的力量,牧野静风竟被“弹”了出去!晁柱的刀自然走了个空!

    牧野静风被抛起二丈多高,凌空疾翻,竟自遥遥扑向城伯!

    他心中暗自怀疑席游是否有意助他?否则以他那精湛的枪法,怎会出如此混招?

    大殿亦不过二丈多高。牧野静风眼疾手快,看准大殿上吊着数盏铜灯,立即举剑将其削落,在铜灯落下之时,他已倏然出掌,凌厉无匹的掌风将铜灯震得如流星般射向城伯,而钢灯中的灯油则被掌风震得如同雨雾一般散射开来!

    四下一片惊呼!

    牧野静风此举的目的不过是为了他人暂时无暇拦阻他,可以让他顺利地与城伯交上手。

    就在众人纷纷闪避灯油之时,牧野静风已如鬼魅过空,向城伯那边飘然射落!

    在离城伯尚有一丈之距时,牧野静风一声清啸,剑芒大炽,隐含风雷之声,宛如欲追回千百年来消逝的时光般在空中划出一道冷芒,径取城伯!

    城伯见铜灯向自己呼啸而来。来势甚猛若是以手去接,只怕会被灯上油腻沾上;若是闪身避过,那么铜灯就会砸中自己身后的屏风,屏风损坏了事小,若河油溅在霸天城主的身上则事大了!权衡之下,他只好拔出了他的刀!

    而这正是牧野静风所要达到的目的,城伯杀害丫丫的一刀使牧野静风知道城伯的刀法极其可怕!

    更可怕的是牧野静风竟没能看出他的刀来自何处!

    城伯的刀一闪即没,留给他人的只是一个极淡极淡的刀影,与其说是一把刀,倒不如说是一道白光闪过!

    潜在的不可知的杀机是最危险的,所以牧野静风宁可逼出城伯拔出他的刀!

    刀光一闪,铜灯已被挑飞,连四溅的灯油也被刀风震得反射回来.而牧野静风已借此机会,顺利地靠拢了城伯。一出手,便是一招“逍遥容与”!

    仅此一招,已足以让议事殿内人人动容!没有人见过如此优雅洒脱的剑法。但见衣袂飘飘,剑芒胜雪,人与剑之间形成了一种天衣无缝的和谐,即使这是可以制人于死地的一剑,它的杀入过程也已完美得近乎一种艺术!

    空灵子将天下剑法融为一炉,创出四招,每招都各有所长,而”逍遥容与”一招,最是飘逸优雅,它主要融合了峨嵋剑法的轻灵,东海七情岛七情剑法的洒脱,江南姑苏慕容剑法的绚丽.

    而“魔消道长”则诡异多变;“大智若愚”古朴纯正;“生死由剑”快捷辛辣。四招剑法便已将天下剑法的诸种特长包容其中.

    这与江湖式学之常规是相悖的。任何一个门派的创法,都有且只有一方面的长处,或诡变玄奥,或轻盈灵动,或精练简捷、唯有空灵子,能以区区四招,便将诸种特长包容其中。

    但空灵子却向牧野静风表明,他认为这一定还不是剑法的最高境界、空灵子相信当剑法达到通灵如神之境界时,只需一招,便可将天地间所有刻法之精华融于其中了!

    这正是空灵子这些年来所追求,但一直未能达到的武学境界!

    城伯见牧野静风的招式如此卓绝,心头暗惊,想道:“这小子年纪轻轻,用招之火候却可谓是极为老到,果然是有些来历!”

    冷叱一声,他的刀已迎将上去,在瞬息之间,刀身幻出无数刀影,如漫天飞舞的雪花直卷牧野静风身形未变,却能够从退异的角度几乎不分先后地连出十数刀,城伯如此修为,亦足以让人心惊了。刀剑相击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牧野静风已感受到了对方刀法之不凡,一招未得手,立即又是一招“魔消道长”,冷电眩映的刹那。光柱已凝集而成,并以快不可言的速度破空暴射,直指城伯。

    一招之中,已经变化无穷,杀机无数!

    城伯回头一沉,身形急旋如风,但见他身侧突然涌起一片慑人之光芒,无数刀影纵横交错,密不透风,似乎他的整个身躯己笼罩于一团光球之中!

    刀墙!

    牧野静风心中惊愕至极!

    这正是师祖空灵子所传的刀法,此招极尽防守之功,可在不及眨眼的瞬间以自己的身躯为核心,让刀芒层层密布于每一寸空间!

    牧野静风见城伯突出此招,自然更不会放过他了。

    只见“刀墙”劲锐之气四射,今议事殿内众人只觉气息不畅,颇有压抑之感,几个功力不济者不由自主地倒退几步,连脸色都变了!

    牧野静风暴喝一声本是奇玄诡变的剑芒突然凝形,平平而出径直直取城伯的咽喉!

    这一招看上去太过简单,没有任何的修饰。没有任何的隐匿!

    议事殿内的人先是见识了牧野静风一招“逍遥容与”的儒雅飘逸,之后又为他一招“魔消道长”之奇玄而倾倒。如今牧野静风忽出此招,不由均暗自惊呼,不明白他的剑法怎么突然变得如此不济?这样简单无华之剑招,如何能在高手决战之时克敌制胜?也许连没有学过剑法的人也能想出不少于十种的“破解之法”。只见牧野静风的剑尖直指城伯,没有丝毫的闪幻位移!

    城伯却已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唯有他,才能真切地感受到牧野静风这一招的可怕。

    牧野静风的不变是他的剑,但在冲向城伯的过程中,他脚下的步伐却已变幻无穷。几乎每一步踏出都是与前一步迈然不同.他的步伐变化已足以让人眼花撩乱。

    可怕的是牧野静风脚下步伐如此诡变百出,他的剑所指之方向、力道都能够保持不变。

    一个人的步伐变了,重心自然也就变了,而重心变了,手势必然也会有所改变。

    但牧野静风没有!他的上半身仿佛已成了一尊凝固了的雕塑。能做到这一点的人,普天之下,只怕也没有几个了.

    在城伯看来,此时的牧野静风就如同一座沉寂的火山,从表面上看去,他没有任何的危险性,而在火山的深处,却是热流汹涌翻腾,一旦爆发,定然可以毁灭一切。城伯甚至觉得自己的咽喉处有一些干涩麻痒,仿佛这儿的肌肤也已感触到了对方之剑所带来的杀机!

    牧野静风每踏出一步都是那么的匪夷所思,当他准确的发出最后致命的一击时,谁也不知道那时他的步伐会是怎么样的。

    自然更无从知道顺应这种步伐时的剑式会如何变化。

    牧野静风的剑式一直是平平任自前取而没有变化,所以对手不可能未卜先知,预先从牧野静风的出手中窥出他最后一击会是怎样的情景。

    这就是“大智若愚”!

    城伯那无所不至的“刀墙”变得毫无意义,因为对手的攻击只在一点。所有的心理变化其实都是在间不容发的瞬息间发生的。

    如果说牧野静风进攻的方式大出众人的意料之外,那么城伯的防守更是让人吃惊不小!

    所有令人目眩神迷的刀光突然消灭,城伯的刀凝成一线,竟然静立不动,横封于前胸。

    能看懂牧野静风的招式之人很少,能明白城伯的守式之用意的人就更少了。

    也许,唯有牧野静风,才能真正领悟对手这一招的用意!

    也许,唯有这一招,才能够躲过牧野静风这必杀的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