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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说是吃饭,其实还是来分一碗汤。朗月省蔬菜甚少,毕炜这支援军还带上来一些,蔬菜又是搁不长的,所以把新鲜的先做成汤分给大家。虽然朗月省煮饭不太煮得熟,但煮菜汤还是足够了,肉干和在里面煮过后,居然也有些鲜甜之味,程迪文喝了一大碗,也破天荒地不觉得那面饼难吃了。他感慨地道:“原来菜汤面饼味道也还可以啊。”

    “你饿上三天后,吃点泥巴都觉得美味了。”

    郑司楚微微笑着,把一块面饼往菜汤里蘸了蘸,才细细咀嚼。程迪文把空碗往桌上一放,道:“对了,司楚,你想出什么破敌之策来了?”

    “你先说吧。你想的是什么?”

    程迪文道:“我只是照兵法上抄几句而已,也写不出什么来,无非是诱敌出击,然后以伏兵一鼓歼灭,再以追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入,趁敌人阵脚大乱之际突破天炉关。”

    郑司楚点了点道:“不错,用兵之道原本也就在此,我想的与你也相去无几。只是你用的是什么诱敌之计?”

    程迪文苦着脸道:“我要能想得出来,那我也是上将军了,不会还是个行军参谋。”他见郑司楚微微笑着,心中一动,叫道:“你有主意了?”

    郑司楚仍微笑着道:“差不多了。这条计不怕匪军不上钩。”

    “是什么?”

    “十二诡道。”

    所谓十二诡道,乃是一部不知撰人的兵书《行军七要》中的一小段,据说是前朝的军圣所著。实际上,这作者在兵书中说这一小段为上古兵书中所有,他也是拾人牙慧而已。十二诡道其实也没什么奇异,无非是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之类人人皆知的道理。《行军七要》也是军校兵法教科书中的一种,程迪文读得很熟,但一向不太看重,没想到郑司楚竟以此设计。他心中大感好奇,道:“到底是什么?”

    郑司楚坐到了桌前,拿起一支笔,先蘸饱了墨,道:“我写完后你看一下吧。”

    郑司楚写得不多,也不过四张纸。等郑司楚写完一张,程迪文已忙不迭地抢过来看了,待四张纸看完,他倒吸一口凉气,道:“司楚,你这条计也太绕了吧,匪军会中计么?”

    “如果是旁人,恐怕不会中计。但匪军与我们征战多年,他们对我们的底细知之甚详,却由不得他不中计了,哈哈。”说完,郑司楚还将手指往光光的上唇一抹,装着抹胡子的动作,这正是甘重理说得兴起时的习惯动作。

    程迪文仍有些惴惴,不知道郑司楚的想法到底成不成。天黑下来时将计划书交上去,十几个参谋人各一份,堆了一堆,也不知毕炜会取谁的计策。

    他们刚回来,忽然帐外响起一阵风风火火的马蹄声,有个人叫道:“郑参谋,郑司楚参谋在么?”

    郑司楚走出帐篷,高声道:“我在这里,请问有什么事么?”

    那是个中军士兵。他打马到了郑司楚跟前,跳下马来行了一礼道:“毕将军与方将军紧急召见郑参谋,有事商议。”

    程迪文又吃了一惊,但也不觉得太意外。郑司楚扭头向程迪文得意地一笑,道:“迪文,我先走了。”说着,他又用手指在唇上一抹。

    他随那传令兵到了中军,中军帐里灯火通明,毕炜与方若水正在里面说着什么。那传令兵道:“郑司楚参谋到。”

    方若水抬起头,道:“快,快请他进来。”

    郑司楚走了进去,跪下行了一礼道:“方将军,毕将军,末将郑司楚见过。”

    毕炜手中仍拿着一张纸,正是郑司楚写上的那份计划书。听得郑司楚的声音,他站了起来,道:“郑参谋,请起,坐吧。”

    郑司楚坐在一边,仍是声色不动,无嗔无喜。毕炜看了一下手中的纸,道:“郑参谋,这计划我与方将军都看过了,觉得十几份计划中,以你的这份最为可行。”他还没说完,方若水已急不可耐,道:“不错,你居然还会想到这种计策,五德营在飞艇下吃过一个大亏,肯定要上钩的。”

    郑司楚眼中一亮,从方若水嘴里又听到了五德营这个名字,让他大觉诧异。老师和方若水都见过旧帝国,他们还知道一些什么?

    毕炜似乎也觉察方若水有些失言,道:“郑参谋,你对这计划前后想了多久?”

    郑司楚道:“也没有多久,便是毕将军你说起飞艇时才突然想到的。”

    方若水叹道:“郑参谋,你当真是个天才了,哈哈。”郑司楚的父亲是国务卿,方若水自己虽然也是高官,但和国务卿相比毕竟要差了许多,这个马屁见缝插针,不能不拍。

    毕炜坐了下来,道:“怪不得这计划虽然落想出人意料,但前后照应不免有失粗疏,有些一厢情愿,若匪军没你想的那么聪明,不依你的想法行事该怎么办?”

    郑司楚怔了怔,他倒没想到这一点。在他想来,这个计谋敌人定会钻进来的,因此只以自己的想法写下去,没有考虑到各种情形。方若水在一边打圆场道:“郑参谋仓促之中定下此计,有粗疏之处自然难免,这自然要再加商讨,使之圆满了。”

    毕炜叹了口气道:“曹闻道可不是无能之辈。他能在朗月省经营这许多年,实力反较当初有所增加,这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与此人为敌,若有料不到的地方,只怕我也要败下阵来。”

    方若水脸胀得通红,喝道:“毕将军,你这个‘也’字是什么意思?”他先前强攻失利,损兵三千,却还是因攻失利,不能说败下阵来了。

    毕炜道:“方将军请不要多心,我只是说,料敌绝不可大意,谨慎用兵,方是上上之策。”

    方若水仍然有些气恼,但脸上也好歹平静下来。他重重吐了口气,道:“毕将军,依你之见,该如何应付?”

    毕炜道:“郑参谋此计其是奇妙,只消在此基础上添补一些应变之策,便大为可行了。方将军,请再将你帐下参谋都请来商议一番如何?”

    毕炜大概也觉得自己先前语气不免有些触犯方若水,此时说得平和了许多。方若水道:“好吧,马上让他们过来。”

    郑司楚忽然道:“对了,两位将军,从今日请将夜间巡逻之人减少一半。”

    方若水一怔,道:“为什么?如此一来我们的底细岂不是容易泄漏?”因为匪军拒守天炉关,要知道共和军上下情形也必须派出斥堠细作,将巡逻之人减少一半,被细作探知内情的可能也就大了一半。

    毕炜微笑道:“不错,正是要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底细。”他看了一眼郑司楚,眼中已有颇为嘉许之意。这两人皆是足智多谋之人,郑司楚只说了一句,毕炜已然会心,方若水便要差了一筹了。方若水又是一怔,马上也微笑道:“不错,不错。”也不知是真知道还是装作知道。

    “敌军有何异动么?”

    曹闻道把油茶喝完了,抹了抹胡子,向那归来的探子问道。

    “敌军这两日只在操练,似乎新来之兵尚不能适应本地水土。只是,他们正在收集牛羊之皮,不知要做什么。”

    搜集牛羊之皮?曹闻道怔了怔。牛羊之皮用得最多的是制作软甲盾牌,难道毕炜会到了这儿才做这些东西么?自然不会。那究竟有何用途?

    他脑中突然一亮,人猛地站了起来,道:“他们有没有在煮一种极臭的东西?”

    探子怔怔地道:“是啊,我见那儿有士兵在煮,黑糊糊的,也不知是什么。”

    曹闻道喃喃地道:“又要用飞艇啊。”

    五德营当初百战百胜,但也经历过两场大败仗,其中一场便是因为飞艇,那次几乎是灭顶之灾,五万地军团竟然被打散,以至于只逃出他们一万余人。飞行机已是一种奇妙的战具了,而共和军的飞艇更是神奇。看来,共和军因为攻不破天炉关,便拿出这最后一招来了。

    如果是飞艇攻击的话,该如何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