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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面对背叛:忍常人所不能忍

铁木真大破札木合联军之后,实力进一步壮大,不仅帮助自己的义父脱里重新夺回了汗位,更是借金国讨伐塔塔儿部之机,大败了世仇塔塔儿部。然而,正当铁木真逐渐走向成功的时候,发生了两件让铁木真意想不到的事情。不但让铁木真再次饱尝世间的冷暖,更让铁木真进一步感受到政治的残酷。那么,这两件事究竟是什么,它对成年后的铁木真又有着怎样的影响呢?

脱里又丢了汗位

细心的人可能已经发现了一个问题,之前铁木真打仗的时候,总会向自己的强大靠山也就是他的义父脱里求援。为什么这两次跟札木合大战,铁木真却没有向脱里求援呢?

原因很简单,这个时候,脱里正在草原上流浪呢!脱里走背字儿了,汗位又被人抢了。这次被谁抢了呢?被脱里的亲弟弟给抢了。咱们讲过,脱里做克烈部的可汗,也是命途多舛,一波三折。他父亲把汗位传给他,结果被他叔叔给抢了,还是靠铁木真的父亲也速该帮他把汗位夺了回来。夺回汗位之后,他更知道这个汗位来之不易,不能轻易丢失,所以他就把能够威胁到自己汗位的人基本都杀了。

脱里有四个弟弟,他杀了俩,剩下了俩。剩下的这俩,有一个跟他关系很好,叫札合敢不。还有一个跟他关系一般,知道脱里这个人刻薄寡恩,不定什么时候翻脸,所以就隐忍不发,保命为上,等待时机。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个弟弟趁着脱里一不留神,发动了政变,把脱里给赶跑了。

脱里无家可归,只好流浪,投奔了西辽。但是西辽这个时候也是内乱不断,根本就顾不上帮助脱里。而且脱里跟当时的西辽皇帝不和,被西辽皇帝一怒之下给赶出去了。脱里只好在草原上到处流浪,甚至走到了西夏境内。脱里赖以为生的就是五只母羊和一峰骆驼。当年的草原六雄之一克烈部的可汗,如今落到了这步田地,也很令人心酸。

铁木真大破札木合之后,势力进一步壮大了。铁木真这人有情有义,甭管是他的亲人、他的战友,还是他的恩人,他都是有恩必报。既然我跟我的父汗有神圣庄严的契约关系,现在父汗落难,我绝不能坐视不理。

于是,铁木真派人到草原上,到处寻找他落难的父汗。

可汗挤羊奶

铁木真派出的使臣找到脱里的时候,一看,这老头儿正在挤羊奶呢!这个使臣上前说明来意,我家可汗铁木真派我来请您,帮您夺回汗位,恢复部众。

一听这话,脱里感动得是老泪纵横啊!亲儿子都顾不上我了,弟弟都跑了,结果铁木真这个义子没白认,当年他爹帮我复过一回汗位,现在他又要帮我复一回汗位。

铁木真把脱里迎来,在离自己营地不远的地方,给他分发了牲畜,安排了营帐,然后帮他收拢部众。铁木真每次攻打其他部落,战利品都要分给脱里一份。这样一来,脱里的势力就渐渐地恢复了。

脱里毕竟执掌克烈部多年,他的兄弟一看脱里又回来了,只好投奔乃蛮部去了。于是,脱里重掌了克烈部的汗位。这个时候,跟脱里关系特别好的那个弟弟札合敢不已经流亡到了蒙古跟金朝的边境一带。铁木真又派人把札合敢不也迎请过来,交还给脱里。

脱里这次能够夺回汗位,恢复部众,完全是因为铁木真仗义援手。所以从此之后,虽然铁木真还是对脱里恭恭敬敬,父汗、父汗地叫着,但在实际上,铁木真已经从脱里的附庸变成了脱里的盟友,至少是平起平坐了。可以说,铁木真已经完全走上了独立发展的道路。

脱里对铁木真首先是非常感谢,你看人家父子俩都搭救过我。此外,脱里的心里也难免有点儿酸溜溜的,这铁木真本来是我的儿子,是我的附庸,现在翅膀硬了,自然不会对我言听计从了。

因为心理有点儿不平衡,脱里就经常干点儿特别让人看不起的事儿。比如说,脱里夺回克烈部的汗位之后,有一次跟篾儿乞人打仗,取得了胜利之后,他就把战利品全独吞了,没有分给铁木真一份。大家觉得脱里这个人真不够意思,你刚缓过来就干这种忘恩负义的事儿。

脱里越瞅铁木真,越觉得气不顺,这小子翅膀越来越硬,他会不会将来威胁到我呀?他原来一文不名,来找我帮忙的时候,只有一件黑貂皮袄,是我把他扶植起来的。脱里再看自己的儿子,绝对没有铁木真的气度,肯定不是铁木真的对手。所以现在我在的时候,铁木真还给我个面子,我要不在了,他还不把我的部落给吞并了啊?

脱里越想越不对,怎么办?干脆先下手为强,把铁木真干掉得了。

草原上的鸿门宴

你看这个脱里,真是利令智昏了!怎么能想出这样的损招呢?居然想把救命恩人铁木真给干掉。

打定主意之后,脱里召开宴会,请铁木真前来,想在酒宴上对铁木真下手。但是,脱里部落当中有明白人,知道不能这么干。如果咱们这么干,传出去岂不被天下英雄耻笑啊?这叫什么事儿啊?所以这个明白人在宴会上就坐到了脱里跟铁木真中间,把脱里和铁木真分开了。然后,这个人在酒宴上不断地向铁木真使眼色。蒙古人以肉食为主,所以蒙古人随身都佩带着切肉的小刀。这个人一边冲铁木真使眼色,一边不住地抚摸自己的那把小刀。

铁木真是何等聪明的人,从小到大经历过多少腥风血雨。于是,铁木真不动声色,草草地吃了几块肉,喝了两碗酒,就站起来对脱里说,对不起,父汗,家里突然有点儿急事,我不能陪您老尽兴了,改天咱们再叙。说完之后,扬长而去。

脱里来不及动手,只好作罢。然后,脱里部落的人就议论说,你看咱们的大汗,真是老糊涂了,利令智昏,他怎么能干这样的事儿呢?你说他这一辈子,7岁的时候被篾儿乞人给掠走了,13岁的时候被塔塔儿人给掠走了,汗位又被他叔父占了,是靠人家也速该给抢回来的。这一次又被他弟弟赶走了,是靠铁木真把他的汗位抢回来的。这老小子没什么本事,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结果他还要对救命恩人下手,真是不知好歹。

可见,脱里这么干真的是猪油蒙了心,等于是好日子过腻了。

铁木真对脱里的所作所为,也是看在眼里记在心头。但是毕竟还没到发作的时候,现在还需要联合脱里一致对敌。所以铁木真隐忍不发,没有跟脱里撕破脸。

铁木真能够成就千古霸业,与他自身的性格是密不可分的。铁木真虽然发觉了脱里的阴谋,但他没有选择与脱里公开翻脸,而是选择了隐忍,小心地维系着与脱里的微妙关系。因为在草原群雄并立的形势下,铁木真现在还不能失去脱里这个重要的盟友。

很快,一个与克烈部联合对敌的机会就降临了。

敌人的敌人可以做朋友

什么机会呢?毒死铁木真父亲也速该的塔塔儿部把金国的皇帝给惹恼了,金国要派大军讨伐塔塔儿部。

金国由丞相完颜襄亲自领兵。完颜襄知道草原民族不好对付,他们不跟你两军对阵,兵对兵、将对将地打,而是来无影去无踪,在草原上开展游击战。所以金国也要以夷制夷,联合草原上的其他部落对付塔塔儿部。金国自然知道谁跟塔塔儿部的仇最大,那肯定是铁木真的部落。

于是,完颜襄派人来联络。铁木真觉得这是一个大好的时机,为父祖报仇的时机终于来到了。俺巴孩汗是被塔塔儿人出卖,绑去送给了金国皇帝,被金国人钉死在了木驴上,这是一桩大仇。然后,铁木真的父亲也速该又是被塔塔儿人给毒死的,父祖之仇不共戴天。

虽然金国残忍地处死了俺巴孩汗,跟蒙古人也有仇,但是对于铁木真来讲,跟塔塔儿人的仇更大。暂时先甭管金国跟我有没有仇,最起码我跟塔塔儿人是直接的仇敌。敌人的敌人可以做朋友,国与国之间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既然现在金国来联络一块儿出兵,铁木真就答应出兵去攻打塔塔儿人。铁木真还派人去联络自己的父汗脱里,说既然金国人找咱们一块儿出兵攻打塔塔儿人,我请父汗跟我一起出兵。

脱里13岁的时候被塔塔儿人掠走为奴,所以他跟塔塔儿人也有仇,因此他也愿意出兵。这次有大国相助,这场仗一定是只有便宜占,没有亏吃,意味着又能抢到很多战利品,能够壮大自己部落的实力。于是,脱里就跟铁木真约定一起出兵。

铁木真出兵之前,召集自己的部众,向自己的依附者——包括他的叔叔和堂兄弟们——传下将令,什么时候咱们集合,一块儿去攻打塔塔儿人,千万不要误了日期。铁木真特别叮嘱自己的堂兄撒察别乞。

结果铁木真等了好几天,也没有等到撒察别乞的部队。铁木真一怒之下,就率领本部人马出发了,跟脱里合兵一处,然后配合金军去攻打塔塔儿人。塔塔儿人怎么能经得起大金、蒙古、克烈联军的进攻?很快就被打得落花流水。

联军取胜之后,金国丞相完颜襄非常高兴,认为脱里和铁木真部有功。完颜襄跟这两个人讲,塔塔儿人无故背叛了我们,你们不是大金的官军,帮助朝廷歼此逆贼,有功于社稷。所以我要奏明皇上授予你们官职,你们等着吧。

完颜襄说到做到,回京复命的时候,向皇帝奏明了情况。皇帝也很高兴,就下旨封脱里为王爵。脱里本身是克烈部的可汗,金国又封他为王,从此以后,脱里就被称为王汗了。

按说铁木真也立下了大功,他的部队比王汗的部队更加奋勇争先。那么,铁木真封了个什么官呢?铁木真的封号比王汗低得多,铁木真的封号叫札兀惕忽里,这是个什么东西呢?相当于招讨使,三品官。

这说明在当时金国朝廷的心目当中,王汗的地位还是高于铁木真的。

又收了一个干弟弟

不管怎么讲,铁木真拿到札兀惕忽里这个称号,就证明他也是朝廷命官了。从此以后,铁木真再征讨其他部落,可以打出一个旗号,我奉大金朝廷的命令来征讨你。

铁木真知道,大金朝廷也是自己的仇敌,但是这个仇敌要放到后边,先借着大金这杆大旗,消灭其他部落。

前面我们讲,草原六雄之一的篾儿乞人已经被打得元气大伤了,这次塔塔儿人又被打得元气大伤,六雄已经去了两雄。

塔塔儿人被击败之后,铁木真和王汗从塔塔儿人的手里掠夺了不少战利品。塔塔儿人的驻地在蒙古高原的最东边,隔着大兴安岭跟金接壤。相对而言,塔塔儿人接触中原文明比较多,文明程度比较高。所以,铁木真得到了塔塔儿部落的很多精美的器具,比如镶宝石的绸缎和衣服、镶玉的金腰带。

在清理塔塔儿部落营地的时候,铁木真发现塔塔儿人扔下了一个小男孩。这个小男孩长得很漂亮,衣着华贵。铁木真又把这个小男孩交给自己的母亲诃额仑来抚养。这个小男孩就成了诃额仑夫人的第三位养子,叫失吉忽秃忽。诃额仑夫人看到这个小男孩之后,比看到前面的曲出和阔阔出还高兴。她说,这个孩子一定是有根基的人的后代,他会给我们这个家族带来吉祥,他会兴旺我们这个家族。自从这个小男孩被诃额仑夫人收为养子之后,铁木真就对自己的这个干弟弟特别看重,专门安排仆人照顾他的饮食起居,时刻挂在心上。

有一次,失吉忽秃忽出去玩儿的时候,下起了大雪。铁木真在家里很担心,这个孩子怎么还不回来,照顾他的人也真不靠谱,这大雪天把他带到哪儿去了?过了不久,照顾他的仆人自个儿回来了,铁木真一看大怒,我弟弟哪儿去了?仆人说他打猎去了,走着走着没影了。铁木真气得挥起鞭子就抽打这个仆人,我把我弟弟交给你,你竟然把他给弄丢了。他才十几岁,万一被狼吃了怎么办?万一在外边冻饿而死怎么办?铁木真抽得这个仆人满地打滚求饶。

正在这个时候,失吉忽秃忽满身雪花,一掀帐帘回来了。铁木真立刻转怒为喜,把鞭子一扔,一把把自己的干弟弟抱了过来说,我担心死了,你干什么去了?

失吉忽秃忽说,我呀,追鹿去了,一个鹿群三十头鹿,我打死了二十七头。铁木真一听非常高兴,我的弟弟真厉害,十几岁的年龄,一个人能打死二十多头鹿。铁木真赶紧派人沿着失吉忽秃忽的来路寻找,果然发现了二十七头死鹿。所以,铁木真对自己的这个干弟弟更加疼爱,看来我这个干弟弟文武双全,不但能文,而且能武。

果然,失吉忽秃忽长大之后,成为铁木真家族最聪明的人,最后做到了蒙古帝国的大断事官,颁布法律,厘清诉讼,相当于最高法院院长,对黄金家族的贡献极大。

我们看到,这些都是敌对部落的小孩,被铁木真养大,然后这些人就忠心耿耿地为铁木真卖命,不像《赵氏孤儿》之类的故事,长大以后要替父祖报仇。他们是心甘情愿地为铁木真出生入死,出谋划策,治理国家。

从这里可以看出,铁木真和他的家族真的是让这些孩子感动。

砍了长支贵族

铁木真与干弟弟感情很好,可是铁木真的堂哥把他给惹急了。

这位堂哥就是撒察别乞。当年撒察别乞伤过铁木真的亲弟弟别勒古台,这个仇还没报。铁木真攻打塔塔儿部的时候,让撒察别乞出兵,撒察别乞不但不从,竟然趁着铁木真攻打塔塔儿部的机会,偷袭铁木真的老营。

当时铁木真的主力去攻打塔塔儿部,所以老营留下的人并不多,因此受到了一些损失。铁木真凯旋以后,听说这件事儿,大怒。好你个撒察别乞,你违背了自己的誓言,当初你是怎么跟我发誓,要忠于我的。我打仗的时候,你要鞍前马后地追随我。你自己说了,一旦不听我的命令,我就可以砍下你的人头,然后把你的妻子、儿女充作奴隶,没收你的财产和牲畜。这次,你不但不听我的命令,反而还偷袭我的老营,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铁木真回师之后,立刻率领大军讨伐撒察别乞。这次讨伐当然非常顺利,就如巨石击卵一般,把撒察别乞和他的弟弟泰出全部俘虏了。这俩人被押到了铁木真面前。铁木真厉声指责他们,你们这么做不对,违背了自己的誓言。俩人无话可说,铁木真一挥手,你们当初许下了诺言,所以你们要兑现承诺。一挥手,推出去砍掉。刀斧手上来就把这俩人绑出帐外,不一会儿人头落地。

这俩人被杀掉之后,部落中的其他人受到了很大震动。为什么这么讲呢?因为这俩人在合不勒汗的后裔当中,属于长支贵族,而铁木真属于幼支贵族。撒察别乞和泰出的祖父是合不勒汗的长子,所以当初他们分遗产的时候,就把部落里最精锐的勇士带走了。也可以说,当年合不勒汗手下的精华全都集中在他们手里。所以,他们就有一种不可一世的优越感,蔑视其他部落成员。

这一次,铁木真毫不留情地把撒察别乞给处决了。铁木真传递出一个强烈的信息,不要仅仅把我看作你们的弟弟、你们的侄子,我更是你们的可汗。咱们亲戚归亲戚、君臣归君臣,朝廷之上不论亲戚,只论君臣。你们每个人都要严守本分,别把我惹怒了。

部落中其他的贵族一看,哎哟,铁木真连长支贵族都敢杀,谁也不敢再有二心了。但有一位贵族不里孛阔还是不服。不里孛阔觉得铁木真这么做不对,没大没小,没长没幼,就想挑战铁木真的权威。

谁敢挑战铁木真的权威

有一次,在斡难河畔开大会的时候,不里孛阔出言侮辱别勒古台。

不里孛阔觉得别勒古台好欺负。上一次撒察别乞砍伤了别勒古台,别勒古台都说没事没事。因此他想拣软柿子捏,就出言挑衅别勒古台。

别勒古台一下子火了。别勒古台知道这个时候自己用不着再忍了,我的汗兄铁木真已经基本上完成了蒙古部落的统一,你挑衅我,出言侮辱我,不就是侮辱大汗的权威吗?于是,别勒古台就跳出来,要跟不里孛阔决斗,以摔跤的方式决斗。

不里孛阔仗着自己身高体壮,比别勒古台有优势,就答应跟别勒古台摔跤决斗,没问题,正要好好教训教训你小子。本来按照两个人的身板,不里孛阔绝对可以摔倒别勒古台。但是不里孛阔也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以下犯上,又看见铁木真满脸怒气在那儿坐着,所以他心里就有点儿打战。这一打战,在意念上一输,就干不过别勒古台了,很快被别勒古台摔倒在地。别勒古台抓住不里孛阔的肩,这正是铁木真求之不得的局势,铁木真就想让别勒古台杀死不里孛阔。

清除异己

于是,铁木真看着别勒古台,用自己的牙咬着下嘴唇,这么一示意。别勒古台会意,就把不里孛阔抡起来,“啪”地一下,把不里孛阔的后腰给扭断了。

然后,别勒古台把死尸往地上一扔,扬长而去。其他人噤若寒蝉,吓得面面相觑。这别勒古台把亲王级别的长支贵族给摔死了,而且啥事儿没有,扬长而去。

此后,再也没有人敢挑战铁木真家族的权威了。过去追随其他家族的人也纷纷来投奔铁木真,铁木真的势力越来越大。

在铁木真的势力壮大的同时,他的安答和老对手札木合也没有闲着。札木合决定再组织一个反铁木真的联盟,然后跟铁木真决一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