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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艺术家与哀悼者

“房子这么大,家人却一个个离我而去了”

美第奇宫的访客们只要穿过拉尔加街上的敞廊,就可以进入一个优雅别致的内院,院子(cotile)呈方形,四周是由柱子支撑的一圈拱廊,圆拱上方还有八个圆形大理石浮雕,其中几个是依照美第奇收藏的浮雕作品雕刻的,也有美第奇收集的勋章背面的图像。拱顶之下有古典的半身像、石像、圆柱、铭文和罗马石棺,其中就包括科西莫的曾曾曾曾祖父的堂兄弟、1299年任首席执政官的古乔·德·美第奇使用的公元四世纪石棺。当时院子里已经有或者后来增添的雕像还包括多纳泰罗的《大卫》(David)[1]和《朱蒂斯斩贺棼尼》(Judith Slaying Holfernes)[2]。

多纳泰罗1386年出生于意大利,他的父亲是尼科洛·迪·贝托·巴尔迪(Niccolo di Betto Bardi),一个因为支持阿尔比其家族而最终身败名裂的商人。像吉贝尔蒂一样,多纳泰罗原本是金匠学徒,而且还在吉贝尔蒂的工作室里工作过一段时间。不过他并没有留下来一起制作洗礼堂的大门,而是追随布鲁内莱斯基去了罗马。在那里,他一边在金店里打工,一边学习古典艺术。他回到佛罗伦萨之后,乐于尝试任何形式的作品:不论是制作壁炉架上的盾徽装饰,还是在铜版上雕刻浅浮雕,他都一样满怀热情。他还受雇为大教堂、乔托(Giotto)钟楼、奥尔圣米凯莱教堂和圣洛伦佐教堂制作艺术品,后来他还为圣洛伦佐教堂修建了铜质讲坛。尽管他的作品广受赞美——他为奥尔圣米凯莱教堂创作的大理石雕像《圣乔治》(St George)尤其被认为是一项杰作——但直到完成铜像《大卫》之后,人们才开始真正理解他的绝世才华和独特创意。他的其他雕塑作品,如同他所处时代里的其他雕塑一样,往往被放在建筑物里的指定位置来表现建筑主题或起装饰作用。但《大卫》不仅是精美至极、充满感情的艺术作品,更是令人震惊的创新设计,它是自古典时期以来,第一个无支撑物站立的人物铜像。

多纳泰罗同时期的一些人认为他惊世骇俗。多纳泰罗本人作为同性恋者就已经不被认可了,更让这些人气愤的是他喜欢把年轻男性的雕塑制作得细致入微、栩栩如生且充满肉欲。对科西莫来说,这样的反对意见完全没有道理,只能说是对激发了多纳泰罗创作灵感的古希腊理念的愚钝不解。出于对人文主义精神的钟爱,科西莫接受了安东尼奥·贝卡德里(Antonio Beccadelli)以《赫马佛洛狄忒斯》(Hermaphrodutus)向其致敬。这一作品以卡图卢斯(Catullus)的方式赞颂了同性之爱的愉悦。也正是出于这样的人文主义精神,科西莫尊重多纳泰罗的才华,也尊重激发了这样才华的古典艺术。

科西莫对多纳泰罗的感情日益加深,甚至形成了一种慈父般的责任心。他会确保多纳泰罗从不缺少订单,要么是他直接向多纳泰罗订制,要么是把多纳泰罗推荐给自己的朋友。作为美第奇家族的收藏品,多纳泰罗制作的各种铜像从来没让科西莫失望过,其中就包括孔泰西纳·德·美第奇的铜质头像。正如乔焦·瓦萨里(Giorgio Vasari)说的那样:“多纳泰罗真心喜爱科西莫,对于他的喜好再了解不过,所以从来不会让他失望。”不过对于别的出资人来说,多纳泰罗就算不上幸运的选择了。曾经有一位热那亚商人在科西莫的推荐下,向多纳泰罗订制了一个铜制头像。但是作品完成之后,商人抱怨多纳泰罗要价太贵。于是,两人到科西莫面前让他评理。科西莫命仆人把铜像抬到美第奇宫的房顶上,放在碧蓝天空和充足阳光之下,然后他评定商人出的价钱低了。热那亚商人反驳说自己的出价已经相当慷慨了,鉴于多纳泰罗仅用一个月就完成了这个作品,他支付的工钱计算下来已达到一天半个多弗罗林币。这样的说法让多纳泰罗怒不可遏,他指责商人只会像买豆子一样讨价还价,根本不懂艺术。多纳泰罗甚至将铜像推出围栏,掉到街上“摔了个粉碎”。窘迫的商人提出支付双倍价钱请他重新制作一个铜像,可惜无论是商人的重金还是科西莫的恳求,都没能说服多纳泰罗答应这件事。

多纳泰罗其实是一个完全不看重金钱的人。他把挣来的钱都放在一个柳条篮子中,篮子就用一根绳子吊在他工作室的天花板上。无论是他的工匠、学徒还是朋友都可以随意取用而无须征求他的许可。多纳泰罗对穿着也不讲究。科西莫不忍看他穿着简朴甚至破旧的衣服走在街上,就在一次过节的时候送给他一身精神的套装、一件红斗篷和一顶帽子。不过多纳泰罗没穿两天就又换回了旧衣服。待他年事渐高无法继续工作之后,科西莫就把卡法焦洛附近、属于美第奇产业的一个小农场赠送给他。但是,多纳泰罗一点儿也不喜欢那里的生活。农场的账目让他头昏脑涨;佃农们的抱怨更是让他心烦意乱:今天这个说大风掀翻了他们家鸽舍的顶棚;明天那个说因为没有交税,所以政府没收了自己的黄牛;后天又有一个说大雨毁了自己的果园和葡萄树。多纳泰罗恳求美第奇家族收回农场的所有权,科西莫不但照做了,而且依然把农场的收入记在多纳泰罗名下。“多纳泰罗对这样的安排再满意不过了,”瓦萨里说,“作为美第奇家族的家臣和朋友,多纳泰罗余生都过得衣食无忧、舒心惬意。”

在多纳泰罗为美第奇宫制作铜像和圆形浮雕的同时,菲利波·利比(Fra Filippo Lippi)也受雇为美第奇宫创作图画。菲利波比多纳泰罗小二十岁,就出生在佛罗伦萨。他的父亲是个屠夫,在菲利波还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后来他的妈妈也死了,所以年仅十六岁的菲利波被安置在了卡尔米内圣母大教堂(Santa Maria Del Carmine)[3]的加尔默罗修会做一名修道士。可是菲利波对于修道院的生活完全不感兴趣,他在加尔默罗修会期间唯一的收获就是有幸看到了伟大的马萨乔(Masaccio)在布兰卡契堂(Brancacci)创作壁画,并立志成为像他一样的艺术家。事实上,在其他修士眼中,菲利波对艺术的热衷恐怕是他拥有的唯一美德了。他撒谎成性、嗜酒好色,根本不配做一名修道士,所以当他抛弃了入会誓言,决心离开修道院的时候,他的上级们都感觉如释重负。离开修道院的菲利波不幸在安科纳海岸附近被巴巴里海盗(Barbary)劫持,当时他正和几个朋友一起乘船出海。成功逃脱的菲利波辗转来到了那不勒斯,又从这里回到了佛罗伦萨。他为圣安布罗焦修道院(Sant’Ambrogio)修女们创作的精致的祭坛装饰画让科西莫·德·美第奇注意到了他杰出的才华。尽管菲利波在别人眼中是个嫖客和扒手,但科西莫还是请他来为自己工作。菲利波的一些早期杰作都是在美第奇宫创作的,包括《圣母加冕》(Coronation of the Virgin)[4]。后来科西莫又帮助菲利波获得了在普拉托工作的机会。在创作圣史蒂芬教堂(St Stephen)主祭坛壁画的过程中,菲利波还把教堂院长,也就是科西莫儿子卡洛的肖像画了进去。

就是在为普拉托的圣玛格丽塔修道院(Santa Margherita)的修女们创作祭坛装饰画的过程中,好色的菲利波盯上了一个新入会的年轻修女——佛罗伦萨人弗朗切斯科·布蒂(Francesco Buti)的女儿卢克雷齐娅(Lucrezia)。菲利波巧言引诱,说服小修女做他壁画中女神的模特。修女受到引诱并跟他私奔,还给他生了个儿子,取名菲利皮诺(Filippino)。科西莫觉得已经成为父亲的菲利波应该安定下来,于是通过巧妙地向教皇展示了几件菲利波的小作品,就成功帮他获得了教皇特许他结婚的恩赐。

菲利波的好色已经在佛罗伦萨给科西莫招来了好多麻烦。每当有不可抑制的欲念袭来时,菲利波就无法专心创作。他曾经无数次溜出在美第奇宫的工作室,急匆匆地穿过花园,消失在拉尔加街上,天知道去什么地方找女人了。最终,习惯于要求艺术家在规定时间以商定的价格完成作品的科西莫忍不住把菲利波锁在屋子里,并告诉他不完成画作就不许出来。菲利波于是找了把剪刀,把床单全剪成布条系成绳子,顺着它爬下楼逃走了。菲利波被找到后在科西莫的劝说下同意回来工作,这令科西莫感到十分欣慰,并“下定决心今后只靠感情和善意留住菲利波,许可他自由出入”。在那之后人们经常会听到科西莫说,对待艺术家应当充满尊重,而不应如那时期很多出资人一样视他们为雇佣工。

有一位艺术家是让人无法不敬重的,他就是被常称为安杰利科(Fra Angelico)的乔瓦尼·达·菲耶索莱(Giovanni da Fiesole)。这个矮小的修道士受雇于科西莫创作了圣马可教堂会规室、回廊和走廊墙壁上的壁画。安杰利科1387年出生在穆杰洛的维基奥(Vicchio),被取名为圭多(Guido)。后来他成为菲耶索莱的圣多梅尼科修道院(San Domenico)的教士时,改名为乔瓦尼。他在科尔托纳(Cortona)待过一段时间,并为那里的多明我会修道院创作了壁画。1418年他回到菲耶索莱,但直到1436年年近五十岁的时候,他才回到佛罗伦萨并接受科西莫的邀请重拾画笔。从此以后,科西莫对他的作品大为关注,给了他“许多关于《耶稣受难像》(The Crucifixion)[5]这幅画细节方面的帮助和建议”。这幅画是为会规室创作的,美第奇专属房间的壁画主题则是《贤士来朝》(Adoration of the Magi),描绘的是贤士将王冠置于伯利恒马槽的事迹,科西莫喜欢“时刻看着这幅壁画,以贤士为榜样指导身为统治者的自己”。[6]

每天清晨,在开始创作《耶稣受难像》以及后来其他宗教主题的作品之前,安杰利科都会跪地祈祷。每当描绘耶稣基督受难于十字架上的画面时,他都会特别激动,以至于泪水夺眶而出,沿着面颊不断淌下。他是最淳朴、最诚实、最神圣的人。其他修道士从未见过他发怒。科西莫曾经说:“每个画家都是在画自己。”看看安杰利科作品中那些人物的脸庞和神情,你无法质疑这个说法的正确性。

安杰利科在1455年去世。他死后,科西莫的健康状况每况愈下。严重的关节炎和痛风让他几乎丧失了行动能力,哪怕是在家里转转也要靠仆人抬着才行。有时走到接近门廊的地方他还会大声叫喊,好像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似的。一次,妻子问他:“你为什么要这样叫喊?”科西莫竟然答道:“什么也不为。要是真有事情发生了,叫也没有用。”

随着年龄增长,科西莫变得越来越喜欢讽刺,越来越惜字如金,也越来越刻薄。据说有一次他的老朋友大主教向他请教采取什么措施才能把修道士赌博定为违法行为,科西莫不无讽刺地回答说:“最好先禁止他们玩灌铅的骰子。”来佛罗伦萨的访客都会发现他形容枯槁、疾病缠身并闷闷不乐,因为在他身体状况衰退的晚年里,科西莫确实遇到了不少伤心事。他的大儿子皮耶罗此时已经四十岁了,一直体弱多病,人们甚至怀疑他活不过自己的父亲。正因如此,科西莫一直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偏爱的二儿子乔瓦尼身上,也就是那个让米开罗佐在菲耶索莱的峭壁上修建美第奇别墅的人。

1458年别墅开工时,乔瓦尼只有37岁,是个精明能干、开朗愉悦的人。他的样貌称得上丑陋,有一个美第奇家族典型的大鼻子,眉毛之间还有一个大肿块,皮肤上布满了湿疹。乔瓦尼沉迷于女色和美食,身材肥胖。他很懂绘画,也热爱音乐,尤其喜欢听一个叫布尔基耶洛(Burchiello)的佛罗伦萨理发师讲的下流笑话,哪怕是在布尔基耶洛将其讽刺矛头转向了美第奇家族之后,乔瓦尼还不忘在去彼得罗洛(Pietrolo)接受硫黄浴治疗时邀请他来为自己讲笑话。乔瓦尼心宽体胖、无忧无虑,但他一直都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公民和精明能干的生意人。乔瓦尼是他父亲一手培养出来的,在银行总经理乔瓦尼·达·梅里戈·本奇去世之后,在银行生意问题上,他更是越来越受父亲的倚重。

乔瓦尼在费拉拉分行工作过一段时间,在1454年当选过执政官,后来又多年作为佛罗伦萨在教廷的大使,不过任大使时他似乎把大部分时间都用在和更世俗化的主教们一起吃吃喝喝上了。乔瓦尼也和他父亲一样从威尼斯买了一个切尔克斯女奴,她“容貌姣好,十七八岁……有一头乌黑的秀发和精致的五官,还聪明伶俐”。不过,乔瓦尼显然也很迷恋自己的妻子吉内夫拉·德利·阿尔比奇(Ginevra degli Albizzi),并且十分喜爱他们唯一的儿子科西米诺(Cosimino)。科西莫也非常疼爱这个小男孩。同一时期生活在费拉拉的洛多维科·卡博内(Lodovico Carbone)讲过这样一件事:有一天,科西莫正在与卢卡大使代表团探讨国家大事,科西米诺拿着一把树枝走进来,打断了大人的谈话,让祖父给他做一个哨子。让代表团烦扰的是,科西莫真的马上中止了会议去帮小男孩儿做哨子,而且是直到把哨子做得完全符合他的心意才回来。代表团主席在被通知继续开会时认为有必要对科西莫提出抗议:“先生,我不得不说,对于您的行为我们感到无比震惊,我们代表我们的民众来和您商讨国家大事,而您竟然抛下正事去陪一个孩子。”

“哦,大使阁下,”科西莫伸手搂住大使的肩膀,不带一丝窘意地回答道,“难道您本人不是一位父亲和祖父吗?我去做哨子您完全不应惊讶。幸好我孙子没让我给他吹上一段呢,因为如果他要求,我肯定也会照办的。”

但是,让这位祖父陷入无尽悲伤的是,他疼爱的小孙子在1461年过六岁生日之前不幸夭折了。仅仅两年之后,一直拒绝节食减肥的乔瓦尼也因突发心脏病去世。科西莫再也没能从这些打击中恢复过来。每当仆人抬着他经过美第奇宫宽敞的房间时——在他事业的顶峰时期,这里曾经住着五十多人——他们都会听到科西莫低声哀叹:“房子这么大,家人却一个个离我而去了。”在卡雷吉的别墅里,科西莫会独自静坐数小时。妻子问他为什么要一个人待着,跟谁都不说话。“我们以前要出远门的时候,你总会提前两个星期就开始做准备,”科西莫回答道,“所以,现在我就要去另一个世界了,你难道不明白我有多少事情需要考虑吗?”还有一次,妻子问他为什么静坐的时候一直闭着眼睛,科西莫回答得更加简短和消极,他说:“是为了适应永远地闭上。”

1464年初夏,弗朗切斯科·斯福尔扎在佛罗伦萨的使者尼科代莫·特兰凯迪尼前去拜访科西莫。尼科代莫·特兰凯迪尼过去常常来美第奇宫,有一次刚巧遇到科西莫和他的两个儿子同时卧病在床,都因痛风的困扰而变得脾气暴躁。而如今再看到科西莫的时候,他已经不再易怒,而是身心俱疲,甚至是彻底绝望了。除了痛风和关节炎之外,他还要忍受“因小便不畅而引起的持续发热”。科西莫对访客说:“我的尼科代莫啊,我再也忍受不了了。我能感觉到生命正在消逝,我已经准备好离开人世了。”两个月后的8月1日,科西莫去世了,享年76岁。在去世的前几天,他坚持要离开病床,穿上最正式的衣服,到圣洛伦佐教堂向院长忏悔。科西莫“还请院长做了弥撒”,儿子皮耶罗告诉他的两个孙子说:

他表现得好像完全健康似的。让他阐明信仰时,他逐字逐句地念诵了教义并重复了自己的忏悔,最后接受了圣餐。在整个过程中他都全神贯注,最先祈求的就是所有他错待过的人的原谅。

科西莫知道,对待有些人他太过严苛了。但是他如果仁慈一些,宽容一些,就永远不会获得他所拥有的这些权力和财富。他从来不认为允许那些在1434年被执政团驱逐出境的对手们回到佛罗伦萨是什么明智之举;他在面对威胁自己家族的敌人时也从来不会手软;他还一直小心确保家族成员和朋友都被安排到报酬丰厚又风光荣耀的位置上,而敌人则不能有半点机会。但是,对于佛罗伦萨人来说,对于那些深受他的恩惠、感激他为这个城市所做的贡献的人来说,他是值得尊敬的,他的去世是沉痛的,他的慷慨、政治敏感和繁多而广泛的成就都是被人们称颂的。作为他的朋友,韦斯帕夏诺·达·比斯蒂奇这样描写科西莫:他的渊博知识、良好品位和多才多艺绝对是卓越非凡的。

当旁听了某个学者的讲座后,他会给他们写信探讨相关的问题;在和神学家相处时,他也能对神学问题品评一番;他在研究任何一个学科时都充满兴趣,对哲学也是如此。占星家发现他对占星学颇为了解,因为他对此坚信不疑,并运用占星学指导个人生活。音乐家同样能够感受到他对音乐的精通,音乐也总能给他带来巨大的乐趣。雕塑和绘画更是他最了解的两种艺术,他向来偏爱有才华的工匠。在建筑方面,他算得上一位完美的评判家,没有哪一处重要的公共建筑是不考虑他的意见和建议就开工或完成的。

几年前,还不是执政团成员的科西莫被执政团描述为“共和国领袖”(Capo della Repubblica);此时执政团正式通过了授予他“国父”(Pater Parriae)称号的法令,并下令将这一称号刻在他的墓碑之上。另一个曾经获得这一称号的人是西塞罗。

人们本想为科西莫建造宏伟的墓葬,至少要像他的家族为教皇约翰二十三世在洗礼堂中建造的那样。但是,科西莫在临终之时要求他的葬礼不需要任何“浮华的仪式”。

科西莫的父亲临终时也做了类似要求,不过它们被忽略了。乔瓦尼·迪·比奇·德·美第奇的遗体被放在敞开的棺材里抬到圣洛伦佐大教堂,一路上他的儿子们和28名美第奇家族成员跟随着,还有大批的外国使臣和佛罗伦萨官员。遗体最终被葬在老圣器收藏室中心的墓室中,其豪华程度绝对超过了乔瓦尼本人的期望。[7]科西莫的葬礼相对低调,但足够壮观。圣洛伦佐教堂的大殿里点燃了繁星般的蜡烛,烦琐而庄严的仪式之后,科西莫的遗体被埋在了圣坛尽头的大理石纪念碑下,纪念碑顶上有蛇纹石和斑岩装饰,还刻有美第奇家族的盾徽。由于圣洛伦佐教堂是圣安布罗斯的教堂,而且圣坛下供奉着很多殉道者的遗骨,所以教堂规定不得有遗体葬在纪念碑下方的中殿里。于是遗体被安葬在地下墓穴中,但是为了将墓穴和蛇纹石、斑岩纪念碑连接起来,二者中间又修建了一个8英尺见方的巨型石柱。柱子上刻着“皮耶罗谨以此柱纪念他的父亲”。[8]


[1] 多纳泰罗的《大卫》(约1430年)现在陈列在巴杰罗国家博物馆。大议会在1494年将皮耶罗·德·美第奇驱逐出佛罗伦萨后没收了这座雕塑,并下令将其摆在市政厅花园的一根柱子上。

[2] 美第奇家族1494年逃出佛罗伦萨后,执政团下令将多纳泰罗的《朱蒂斯斩贺棼尼》(约1460年)从美第奇宫移至市政厅的栏杆前。它现在仍然矗立在宫殿之前,雕塑底座上的铭文是对所有暴君的警示:“给出了一个社会安全很好的例证。1495年。”(Exemplum.Sal[utis]Pub[licae].Cives.Pos[uere].MCCCCXCV)。原本的铭文大意是:“王国毁于骄奢,城市兴于美德。那些骄傲的人看吧,你们的头颅将被谦逊之人砍下。皮耶罗·迪·科西莫·德·美第奇谨以此女子雕塑致敬赐给这座城市自由和坚韧的市民们无敌永恒的精神。”

[3] 卡尔米内圣母教堂大部分已经毁于十八世纪朱塞佩·鲁杰里(Giuseppe Ruggieri)和朱利奥·曼纳约尼(Giulo Mannaioni)重建时发生的大火。但是布兰卡齐堂幸免于火灾。马萨乔和马索利诺(Masolino)创作的环形壁画由菲利波·利比的儿子菲利皮诺·利比完成。

[4] 菲利波·利比的《圣母加冕》现在收藏于里卡索利街(Via Ricasoli)52号的学院美术馆(Museo dell’ Accademia)。

[5] 安杰利科的《耶稣受难像》收藏在圣马可教堂的会规室里。回廊另一面的圣马可博物馆里面有圣马可的主祭坛,还有科西莫的守护神科斯马斯和达米安跪在地毯上。

[6] 圣马可所有的房间都是由安杰利科及其助手负责装饰的。安杰利科的《圣母领报》被放置在通向宿舍走廊的楼梯顶端。

[7] 乔瓦尼·迪·比奇·德·美第奇在圣洛伦佐教堂老圣器收藏室中的石棺是由安德烈亚·卡瓦尔坎蒂·布贾诺(Andrea Cavalcanti Buggiano)制作的。石棺上面的大理石上有代表美第奇家族的七颗红球。

[8] 在圣洛伦佐教堂的高坛上有科西莫的大理石纪念碑,也是那里唯一竖立的纪念碑。由韦罗基奥设计,上面的碑文如下:这里安葬的是科西莫·美第奇依公共法令尊称其为国父享年75岁3个月零20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