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鼠群在黑暗中蠕动。
在相邻甲府的石和镇、境川村,王穗村、龙王镇、昭和镇一带广大的地域上,鼠群正在展开。在那些村镇的道路上,田野里,象沥青一样流动的鼠群奔跑着,发出巨大嘶叫声,形成可怕的共鸣。
鼠群横越甲府盆地,向北——向北——那里就是十九万五千人口的甲府市。无边无际的庞大群体宛如被磁石吸引一般,准确无误地扑向甲府。
照明弹撕碎黎明前的黑暗。施放照明弹的是布署在甲府第一、第十、第十二各师团。自卫队好象是害怕黑暗似的,把强烈的白炽光不断地投向甲府市周围的夜空。
在照明弹发出的白光中,轮廓分明地浮现出一架V107型大型直升飞机。
“这简直是城池陷落的的气氛。照明弹的白光渗透着命运无常的悲怆感。”右川博士透过飞机舷窗向外看,自言自语地嘟哝着。
飞机上坐着右川、冲田克义、曲垣五郎,还有片仓警视。
“这是最后的抵抗吗?”
冲田也有这种感慨,或者说溃灭感。人们害怕眼前的黑暗,对黑暗滋生出庞大生物恐惧得浑身发抖。照明的白炽光就是恐怖心理生出的模拟太阳。几秒钟后就消失的瞬间太阳,是人们,不!是甲府市的精神支柱。
在飞机右侧的远方,可以看见火光把夜空照得通红。在那边夜空中飞行的直升飞机看上去象红色的小蜻蜓。那就是韭崎市。消防行动仍然无法进行。现在,城市的一大半都成了火海。会有几百人烧死啊?这不仅仅是烧死,等待市民从火连里逃出的是无数的老鼠。不知道有几百,或者几千人将成为老鼠的食物。
从八岳中信高原及秩父山地一带开始,洗劫了几十个村庄雪崩似的扑下来的鼠群,举行最初血祭的地方——韭琦市。
“荣华不灭——那种感觉。当然,所谓荣华是指那些尚在睡梦中的人们的内心。”曲垣自顾自说着。
飞机离开龙村镇到昭和镇。他们四个乘坐的飞机不算,连侦查机,什么飞机都出动了,到处都能看见飞机翼灯的闪烁。
“这些畜牲到底要去哪儿呢?”右川呻吟着说。他望着照明弹映出的地面,公路田鼠都被老鼠埋起来了,街道也被鼠群埋起来了。家家户户都关紧门窗在黑暗中沉默。
老鼠一天必需的食物是其体重的四分之一,在冬天就更为必需,一天如果没有超过体重三分之一以上的食物,它就不能维持必要热量。因此,在严冬的时候,老鼠断粮一天就得死,恰好现在就是严冬。由此可见,再也没有比它短命的生物了。它们必须为了吃而生,为了生而吃,周而复始。这是一种不幸的生物。
这种不聿的生物大举为害的时候,正在试图背叛上天赋与自己的不合理命运。这一点,右川也能看到。
飞机在继续飞行,同时也发射照明弹。
在前方的黑暗中,突然升起火焰,好象是田野中一家住好房。看上去好象整个房子积蓄的火势一下子窜起来了。这如同一个信号,到处都开始升起火舌。
“是煤气爆炸,还是自爆?……”
冲田在想象那座房子中正在发生的惨剧。
飞机不再理睬那些大火,继续在低空侦查,从龙王镇开始,八田村、白根镇、苦草镇、昭和镇、玉穗村、中道镇……飞机到达石和镇,到处都是鼠群在狂奔。国道20号线上出现车龙,那是在警察反复警告避难的劝说下,从甲府逃出的车辆。车灯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连绵不断,使人觉得那是鬼火。
飞机越过笛吹川。河面在黑暗中浮现出一点点微弱的光。光线几乎都被黑暗吸收了。
“那是什么?”
冲田伸出右手。一队车辆从座落在20号公路边上的胜沼镇方向下来了。公路的一侧正在禁止通行,车辆通向甲府被严格禁止。在那条公路上,几十台大型车辆在飞奔,车的前灯辉煌耀眼。
“好象是第一师团的装甲车部队。”
曲垣回答。
“来了吗?”
右川探出身子说:“到天亮,第十、第十二师团的装甲部队也将到来。人员也将派来两个连队。最后决战啊!”
“您认为能歼灭吗?”
“不知道。对我,对谁来说,这都是人类头一次遭到的残酷战争。”
右川一直主张根据想象力制定对策,他现在也无法预测这场战争。根据有限的侦察,甲府周围的所有村镇都基本上布满了鼠群。右川看出总数是两亿到三亿。这些并不是鼠群的本队,如果是本队的话,并不是这种情形,这只是鼠群的前哨部队。本队在哪里还不知道。昨天的报告说,御岳升仙峡一带的山里充满了鼠群。也许,可以预料到的二十亿左右的本队,其大部还在洗劫山岳地带。
另外的本队正从南阿尔卑斯冲出,然后侵入甲府盆地。现在分布在广大地域并正在北上的鼠群大概就是它们。准是它们在血洗韭崎。要两面夹攻吗?……
这个连右川也不得而知。鼠群具有遥相呼应而行动的能力了吗?不!不可能,右川认为。然而,现实是一群北上,另一群正从山区出来南下。与其说是能力和本能,也许更应该说那是引导集团走向毁灭的疯狂。在疯狂的亢奋当中有一根毁灭的丝线。象欧州旅鼠的大群体一股劲投进大西洋一样。鼠群互相呼应,形成庞大的集团,然后向东……
……东!
右川猛然想起那些向东——向东移动,消失在东方的鸟兽群。那些鸟兽究竟为什么向东呢?而且消失在什么地方了呢?右川内心深处形成的一个疙瘩始终解不开。这是个不可消失的问号。
“就这样吧,回本部。”
右川告诉飞机驾驶员。
回到基地的时候。淡淡的乳白色展曦使街道上的景物依稀可辩。离开直升飞机基地——体育馆,四个人乘吉普车朝对策本部驶去。
“老鼠!”
冲田停住吉普车。晨雾中,鼠群正在穿越前面的公路。这是几百只老鼠的小群。
“畜牲!”
冲田粗暴地驱动吉普车,冲鼠群正中轧过去。吉普车受到咯吱咯吱的震动,冲田反复地前进,倒退,左右摆动方向盘,碾碎了几十只老鼠。但是鼠群并不乱,连队形都不变。它们从被碾碎的伙伴尸骸上越过,毫不惊慌地横穿马路。有空地,它们就在空地上秩序井然地前进,随即消失在晨雾中。
“这简直是小型军团!那也能完全统帅的是……”曲垣嘟哝着。
“群体使个性丧失了。不,应该说是本能。由于丧失了动物本能,构成群体的要素开始产生。那种胆小的老鼠,一旦丧失保护自己的本能,就会变成这样。那些丧失自我防御本能的生物。那么就没有它们所害怕的东西。”
望着消失在晨雾中的鼠群,右川自言自语地嘟哝着。
对策本部这时和他们四人出去侦查的时候没有变化。电视采访的灯光照得室内通明。各报记者群还都挤在那里。所有的电话还是处于多次拿起,又多次放下的状态。
知事和副知事彻夜未眠。县警本部长也是如此。年事稍高知事肩上挂条毯子,倚在沙发上。
第一师团参谋长龙村依然在奋战。有几个穿战斗服的自卫队员是龙村的部下,他们在大示意图上不断地标示出,时刻移动变化的鼠群展开状况。
女性的,但没有抑扬顿挫的照本宣科式的说明没完没了。两个女职员轮流宣读报告:
“韭崎市的大火烧光了百分之八十的街区,现在总算火势渐微。市民遇难情况不明。直升飞机和装甲车救出的伤员运至甲府,已经接管的三座医院,接收了超过接收能力几十倍的伤员。正处于功能几近瘫痪的状态。……早晨六点零五分,第十二师刚刚进入西部及南部地区,并且开始展开。根据他们的报告,随着无色将明,鼠群都急速地从市街地区消失了。其次。以甲府市为中心的各村镇发来到目前为止的受灾报告……”
右川跌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职员送上的速溶咖啡杯子,他在取暖。
“大约有五千左右老人和儿童乘自家汽车避难去了。”
副知事告诉右川。
“只有五千么?唉。”
右川点点头,并没有责难。
“天一亮,避难列车就起动。国铁安排了约二十趟用于避难的专列。而且所有的公共汽车也都动员起来了。自卫队的车辆也可以有步骤地挪用于避难。市民也好象终于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到今天晚上为止,大约能有几万妇女和儿童离开城市吧。”
“很好。”
“右川博士。”电视摄像镜头对准了右川,“来报告说鼠群随着天亮而消失,由此究竟会怎样呢?”
“老鼠是昼伏夜出性动物。它们的这种本能多少还残留在鼠群中吧。不过,很快就要消失了,恐怕……”
“恐怕什么呢?”
“恐怕,今天夜里,随着太阳落山,我认为现在这些老鼠将和山区下来的老鼠本队合流,从而一口气地横冲直撞。”
确切情况,右川也不知道。然而,右川把大半生都耗费在鼠类研究上了。他可以根据个别老鼠的动态,或者总体的动向,判断出某种程度的未来。
“……失火房屋,十八户。死者,十二人。负伤者,人数不详……。下面是昭和镇……”
失去女性感情的报告声在继续。
“你等一下。”
龙村打断女职员的报告。
“现在,对策本部长及副本部乘飞机来了。马上到达这里……”
“还有比那更重要的!”右川制止龙村说道,“鼠群密度现在怎么样啦?查明了吗?”
“现在是早晨六点二十五分,在密度大的地区,报告上说是一公顷有两千到三千只老鼠。”
“片仓警视……”右川对片仓说,“那样的密度,因为是在白天,大慨再也不会小于这个数字了。怎么办呢?请强壮的市民帮助抵御鼠群吧。不用说,还要请自卫队全体出动。市民要是出来的话,大约能杀死一百多万只老鼠。这顶多也许是九牛一毛。”
“试试看吧。也许杀不死一百万。”
片仓站起身说。
“您不休息一下不行啊。”右川对县知事说,“反正,今天晚上还是通宵……”
狂澜的夜,永远没有黎明的夜……右川咽下下面想说的话,不开口了。
二
十二月二十一日……
长夜见明,恶梦般的长夜。
上午七点,直升飞机在甲府盆地一带广大的市街村镇上空盘旋,用麦克风呼叫扑灭鼠群。扑灭鼠群只限于强壮的男人,并且严厉警告他们,要选定万一危险的时候可以避难的建筑物。
警察的装甲车四处奔走进行劝说避难。巡逻车由于鼠群散乱造成危险的打滑,而跑不起来了。
冲田克义和曲垣五郎八点钟之前离开对策本部,冲田把吉普开到大街当中,甲府市说起来多少也是以田园般的城市而闻名。北侧靠近秩父群山的山脚,南侧是广阔的田野,市区街道狭窄。
警察和自卫队的车辆开始把避难者运往火车站。大多是老人和妇女儿童。老鼠到处可见,都是些几十只,几百只的小群横穿马路,象旋风似的在路上来回奔跑。人们都染上了老鼠恐怖症。只要看见仅仅几只老鼠就高声尖叫,昏头转向。走着去火车站是不可能的,满街都辗碎的老鼠尸骸,即使是刚强的人也觉得恶心。特别是在山区投放了大量的触媒剂,也许由于接触那种粉剂,许多将死的老鼠在公路上,人行道上摇摇晃晃,象跳舞似的蹦起来,跌下去,倒下,痉挛。
除了避难的人以外,灭鼠的男人们来到街上,他们拿着用木板赶制的杀鼠器,成群结队地在街上追打老鼠。
汽车开到甲府火车站前面。在战前广场也能看到这样的情景,所有的商店都关门了,那些店员和车站员工正拿若扫帚和木板同几十只老鼠搏斗。被包围的老鼠向人们发起反击,它们顺着敲打它们的扫帚柄哧溜哧溜爬上去,最后来个小腾越,冲着人露出牙齿。但是,几十只的小鼠群终究不是人的对手,眼看着就被打得七零八落,死的死,伤的伤,半死不活的还在满地打滚。人们厌恶那些半死不活的老鼠,脸上带着恶作剧的表情追上去,把它们敲碎。站前就是这样杀死的老鼠有千百只。在这些尸骸上又有别的鼠群走过,再有公共汽车和吉普车碾轧,柏油马路上血肉模糊。
“真是残忍啊!”冲田驱动吉普车说,“很快到了晚上攻守形势将会为之一变。现在人们杀鼠过度,成了老鼠的眼中钉,也许它们的同伴将为它们报这个仇。一看类似现在的这种光景,就会产生那样的感觉。
“这不仅是老鼠。可以说所有的动物都是这样。人们过度杀戮除自己以外的动物。这些老鼠把那些动物怨恨承担起来也来向人类挑战。向人类挑战的只能是老鼠,猫和狗怎么也能胜任,因为它们没有繁殖力。老鼠是可以凭繁殖力灭亡人类的唯一动物。
“而且它们还能传播病菌。”
“病原菌?……说起这个,您夫人怎么样了,据说医院正濒临功能瘫痪。”
“嗯,我想一会儿过去看看。”
冲田把吉普车开向曲垣的宿舍。
打盹的曲垣下车后,冲田赶到甲府国立医院。甲府医院如同野战医院一般,收容不下的患者挤在走廊里,有满身是血大喊大叫的患者,还有已经断气,就那么放在那里的尸体。
冲田找到了广美。广美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看上去她立刻就会倒下去。她抱着肩头和冲田上了楼顶平台。
“你最好是稍微休息一下,跟我一起回宿舍吧。”
“不光是我自己呀。”广美在夕阳斜照的平台一角找个地方坐下。她精疲力尽了,说,“医生和护士也都不睡觉不休息啊。自卫队的医师团和护理班子来了,总算该喘口气了,可是……”广美闭上眼睛,阳光照在她那白净的脸庞上。
“不是说除了重伤员以外,让其他病号都乘避难列车吗?”
“那个么,好象不是那样的吧。”
“为什么?出了什么事?”
广美把脸冲着太阳,充分接受阳光的照射。
冲田轻轻地把手放到她的肩上。
“传染病呗。韦耳氏病——急性待染性黄疸和潜热病,沙门氏杆菌引起的食物中毒,立克次化体痘疮,还有甲府独有的可怕的地方病——日本血吸虫病。一切感染源都来自老鼠。现在医院里收容的患传染病的越来越多,一出现高烧,体内发疹子,就不得了啦!因为害怕蔓延,没有肯接收的医院。据说连最近的诹访市也由于市内病房超员而挡住了直升飞机运去的患者。厚生省的传染病对策班子十分焦虑,但紧急时刻还是束手无策。已经接管的三家市由医院已经暴满了。”
“岂有此理!”
这种情况冲田第一次听说。对策本部把扑灭鼠当作主要任务,还没顾上这边的事。
“这只是私下议论,可……”广美把肩靠在冲田胸前,说,“听说好象正在发生鼠疫呢。”
“鼠疫?不至于……”
不管怎么说,老鼠一增加就容易发生鼠疫。
“我想是流言蜚语吧,可是……”
“是的。”
“检疫措施是完善的,如今鼠疫菌不能入境。”
“还有,那个黑川洋子也住在这家医院。”
“啊,那个音响生理学家么T”
“她得了鼠咬症,全身浮肿,淋巴腺也肿起来了。全身肌肉剧烈痛疼。脸上出现了紫色的斑点。”
“真可怜。什么时候去看看弛吧。”冲田紧紧地抱住广美,说,“回宿舍吧。不稍休息一下身体就垮了。”
忘怀的,不,在想象中常常拥抱的,广美的肉感,使冲田陶醉了。
“我,你能原谅我吗?”
广美声音低低地问。
冲田没说话。他把脸贴在广美的唇上。彻夜未眠的疲劳溶解在搅在一起的舌头上了,此刻体内只有强烈的亢备。
“让你,让你的妻子回来吧?”
广美呼吸急促,挪开嘴唇问。她的胸脯一起一伏。
“还用问吗?”
冲田扶起广美。
就这样,冲田带广美出了医院。
在回宿舍的途中,路上所见的情景,充满了紧张。警察和自卫队员及市民合在一起追杀老鼠。公路上,人行道上都是这种光景。街道上到处都堆起高高的老鼠尸骸。在那些尸骸旁边有几只乌鸦,乌鸦好象吃饱了,或者是不想吃老鼠,一个个心不在焉地望着死老鼠堆。运送避难者的车辆接连不断地在公路上往来。巡逻车和急救车缓缓而行。只有自卫队的装甲车飞速地奔跑。直升飞机继续在天上飞行。
“这跟我们村里太不一样啦。”广美小声说。
冲田没有说出一句安慰的话语。
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电话响起来了,冲田拿起话筒。电话是曲垣打来的。
“你要睡到什么时候!”
曲垣曲声音一开口就很高。
“什么事啊?”
“出了大事啦!你马上到本部来!”
曲垣那边挂断了电话。
冲田悄悄抱正在睡着的广美,广美一丝不挂地睡着。冲田想起临睡之前相互之间的亢奋。这是一种充满温馨的记忆,使人密到安心。冲田心中充满了肌肤重合所带来的舒适。
他下了床。
他动作麻利地收拾起来。留下一张便条,然后离开宿舍。他把吉普车开到街上一看,心里顿时觉得不安起来,街上的情景和早上太不一样,成了无人街,一个人也看不到。
……鸦雀无声啊?
难道……冲田心头掠过一丝疑惑,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异常的事态。在自己睡觉的时侯,全体市民不至于一下都逃走了吧?甲府市被遗弃了,只有曲垣留下来了?大街上怎么如此寂静?
冲田抬头仰望天空,不知什么地方传来飞机的声音。但看不见飞机的影子。
……是错觉吗?
突然,满载自卫队员的装甲车出现在大街上,装甲车发出轰鸣奔驰着。
冲田松了一口气,同伴还有的是呢。放下心心的冲田看见了鼠群。公路上开始出现原油般流动的黑色绒毯。那是两三千只的鼠群。冲田急忙停住吉普车,从未有过的恐惧爬上脊粱骨。
现在要是遭到这群老鼠袭击的话……
他等着老鼠横过马路,想起了今天早晨站前广场的杀戳。那时一群才几十只,二十几个人围打一群,毫无恐怖之感。可是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而鼠群则膨胀为几十倍到几百倍。
紧张的恐怖抓住了冲田的心。
冲田抬头看看周围的大楼,所有的大楼都寂静无声。所有的窗户都紧闭着,一个人影也没有,简直就是死亡的大街。
出了什么事?
冲田后背冒凉风。他开始想起老鼠的可怕。不,不是脑鼠。老鼠制造的无人街,可是为什么人们迅速地消失了了呢?老鼠象征着这种令人害怕的气氛。现在,如果只有两三只老鼠爬上吉普车,自己大概不会疯狂地逃走吧?他心里这样想着。
他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
鼠群还在横过公路。
三
冲田走进对策本部,他渐渐地恢复了知觉。本部里人员基本上到齐了。但是,这里异常沉闷,笼罩着恐怖的气氛。
“出了什么事?”
冲田做到右川博士身边问。
“鼠疫。”
“鼠疫!”
冲田望着右川的脸。右川紧皱眉头的表情显得很苦闷。
“据说发生在国立甲府医院。”
“甲府医院?不至于吧……”
冲田不作声了。
“如你所见,甲府成了无人街。”曲垣走过来说,“不,不是无人街。人还是有的,只是屏息禁闭起来了。下午两点,广播和电视传出了发生鼠疫的新闻。这时全体出动扑杀老鼠的市民一起退避家中。于是更厉害的流言蜚语开始蔓延。说警察那样固执地劝告他们避难,是因为知道这些鼠群带有鼠疫菌。”
曲垣是个乐天派,但此刻他的脸色铁青。
“发生了恐慌……”右川口气沉重地说,“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办法。是啊,鼠疫菌要是寄生在鼠群当中,那就没救了。这可是二十亿只的鼠群蜂拥而来的时刻啊。现在市民受到冲击躲在家里。但是马上就会形成很快状态……”
右川的表情显得计穷智竭。
“可是,这么会呢,鼠疫?那严格的检疫措施……”
知道了无人街的原因,冲田浑身起鸡皮疙瘩。他意识到,“本来老鼠所带的病原菌就正在使传染病蔓延,再加上鼠疫……那将是无法收拾的局面。”
“检疫是严格的,但不是绝对的。”
曲垣做了说明:
传染病检疫定为六种,鼠疫、霍乱、天花、斑疹伤寒、黄热病,回归热。在任何岸边都制定了阻止的方针。对于船舶则使其停泊在检疫海域,由医师和检疫官进行调查。
现在则由无线电检疫取而代之。外国航船停靠日本港的时候,在入港前的十二至三十六小时内,要通报该船舶的停靠港和船员的健康状况。根据世界保健机构(WHO)决定的规则有十六个项目,从入港前十五天内是否出现患者,一直到船内老鼠的驱除证明,船员的接种疫苗证明,装载的货物等内容。
但是,即使通过无线电检疫并发出“一切正常”的情况下,也决不能说是万无一失的,因为有谎报的情形。而且,现在是大规模运输的时代,例如集装箱船,庞大的集装箱一个一个地检查是不可能的。如今,在加利福尼亚污染病原菌的老鼠尸骸,在日本登陆之后才被发现。
这种危险,跟检疫官和医师到船上去调查一样。再加上病毒还有所谓潜伏期。还有,很难把船内的老鼠全部杀死,可以准确地说,检疫业务存在很多漏洞。为了弥补这些漏洞,各检疫所定期在码头等场所捕鼠,检查病原菌。尤其是对于到危险地域的海外旅游者及进入我国境内的人,要交付健康卡片,在任何地方身体状况若出现异常,必须立即就医,医生如果认为确属异常就报告厚生省,马上进行安排开始防疫工作。
“到头来,检疫业务是不完善的。要是期待更加完善,只有闭关锁国。可是,这次的鼠疫苗是厚生省派到国立甲府医院的传染病预防班发现的。医院里有发高烧的象是鼠疫症患者。然而,大多数传染病都会出现高烧。特别是老鼠作媒介的传染病更是如此。……归根到底,要检验出病原体,以及利用血清学的方法诊断出真症——腺鼠疫。这是近日的事。另外,说是发现了带菌者。”
曲垣的声音低下来了。
“可是,那怎么办呢?”
“根据政府的命令采取强有力的防疫措施,停止避难,列车停止运行,公路也被封锁了,我们成了瓮中之鳖……”
“……”
“这是不得已的做法。近一个世纪以来,鼠疫菌没有进入文明国度。在交通发达的当今时代,一个国家发生鼠疫就有立刻传遍全世界的危险,不过作出什么样的牺牲也必须防止扩散。对我们这些人,政府也许将见死不救。”
“可是,那样的……首先,如果是因检疫漏洞进来的鼠疫,那么为什么横滨之类的进出口港附近没有发生鼠疫,而突然发生在这样的山区呢?这不是很奇怪吗?”
对于冲田来说,这是无法理解的。
“那边的情况,我们也不知道。发表出来的情况也是吞吞吐吐含糊其词的。只是预感到里面好象有什么东西,但处于这种事态,只能信其无。由于进入戒严状态,不可能取得情报。”
“……”
冲田沉默了。好象是有一种必须思考什么问题焦虑,但实际上又不知道思考什么才好。
似乎每个人都是这样,阴暗的表情显示出束手无策。连勇武过人的龙村参谋长也是如此,一筹莫展。这不是没有道理的,虽说对手是二十亿只老鼠,总不至于没有对付的办法。可是,眼睛看不见的……不,鼠疫苗作为对手,人们就没有办法了。且又称黑死病的鼠疫,是受为可怕传染病。十三世纪黑死病袭击欧洲的时候,把整个欧洲人口的三分之一拖进了死亡国度。
这种病的特征是高烧,脉搏微弱,可以说也招致精神状态异常。不久皮肤就干燥得干巴巴的,出现黑紫色的斑点,随即死亡。人死了之后体温还在上升,变成黑色枯干的木乃伊。高烧最后把人体完全烧光。潜伏期是一天——七天……
迎击鼠群的自卫队步调一致能对付得了吧?
“这是最坏的状态。”右川耸耸肩说,“旅游者或者货物是可能带有鼠疫蚤的吧,但按常识怎么也无法想象。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么,逼近的二十亿只老鼠星是几成身上带鼠疫蚤,并且能严禁其离开本县吗?”
谁也不吭声了,连记者们也沉默了。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去向,该怎么办。
“本部长——副首相,副本部长——防卫厅长官在哪儿?”
冲田小声问曲垣。
“听说坐飞机逃回去了。”
曲垣用失望的口气回答。
“……广美不至于感染吧?冲田猛然想起往宿舍打电话。虽然出来时给广美留下便条,叫她今天一夜别到医院去,可心里还是感到急躁不安。总机挂通了,冲田请对方继续呼叫,但没有回答,一阵刀子割肉似的痉挛传遍冲田的全身。
“请问县知事。”冲田用颤抖的声音问,“有什么对策吗?”
“没有。”
知事面如土色。他因身心劳累现在也颓然而坐,瘫在那里。
“据说厚生省也只有一点点疫苗,怎么也……”
“可是,这可怎么办呢?鼠疫在冬天不是极为猖獗的吗?”
冲田觉得广美的感染已经是即成事实了。那么自己也……
“据说政府已向世界保健机构(WHO)请求援助。WHO开始出面扑灭鼠疫,但疫苗的到来,最快也……”
知事的话含糊了。
“总而言之,WHO也没有几十万人所需的疫苗。疫苗是生产,最低怎么也得需要两个月的时间。”
曲垣解释说。
“不是误报或者误诊吗?”
冲田不肯罢休地问。
“用血清学的方法查明是真症。这已经公开了。”
曲垣慢慢地摇着头说。
“这么说,我们得是吗?……”
没有人回答。
“不知道……”
右川使劲摇头嘟哝着。
“不知道什么,右川博士?”
冲田问。
“你也想想看吧,为什么在这些鼠群骚扰最厉害的时候恰好发生鼠疫,这不是很奇怪么?这可是过去的近一个世纪都没有的事啊……”
右川的眼睛望着远处。
“禁止逃离本县。恐怕县境的所有公路都有自卫队和警察在武装警戒。这是无可奈何的。我要是首相的话,也得下这样的命令。对于我们这些瓮中之鳖来说,能做的……”
“能做什么?”
“只有彻底扑灭老鼠,然后把杀死的老鼠烧掉。作为鼠疫菌媒介的是鼠蚤。老鼠一死,鼠蚤就离开死鼠移到人体上。就是这样。……但是,我们前对手哪怕只是鼠群,也能给我们以毁灭性的打击。死马当作活马骑,守住最后的堡垒吧。那个巨大的鼠群现在也正突袭过来……”
“鼠疫苗的感染不只是从跳蚤那里来的吧?”
“不,通过皮肤和口腔都会感染哪。”
“……”
冲田不作声了。
片仓警视打破了满座的沉默。他拿警察专用无线电话,说:“告知全体巡逻警察,根据政府的命令。依然严禁避难。在县境封锁公路。禁令没有解除的希望。在追加指令下达之前要众所周知,严禁市民和全体县民外出。防备鼠群。再过两三个小时鼠群就会蜂拥而来。我命令你们竭尽全力慎重行动。鼠疫的预防注射很快就要到来。到今天半夜为止,由自卫队的飞机投放DDT(滴滴涕)。你们不得轻举妄动。上述命令立即生效。”
片仓是那种冷静的人。
好象从此开了头似的,第一师团前哨部队的无线电报告来了:
“本部,在甲府市周围,鼠群的行动急剧地活跃起来了。”
“继续戒严!”龙村猛然嘶声怒吼,“把火焰喷射班调到前面!全体队员不得离开装甲车!”
畜牲!……龙村参谋长闭上了嘴。
这时,三个男人被带进本部。三个都是中年人。一个中等个头的男人被介绍给县知事之后,他就靠近县知事身边耳语,知事随即跟身旁的县警本部长岩永警长咬耳朵。岩永再跟右川咬耳朵。然后三个人同时站起身。和三个来客一起走进特别房间。
追上去的记者群被龙村的部下挡住了。
“那不是东京地方检察厅的长官吗?”
不知是谁高声叫道。
“东京地检……真的吗?”
冲田问曲垣。
“那个高个的是东京地方检察厅的吉宗检察长。另外两个不知道是谁。可是。东京地检的长官,为什么到这个地狱里来……”
举垣注视着特别房间,用沉重的声音提出一个谜。
四
特别房间马上挂来电话,叫片仓警视和冲田克义进去。
片仓和冲田离开座位。
特别房间里,各自三个人面对面,右川博士面带怒色。他那怒气冲冲刻满皱纹的脸转向冲田,说,“有一个浑蛋散布了鼠疫菌!”声音颤抖。
“散布鼠疫苗……”
冲田从头问起。
“还不能确定。”高个子的,面貌端正的人接过去说,“我是东京地方检察院的,我叫吉宗。这位是外事警察高桥君。那位是办理特别刑事法公安的志麻君。”吉宗检察长自我介绍说。
“我们正在搜捕一个叫D·阿达姆逊的男子。他的国籍是美国。白种人。身高一米八十三。体形为瘦型。年龄三十四岁。”
吉宗递上照片。
“就是这个人把鼠疫菌……”
冲田瞥了一眼照片说,然后递给片仓。
“各位大概知道吧,现在鼠疫只发生在非州大陆、南美大陆,还有东南亚的部分地区。随着WHO的有力指导,通过各国的紧密协同作战,所以鼠疫得到了封锁。虽然不可性不是没有,但根据常识不能设想在文明国度发生鼠疫。可是,前天发现了一个类似鼠疫的患者之后,厚生省的检疫、防疫两机构立即出动追查原因,因为他们怀疑这种突然的发生是阴谋的……”
吉宗年近五十,带有都市生活烙印的脸上,现出深深的不安。
“果然,在公开发生鼠疫消息的五小时之前,准确地说是今天上午九点,美军远军司令部发来非常通报,说一个叫D·阿达姆逊的男子大约于五天前失踪了。美军方面要求CIA远东支部协助,查访阿达母逊的行踪,当然同时也委托警视厅进行搜索。这所秘密事项。阿达姆逊是个医师,在东南亚某国细菌武器研究所工作。他的突然失踪可以判断为被某国间谍组织诱拐了。所以此事应该由CIA处理。可是,现在连D·阿达坶逊的住处也不知道。恰好,今天早晨,细菌武器研究所有一个下级职员与阿达姆逊熟悉,他向美军司令部提供了重要的证词。
在座的人都无言听着。
“那个证人对阿达姆逊抱有重大怀疑,怀疑他把带有鼠疫菌鼠蚤从研究所拿出去了。据说是在阿达姆逊得到休假飞往日本的前夜干的。那个下级职员是个黑人。但根据他的证词,阿达姆逊好象有点神经衰弱。日本鼠祸在全世界的报纸上作为文明结束的现象有详尽的报道。据说阿达姆逊贪婪地阅读那些报道,当时就进入亢奋的状态,老鼠袭击并大嚼人类,这是世界末日的情形吧,或者是对神的褒渎吧。总之,他表现出异常的兴趣。那时候,鼠群在中央线使列车颠覆吃掉了三百几十个乘客。阿达姆逊读到这段报道,脸色苍白地望着天上,混身发抖。不久,阿达姆逊就向那个黑人透露说:‘我要彻底消灭鼠群!’我想各位都知道,鼠疫是老鼠的疾病,老鼠患鼠疫就死,如果让鼠疫媒介——鼠蚤在鼠群中蔓延,那么即便是二十亿只老鼠也立刻就会死绝。我想阿达姆逊所考虑的是不是这个呢?……”
“疯子!”右川大叫。“不,是混蛋!蠢货!”
“那个研究所,为什么要培养鼠疫菌之类的细菌呢?”
冲田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大概是作战略的一个环节吧。公元前三百年,有一个叫阿里克山大的国王,在包围敌国的时候,他就下令把因鼠疫死亡的士兵的衣服投进敌人的井里,结果不战而胜。此理好象古今未变。”
“……”
“据说阿达姆逊开始对这样的细菌武器研究持有疑议,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这是非人类的研究。他的恼怒加剧了,他的神经更加脆弱。于是对于这次鼠群骚扰……”
“那个阿达姆逊。”片仓插话说,“他的踪迹,知道追踪到什么地方了吗?”
“五天前的大清早,他拿着一个旅行用手提包离开了横田基地。我们就知道这些。恐怕可以想象,他那手提包里就是鼠蚤。要是民间飞机,可以捡疫。但他要是乘美国军用飞机,那就怎么也没有办法了。这是现实。可以说我们现在的检疫盲点(空白点)就是美军。那另当别论,总之,我们确信阿达姆逊的踪迹就在这附近,所以我们来到这里。因为事关重大,不得不慎重对待。如果查明是阿达姆逊投放的鼠疫菌,将期望政府下巨大决心对没交涉,很有可能关系到《日美安全条约》的废止。因此,必须取得确凿的证据……”
“恐怕白费劲吧。”右川推托对方说道,“那个疯子八成让老鼠给吃了。假如不是那样,要搜索其踪迹也是不可能的。现在是鼠群逼近眼看就要冲进来的时候,要找个目击者之类的那是不可能的。请你们立刻坐上飞机撤回吧,不然的话,要染上鼠疫的。”
右川开始翻上衣口袋,冲田把香烟递过去。右川几乎不买烟,可却有一个到处翻烟的习惯。
“我们将留在这里。我们接受了命令,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定要找到阿达姆逊的踪迹。”志麻回答说,“我带来了警察厅给县警本部长的全面协助指令书。不过,现在首先要跟鼠群决斗吧。”
志麻是个身材修长,使人感到精捍的人。
“正是。”右川站起来,说,“只能期望鼠疫蚤不在鼠群中扩散。如果扩散的话,这里会有三分之二的人死掉,或者也许是全部死绝。政府停止了列车运行,封锁了公路。这是存心让我们和鼠群拼命。现在,在这个世界上无法想象的悲惨的战争就要开始了,不是么。人死在哪里还不是一码事。”
右川走出房间。他好象是下了决心,恢复了飘飘然的举止。然而在冲田看来,那是很沉重的行动。
大约在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里,对策本部内象开了锅一样喧闹。
警察和自卫队的无线电话不住声地呼叫联络。二十几台电话响成一锅粥。
以正面甲府市为中心的大示意图,现在涂满了白色,越到那红色的边缘血色越浓。旁边的桌子上有军棋,在那上面用棋子表示自卫队的位置,随时随地按照鼠群的情报发出移动指令,修正棋子的分布。
首脑们一回到座位上,女职员就开始宣读情况报告。
冲田离开了本部。
下午四点十五分……黑暗开始包围甲府,路灯洒下寒森森的光。
冲田驱车奔国立甲府医院。不知道是几群老鼠象流水一样漫过公路。冲田没停车,一直辗压过去。在鼠肉和鼠油使轮胎打滑的同时,好歹能继续前进。冲田身上有刺痒的感觉,也可以说是蚂蚁爬在身上的感觉吧。他觉得带鼠疫菌的跳蚤正在自己身上跳,引起了皮肤反应。
如果难逃一死,那么还有知道死在哪里的坚强的神经。在以甲府为中心的广大地域,鼠疫菌正在扩散。要想逃避脸呼吸也能感染的细菌,那是不可能的。
突然,冲田想起那个疯狂的叫D·阿达姆逊医师。他眼前出现了阿达姆逊的身影,那人拿着封入鼠蚤和氧气的密封容器,从那容器里放出鼠蚤,在逼近的鼠群当中摇动着。这个身影恰恰是人类文明末日的疯狂化身。鼠类欢响了自身灭亡之笛,人类也是如此。阿达姆逊的身影正象征着这一点。
冲田想到,生命原来是这样脆弱吗。由于交通发达,从地球的这一端到那一端只用一点点时间就够了,这就关系到了使人类灭亡的问题。哪怕是大地尽头的细菌,极简单地就会蔓延到文明国度。科学的发达,把人类的生命关进了薄薄的玻璃箱内。这个作工精细的玻璃箱极脆弱,只要用手指一碰就破碎。生命就落进这样的玻璃箱里。
十有八九,阿达姆逊成了老鼠的口中食。要找到没有肉的骨头,东京来的人必须再骨头来证明阿达姆逊。也许,那家伙倒毙于他自己所带的鼠疫上了。
冲田在半跑赶回宿舍,但没有广美的影子。
国立甲府医院大门紧闭,里面有五个荷枪的自卫队员。
“让开!我是本部人员。”
冲田猛烈地砸门。
“这里被隔离了。请你回去!”
自卫队员把门打开一条缝怒吼道。
“我妻子在里面,正在作护士的帮手。请你帮我喊来,急事。”
“回去!”五个人都是年青的自卫队员。他们由于鼠疫的恐怖,一个个脸色铁青,说,“上面有严格命令,任何人不得通过!”
“求求您,啊,把我妻子喊来。”
冲田苦苦哀求。
“回去!你想患鼠疫么!”
年青的自卫队员面部抽搐着喊道。那种抽搐告诉对方,恳求也是枉然。自卫队员正把手指勾在枪的扳机上。
冲田返回吉普车。他开动汽车一边走一边抬头看医院。那是六层楼的现代化建筑。所有的窗口都灯火通明。冲田看在那灯光的下面潜伏着死的恐怖。虽然不知道鼠疫疫苗到了没有,但冲田认为广美确实感染鼠疫了。眨眼间的邂逅也许竟成了永别。这种离别的毫无情理使冲田的心凉了-脚田把不知要向哪里发泄的愤怒集中到吉普车上,集中演的速度凉了。
五
冲田辗杀了多少只老鼠。吉普车因打滑两三次撞到电线杆和人家的墙上,没有人出来追究。大街是荒凉的大街,只有老鼠以唯我独尊的气势横冲直撞。冲田已经不觉得老鼠可怕了。悲愤令他心碎,他狂暴地驾车飞奔。
汽车来到甲府火车站附近,当他要拐过广场一角的时候,突然,摩托车从黑暗中窜出来。冲田好容易才把车停住。原来是摩托车狂徒。摩托车不是一台,而是二十几台连成一串,一起开着车灯,同时发出轰鸣,一样的速度飞奔。狂徒们穿着清一色黑衣服,戴着头盔。每个人后背都插着一面小旗。看不出来上面写着什么。摩托狂徒眨眼间就消失在街道里。
冲田呆呆地目送着他们。过了一会他醒悟过来回到本部。
对策本部内决战气氛浓重。以右川博士为首,个个充满杀气。正面的大示意图已经被红点埋住了。那红点代表几乎无法图示的鼠群。一个红色图钉代表一万只老鼠。现在那些图钉在甲府周围,挤得几乎没有立锥之地。光图钉也好象越过一万了。
“还不许可开始攻击了吗?”
“本部!到底等到什么时候才开始攻击?”
各前线部队频频传来焦噪的询问。
“还不到时候!”龙村参谋长拼命地阻止说,“胶凝剂有限,要等到鼠群本队靠近!”
“龙村参谋长!”右川怒吼道,“为什么不发动攻击?”
“我认冲火焰喷射器是有缺陷的。”龙村回过头来咬牙说道,“连续喷射只能喷射几秒钟。它不是万宝槌。充填的胶凝剂也是有限的那么些。现在,象黑山一样的,几亿,十几亿只的鼠群就要来了,火焰喷射器是用于迎击并扑灭这些鼠群的。”龙村变了脸。
冲田注视着桌子上军旗,自卫队分布在甲府市周围。白天,防卫线一直扩展到整个甲府盆地的各个村镇,晚上骤然收缩。这是决战架势。“计算机得出最终预测来了。”女职员的情况报告说,计算机预测发生变化。“首先是鼠疫菌向鼠群的扩散,发生源等详细资料输入不足,因此无法作出正确判断。根据估测,患病率为千分之二,即在十亿只老鼠中有二百只老鼠患有鼠疫,或者接近这个数字。
“患病的老鼠非死不可。今天上午十点,自卫队的飞机在市街村镇投放了九十吨触媒剂和磷化锌,鼠群中因此而死大约为六百万只。七百台火焰喷射器的战果大约为五百万只。总计死亡老鼠约一千三百万只。这是计算机得出的结果。下面是甲府市受灾预测,最大的灾害是火灾。现在,风速每秒六米。气温三点六度。干燥度……”
“只有一千三百吗?……”
曲垣叹了一口气。
“二十亿中的一千万。”
冲田无力地回答。
“你妻子怎么样啦?”
“完了,国立甲府医院被武装隔离了。”
“是么?不过,你不必那么担心。大量的疫菌即使不能马上到来,她总归是在医院,消毒是医院的拿手好戏。安全率比我们高。”
“唔。”
冲田点点头,只能抱那种愿望了。
“烧毁房屋七百户,烧死人员及……”
冲田望着黑暗的室外,突然一道闪光划破黑暗。那是照明弹发出大白天一样的光亮。
“终于,开始啦……”
曲垣嘟哝了一句。
照明弹一个接一个地升到天上。在那洒满白色光的空中,直升飞机象怪鸟一样在盘旋。
黑暗……
摩托歹徒集团成群地奔驰在黑暗的街道上。他们都是些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明亮的灯光捕捉着挤在公路上的鼠群。摩托歹徒们使摩托车发出空不可见的威吓冲进了鼠群。他们横冲直撞,把鼠群辗压得一塌糊涂。摩托车虽然打滑,但并没有翻倒。所有摩托车都带防滑链,链条铰杀老鼠,同时把绞碎的鼠肉溅得四处乱飞。二十几台摩托车排成几列,一边辗压老鼠一边前进。
摩托歹徒们冲进住宅街,一起把车停下。他们全体下了摩托车,其中一个黑衣人举手为号。按照他的信号,二十几个人冲向民宅和公寓。他们四五个人一伙敲打各家各户的门。惊慌开门问有什么事的后民,立刻就被歹徒们击倒在地。
歹徒们盯住女人蜂桶而至。有穿睡衣的女人,也有防备鼠群而处于临战状态的女人。歹徒们不容分说强行把这些上人拉走。敢于抵抗的女人被按住手脚抬走了。其中还有和丈夫睡在一个被窝里的女人,就那么赤条条被拉出去。
总共有九个女人被劫持。歹徒们把抢来的女人弄到摩托车上。
公路上的鼠群左来右往。
女人们无法从同时奔驰的摩托上下来。如果硬要下来翻倒在地,很有可能成为老鼠的食物。即便不那样的话,每个都是赤足,她们没有勇气光着脚,冲进带有鼠疫菌的鼠群逃回去。没办法,只好紧紧抱住歹徒的腰。
歹徒们灵活地摆动车把。
歹徒们唱着疯狂的凯歌一阵风似地卷走了。
不一会儿,歹徒们驾车赶到小学校的体育馆。小学校里没有人。九个女人被带进体育馆,她们吓得缩成一团。歹徒们围上来把她们扒得精光。响起一片惨叫声。
九个女人被围到一角,一个歹徒冲上来拉走一个女人。
“住手!放开我!”
女人大叫。
歹徒毫不费事地把那个女人推到床上。那个女人不到三十岁,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她被歹徒按住,听天由命。分开两腿,只能分开。歹徒只脱光半身就骑上来了……
远处的照明弹映出两个人搅在一起的身影。
“啊——哈、哈、哈、哈、哈……”
一个年轻人叫起来,跳起奇异的舞蹈。后面的年轻人随着他,“啊——哈、哈、哈、哈……”他们把赤条条的女人抢出来,发出猫头鹰一样的叫声。
照明弹不断地照亮室内。
被强xx的女人渐渐地沉浸在奇妙的感觉里。这象是恶梦,又象是陶醉。恐怖感消失了。从声音和体感来判断,这些歹徒的年龄还属于少年。或者刚刚脱离少年时代。看见他们那怪异的舞蹈,听到他们那伴舞的歌声,无论如何都令人产生世纪末之感。这也象是人类走向灭亡的仪式。女人们于是想起所谓“祭品”这个词,那祭品就是自己。其他悲哀的心情没有了,相反竞产生了某种崇高感。
女人渐渐麻木了。
在对策本部,片仓警视接到的电话是:狂徒劫持妇女,请立即出发。
“你是说,说骑摩托车的歹徒劫持妇女么。……明白。”
片仓挂断电话走出本部。
“是刚才遇上的那帮家伙!”
冲田起身追赶片仓。曲垣随后追了上来。迫上之后,他们坐进冲田个人用的吉普车。巡逻车肯定会在老鼠尸骸中进退不得。
十分钟后,他们赶到受害者住宅……
他们扔下那些脸色苍白而又疾言厉色的男人。冲田驾车追赶摩托歹徒。老鼠的尸骸显示出摩托车的踪迹。
“二十亿的鼠群,再加上鼠疫。这是疯狂的序幕。被追捕的恐怖将迅速扩大恐慌。人也好,鼠也罢,都是疯子。”
曲垣说出自己的感想。
“尽管如此,也难以容许强夺妇女之类的行为。”
真是岂有此理,冲田想。
“是难以容许的,但我觉得自已理解那种心情。”
对死到临头的集团讲理性是愚蠢的,曲垣认为,伦理存在于生的一边,死的一边没有伦理可言。
片仓沉默着。
他们辗压鼠群,赶到小学较。体育馆门前有许多摩托车。
片仓率先冲进去。冲田和曲垣跟在后面。
在接连不断升起时照明弹亮光下。他们看见了怪诞的情景,九个女人并排在一起,正在被奸淫,周围是十几个黑衣人在跳舞。
“啊——哈、哈、哈,哈、哈……”
刹那间,冲田觉得似乎迷失于梦幻世界之中,女人们洁白的裸体着魔地蠕动着,在海水般淡蓝的光影里,那种蠕动看上去非常妖艳,却又让人感到一阵阵恶心。
“啊——哈、哈、哈、哈、哈……”
“不许动!”
片仓断喝道。
舞蹈突然停止。
“什、什么、你、你们……”
跳舞的歹徒们挤在一起,好象还在梦中没有醒过来。
歹徒们挤在一起拥上来了。
这是情急的反应,冲田感到杀气。
“杀掉!喂鼠!”
“男的!打死!”
歹徒在一片打杀声中逼过来了。
冲田后退了。男的没有用,需要的是女人。即使把三个人杀了,歹徒们也好象要决心和九个女人继续搞下去。
慢慢后退的冲田转到片仓身后。他认为,片仓是个沉着的人,而且习惯地狱场面,他大概能镇住歹徒的杀气吧。
手枪射击声在房间里回荡。
冲田哆嗦着缩紧身子。
枪声连响五次,几个歹徒“扑通”“扑通”倒在床上。其余的歹徒冲到窗边砸碎玻璃逃走了。正在性交的几个歹徒也光着下半身越窗而逃。屋里剩下了九个一丝不挂的女人及几个没被手枪击中的歹徒。
“为什么!为什么开枪!非开枪不可么?”
曲垣质问片仓。
“微不足道的事,别问了。”
片仓平静地回避曲垣。
“什么是微不足道事?你的作法。纯属嗜血成性的杀人狂!”
“你们!”片仓不理睬曲垣,对那些女人说,“穿上衣服,快!鼠群围上来了!”
片仓说完就回到吉普车里。他拿起吉普车的无线电话呼叫对策本部警备部。
“我是片仓。强夺妇女施加暴行的歹徒,有六人被击毙,其余在逃。请与警察装甲车取得联系,发现后要就地正法。这是命令。还有,这一击毙事件要立即安排新闻播放!”
“我忘不了这一事件!如果这场骚乱能够平息,我要把它拿到法庭上去!”曲垣是这种心情,什么警告也没有,冷不防击毙六个人,片仓的作法有点过于残酷了。
“按你喜欢的做吧。”
片仓连呼吸都不乱。
“快!老鼠!”
冲田叫起来。在惨淡的照明弹映射下,校园里荡起黑乎乎的微波。
六
“攻击开始!开始攻击!”
下午六点零五分,龙村参谋长下达攻击命令。
第十二师团第二联队长一等陆佐箸见,在通过甲府市外围的国道20号线辅助道路上摆开架势。从龙王镇到石和镇,联队铺开大约十公里的战线。火焰喷射器部队的十分之六左右归箸见的联队掌握。这是混成联队。
第一师团及第十师团剩余的火焰喷射部队在甲府市的北侧,也就是说,部署在山根下。
主力部队分布在20号线上。20号线的十公里路段配备火焰喷射器约四百台。根据直升飞机团的侦查得知,鼠群本队的一翼沿甲府盆地展开北上。还有另外一翼,但是得不到这方面准确的情报。所以拦截部队的主力除了摆在20号线上没有别的选择。如果这里被突破的话,甲府市必将遭到鼠群的蹂躏。第一、第十师团的装甲部队在两翼之间布阵,守在各条县公路上,这些是防备万一援救市民的部队。
箸见在战线中央的指挥所里,指挥使是一辆重型装甲车。
下午六点零五分,箸见接到攻击开始的命令,他让全军打开火口盖,顿时,在国道20号线十公里的路段上,巨龙似的火舌喷向暗夜。
根据直升飞机团的侦查得知,鼠群本队的一翼逼近了,正是象湖水一样北上的一翼。
另一方面的鼠群被树林遮住而无法确定,但可以设想山区的一翼正在南下。两翼将在甲府盆地合流,在劫掠粮食的同时向东移动。
不过,鼠群的动向很难掌握。整个盆地充满老鼠,外行人根本不知道它们的动向,只能看见它们横冲直撞到处吃人。提出鼠群动向预测的是整理情报的本部示意图,是计算机,而最终是右川博士的直觉。
火焰喷射使国道20号线清清楚楚地显现出来。这是地狱的场面,最大喷射距离三十米的火舌剧烈地左右摇摆在烧杀鼠群。这种情景在十公里的路段上接莲不断。
公路上挤满了老鼠,装甲车也冲进了鼠群,这在一小时之前就开始了。到攻击开始为止几乎无法计算有多少老鼠越过了公路。
火焰放射班打开装甲车车门,首先烧光车门口的鼠群开出立脚点,然后才能下车。
周围充满了烧焦老鼠发出的令人呕吐的恶臭。
箸见从车窗里看见,站在公路上自卫队员拼命把火鞭抽向鼠群。战斗一开始,照明弹就同时更加频繁地打到空中,周围亮如白昼。可以看见自卫队员在白光下浴血奋战。
火焰喷射器几秒钟就没有燃料——胶凝剂了,必须补充。这时另一个队员补上来开始喷射。稍微出现一点空隙有生命危险。
火焰喷射所及范围很快就尸骸如山。然而鼠群爬上那座山冲过来。这是可怕的气势。堆积很高的尸骸之山正在起火燃烧,鼠群好象被什么东西驱使着爬上那座火山,象流动的厚厚的沥青一样,扑灭火山冲了下来。来到近处的鼠群,它们那小小的,黑黑的,圆圆的,几万只鼠眼映在火上,象黑珍珠一样闪闪发光。火焰喷射器横扫它们,扫过之后,升起火焰的死骸堆积起来。
直升飞机在头顶上盘旋,里面的无线电话在高声呼叫。
“本部……鼠群厚度越来越高,好象是本队集结,视线所及,现在只能看见老鼠,鼠群完全覆盖了大地。”
“本部,这里是木更津直升飞机团。我们认为漫卷釜无川的鼠群是本队,估计有几亿只老鼠下来了。在釜无川内侧的甲府盆地,各处连续发生火灾。八田村、若草、昭和……所有村镇正在连续发生火灾……”
“本部!”
箸见呼叫本部。
“我是龙村。”
第一师团参谋长龙村对着话筒喊。
“我是箸见。听说了么,几亿老鼠顺着釜无川下来了。要立即恳请八间基地的战斗机团出动,进行凝固汽油弹攻击。照此下去我们也缺少胶凝剂。面对凶猛的鼠群,也只剩下一个办法了,那就是在平坦的原野上,用凝固汽油弹展开攻击。”
“明白。恳请战斗机团出动。竭尽全力!”
“明白。”
箸见透过车窗看见了远处的火光,那个方向是昭和镇。也许是鼠群包围了房子,冲进之后人们自己放的火。直升飞机团大概正在飞过去援救吧。但是对这种鼠群却毫无办法。
凝固汽油弹攻击几次提到作战会议上,然而没有得到采用。因为无法避免误投到人烟稠密地带。但是,现在各地已经正在发生火灾,箸见认为该下决心使用凝固汽油弹了。带有鼠疫菌的二十亿只鼠群正在甲府盆地集结,把它们消灭是高于一切的首要任务。
“不好!”
箸见不由得叫出声来。扑向鼠群,炽烈燃烧的火柱,猛然窜上天空。挥发油混合的胶凝剂熊熊燃烧冲到天上,那团火球满天开花,罩住了作为指挥车的重型装甲车。
“前进!”
重型装甲车骤然起动,一瞬间,装甲车成了火中的不倒翁,但那火焰迅速消失了。
“回去!救人!后退!”
然而这时箸见听见了惨叫。三个自卫队员被鼠群扑到了,跌倒的队员正在往起爬。这时已经无法识别那是自卫队员还是鼠疙瘩。装甲车怒吼着后退。它前面有一个自卫队员,他跑了起来,跑的方向是土堤,他摔了下去。看不见了。后面另一个人随他而去。一个火焰喷射班只有三个人好客易才爬进装甲车。
晚上七点三十分。
战斗机团的呼叫信号传进对策本部。
“我们是八间基地战斗机团,此刻正在甲府市上空。请指示凝固汽油弹的攻击地点。”
“战斗机团,我是对策本部,现指示投弹地点。一队去釜无川,与侦查队木更津直升飞机团取得联系,决定投弹地点。另一队去国道20号线。在辅助道路一带展开。要注意人群密集地区。”
“明白。”
战斗机团的轰鸣远去了。
“凝固汽油弹吗……”右川博士自语着,“大概没有办法,大火要殃及多少户人家啊,只好把眼睛闭上了。消灭鼠群本队是关键。汽油燃烧弹也许能扑灭鼠疫菌吧。”
“本部!我是箸见。”紧迫的声音传到本部,“快!快到道20号线!在辅助道路一带投放燃烧弹!十分火急!火焰喷射部队在各处都沉默了。这样下去再有十几分钟就得全线撒退!”
“明白。……战斗机团!”
龙村呼叫战斗机团。
“立即在国道20号线辅助道路一带投放燃烧弹!”
龙村的双眼充血。
“总退却吗……”
右川抱着胳膊闭上了眼睛。
“终于来到甲府了吗……”
县知事跌到椅子上。看上去,年老的县知事象一个重病人。
“警备本部!”警察无线电话响起叫声。“又发生了暴行,匪警电话一一0得到报警说,一些男人从汽车里冲出来,碰到人家就闯进去,进去对妇人和姑娘施加暴行。警察的装甲车出动了,但数量不够用,因为已经传来六起一一0匪警。请自卫队的装甲车回来协助紧急搜查。”
“明白。”片仓警视回答说,“要毫不犹豫地全部击毙!然后播放击毙人数,不严厉处置将发展为暴动!”
“明白。遵命。”
“警备本部!”
这是正要挂断电话对传出的喊声。
“站前大街的南信银行遭到抟劫!快!装甲车!”
“好!”
片仓用带尖锐的声音回答。
“使用本部专用的重型装甲车吧。”右川对片仓说,“哪怕是使用机关枪,也得把那帮家伙镇压住。不然的话,甲府市立刻就会发生内部崩溃的巨大惨案。谁都开汽车出来试试,紧急时刻怎么办?”
“第一师团——”听到右川的怒吼声,龙村开始呼叫师团,“除了自卫队、警察及消防车以外,其他车辆一律从道路上排除。排除之后继续巡逻。”
片仓走出本部。
“他的作法好象是对的。”曲垣目送着片仓对冲田说,“我没想到会到如此地步,谁都出来抢劫女人,到后来竞抢劫银行……”
这也是无法预料的事态。
“仅仅是鼠群的话,估且不论,鼠疫的发生恐怕就把市民弄疯狂了,不准人们离开此地,国家见死不救,这也许正是刚刚开始。”
冲田想起了广美。国立甲府医院有自卫队员在守卫,四五个暴徒大概冲不进去。但他还是不放心。此刻的暴动将引发更大的暴动。一些丑陋的男人陶醉于死亡的恐怖,在他们的眼睛里,有大批女护士的医院不恰恰是最好的猎物吗?
幸好,到目前为止,片仓警视的果断对策在抑制着暴动心理,但这又能维护到什么时候呢?鼠群的狂奔渐渐达定点。甲府市周围不断地发生火灾。整个个灭绝的村落相当多。自卫队第一线部队显出败退的征兆。终于,战斗机团的凝固汽油燃烧弹攻击开始了。
市民只是在忍耐着挨近地域。劫掠妇女的暴行很快会造成无法平息的恐慌。
“我是第一师团!”
这个电话传来的时候刚好八点钟。
“鼠群本队!可怕的大群从被群山吐出来了。现在在火焰喷射部人都打开了火口盖,但火焰喷射器不足。请第十二师团送来一些援助我们,十万火急!”
那声音几乎就是惨叫。
“好好听着,第十二师团损坏了一部分,火焰喷射器是不足的!不,用火焰喷射器是杀不绝的。你们要挺住!”
龙村头上冒汗嘴里怒吼。
“木更津直升飞机团——向北部运动,报告出岳地带的鼠群数量。”
“明白。”
“我是战斗机团。燃烧弹投光了,要回去补充。”
“明白。”
飞机编队的轰鸣掠过甲府上空。
几分钟后,传来侦察机联络信号。
“本部,大山在摇动!向在升起照明弹,我们正在进行超低空侦查。大山表面好象是巨大的滑坡。黑乎乎的生物群象怒涛一样滑下来,几乎到哪里也没有尽头。”
听到这个报告,本部里象退潮后一样的沉默。一个个都脸色苍白。
“本队,果真是在那边吗……”
右川呻吟道。
“难以应付的事态啊!”
龙村啷哝着注视军旗,看着军旗也无可奈何。
“现在……”右川说,“防卫线要总崩溃了。”
“右川博士。”知事的声音发抖,“总得想个什么办法,总得……”声音断了。
“龙村参谋长。”
右川炯炯放光的眼睛投向龙村。
“什么?”
“快!你快呼叫喷气式战斗机。不是直升飞机。直升飞机来不及了!用喷气式战斗机,在整山区投放燃烧弹!”
“可是,那……”知事发出颤颤微微的声音。
“顾不得啦。要把整个中部山区烧光,除此而外,再没有拯救甲府市的办法了。不,不是甲府市,是拯救百姓。事到如今,鼠祸和鼠疫,再加上所有的传染病,将灭亡整个山梨县。给我呼叫长官,我要讲话。”
右川脸上的肌肉一阵阵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