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国会于十二月二十日召开临时会议,这是中央线2号特快列车翻车两天之后。
在野党集中攻击林野厅和环境厅。用于攻击的材料是曲垣五郎写的新闻报道。
打头阵提出质问的是鹿野议员,他是攻击政府的头号人物。
“……鸟兽保护课课员冲田克义君预见到了今天的事态,提出了具有针对性的建议。可是你只是对他横加指责,说什么直接进言搅乱了官署的规距,而对他的进言未作任何考虑。这种傲慢,这种失职,这种官僚的劣根性,导致了三百几十个人遇难,造成前所未有的大惨案。这个责任,请问环境厅长官,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鹿野的声音颤抖,2号特快列车翻车,在被乘客吃掉的乘客当中,有鹿野的三女儿鹿野博子。
“由于我的无能……”环境厅长官五木说。
“我问的不是那个!”鹿野打断他的话,尖叫着说,“中部山区的竹子同时开花和老鼠之间有着因果关系,这个领域首屈一指的右川博士再三指出,而你却毫不在乎,对于国立、国定公园内的竹子开花无动于衷。并且还准许猎杀鼠类的天敌——鸟兽!这不能不说是不可饶恕的罪责。假如长官怀着这种顾虑的话,即知道结果,而却什么也不干,那么,我说这种罪过值得追究刑事责任。这样说大概也不算过火吧。如果,对部下的进言,对右川的警告,你没抱有任何危机感,那么对不起,你就个能说会道,又精又鬼,但又不可救药的无能之辈。现在,就在这里,请你从长官的椅子上下来!三百几十个遇难者的冤魂要痛恨你!”
鹿野脸色十分苍白,他伸出手去指着对方说:“承担责任!干脆辞职!”
三言两语,五木就任可辞职了,总是以廉洁著称来自诩的尊严也没有了,这是他不得不承认的状况。人们吵骂林野厅和环境厅无能、失职。舆论哗然。
“不是有意辞职,你是作为无能的政治家被轰下去的。”
实际上鹿野的威力,很有可能真的把对方从台上轰下去。
接着,林野厅长官走到台上。
鹿野继续进行攻击。谁都知道鹿野的三女儿死于非命。说起来,这是在追悼被老鼠吞噬的女儿。
“你也同罪!”鹿野再一次伸出手指,他那手指的气势迫使人想起无形的利剑,“不!你更坏!为什么只设一个芝麻大的对策本部!由于右川博士的呼吁,所以你是知道会现十几亿只老鼠的!为什么,烧炭老人遭到袭击的时候,不!鸡冠山林道五个男女变成白骨的时候,你没有采取强有力的对策,你没有设法全力消灭鼠群。是吧?”
“对不起,是没有。”林野厅长官把头深深垂下。
“我并不是说要为女儿报仇,而是作为死难者亲属的代表,代表被老鼠吃掉,眨眼间就成了白骨的三百几十人的亲属,声讨包括政府官员在内,你们这帮无能之辈!不能允许你们如此失职!说你们犯罪也并不算夸张。你也应该认罪,立即从长官的椅子上下来!”
“我懂了。”
“不仅仅是下台,你如果也算个政治家的话,就剃光头发向死难者亲属致歉,怎么样?身为行政机关的长官,应该具备这样的觉悟!”
鹿野大获全胜,转瞬间就连克两敌。但这并不能消除愤懑。他要动摇召致二十亿只老鼠的环境厅行政,进而一举打破保守政冶的无能无为的壁垒,最后把政府逼进死胡同。
右川博士上台了。右川被叫上台是为了说明鼠害状况。
“右川博士!”鹿野的口气还很生硬,他说:“请您直截了当地说啊,从现在开始将要发生的事态。”
“好吧。”右川轻轻扰了拢满头白发,他的头发不知多久没有梳理过了。他摆出讲演姿势说:“鼠群大规模集结开始了。吃掉九个猎人和三十七名自卫队员的鼠群,老鼠数目都在一千万只左右。颠覆列车的老鼠也有一千万只。根据我的分析,从南阿尔卑斯开始,八岳,秩父山区,以及富士裾野周围,类似的鼠群集团有一百多群。”右川今天断言出鼠群数目。
“您是根据竹类开花面积计算出来的吗?”
“不光是竹子开花,落叶松、山毛样、橡树……这些树木从前年开始就大量结籽。整个大地好象把几百年才能积蓄起来的老鼠,一下子吐出来了,中部山区正处这样一种迅猛繁衍老鼠的状态。”
“跟天塌地陷说有没有关系呢?这种反常的结籽现象。”
“没有吧。”
“目前的鼠害预测怎么样?”
“袭击村落!”
“您,如果是对策本部长的话,将采取什么样的措施呢?”
“如果是我,我就毫不犹豫地请首相或者防卫厅长官出任本部部长。以甲府市为中心,配备一个师团——一千五百人,以及车辆,直升飞机,准备好所有的火焰放射器。还有,让厚生省组织传染病对策班,接管甲府市医院,将其作为大本营。总之,近日内,一切以老鼠为媒介的疾病就会蔓延。因而……”
右川用罕见的、充满热情的语调一口说下去:“……而且要禁止使用丙烷气体!山区僻地的村落要实行强制避难!整个山区禁止入内!禁止狩猎就更不用说了,大概会有人认为我所说的过分夸张,但是,我并不是吹牛,我们的对手是老鼠,我们没与其斗争的有效武器。我们所做的事情是人类有史以来所没有经历过的,即人与动物的强烈战争。这一点,我们必须铭记在心。”
右川脸色通红,讲话很快,滔滔不绝,平常充满忧郁眼睛,这时也放出光来了。
“您提出这些大规模设想的根据是什么?您是说人和动物的战争……”
鹿野的口气,不知什么时候愤怒消失了。
“山间村落如果实行避难,那么鼠群必定冲向甲府盆地。这样一来,甲府盆地就将成为战场。”
右川开门见山大胆地说。
鹿野:“甲府盆地……”
右川:“当鼠群离开山区进入平原的时候,出动火焰喷射部队迎击鼠群。然而,鼠群如果夜间行动,那就毫无办法了。即使在白天,大概也不会杀死十几亿只老鼠,需要设防的范围过于广大了。十几亿只老鼠进入市镇,到那时,必须停电,停煤气,否则,市镇将化为灰烬。鼠群一旦开始侵入,整个甲府盆地必须实行戒严令。如果没有戒严令,大概不会因鼠患而授与警察特殊大权。封锁交通,禁止外出。或者根据情况,强制市镇居民避难。这些情况都会出现,如果警察无权,市镇必将乱成一锅粥。没有强权绝对不行。”
鹿野:“强制市镇居民避难是不容易的,您认为事态会实际上发展到那种地步吗?”
“你也是想象力太差啊。”右川的口气顿时失去了热情,再也不开口了。
“右川博士。”
右川忧郁的目光注视着远处。
“右川博士!”
“什么事啊?”
“这里是国会!”
“我不是议员呀。”
“严重事态迫在眉睫,请您改变那样一种态度。”鹿野刨根问底。
“对于竹子同时开花和十几亿只老鼠,我提出过警告,可是,没有人认真对待。其结果是几百个人遇难,从现在开始还会重演,重演可怕的战争场面啊!不过,对你们讲似乎也没有用。现在,鼠群正在源源不断地集结,形成前所未有的巨大群体,把市镇做为进攻目标。眼下山岳地带已经没有养活二十亿只老鼠的食物了。对于我来说,我能看见象象泥石流一样的黑绒地毯。鼠群来还是不来?惨案发生还是不发生?提出这类问题的官员和政治家,真是一点想象力也投有,然而,我们说遭遇到的敌人,只能用想象力来对待。可是……”
右川说完想说的话后,从椅子上站起来。
“请您坐下!右川博士。”
“我,我去小便啊。”
右川说着说着就走出去了。
会场上鸦雀无声。
二
紧急国会会议召开的当天——十二月二十日,鼠害对策本部再次组成。
副首相出任本部长,防卫厅长官出任副本部长,右川博士担任顷同。
对策本部重新设立的当天,陆上自卫队东部方面军,东京第一师团,驻群马县的第十二师团,分别抽调普通兵种一个联队进驻甲府,兵员总数将近两千五百名。另外,从驻习志野的长官直属空降团,抽调伞兵部队二个中队四百人。还从长官直属的木更津直升飞机团,抽调十五架Vl07大型直升飞机,和五架LDH小型直井飞机。
治安警备总负责人由山梨县警警备部长片仓明义担任。
对策本部重新设在县政府内,整个六层楼全部交给对策本部。
无线电指令室也设在那里。
自卫队在韭崎市、盐山市,甲府市三个地方营建基地。
十二月二十四日,第一次对策会议在对策本部召开。
出席会议的有:右川博士、片仓警视、龙村第一师团参谋长,新任林野厅指导部部长相译,另外还有新就任的环境厅自然保护局局长梁川,再加上山梨县副知事。
本部长和副本部长都没有要求出席,由年青的实战部员出席。
冲田克义也出席了,他在对策本部的身份是右川顾问的助手。这是右川的要求。
会议的主导权在右川手里。
显示图拿进来了,研究鼠群的动向。授与直升飞机团的任务是,到达后迅速起飞搜寻鼠群,发现后立即大量投放触媒剂,包围鼠群,消灭鼠群。但是,二十余架直升飞机虽然连续侦查,却怎么也没发现鼠群,更不待言,无法掌握鼠群的动向。
潜伏在广大的原生林内的鼠群,要从空中发现是不容易的。
会议在研究山间部落强制避难的提案及争论鼠群的动向。
会议结束已经临近黄昏了。
冲田先走一步出了对策本部,到国立甲府医院去。医院已被厚生省接管,为鼠患受害者专用。医院患者还很少。曲垣五郎被收容在单人病房。
“情况怎么样?”
冲田在椅子上坐下。曲垣的枕边放着成束的鲜花。
“怎么样也不怎么样。老鼠那东西怎么样了?”
曲垣支起上半身。他的上半身只有几个地方受伤,而下半身被咬伤了四十几处,已经不知道痛了,他要是硬起床也能起来。
“目前没什么动静。不过这种平静是台风到来的前兆。”
“会议情况如何?”
曲垣点着香烟。改组并强化鼠害对策本部的经过,他已经知道了。
“山间村落的强制避难由县当局实施。首先必须从可以接受的的形式入手进行调整,因此很难办。副知事做事虽然不痛快,但结果从明天开始,县当局全力以赴配合行动。要是出现第二次类似列车颠覆的事态,责任是不可推卸的,因此他们不得不采取行动。”
“是啊,有什么样的困难也得避难啊,这也万分紧迫啊!”
曲垣望着窗外,U字形的医院大楼座落在宽敞的院子里,自卫队、消防署及医院的急救车正在院子里集合。今天夜里这些急救车说不定就会出动。
曲垣的目光投向远处,他想起了被直升飞机救出之前的情景,看见丁自己站在高高的巨石上的孤独身影,身上爬满老鼠浮在空中,天地之间只有老鼠和濒临死亡的自己……
直升飞机飞过米,放下救生缆绳,好歹把他卷起来,吊到空中运走。这期间老鼠还没离开他的身体。当他降落到安全地带时,还有几只老鼠在咬他身上的肉,简直是小恶魔!
用木扳堵住缝隙,这一类防御并不能令人放心,对手是小恶魔集团。小型村落如果遭到大群老鼠围攻。眨眼间就看不到生物的影子了。
右川的话是对的。
“谁送来的鲜花?”
冲田的目光投向花束。
“我老婆,今天早上送来的。”
“她在哪儿?”
“我让她回去了。”
“回去了?”
“是啊,现在关心我的,只有她。我被围困的时候,听到那种尖利的金属声,不!不是声,是音。狞笑着惊动天地的声音,使我想起是魔鬼吹响了魔笛,吹响了死亡之笛。不知这是吹向人类的死亡警告,还是宣布魔鬼自身灭亡的笛声。我站在石头上,望着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一个人而且面临死亡,同时听着那笛子的声音。用我这双眼睛根本看不到魔鬼的真形。”
“太过分啦!”
“不是过分,我已经和那些魔鬼血肉不可分了,想分也分不开啦!喂,不回家吗?稍微大意一点就很危险啊!世上比你强的男人可多的是啊。”
“唉!”
冲田露出一丝苦笑。
按照右川的计划,离婚妻子广美娘家所在的村子,属于第一阶段强制避难的地区。扔下土地,带上牛、鸡、犬、猫,到哪里去避难呢?强制避难如果实施的话,恐怕要乱得象捅了马蜂窝一样。
“据我老婆说,最近横滨一带老鼠急剧增加。”
“横滨?”冲田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丘陵地带的竹子也同时开花了。县里的人认为不至于有什么事,觉得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但是,好象刚刚出现鼠害。”曲垣家在横滨市西区。
“丘陵陵地带的竹子,大概不算什么大事,无论如何……”
曲垣枕边的内线电话响起来了。
“鼠害对策本部的冲田先生在你那里吗?”电话是从护理中心打来的。
“来了!”曲垣回答。
“电话!让他赶快回本部。”
“什么事?是老鼠吗?”
“我只管传口信!”事务性的回答,电话挂了。
“这家医院的护士一个比一个冷酷。”曲垣起身。从衣架上取下衣服穿了起来。
“喂!电话里说的是什么?”
“凭我的感觉……”曲垣麻利地穿好衣服说,“肯定是发生了什么紧迫的事态。好啦,走吧!”
曲垣先站起身走了。皮肤上虽然有伤疤,但他不得不走。
“你这个胡来的家伙!”冲田架住曲垣的胳膊。他们坐冲田的吉普回到本部。本部里除了副知事外都等在那里,好象是晚饭送来后刚刚吃完的样子。
“什么荒唐事都来凑热闹!”
右川看见冲田后话里带着怒气嘟哝着。
“发生了什么事?”
冷场了……
“副本部长来了通知,用直升飞机送来一位叫黑川洋子的音响生理学专家参加会议,命令我们要采纳她的意见。”
第一师团派来的龙村参谋长做了说明。
“音响生理学专家?”
“这是什么事啊!我们只能接受命令,采纳她的意见。不管怎么说,她的确就要到达这里了。”
“是么!”冲田点了一下头问右川,“右川先生,您识她吗?”
“我不认识!”右川生硬地回答。
本部的女职员送上来了速溶咖啡。
副本部长的命令使右川很伤脑筋。这一点大家都感觉到了。人类和鼠群的残酷战争就要开始了,在这种充满抑郁气氛的时刻,副本部长送来一个音响生理学家,其用心,不光是右川不能理解,连冲田也不能理解。
咖啡还没有喝完,黑川洋子进来了
三
她,看上去三十岁刚出头,体形外观显得苗条,穿着一件长身裘皮大衣。当她脱下那件大衣的时候再一看,体形和外观并不一样。她拥有丰满的肉体,工装裤绷得紧紧的。她穿的是便于工作的服装。虽然是便于工作的服装,但也不能消除不合时宜的感觉。这有点危险,不过,她具有端庄的容貌,可这是多余的,与这个场合不相称。
“黑川洋子。”她自我介绍说。
冲田客义把在座的人介绍了一番。她虽然是右川博士公式性的助手,但从一开始就显示了本部事务总管的身份。他说:“我们接到命令,将得到您的协助。您做一下说明好吗?”
“我正想说明。我接受的是副本部长,即防务厅长官的协助邀请。”
黑川洋子一点也不腼腆,她说:“简单解释一下,我是音响生理学研究员。我的研究所使用各种各样的动物,研究音响及其对生物体的影响,例如,让某种飞蛾听一定分贝的超声波,飞蛾就停止飞翔落到地面。这是因为飞蛾错以为是蝙蝠发出的超声波,当这种超声波消失的时候,飞蛾又会飞起米。”
右川默默地听着。
黑川洋子是一个盛气凌人的女性,措词虽然郑重其事,但讲话使人感到具有挑战性。在她望着右川的眼睛里,可以看出这一点。
“在我的研究所,沟鼠也是研究对象。这是应某个民间会社的委托而进行的研究。我们利用各种各样的音响,探索沟鼠所讨厌的音响。各位听说过哈麦伦笛声的放事吧。古时候,哈麦伦街上来了个吹笛子的人,他吹响了老鼠喜欢的笛声,把几百万老鼠的鼠群诱进河里一网打尽。这就是哈麦伦制服鼠群的故事。现在正好相反,吹响让老鼠讨厌的笛声,使其远远避开人类,这类研究盛行起来了。”
黑川洋子打住话头,等待着人们的反应。
“这样说来,您是用老鼠讨厌的声音赶走鼠群……”
龙村参谋长问。
“是的。全世界都在进行这种研究,各自也都取得了成果,作为一种新式武器拿到市场上出售。但是,哪一种也不完善。有的研究所是二万赫兹,有的是一万赫兹,还有的是十万赫兹。各自竟相取得效果。在实验中老鼠确实表现出显著反应,小小的老鼠一听到某种振动频率的超声波,就处于暂时的假死状态。对栖息在居家庭院等处的小家鼠,也有明显的效果。但是,很遗憾,对沟鼠来说,效果很小。沟鼠与家鼠相比耳朵太小,这是区分两种老鼠的重要特征,仅此一点区别。沟鼠的听觉是迟钝的。”
冲田渐渐感到不安。他向黑川洋子介绍过了,说右川是鼠类研究的世界性权威。对于把右川摆在首位的用意,黑川洋子的态度是反应迟钝呢?还是说明了她那挑衅的性格。
右川虽然没说话,但神色很不好。
“然而。我的研究所终于找到了,找到了听觉迟钝的沟鼠讨厌的超声波,使用特殊的装置,成功地制造出了沟鼠讨厌的超声波。”
黑川洋子说完后望着右川。
右川依旧不出声,他那特有的忧郁而无光的眼睛看着桌子。
“那么一旦成功了,用那种超声波就可以驱赶鼠群吗?”
龙村参谋长的声调兴致勃勃。
“是这样。”
“黑川洋子讲话的声音里充满自信。
“那好极了!”
会场上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了。
“黑川女士。”
曲垣发话了。
“我还没到被称为女士的年龄。”
“对不起,您这个划时代的发明是根据什么原理呢?”
“这个不能公开,但是具有附加超声波。”
黑川洋子平静地回答。
“我们所面对是二十亿只的鼠群,可以说是个疯狂的集团,单凭声音就能诱导它们吗?”
曲垣提出疑问。
“在实验中已经取得了百分之九十的成果。”
您把实验结果告诉了副本部长?”
“是的。因为这是个求之不得的好机会。如果能把老鼠诱导到某个特定的地点,那就可以说是完美科学的胜利。到那时消灭它们,按道理说就是容易的了。”
黑川洋子白净的脸颊泛出红潮。
“那如果成功的话,您将不折不扣地吹响了现代哈麦伦之笛。”
曲垣的话带着轻微的揶揄。
“是的,我根据本部长、副本部长的要求来到这里,我要做的事正如你所说,就是要吹响‘死亡之笛’。”
黑川洋子镇定自如,神色严肃地望着曲垣。
“那太好了。”
对方不在乎挖苦。曲垣虽然不知道那秘密武器的价值,但他从黑川洋子的举止中感觉到了言过其实,这也可以说是担心的感觉。
那样穷凶恶极,贪婪地噬咬活人肉的鼠群,它们所理解的“魔笛”之类的东西,果真存在吗?
“重新制定作战计划。”
龙村叁谋长用强有力的声音提出建议。他那具有高级军官风度,而且紧张的面孔上,真的浮现出放心的神色。他说:“如果能把鼠群诱导到任意的场所,那么没有问题,我们可以一举消灭。”
当时响应这个建议的有:林野厅指导部长相泽、环境厅自然保护局长梁川。职员也同样响应。片仓警视保持沉默。
“右川先生。”龙村开口了,“把知事请来,强制避难是不是应该暂停呢?”
“黑川小姐,是这样吗?”
右川嗓音沙哑地问。
“是的。”
“请您回去好吗?”
“啊!……”
“我是不忍心看见象你这样漂亮的女孩子被老鼠吃掉。”
右川的声音没有抑扬顿挫。
“对不起,我不回去。”
不知是出乎意料,还是有所预见,黑川洋子说话的尾音忽然颤抖起来。
“什么!”右川不动声色地说,“我从前见过的净是些没有想象力的人,可你,正好相反,想象力过于丰富了。这两种哪个都不好。”
争论开始了,冲田想。
“右川博士,这是您说的吗?”
“是的。”右川点点头。
“说您是自以为是好呢,还是说您年老糊涂好。您那过时的做法我在报纸上就知道了,在出发前也有人提醒我注意。然而,我没有服从您的命令,博士您以为我是胆小鬼吗?”
黑川洋子锋芒毕露,现出不屑一顾的表情,看得出,她从一开始就做好了这种思想准备。
“也许是吧。”
右川点点头,动作慢而沉重。
“在实验中是成功的。我如果能把鼠群引到任何地点的话,那么,就没有必要实行很可能是导致县财政崩溃的强制避难,城镇地区的警戒也没肯必要。博士好象只拘泥于个人的主张,只考虑您自己的面子。”
“……”
右川没有回答,他没有论争的热情。这一点冲田感觉到了,看看右川那暗淡无光的眼睛就可以知道。
“各位如果同意右川博士的意见,那我就退出会场。”
黑川洋子脸色苍白巡视着所有在场的人,迫使大家二者择其一。冲田看见,她那苍白的脸上带着高傲的表情,并且充满自信。使人不得不感到,她那很深的城府里藏有研究员式的冷静。
“我同意黑川小姐的意见。”
指导部长相泽投了赞成票,保护局长粱川也投了黑川洋子的赞成票。
“我也赞成。”龙村参谋长做结论似的说,“既然如此,我认为不应该再出现无谓的牺牲了。在前线我有自卫队作战的指挥权。在目前没有任何有效武器的状态下,不可避免地要出现流血事件,应该立即搏将这里的情况通知县知事,中止强制越难,以黑川小姐的超声波为主要武器,进入应战机态。”
“……”
右川一言不发。
“片仓警视,您看如何?”龙村问。
“我是后方警备官员,而且,对老鼠前问麒题又是外行。”
片仓四十五岁已过,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在会上也几乎不开口。精悍的脸上充满沉着的表情,这也许是他的脾气,也许是他的性格。
“右川博士,您反对吗?”龙村问。
右川的反对在这种场合已经是问题以外的事了,如果把片仓的回答作为消极的赞成票,那么就是四比一,县知事肯定是投赞成票。
“那好吧。”右川站起来,“冲田君,走!”
右川走出会议室,冲田和曲垣紧跟在后面。
“你们两个身上带钱了吗?有钱的话,请我喝杯酒怎么样?”
“没问题。”冲田说。
“这事交给我吧。这里有一家酒巴跟我们报社是关系户。”曲垣从冲田手里接过酒钱。
三个人来到外面坐上吉普车。
“一个浅薄的学者,真不应该在你们年轻人面前摆架子啊。”
右川流露出少有的感伤语气。
“要是博士也能造出超声波鼠群诱导装置就好了。”
曲垣又扯回刚才的话题。
“那也不一定,因为我净吃老鼠。”
右川笑着说,话音里含有自嘲的意味。
“老鼠好吃吗?”
“好吃!味道清淡。老鼠在东南亚是珍贵的食品。来了客人要摆宴席的时候,就到田里去,去捉栖息在田梗上的老鼠。”
“可是,黑川女士……”
“别提了!那个女孩子。”
右川漫不经心地回答。
“别提了?”
曲垣听到这话,打心眼里感到可疑,他窥见了右川的另一面,感到很意外,从这也许可以发现戏剧性或别的什么变化。
“有什么疑问吗?”
“不。这是另外一回事。那种超声波,您认为会有某种效果吗?”
“没有!”
“根本没有吗?”
“是的,根本没有。”
“真的吗……”
“灭绝种族的笛声,只有从种族自身的内部才能所见,正所谓‘人不愿舞,累死笛手’。老鼠也是如此,你吹笛子它不跳。你能把它怎么样?”
冲田停下了吉普车。
不知从什么地方冲出几辆急救车,划破黑暗的夜空。
“国立甲府医院!是不是?”
冲田在辨别方向。
曲垣想起从医院大院里跑出去的急救车群。
“直升飞机!”
夜空中传来轰鸣,直升飞机升起来了,方向是作为自卫队基地的体育馆。直升飞机连续不断一架接一架升起,机翼上的灯光忽明忽暗成一直线飞走了,方向是韭崎。
“终于飞走啦……”
右川低声嘟哝着。
冲田回到吉普车里。
四
冲田调转车头朝本部飞驰。
“第十二师团——联队长在么?我是对策本部的龙村。给我喊箸见联队长!”
龙村参谋长对着无线电话筒大声喊叫。
“出了什么事?”右川问。
“鼠群发动突然袭击!”本部职员回答。他说:“从八岳,从直到金峰山的脊梁一带,不断涌出庞大的鼠群集团。鼠群冲向山麓,现在,通往盐川上游及信州岭的公路沿线,有八个村庄遭到袭击。”
“信州岭!”
冲田打了一个冷战。
“确切情况?”
右川镇定地问。
“情况不明。各村相继打来求援电话,但鼠群的动向及数量都不清楚。”
“第十二师团!箸见大队长还没来么!”
龙村怒吼起来。
“我是箸见。”电话里很快传来了箸见的声音。
“我是龙村!现在情况怎么样?”
“正在出动。直升飞机已先期出动打出了照明弹,因此,鼠群的数量及动向很快就可以查明。”
“出动人员是多少?”
“轻型装甲车二十台,人员两个中队,火焰喷射班三个班。”
“好!现在让第一师团的吉泽联队长乘直升飞机到现场。新式武器射啦,就用这个!我们要保持联系,详细掌握鼠群动态。我们采取的作战方案是:利用超声波,把鼠群逼进盐川,或者逼向上流的釜獭川的某个河滩附近。一旦掌握鼠群动向,立即通知展开位置,一举歼灭之!”
“明白!”箸见回答。
“龙村君……”右川对兴奋起来的龙村说,“超声波作战是胡闹!而且,今天黑夜。那个女孩子很危险。请你撤回刚才的命令。相比之下,自卫队和直升飞机更应该,而且必须,全力以赴救出村民。……你听见了么?龙村当谋长!”右川大声喝道。
“歼灭鼠群是首要的!根据用无线电话请求援救的村民叙述,可以判断出是两亿到三亿的鼠群。歼灭鼠群是我们所担负的任务!请您不要说了。”
龙村咆哮着,露出只能令人感到凶恶的面孔,显示出他的作战本能。或者,为三十七个被老鼠吃掉的自卫队员报仇!也许龙村的头脑只有这一个念头。
“本部!你们在干什么!老鼠!老鼠正以可怕的气势啃咬墙壁!快!村子完全消失了!”
“本部!……”
没有间断,请求救援的,走投无路的电话一个接一个。
“本部!片仓警视!”警察专用无线电话在呼叫片仓,“我这里是县警察机动队,发生了什么情况?我们被自卫队的汽车挡住了。是要放弃救援行动吗?”
“你等一下。”
片仓让对方等着,然后转身对龙村说,“龙村一等陆佐,你们如果不援救村民的话,就立即给我让开道路!”口气显得很强硬。
“那办不到!”龙村一口回绝,说:“现在正处于鼠群的展开状态,这样的话就可以把鼠群从村庄里引开。”
“要是出现遇难者,就得追究你的责任!这个你知道吧?”
“我是根据副本部长,也就是防卫厅长官的命令,在进行工作!”龙村反驳道。
“龙村一等陆佐!”片仓的声音突然充满怒气,“我有权就地逮捕你!”
“什么罪?”
“你妨害警察活动,将造成村民死亡!”
“喂,请等一下。”右川插话说:“龙村君,这是不是说三道四的场合。你就要遭到舆论的打击了。不过,你不让自卫队投入救援,那就把警察的车放过去,这样总可以了吧?”右川带着怒气说。
“第十二师团——!我是本部。把警察的车放过去!”龙村脸上冒汗,对着无线电话怒吼。
“本部,我是箸见,鼠群的展开状况已经查明。但是,范围太大了!看情形,从信州岭开始下行的公路上铺满了老鼠!直升飞机观测达好几公里。”
“南限到什么地方?”
“中部靠上,好象到斑山山麓一带。”
“好!就在那里摆开阵势!发射超声波阻拦鼠群。超声波发生装置有十台,用直升飞机运送五六台到北限,一举把鼠群逼进绝地,用火焰喷射器围而烧杀之。关于细节问题,你要听从黑川女士的指示。”
“明白。”
“这就好!”龙村在壁图上画出红线。
“本部!这里是日向村!救援是怎么搞的!啊!完啦!用不了三十分钟!用不……”
话筒里飞出惨叫声。
冲田一阵风似的冲出本部。
“去哪里?”曲垣追出来。
“去自卫队基地。有空的飞机就请求坐上去。我妻子的娘家就在刚才乞求教援的日向时。我妻子也在那里。”
冲田急了。在黑暗中,他看见了被鼠群围困的广美,看见了广美那苍白的面容。她那木造的房子被啃倒了?还是没倒?大概再有一个小时,就会崩溃吧……
“我也去!”
“你那身体,净胡闹!”
“不必担心!”曲垣强行钻进吉普车。
体育馆已成为自卫队的基地,在体育馆的运动场上,还剩下三架直升飞机。是HUIB型。
“没有龙村参谋长的命令,不行!这几架飞机是为紧急时刻准备的。”
应冲田请求会面的中队长,冷冰冰地拒绝了冲田的要求。
冲田无话可说了。现在恐怕有十几个村落正在遭受袭击。根据龙村的命令,自卫队只为歼灭鼠群而行动。冲田已经看出,警察的车即使赶去,也将因鼠群的阻挡而无法行动。哪个村子都在拼命乞求教援。不能说自己要赶去救出的只有一家,已经分手的妻子一家,这是理所当然的。
只好打消这个念头了。
……挺住啊!广美!冲田有气无力地往回走。
“那家伙胡诌些什么!是说直升飞机一架也不放吗?我去交涉!”
曲垣从车上跳下去。
五
晚上八点钟过后,野上家遭到鼠群袭击。
最初是家里养的一条名叫五郎的狗吠叫起来。五郎拴在外间看门。
广美正和长兄一家在喝茶。这是一个五口之家,母亲早亡。家里有老父亲、家兄、家嫂,还有两个孩子,一个上中学,一个上小学。两个孩子这时已经睡下了。
“老鼠……”
广美站起来,她觉得五郎的叫声不对劲。来到外间一看,五郎竖着耳朵在叫,一边叫一边侧耳倾听。这种叫法好象是要报告主人,不知是什么危险从什么地方迫近了。五郎尾巴下垂,叫声里充满恐惧。
“来啦!老鼠!呀!”
广美尖叫起来,她厌恶老鼠,哪怕只有一只,也会让她浑身发抖。
“沉住气!”
家兄预夫喊了一声。但他的脸色也苍白了。
五郎不断地吠叫。
家里做了防卫准备,哪个山村都是这样,把所有的缝障全部堵死。不只是人的住房,连家畜的棚舍也都用厚厚的木板围起来。围板的根部都包上了马口铁。有了马口铁,老鼠爬也爬不上来,咬也咬不动。
广美把木板套窗打开一道细缝往外看。
她慌慌张张把木板套窗关上叫道:“来啦!”广美身子一瘫坐到地上。屋外的黑暗中涌来异样的嘈杂声。
“别害怕。”郁夫噪音嘶哑地说。
野上家没饲养家畜,所以也就不用操那份心,只把人保住就行了。因此郁夫让家里人按自己的吩咐,做好了严密的防卫。他说:“而且,还有自卫队驻扎,无线电话也通上了。”
“是啊……”家嫂朝子随身附和说。
“老鼠那东西有什么好可怕的!”
年近八十的老父亲训斥三个晚辈,野上家世代都曾抵御过老鼠的骚扰。用木板制造杀鼠器的就是老父亲。
五郎的呔声停了,口里发出低低的呜呜声。
“听,那个声……”广美回到被炉的后面。
屋外,类似金属摩擦的声音逐渐高起来了。象刮来了催命的阴风,令人怎么也不相信那是生物发出的声音。
“啊,是么?”郁夫叮嘱道:“老鼠一崩上来,就各自守好自己的地方。要是打出洞来,就马上堵住。”
四个人不作声了,忙着准备铁皮、锤子、钉子。
五郎还在不断呜呜地吼着。
广美捂住了耳朵,钻心的响声靠近院子了,象是滔滔不绝地诉说着什么,意义不明。
“走,看好各自的地方!”
预夫叫起来。广美捂着耳朵来到前门。她守大门附近,家嫂守厨房,家兄和家父压阵。
“喂,来了要是打洞就喊叫!”
农家的院子,不用说,大得象个停车场。广美头脑晕眩,觉得宽阔的院子里挤满了老鼠。隔着大门在外边吱嘎吱嘎响的不是老鼠,是从山上下来的莫名其妙的魔鬼。这种具有魔力的小生物发出充满恶意的声音,那声音在空中扭动着,包含着听不见的类似超声波的东西,那东西剧烈地刺进广美的大脑。
“正在咬哇!咬铁皮!”
嘎吱嘎吱——咬铁皮的声音。哗啦哗啦,象波浪似的奔跑声到处回荡。唰唰唰,波浪撞击的声音,鼠群拥上来了,咬碎铁皮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大,使人觉得房子被卷走了。
五郎在什么地方狂吠。鼠群咬铁皮的声音象要盖过五郎的吠声似的,越来越响。广美已经听见那怒涛般的声音了。
广美爬着回到里屋。
“去哪儿?!”
“打电话,给鼠害本部……”
“没用!”预夫怒吼道,“电话?有线无线都不通了!快回去!”
家兄脸上肌肉抽搐着。
广美回到门边。她由于害怕不能站立,于是就蹲着听声。可怕的声音已经充满整个空间,令人觉得整个房子都在摇动.
十分钟……二十分……
“快来呀!”
突然,家嫂朝子发出惨叫。
“怎么啦!”
“完啦!板壁!快来呀!”
郁夫跑过去。
广美一下子全身僵硬,她看见了几只不知从哪儿钻进来的老鼠穿过外屋。
“弄死它!广美,放开五郎!”
听见家兄的叫喊,广美用发软的手解开拴住五郎的绳子。五郎一扑就咬住一只老鼠,随即放开扔在那里,眨眼就咬死四只老鼠,这时候板壁上的洞也好象堵住了。
“来吧!”
屋外狂涛怒澜席卷而来。屋里到处都响起了咬围板。咬墙壁的声音。广美吓破了胆,她知道铁皮是不顶事的。铁皮虽然不易被咬坏,但老鼠会轻而易举地爬到铁皮上面去,去咬上部的木板、窗揖、土墙。此刻,拼命挖洞……
广美有气无力地蹲在那里,想起了冲田克义。冲田从一开始就在对策本部工作的消息,她是从报纸上知道的。冲田没来找过自已。广美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想不带性意识地和冲田见上一面,这好象是一种突如其来的感觉。她知道,见了面会怎么样。她想起和冲田分别时,冲母用充满痛苦的目光为自已送行,冲田的身影还留在眼前,那种痛苦大概不会消失吧。
在被老鼠吃掉之前。广美忏悔了。她清楚地明白过来,是自己错怪了冲田。由于鸟兽向东迁移,冲田预见到了目前的灾难。现在看起来,冲田果然具有野性的慧眼。大多数人对大自然的敬畏感都丧失殆尽,然而它还存在于冲田心中。冲田为大自然拼命奔波,自己却认为他土气,广美多么可耻……
房子整个鸣动起来了。
啃咬墙壁和围板的声音响起一片,造成了难以相信是这个世界的什么东西发出的讨厌的音响,在这种鸣动中还掺杂着别的什么声音。广美一明白那个声音是什么后,立即发出可怕的惨叫,“二楼!啊,老鼠上二楼啦!”
二楼在几年前曾经做过蚕室,现在成了仓库。响声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一开始声音很小,人们由于惊恐,即使听见了那个声音,也没有进入意识之中,当进入意识的时候,已经变成巨蛇在地上滚动的声音了。
“别动!”预夫喊叫着跑过去。
预夫跑上楼梯。五六十只老鼠从楼梯蜂拥而下。郁夫用脚把被压住的老鼠蹋开,他一边喊一边踢。
“混账东西!胆大包天!”老父亲拿杀鼠器爬上楼梯,击打不断爬下来的老鼠。他一边骂着一边爬上二楼。上去的地方有门板,咣当一声,门板关上了。接着,可怕的响声传到房子里,老父亲正用杀鼠器在楼板上拼命地敲打老鼠。“打死你!打死你!”
老鼠围着房屋奔跑,五郎正在奋战。被追赶的老鼠用后腿站起来“吱”的一叫,五郎就扑上去。
郁夫一边敲打木扳一边爬。
朝子疯子似的拿着木板追老鼠。
孩子也起来了。两个都是男孩。他们立刻拿起老人造的杀鼠器去追老鼠。
五郎咬死了三十多只老鼠,头上血肉模糊。
广美呆立不动。
二楼响起野人似的绝望叫声。
“爸爸!”
广美跑上楼梯。
“别去!”
郁夫叫起来。
“可,爸爸……”
“已经,晚……了……”
郁夫声音颤抖,看着天花板,上面滚动的声音小下去了,消失了。正听着的呻吟声也断了。只能听见无数老鼠跑动的声音,象是拖渔网时发出的声音。
“现在,门板一咬开,老鼠就下来了。”
郁夫抬头看着二搂,二楼肯定起毛了一样挤满老鼠。几千老鼠拥进来。正在贪婪地啃吃老父亲。一吃完就咬门板,然后顺着楼梯下来,再加上后进来的老鼠,几千?几万?……怎么也不行了,眨眼间老鼠就会挤满房间。郁夫想,死定了。恐怕连三十分钟也拖不过去。
“自卫队!自卫队在干什么!”
朝子尖声喊叫。
“火!给它放火!”
预夫跑进厨房搬出煤油罐,一共是三个煤油罐。
“知道吗?老鼠马上就要冲下来了。那样就只好放火了。一烧起来就往外逃!我出去对付老鼠,那时你们就冲出去上树。嗯!”
预夫拽出毯子和被褥,把灯油倒在上面。
广美直愣愣地看着,觉得没用。这是些敢于冲向火焰喷射器的老鼠,那样的武器喷出的烈火,竟不能把鼠驱散。屋外净是老鼠,跑出去的当口,跑不了几步就得被老鼠放倒。连那些强壮的自卫队员,都有三十七个被吃掉了。
二楼已经塞满了老鼠。不!不只是二楼,整个山谷都塞满了老鼠。
“过来!”预夫叫道:“英夫、顺一,知道么!拼命跑!上树!”预夫招呼两个孩子。
“嗯。”
几只老鼠“吱吱”叫着顺着楼梯跑下来。
畜牲!预夫呻吟着把棉布摊在楼梯上,把煤油全部倒上去,这已经是疯狂的行为了,煤油倒光,放起了火,黑烟窜上了楼梯。预夫发出谁也听不明白的喊叫声,不断地在准备好的被褥和毯子上放火。黑烟立刻吞没了房子。
“哼!”
预夫的样子象个恶鬼,伸手去拽大门上的拉门。
“等一下!飞机声啊!”
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了直升飞机螺旋桨的声音。那声音正在急速靠近房子。
“自卫队!你听!”
朝子搂住两个孩子叫起来。
“信号!”
预夫拽起燃烧着的被褥,打开拉门,扔到院子里,又急忙关上拉门。院子里老鼠已经堆积如山。
直升飞机来到头顶上,减弱发动机的声音,朝被鼠群盖起来的院子降下来。
“广美在么!是我!”
飞机一边降落,麦克风一边在喊。听到那个喊声,广美象丢了魂似的倒下了……
当她苏醒过来时候,已经是被救上飞机,起飞之后了。低头一看,被魔性生物吞没的野上家腾起了烈焰。
自己被抱在冲田怀里,旁边是家兄,家嫂抱着顺一,英夫抱着五郎。
“这是老爷子的,壮观的,火葬……”
郁夫念叼着。
六
大局判明的时候是夜里十点四十分。
鼠害对策本部得到了前线的消息。
“作战失败!鼠群没有停下。”
这是箸见联队长发来的报告。
鼠群不但不停,反而象被超声波引过来似的,向发射超声波的自卫队发起进攻。
公路、山谷、河川,到处都挤满了老鼠。连水流很急盐川,水面上也盖满了无数老鼠,鼠群浮在水面上漂流,不是投水自杀,分明是在利用水流顺流而下。这种事,以水边为家的沟鼠轻而易举地办到了。
鼠群的总数不清楚,覆盖面太大了,无法查明。
到此刻为止,有十几个村子不停地发来求教呼叫。无线电话也有几个。
县警机动队退下来了,警车是无法突破鼠群的。
龙村参谋长一言不发。
十点四十五分。
向自卫队发出搭救村民的命令。待命中的轻型装甲车碾轧着鼠群前进。
右川博士守候在本部。他眼前是地图(鼠群动态示意图),上面的红色点线越涂越多。
夜里十点五十五分。
电话响了,片仓警视收听。
“对策本部!鼠群!铺天盖地的鼠群!几百几千万的老鼠……”
“地点?”
“御岳升仙峡。鼠群已经把整个大山埋起来了!请自卫队……”
“立即出动!”片仓挂上电话。
“第一师团——”龙村呼叫驻甲府的第一师团,“紧急出动,到御岳升仙峡,把村民从危险地带解救出来!”
“木更津直升飞机团——”龙村呼叫直升飞机团。
“我是飞机团,直升飞机已经一架不剩了。所有飞机都已出动。”
“坏啦!那就……”右川大声喊,“参谋长,从所有地方把直升飞机集中调来!一百架二百架,有多少也不够哇。”
“本部!”无线电话传出痉挛的呼叫声,“鼠群!大地在发抖!”
“哪里?”
“敷岛镇一带!”
“我立即把救援部队派去!”
“本部!西八代郡……”
“本部!这里是白根镇……”
本部的电话,自卫队的无线电话,警察的无线电话,呼救声开始不间断地扑向本部。
“完啦!”龙村发出呻吟声,“现在,装甲车一台也没有了!”
“赶快呼叫,请防卫厅长官发布命令!这样下去,将发生巨大的灾难。”右川咬牙切齿地呵斥龙村。
“右川博士。”片仓走近示意图,“您预测,将会怎样?”
“无可奈何!”右川指着密密麻麻的画满红线的示意图说,“也许是明天傍晚,半夜,或者到后天天亮前,鼠群将涌进市街地区。鼠群反复地离合聚散,同时逐渐完成集结。现在就是一个可怕的集团,也可以说是疯狂到了顶点。在那些鼠群当中不知是什么东西发生了裂变。在那些老鼠当中作为群体,不!作为动物的本能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巨大的疯狂。你看这里,在市街地带所看到的老鼠数量也已经是通常的二三十倍了。这些老鼠也不具备维持种族的本能了,它们与从山区扑来的大群体相呼应。现在,疯狂正在把所有的老鼠驱向溃灭。”右川讲话很快,滔滔不绝。
“您预测事态将怎样?”片仓的冷静与右川形成鲜明对照。
“南阿尔卑斯山脉,八岳,秩父群山……这些地区的鼠群从韭崎来到甲府。总趋势是鼠群向东运动。富士五湖周围的鼠群将朝此运动,这是为了到产粮的平原地区。在洗劫平原地区的同时,与这里东移的鼠群本队合流,然后从山梨市冲向盐山市。我是这样看的,至于为什么,我不知道。鼠群行进的目的地在东面,是的,东面……”右川妖魔附体似的诉说着。
“能预测的事态是什么?”片仓再一次追问。
“事态嘛……”右川点点头,“向东,要去哪里?……莫非,洗劫东京?然后消失在太平洋里?这么说,在一年半之前,鸟兽也是向东迁移。无数的鸟兽啊,它们消失在何处?究竟,要发生什么事呢?为什么?都是向东,向东……”
“右川博士!”片仓大声喊起来。
“什么事?”
“我问的是,预测事态如何?”
“是这样啊,但是,已经迟了。”右川缓缓地摇摇头。
“迟了?”
“是的。对策晚了整整半年。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将发生什么样的事态?”
“将发生史无前例的灾难。最低也得有几千人死亡。十几亿只老鼠席卷市街,那后果,你想想看吧。”
“最佳对策呢?”
“明天一天,整个自卫队要把所有的火焰喷射器都集中到一起,严实合缝地布置在市区边缘。但是,这在实际上几乎是不可能的。如果可能,也已经为时过晚了。在此之前就应该让市区居民避难,人口一减少,也能防止那样的惨祸。可是,事到如今,恐怕这样也无济于事了,唉……”右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对策总是马后炮,到最后,总是在没有任何防备的处境中去应付最险恶的局面。没有办法,因为这是人类的冥顽招致的结果,人哪!到了最后一瞬间,竟不肯改变自己的主张。
“试试看吧。”片仓的声音虽低,但充满决断。
“试试看?”右川用难以置信的眼睛,望着口气镇定的片仓。
“县里和市里都呆不下去了,只有靠警察发出避劝说。我负有全权警备的责任,如果能使居民减少一半,那么就会减少一半的损失。”
片仓拿起警察专用无线电话:“我是县警备本部长片仓警视。现在告知全县警察,我认为,鼠群的到来将在明天傍晚以后。这是十几亿只的鼠群,可以设想将发生史无前例的惨祸。要向市街居民发出避难劝说,也就是从现在开始立即发出劝告。避难要使用汽车,没有汽车的人要等到明天,由自卫队的卡车送出。公共汽车也要租用。避难去向是东部地区,要顺20号公路朝神奈川、东京方面退避。去诹访方面,身延方面恐怕会遭遇到鼠群,往那些方面去的避难车一律禁止通行。全体警官按二十四小时势态部署,休假者一律归队。避难开始之后要严加警戒!对于偷盗、暴徒,及其他不服从命令者,现许可就地正法。上述命令立即生效。”
接着,片仓呼叫甲府市政机关……
指令一个接一个发出……
向临县警察求援……
封锁公路,禁止车辆从其他县进入山梨县境……
请求东京、神奈川接受避难车辆……
要去防卫厅长官紧急调拨装甲车、直升飞机、火焰喷射器……
夜里十点十分。
县警巡逻车同时用扬声器发出紧急避难劝说。
夜里十一点三十分。
由于国立医院人满为患,本部又接管两座市立医院。同时向自卫队中央医院和地区医院发出请求,请求紧急派遣外科军医团及护理人员。受伤的人不断地从山区村落运来,医生、护士全都不够用。
凌晨三点三十分。
对策本部被沉闷的空气窒息着。
受灾全貌开始渐渐显现出来。
死亡——一百六十九人
重伤——八十二人
火灾——六十
这仅仅是三点三十分为止判明的受灾情况。预料这个数字到天亮时还会增加不知道多少倍。受灾报告中没包括家畜、家禽、狗、猫……不用说家畜,连猫狗也搭不上救援用的直升飞机和装甲车。可以知道,它们都成了鼠群的腹中物。
房屋起火,都是到现在才清醒过来的人们自己放的火。
“右川博士……”龙村参谋长的声音。
“什么事?”右川在椅子上坐下,目光投向远处。
“为对策先误,向您赔罪。”龙村低下了头。
“哦,好吧。”右川小声说,“那个女孩子,不懂实验用的老鼠和野生的老鼠,而且还是由疯狂支配着的沟鼠的区别。这完全是另一种生物,这下她明白了吧,吹响了自我灭亡的笛声,这,这真可笑。”
然而,右川并没有露出一丝笑容。不仅仅是黑川洋子,如今,将有几千人几万人要遭到报应,遭到自己奏响的,人类本身灭亡的笛声的报应。这不只是政治家和官吏的问题。只想着生孩子的男女,膨胀的人口,人们疯狂奔波,破坏山林原野。精明地坚持主张只顾自己权利的各色人等,正是一些促使国土彻底荒废的人。什么玩高尔夫球的权利,造高尔夫球场的权利,制造枪弹的权利,杀戮鸟兽消遣的权利……搞出了无数的权利。他们是不能禁止这些权利的官员和政治家。
招致鼠群袭击的原因,是人类自己制造出来的。
七
凌晨三点三十分。
冲田克义站在市立甲府医院的大门前,身边站着广美和曲垣五郎。
“那么就这样吧,嗳,哥哥。”广美和哥哥郁夫道别。
“好吧。”预夫点点头说,“你也多多保重。”
预夫开动吉普车走了。吉普车发出的轰鸣消失在市区的夜空中。那车上坐着朝子,两个孩子和五郎。吉普车是冲田的。
“尽管如此,只要保住命,就可以说是幸送的。”曲垣目送吉普车嘟哝说“是的”。
消失在在黑暗中的四个人和一条狗没有家。郁夫说他兄弟老二住在滨松。他们要从神奈川到老二那里去。大概也不能麻烦人家多少天。骚乱一旦平息,还得重建家园。早已不愿居住在山间僻地的朝子哭了。她的这种心情使冲田想起了人类的孤独。
“走吧,”曲垣抬起脚说,“尊夫人怎么办,如果不回东京,请求留在本部也可以。”
冲田夫妻的离婚,曲垣刚刚知道。
“不。我想,从明天开始,要她在这儿的医院里工作。护士严重不足,妇女会受到欢迎,一直到骚乱平息。”
“啊?”
“没关系,曲垣先生。我听从冲田先生的安排。”广美走在两个男人中间。
“不是‘冲田先生’吧”,是你们互相商量好了吧。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就把它忘掉吧。到我的宿舍去,我要当重打鼓另开张的媒人。”
“等等,那……”
“别说三道四啦!做完大媒,我就到本部去。你们搂在一起睡吧,也好恢复那久已忘怀的肌肤之暖。”曲垣拔腿朝宿舍走去,要是平时,此刻还是人们睡得正香的时候,可现在的甲府街道上,从地底下传出来隐隐约约的喧噪。曲垣问冲田,“你是怎么想的,这种避难?”
“如果不强制的话,恐怕十个人里没一个人去避难。扔下家产财物跑出去,他们不会放心吧。也担心小偷啊。另外城里人不到万不得已,总觉得还有自卫队在守卫。这里和山间村落不同啊。”
“是啊,人一多,相应地依赖心就强了。不过话说回来,一旦出现恐慌……”
“恐慌?……”冲田嘟哝着。
“我在自己走投无路,直到死在临头之前,一直认为右川死脑筋,一言一行令人讨厌,是个夸大妄想狂。然而如今完全相反了。这种劝说避难也是右川提出的建议吧?如果不是他的话,也不会出现这种类似‘想象力过多症’的主意。正如你所说,恐怕大多数人会对劝说避难无动于衷,觉得那是不确实的。鼠群要来了,来的话百分之百要造成恐慌。那时候将会发生什么呢?我觉得什么样的事情部可能发生。”
“可是,能说谁都连自己在遭难也不明白么,这正是产生悲剧的……”
在冲田的脑海里。覆盖野上家的鼠群还历历在目。知果自己迟到五分钟,那么从广美开始,全家都要活活地被老鼠吃净。
到了曲垣的住处。
进屋后,曲垣从冰箱里取出冰块,接着把酒倒进三个杯子。
“怎么样?你们俩就在这儿发誓,春宵再度吧?”曲垣苦笑道。
“你太性急啦,算了吧。”冲田苦笑道。
“狠抱歉,是急了点。鼠群逼近了,广美要是在医院工作的话,我本不该吓唬你,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呢。我虽然不是右川,但必须从想象力出发考虑问题。因此该决定的事情,就决定吧。我先问问广美,你……”
电话响了起来,好象是阻止曲垣问下去。
曲恒出去接电话。是支局打来的。
很快电话就断了。
“韭崎市发生大火!”
曲垣回过头大声说。
“韭崎……”
冲田直起身。
“好象是火焰从好几个地方窜起来,而且鼠群把整个韭崎埋起来了。恐怕是煤气管被咬开造成火灾。据过大约从两小时前开始,老鼠急据增加,眨眼间就把整个城市埋起来了。”
“我去本部!”
冲田站起来说。
“等等……”
“这是干无聊事的时候吗?”
“可也是啊,那您夫人……”
告诉广美在床上睡觉之后,曲垣也站了起来。
远处,消防车,救急车的尖叫声划破夜空。
“终于开始啦!”
“迅雷不及掩耳!”
冲田和曲垣裹紧大衣,冲到寒风呼啸的街上。
“到什么地方去啦?”
右川遥远地看见冲田就怒吼起来。
本部里将近有三十个人,县知事和副知事都来了。县警本部长也在这里。甲府署长也来了。各类新闻记者也都挤得满满的,电视摄影灯把室内照得通明耀眼。
本部电话,警察电话,自卫队电话,全都不断声地发来求救呼告,情况报告。所有的电话还随时发出指令。
四个男女职员不断地在四张大示意图上做出红色标记,大示意图涂得看上去象在流血。电视摄影机追踪会议情况,追踪示意图。新闻记者急促的提问扑面而来。
“什么时候到甲府?!”右川把脸扭向记者怒喝道:“去问老鼠吧,怎么样!没准儿现在就来了。你们给我安静点!”
右川又把头扭回去参加讨论。他好象在主持最高首脑会议,同时决定对策并发出指令。
“问题是强制避难,事到如今没有讨论的余地,必须立即开始!”右川语气严厉。
“我反对。”县警本部长岩永警视长用低沉的声音否定说:“甲府市的人口超过十九万五千人。一强制避难,局面将不可收拾。交通事故及其车辆立刻就会把公路堵塞。恐惧心理也将产生,这只能加剧混乱。哪怕是鼠群要来到这里……我也不发出强制避难命令。就这样,继续实行劝说避难,也只能是让妇女儿童和老人避难。这样的话,或许能房子混乱。男人留下来,准备和鼠群搏斗。到那时,让那些不能防鼠的,住在木造房屋里的人到最近的大楼避难,关闭所有的液化石油气总阀,这要使人们完全周知。总之,大概只能如此。”
“我赞成这个方案。强制避难命令发出,恐怕反而会引起不可想象的惨祸。”
上原县知事赞成岩永警视长的说法。
‘早上九点钟左右,将从第一、第十、第十二师派来两个连队增援我们。火焰喷射器也在紧急运来,第一师团的轻重装甲车部队也正在开来。鼠群一靠近,就立即发出禁止外出的命令。这样一来,怎么样,大概可出防御吧。”
上原县知事只是刚刚跨进老年之龄,但却象身负重担似的背已驼了。
“办法?大概没有啦……”右川耸耸肩膀接着说,“的确,强制避难是要发生恐慌。再说现在也许为时太晚了。”
冲田也有同感,一切都太迟了。十九万五千人口的甲府市,除了和鼠群决斗之外别无选择。
“韭崎市的大火在百分之六十的街道上蔓延。”
女职员传达一个接一个的情报。她照本宣科的报告声,失去了女性讲话时的抑扬顿挫。
“国家公路及公路照旧,因鼠患断绝交通。消防活动无法进行。消防车继续处于寸步难行的状态。装甲车想动也动不了。直升飞机正在继续飞行进行援救。人员遇难情况不明。”
“全烧了?”……”上原县知事呻吟道。
“片仓君。”岩永警视长叫道,“继续进行劝说避难。”
“知道了。”
片仓警视刚要走近无线电话的时候,呼叫又从电话里传出。
“本部!”
这是邻接的龙王镇打来的电话。
同时,石和镇,境川村、王穗町,都在呼叫联络,电话象决了堤似的传来。
“自卫队!”
悲痛的叫声持续不断。
冲田望着会议室外面,外面笼罩在黑暗中。在那黑暗中,黑色的小小的生物——鼠群渐渐迫近甲府。
向人类宣告毁灭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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