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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友之逝伤心泪尽

国民银行经营之初,由苏嘉善义务行忙,和田鸿年有商有量,通力合作,业务做得相当不错,虽不能完全解决杜月至的经济问题,但是总算颇获裨益。不幸的是两三年后由于苏嘉善病故,田鸿年只记得他对杜月笙所承诺的上一句:「尽心尽力」,却忘却了下一句──小谨慎」,到了民国十八九年,田鸿年利用客户的存款,去做黄金交易所的投机生意,不幸运道欠佳,手风不顺,竟然屡战屡败,亏蚀累累,年中结账,行方负债五十余万。这个纰漏实在出得太大,田鸿年黯然辞职,杜月笙也不追究,一面设法弥补亏空,一面另行物色长才──后来被他请到了银行界的世家子中国通商银行老板傅筱庵的哲嗣传品圭,继任经理之职。与此同时,他将国民银行正式易名为中汇银行。

苏嘉善之死,对于杜月笙的事业和私人感情,都是一大打击。苏嘉善有肺病,拖到五十来岁又复加上气喘,在当时无疑的已是绝症,因此,他在缠绵病榻时,就知道自己是不行的了,有一天,杜月笙过来探疾,苏嘉善执着这位好朋友、老东家的手,向他吐露了心腹之言:

「杜先生,我这个病是不会好的了。我这一生,大把的洋钱来来去去,其实都是过手的财香,临到要咽气的时候,细细一算,根本就剩不了两文……」

说得杜月笙心酸难忍,眼泪直在眶子里转。但是,他仍然伸手摇摇,打断了苏嘉善的话,杜月笙抢着说:

「嘉善兄,你要安心养病,不可胡思乱想,卽使万一天有不测风云,不管任何事体,都有我杜某人负责。否则的话,我就枉为你最要好的朋友了。」

「不不不,」苏嘉善双手直摇的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老实说,我死以后,家小的生活,大致没有问题。我所要托你的,倒是另外一件小事情。」

「什么小事情?」杜月笙急急的问。

「我的大儿子,」苏嘉善气喘咻咻的说:「你是知道的,人蛮老实,中学快毕业了,自己也蛮肯求上进,他倒是很想将来吃碗银行饭,比较牢靠一点。」

「这有什么问题呢,」杜月笙接口便说,「你放心,他一出学堂,我立刻给他找好银行差使。」

「那么,我就感激不尽了。」

「嘉善兄不要这样说,这是我应份的事情。」为了想使苏嘉善宽心,杜月笙接着又问:「倒是嘉善兄你想想看,他进那一家银行比较合适?」

苏嘉善两眼巴巴的望住他说:

「顶好是上海商业银行,因为那边对新进的练习生,训练严格,管理又好。」

倒抽了一口冷气,──为什么偏偏要挑上海商业银行呢?如所周知上海商业银行是陈光甫办的,陈光甫是上海很有名的一位事业家,道貌岸然,事业心重,他跟杜月笙素无来往,同时,他办上海商业银行,任用人员,一律招收,不卖面子,不讲人情,凡此,都是在黄浦滩上出了名的。

但是,当着病友的面,杜月笙声色不动,表示得极有把握,他祇是说:

「好的,我一定替你办到。」

不久,苏嘉善死了。杜月笙惊悉噩耗,连夜赶过去,他抢天呼地,抚尸大恸。这一次痛哭苏嘉善,是杜月笙毕生所罕见的,也可以说,他这一辈子里,从不曾这样伤心痛哭过。

为苏嘉善办丧事,热闹风光,备极哀荣,出殡那天,从顶马到灵柩,送丧行列长达里许。当时杜月笙健康情形欠佳,但他坚持亲自执绋,一直送到苏嘉善家乡的坟地,家人亲友,再四的劝他回去休息,或者是坐一段车,杜月笙却说什么也不肯。

苏嘉善的儿子从中学堂毕业了,杜月笙却为了实践诺言,大费踌躇,他心知陈光甫那边交涉难办,又苦于找不到适当的代表。一日,杨管北来,想起杨管北和陈光甫是小同乡,再一问,彼此还很熟。杜月笙非常高与,把这件事托了杨管北。而陈光甫也眞能买杜月笙的面子,打破先例,不经考试,便录用了苏嘉善的儿子为练习生。

为了这一件小事,杜月笙对陈光甫大有好感,于是,当民国二十年长江大水灾,上海商业银行风声不稳,面临挤兑,几乎摇摇欲坠,杜且笙便义不容辞,拔刀相助,终使上海商业银行安然渡过难关。其中经过,颇多曲折,留到以后再写。

苏嘉善死后,杜月笙乃以杨渔笙为账房。但杨渔笙只能管度支,谈到经济规划,杜月笙还得另起炉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