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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到伦敦去

夏天就要结束,所有这些灾难和不幸使我们在纽约陷入困境。就是从那时起,我产生了去伦敦的想法。温莎宾馆大火之后,我们的行李被烧得一干二净,连套换洗的衣服都没留下。与奥古斯丁·戴利签约以及为纽波特和纽约名流跳舞的经历让我幡然醒悟。我意识到如果所有的美国人对于我的舞蹈都是这种反应,那么我就没有必要再去敲冷漠的观众心中这扇如此紧闭的大门。我强烈渴望去伦敦发展。

家里现在只有四口人了。奥古斯丁跟随一个小剧团做巡演的时候,在一出剧里扮演罗密欧,并和剧中扮演朱丽叶的一个16岁女孩恋爱了,有一天他回家告诉我们他就要结婚了。我们将他的行为看做一种背叛。母亲暴怒,我怎么也想不通她为什么会如此生气。她就如同父亲第一次来看望我们那时一样,像我之前所说的,走进另一间屋子把门关上;伊丽莎白默不作声;雷蒙德则变得歇斯底里;只有我对他表示同情。我告诉因痛苦而脸色苍白的奥古斯丁,我要随他去见他妻子。他把我带到小巷里一间沉寂的出租房,我们爬了5层楼梯才来到了朱丽叶的房间。她很漂亮,但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他们告诉我她怀孕了。

因此,我们去伦敦发展的计划里,自然就不包括奥古斯丁了。全家人都认为他半途而废,不值得拥有我们正在追寻的远大前程。

初夏的时候,我们再次住进了空无一物的工作室,同样身无分文。后来我有了一个伟大的构想,就是向贵妇人募捐,找那些我在她们的沙龙上跳过舞的贵妇人,请她们出钱资助我们去伦敦。我首先去拜访一位住在第五十九大道上的太太,她住在宏伟的豪宅里,豪宅和中央公园遥相呼应。我向她讲述了温莎宾馆大火以及我们如何失去了所有的财物,告诉她我们在纽约怀才不遇以及去伦敦发展一定会受到赏识。

最后她走向书桌,提笔签下一张支票,然后折起来递给我。我感激涕零,辞别她,跑出豪宅,但是——哎!到达第五大道时我才发现支票上只有50美元,这笔钱根本不够我们全家去伦敦。

接下来我找到了另一位富豪的太太,她住在第五大道街尾,我从第五十九大道走到她的豪宅要穿过50个街区。这个老女人对我更为冷淡,还指责我的要求太不切实际。她还告诉我说如果我学过芭蕾的话可能情况就会不同,因为她听说一个芭蕾舞蹈家发了财。天气炎热,热浪袭人,我几乎昏厥并倒在一边。当时是下午4点,我连口午饭都没吃。她看到这儿有点不安,摇铃叫来了高贵的男管家,男管家送来一块巧克力和烤面包给我。我的泪水滴落在巧克力和面包上,但仍坚持劝她相信我们伦敦之行的必要性。

“总有一天我会非常出名,”我告诉她,“您对美国天才的赏识将为您带来赞誉。”

最后,这位拥有6000万美元资产的太太也给了我一张支票——还是50美元!但是她加了一句:“你挣到钱就还给我。”

我从未还这笔钱,我宁愿把它给穷人。

我用这种方式游说了众多纽约的百万富翁,终于有一天我们凑够了一笔钱前往伦敦,300美元,如果我们想到达伦敦后还留点钱维持生活,那么这300美元甚至还不够我们买普通轮船的二等舱。

雷蒙德想到一个好主意,他在码头附近找到了一艘前往赫尔的押运牲口的船只,船长被雷蒙德的故事感动了,尽管违反规定,他还是答应让我们搭乘他的船。一天早上我们只拎着几个手提包就上了船,因为行李箱都已经在温莎宾馆那场大火中被烧毁了。雷蒙德之所以成为一个素食主义者,我相信这次旅行对他有很大程度的影响。几百头可怜的牲畜被捆绑着,从美国中西部平原被押往伦敦,犄角互抵,夜以继日拼命哀嚎的景象,使我们印象深刻。

日后我坐在巨型游轮的豪华舱里时,经常会想起这次搭乘押运牲口船的航行经历,想起我们当时的喜不自胜和开心。我想知道这样持续的奢华之后是否会造成神经衰弱。那次在船上我们的食物只有咸牛肉和味道乏善可陈的茶叶,铺位很硬,船舱很小,食物不足,但在两周去赫尔的旅程中,我们还是非常高兴。我们乘坐这样的船不好意思用真名,于是都用外婆的姓——奥戈尔曼。我自称叫玛吉·奥戈尔曼。

我们第一个同伴是爱尔兰人,我曾跟他在月下散步,仰望天空,他常常对我说:“玛吉·奥戈尔曼,如果你答应我,我肯定会成为一个好丈夫。”有时夜晚,好心的船长会打开一瓶威士忌让我们喝口热酒。总体来说,日子虽然艰苦,但我们过得快乐,只是船上那些挤在一起哀嚎的牲畜,会让我们难过。不知道现在人们是否还用这种残忍的方式往英国输入牲畜。

汉普顿宫

5月的一个早晨,“奥戈尔曼”一家抵达赫尔;又坐了几个小时的火车,抵达伦敦的我们就是邓肯一家了。记得我们是在《泰晤士报》上看到了一则广告后,在大理石拱门附近找到了一家旅馆。刚来伦敦的一段日子,我们兴奋异常,对周围的一切都惊奇和着迷,几乎所有的钱都花在了乘坐公交车上面,全然忘记了我们的拮据。我们参观了威斯敏斯特教堂、大英博物馆、南肯辛顿博物馆、伦敦塔,游览了英国皇家植物园、里士满公园、汉普顿宫等地,高兴地满意而归,就像美国有个老爸支付自己开销的游客一样。几周之后,直到怒气冲冲来收租的女房东的到来,才让我们如梦初醒。

一天,在国家美术馆听完有趣的“维纳斯与阿多尼斯”讲座回来,我们发现房门紧锁,连小行李箱也被锁在里面。掏遍了全身,我们只剩下6先令,只好走向大理石拱门和肯辛顿花园,坐下来考虑下一步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