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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吃了豹子胆了!敢来这里偷药!”
从院子里涌出来的这二三十号人中间,有几个上了岁数的,一看就是练了半辈子功夫的好手。说起来,也真是我们走背运,药神庙的掌灯(三十六旁门中,各家的首领被称为掌灯)请了别家的几位掌灯在鹤年堂谈事情,庞独一失手,随即就把这些高手都引出来了。
“去!把这偷药贼先拿了!他的腿被打断,跑也跑不了!”
面对一众强敌,庞独即便断了一条腿也毫无惧色,直接揪着他硬甩下来的那人的衣领,把对方挡在身前。
我不知道被庞独抓来的人是谁,这人大约二十七八岁,穿着缎面的褂子,头发梳的油光水亮,小脸白生生的,就是五官差了些,阴阳眼,蒜头鼻子,还有两只招风耳,这口鼻眉眼任选一样放人脸上都丑的不行,更别说全搁一个人脸盘上去了,模样那叫一个寒碜。
庞独抓着这人,另只手唰的翻出来一把雪亮的匕首,架到对方脖子上。这人胆子不大,刀子还没贴身上,就杀猪似的狼嚎,身子抖个不停,只差尿裤子了。
但他这一哭喊,十来个正猛扑过来的药神庙的汉子,不约而同齐齐的停下了脚步。
“二位!二位!”被庞独抓着的人趁这个机会,哆哆嗦嗦的说:“药神庙的掌灯,那是我亲爹,二位不就是来拿了点药吗,屁事没有,您拿走,千万别伤了我,咱们什么都好说……”
这人不开口还好,他一说话直接就把家底给露了出来,庞独精神一振,把这人抓的更紧。
“想让他死,你们就上来!”庞独把刀子贴到这人脖子上,一步一步从墙角退出来:“否则,都给老子滚远些!”
这一声大吼之后,不仅药神庙的人不敢动了,就连他们身后那几个旁门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也都停步,所有人一起望向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半大老头子。我瞧的清楚,虽然没人自报家门,但我知道,这个老头子,多半就是药神庙的掌灯,这是他的地头,事也是他家的事,别的人不好自作决断,都得看他怎么拿主意。
“老弟,你就是想拿点药,拿去就是,把我儿子放了吧。”药神庙的掌灯喘了口气,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药材,我们多的是,这不算多大点事儿,把我儿子放了,你们走你们的,咱们绝不追赶。”
“老子只数三声,你们不退,就给他收尸!”庞独根本不跟对方通融,刀子紧紧贴着俘虏的脖颈:“一!”
“爹!退走!你们都赶紧退走!”俘虏怕的要死,斜眼看看寒光四射的匕首,那样子不知道是哭还是在笑:“退走!”
药神庙的掌灯是装的无所谓,可他眼神里,都是对自己儿子的关切。老头儿三十岁才得这么一个独子,捧在手心怕化了,庞独这一加力,药神庙的掌灯随即慌了。
“退回来!都退回来!”
一帮人缓缓的后退,我们抓住机会,从墙角直接退到街上,一边盯着对方,一边往后撤。
药神庙的人投鼠忌器,真的不敢再追了,但我的心还是揪的紧紧的,因为庞独的伤不轻,又伤到了腿,行走迟缓。我们一点点的从镇子退出来,从陆路走肯定不行,庞独撑不住,如今只能走水路。
第十二章 水中之险
我和庞独带着这个俘虏,从镇子一直退到河边,旁门的人是没追上来,这让我稍稍放宽了心。
我们在河滩上找到一条载人渡河的小船,老船家一看来了生意,乐呵呵的想要我们登船。但是庞独浑身是血,那个俘虏又挤眉弄眼的,船家顿时迟疑了。
“船家,你这条船,我买下了。”庞独丢给船家三块银元:“这钱,够了吧?”
“够是够了……”老船家拿着银元,还想说什么,但是庞独不啰嗦,硬架着俘虏登上小船。我在货船上跑了几年,驾船还是在行的。
小船顺流而下,一直到这时候,我的心才放回肚子里去。天色亮了,我看见庞独斜身靠在船上,轻轻扳了扳受伤的腿,眉头不易觉察的皱了皱。
他那条腿伤的厉害,皮开肉绽,一眼看过去,还能看到从皮肉中穿插出来的断掉的骨茬。
“哥……”我的鼻子随即一酸,自小没了爹娘的人,又在江湖漂流这么久,我做梦都没有想到,就因为我说了得用老药吊命,就会有人不顾一切的跑去龙潭虎穴里替我抢药:“哥……你的腿……”
“老子没事。”
“骨头都断了……”我只觉得心头的热气一冲,眼睛里哗的冒出一股眼泪,带着哭腔说道:“哥……”
“哭什么哭!”庞独不耐烦看我掉眼泪,啪的甩过来一巴掌:“我还没死!”
这一巴掌把我打懵了,眼泪好像全都憋了回去,呆呆的看着庞独,一个字也不敢再说。
望着我脸上的掌印,庞独可能也觉得自己出手太重了,他喘了口气,语气也一下子柔和下来,轻轻拍了拍我的头。
“老六,把你打疼了吧?”
“没有,没有。”我赶紧揉揉眼睛,笑着跟庞独说:“不疼……”
“老六,我跟你说,男子汉大丈夫,宁可把身上的血流尽了,也不能流泪,没出息。”庞独轻轻扶着自己的伤腿,从随身的包裹里取了药和夹板:“咱们这样的人,命丢了也是小事,何况一条腿。”
“二位忠肝义胆,热血衷肠,我在旁边听着,都觉得胸口的血要沸了。”那个俘虏一直眼巴巴的瞅着我们,现在终于找到说话的机会,赶紧插嘴道:“二位,现在都已经下河了,离镇子也远了,是不是在前头找个地方,把我给放到岸边去?”
“你老实给老子呆着!”庞独转脸看着俘虏,语气又冷了下来:“敢乱动,老子丢你下去喂鱼!”
庞独是那种不怒而威的人,不仅我怕他,俘虏也怕的不行,身子一哆嗦,就不吭声了,小眼睛滴溜溜的乱转。
“你是药神庙掌灯的儿子,对不?”我知道这个俘虏没什么本事,也不怎么防他。
“对啊,我姓楚,楚年高。”
“你爹是南方人?”
“不是啊。”俘虏愣了愣,挤着小眼睛笑了笑:“真会开玩笑,我这个年高,是有志不在年高的年高。”
“我有急用,拿了你们家一些药,怕你家寻仇,你就先在船上呆着吧。”
“不是我说。”这个叫楚年高的俘虏瞅瞅我,又抽抽鼻子:“你从我家拿走的这些药,不一定都合用啊。”
“怎么说?”
“要是我瞧的不错,你身上有毒。”楚年高的眼睛虽然小,但真睁圆了,目光倒是烁烁生光:“是什么毒,我瞧不出,但这个毒透过皮肉脏腑,直接渗到骨子里去了,凝而不发,你想拿老药吊命,这是没错的,可不知药理,什么药都乱用,只能适得其反。”
说着话,楚年高从我们抢来的药里选了几样,跟我说,用这些才对我有好处。
“你懂这些?”庞独手脚麻利,短短片刻,就扶正了断骨又包了起来。
“不是我吹。”楚年高一说起这个就眉飞色舞:“我不是大夫,瞧病这些的我不在行,但说起识材辨药,放眼整个大河滩,强过我的,怕真是没有。”
“你有这本事最好。”庞独冷冰冰的说:“我这个兄弟恰好时常用药,你就先不要走了,跟着我们几个月,他什么时候安然无恙,什么时候再放你走。”
“这个……”楚年高一下晕了,结结巴巴干笑了两声,扭过身子就给了自己一嘴巴:“我的嘴怎么他娘的这么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