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节
“你别听他胡说,”韩成说,“早就解释过是个误会,是鞍山警察署先找到我,我没办法才只得说出去,要不然那个英国人吉姆就会找我的麻烦,我能怎么办?”
郝运笑:“是吗?当初在警署,你踹我的那一脚现在还疼呢,就因为我说你把我给出卖了,这医药费怎么算?另外,要不是你提醒警察们好好搜我的身,我的钱和怀表也不会被警察给抢走,这都托您的福啊。”
韩成立刻把眼睛瞪起来,指着郝运刚要说话,这时有两个人由满铁公所里出来,边走边用日语交谈,那两人可能是听到了三人的谈话,都把目光投向这边。韩成顿时把话咽回去,马上装出笑脸:“什么时候有机会吃个饭?”两日本人也没再意,走了过去。
“我说老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等那两名日本人走远,秦孝白这才一头雾水地问。
郝运心想目的已经达到,也不想多废话,更不想听他们之间的来回扯皮,反正他已经看出秦孝白对此事很感兴趣,这就足够。以后找到机会,再慢慢收拾这个汉奸的好材料韩成。
离开满铁公所后,郝运走在街上,心情很不错。对他来说,行署科里的工作并不难,而且也轻松,在奉天这段时间又结识了不少朋友,记忆力也在慢慢恢复,刚才还小小地报复了韩成一下。这时,他又开始注意街道两旁的那些人:拉洋车的、拉平板货车的、卖香烟的、走路的、摆小摊的、蹲在路边无所事事的,甚至还有两三个成伙的乞丐,穿的衣服极破极烂,坐在太阳底下晒着,还给对方抓头发里的虱子。他再次发现,这些人无论什么职业,什么行为,全都是目光呆滞,基本看不到现代那种在路上边走边笑着交谈、表情轻松的人。心想,所谓的“世间苦”应该就是指这个时期的老百姓吧,当然不包括那些达官贵人,和在风月场所的。想到这里,心情也就没那么好了。
看看怀表,下午四点刚过。郝运想起徐大贺说的话来,心想从这里走回交涉处最多十分钟,还有一个半小时,要是现在回去,这一个多小时就得在办公室里耗着。徐大贺之前说过,科里平时没什么事,挺轻松,但郝运也没什么地方可去,就想着在附近的几条胡同多转转,就当溜达、考察风土人情了。
本来他一直往西走就是公署和交涉处,但郝运没这么走大路,而是拐向南,打算多走几条街,再折向西,最后再往北行回到交涉处,等于拐了个大大的u字型。郝运拿出地图,边走边看风景,一面用钢笔在地图上标注出地标性建筑,如某某比较大的饭庄、舞场、电影院、书馆等,同时也看到有间茶楼的二楼栏杆外挂着横匾,上写“茶室弹子房”的字样。心想在科里的时候忘记问徐大贺到底什么是弹子房,看来只有以后去喝茶才知道。
郝运喜欢探索陌生事物,当他看到路边有两间古玩店,就高兴起来。忽然,他想起自己在现代的时候,租的房子就在北市古玩城附近,以前没事的时候经常去逛,虽然基本不买东西,但就是爱看。他连忙掏出小本子,用钢笔把这些都记下来。进了古玩店,郝运发现无论现代还是一百年前,古玩店的商品都没什么区别,摆满了看上去半真半假的东西,既旧又新。店主永远坐在角落,爱理不理地抬抬眼皮,极少有跟顾客打招呼的。
看了半天,郝运心想有机会得去北市场,看看一百年前的沈阳老北市是什么样子。
第322章 打劫
当郝运拿着一个小巧的铜香炉看得起劲的时候,看到店老板抬头看着窗外,他也下意识转头去看。发现在窗外有个人,穿黑色短衣裤褂,戴着毡帽,侧着身体站在窗边,似乎在朝里窥视着什么。郝运只能看到这人的半个身体,他没见过这人,但就在自己往窗外看的时候,这个人立刻抽回身,瞬间就不见了。
郝运本来并没在意,但他看到这个人发觉已经被发现之后立刻躲开,好像心中有鬼似的。郝运马上将香炉放下,几步走到店外。那人走得很快,只能看看一个匆匆的背影,拐进右侧胡同去了。郝运已经没了看古董的兴致,但又不想躲开,他很奇怪,到底是谁在跟踪自己?难道还是跟白衬衫一样的“门生会”信徒?郝运走过去,看到右侧那条胡同很宽但并不长,尽头处似乎是片菜地。郝运走过去,胡同两侧同样都是民房,有了上次的教训,他走得很谨慎,看到很多民房门口都放有煤球炉和火铲,看来这是民国时期老百姓唯一的生火方式,冬天取暖也一样。
他找了个看起来比较结实的火铲,握在手里。见那个穿黑短褂的人双手插在兜里,低着头朝菜地走去,就跟在后面。这胡同并没多长,很快就到尽头,前面是一小片玉米地,已经有两米多高。快到收地的时候了,玉米穗沉甸甸地垂着。
玉米地并不大,毕竟这地方还是在市区范围内,大概也就有方圆三十几米的样子。郝运走到胡同尽头,左右看看,并没发现那个人往哪走。他心想,这么多民居,说不定那人的家就住在这,进了屋去哪找!信步走到玉米地旁边,弯腰朝里面打量着。玉米长得很高,郝运心想,在这个没有化肥的民国时期,玉米居然长得比现代施过肥的还要高,不过,他能闻到比较浓的臭味,看来是施的“自然肥”。
玉米长得很茂盛,郝运看了半天,也没发现里面藏着人。忽然,他似乎听到背后有动静,连忙回头,惊讶地看到刚才那个穿黑褂戴毡帽的男人就站在自己身后不到两米地方,手里拿着一把短枪,正在对准自己。
“你、你要干什么?”郝运连忙不动。
这人说道:“把火铲放下!”郝运只好将火铲扔在地上。这时,他看到从那人身后的民房里又走出一名男了,穿着浅灰色短褂,也头戴毡帽,手里拿了根棍子。这种棍子只有一尺来长,粗细很规整,郝运非常眼熟,居然是警察用的胶皮警棍,那时那名瘦高警察用的就是。这人慢慢走到持枪男子身边站好,把警棍在手里轻轻地掂着,动作很轻松,但看郝运的眼神却充满凶光。
郝运笑着问:“两位,一切好说,我身上有点钱,不太多,只要不伤我,就都给你们。”
两人互相看了看,那拿警棍的人笑着说:“挺识相啊,是个爽快人,那就不多说了,钱和表都拿出来吧!放聪明点儿,要是敢喊人,就打死你,看是你快还是子弹快。”郝运看着那持枪的人,他手中的枪看起来挺小巧的,银白色,郝运跟大多数男人一样,都对枪、手表和车感兴趣,平时也经常看一些枪械的杂志和网页,但并不专业,觉得这枪很有可能就是勃朗宁。这种枪在民国时期也算是稀罕玩意了,肯定不是便宜货,但从这人的打扮看,就是个普通老百姓,当然,做这种见不得光的事,肯定得穿得普通些。
于是,郝运也没敢多说,慢吞吞地把手伸进长袍的内怀中。这持枪的人立刻用枪指着自己的头:“给我放老实点儿!”
“我得拿钱啊。”郝运无奈地笑着。
这人看了看同伙,对他使眼色。那人点点头,把警棍别在腰间的腰带里,走到郝运的侧面,让他把双手高举,伸手进他内怀里去摸。郝运那三百块钱平时都带在身上,就怕放在旅馆里丢了,这人掏出钱来,见是厚厚的一叠,顿时双眼放光,回头对持枪男说:“喂,是不是意外收获?这混蛋挺有货的呢!”
“多少钱?”持枪男子问。
这人大概看看厚度:“怎么也有两百多吧。”
持枪的男人非常激动:“给我拿来!”那人并没给他,而是将钱握在手中,再抽出怀表链,去解表链末端的环扣。郝运心里这个气,暗想平时不把钱放在办公室,也没放旅馆,就是怕偷,这可好,没几天已经被抢两次,还不如放旅馆了。可奇怪的是,为什么会被抢劫的在古玩店就把自己盯上,难道他们知道自己有钱?不太合理啊。
郝运套话:“哥们,钱和表都给你们了,放我走没什么问题吧?”
这人把怀表链扣摘下来,打开表壳看了看,又“啪”地扣上:“放你走是肯定的,我们又不是杀人凶犯,但为了不让你随便往出说,得让你吃点儿苦头,没办法。”
“什么意思?”郝运连忙问,“钱和表都给你们了,何必还要动手呢?”
这人看了看郝运,哼了声,并没说话,似乎不太想回答。郝运明白了几分,他猜出这两个人不是普通的劫道匪那么简单,也许背后有人指使,于是直接问:“是不是姓韩的让二位这么干?他给你们的钱,恐怕没我身上这么多吧?”
这人皱皱眉,似乎被郝运说中了。郝运有些后悔,万一这两人狗急跳墙,把自己灭口怎么办?这人回头看持枪男:“喂,怎么处理啊?”
“我他妈哪知道!”持枪男说,“就告诉我俩狠狠打他一顿,别的跟我没关系。”郝运把心提到嗓子眼,就在这里,郝运看到从玉米地的左侧又钻出一个男人,穿着灰色短裤褂子,身材强壮,右手握着块青砖。虽然弯着腰,但判断身高起码也在一米八开外。郝运暗暗叫苦,心想对付自己还用三个吗,这是要把自己打成半残的节奏。可同时,他又觉得这男人的身形非常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可看长相又不认识。
持枪男面对着郝运,而背对那男子,郝运旁边这人又只顾看手里的怀表,还放在耳边听声。那灰衣男子蹑手蹑脚地绕向持枪男背后,郝运觉得他似乎并不是这两人的同伙,心里开始打鼓,下意识就多看了两眼。这时,那男子已经来到持枪男的身后,举起右手中的砖。
第323章 我姓秦
郝运看着持枪男的身后,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持枪男却笑起来:“别跟老子来这套,老子见得——”灰衣男子手起砖落,砸在持枪男的头上,他哼都没哼就栽在地上,翻郝运钱的男子刚回头看,灰衣男子已经迅速从持枪男手中把枪捡起,对准他。
“你、你是……你……”这男人已经说不出整话来。
灰衣男子用枪指着翻钱的家伙,似乎在犹豫。他左右看了看,又瞧瞧手里的枪。郝运趁翻钱男子愣神的功夫,一把将他手里握着的那叠钞票抢过来。这男子下意识往回夺,灰衣男子大喝:“别动,再动我打死你!”
没想到,这男子似乎并没有多害怕,仍然要去抢郝运手里的那捆钱。同时右手松开怀表,去摸腰间的警棍。灰衣男子迅速把手枪中的弹夹退出来看了看,脸色大变,将枪扔掉,弯腰再把打昏持枪男的那块砖捡起来,冲过去就砸。翻钱男子刚把警棍抽出来,还没等抡起,灰衣男子的砖已经到了。这人反应还算快,松开跟郝运夺钱的左手,往后窜出一大步,砖头砸空。这男子举起警棍就去打灰衣男子,郝运心想,虽然不知道灰衣男到底是谁,但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反正这两人肯定不是什么善类,既抢钱还要教训自己,先打跑再说。
郝运照着男子的肚子就是一脚,这男子没防备,立刻摔倒在地。灰衣男子也没客气,过去就是一砖,正拍在他脸上,这男子闷哼几声,灰衣男子的砖也脱了手。他捡砖的空当,这男子来了个兔子蹬鹰,将灰衣男子踢开,爬起来就跑,再也不想纠缠。郝运和灰衣男子都没有追的意思,郝运先把怀表捡起来,跟钱共同收好。
“快走!”灰衣男子看了看仍然躺在地上的持枪男子,把那支枪捡起来收进口袋,转身就跑。郝运也连忙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胡同,灰衣男子改跑为走,就像什么也没发生,郝运自然也跟着学,但毕竟不知道灰衣男子的底细,所以离他远了点儿。
走出几十米,灰衣男子也不说话,郝运忍不住问:“你是谁?”不知为什么,他并不认识这张脸,但却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而且还不是一面之缘,可就是想不起来,这种感觉让他非常不舒服。
“你不认识我吗?”这人笑了笑。
郝运摇头,心说真是废话,要是认识我还能这么问你。难道他也跟上次那个袭击自己的“白衬衫”有关系,也是门生会的?但又觉得不太像,门生会是个什么组织不清楚,但上次已经袭击过自己,难道这次改了套路,不来硬的,改来软的了?
这人说:“你是叫郝运,对吧?”
“对,你是?”郝运回答。
这人嘿嘿地笑起来:“我姓秦,名叫秦震。”
郝运立刻想起这个名字,之前他曾经回忆出,有个叫“秦震”的人教过他怎么反跟踪的技术,可秦震到底是什么人呢?看到郝运表情有几分犹豫,这人又问:“你到底认不认识我?”
郝运说:“你这是在问我?我认不认识你,难道你自己还不清楚?那你认识我吗?”
这人点点头:“当然认识,不然我为什么找到你?你真以为我给你解围是刚好从这路过?”
郝运挠了挠头皮:“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对你的名字也很耳熟,但就是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