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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

我接话道:“所以说,冯健返回城里之后根本没有向组织汇报这件事?”
老印一针见血地回答道:“这是肯定的。如果他把事情全盘托出,又怎么会在‘肃反’时期遭到审讯?正是因为他当时没有立即说明四天四夜的去向,最终咱们才会看到卷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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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查的进展似乎被这句“万山深锁”的口令阻挡得停滞不前了,加之目前冯健业已精神失常,所有的线索都已经断掉。在第二份卷宗的结尾处,身受重伤的九枪八曾经对冯健和郝班长提起了它,但是他最终并没有完整地说出口令的下一句。如果这是一句无关紧要的口令,我想九枪八根本不会在临终之际还念念不忘,所以,剩下的那句口令必然跟火麟食盒有着莫大的关联。
老印对我的推测给予了肯定了回答。他对冯多多说:“叶西岭在查魔坟与你父亲和郝班长初次相见的时候,特地提到了这句口令。可以肯定的是,他是知道口令的下半句的。而我从九枪八临终之际的遗言里判断,他似乎想告诉你父亲口令的下半句,只可惜他最终因为伤势过重并没有如愿以偿。如果把卷宗里涉及到口令的部分串联起来,我想在小西天山脚的时候,叶西岭已经将完整的口令告诉给了九枪八——因为他们在此期间仅仅见过这一面,除此之外九枪八根本不可能在别的时间里得知口令的内容。”
我听罢老印的分析,心里忽然涌起一团怅然。我说:“当日在小西天山脚的当事人共有七位:大当家震江龙,二当家九枪八,裘四当家,大膘子,熊仓伸夫,以及黄三和叶西岭,就算叶西岭已经将口令告诉了九枪八,但是照卷宗目前记载的内容来看,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因为各种原因死掉——也就是说,除非死人会说话,否则这句口令的下半句将成为永久的谜!”
这段出自我口的话把我自己吓了一跳。如果这句口令果真是破解火麟食盒之谜的关键,那么就算我们找到火麟食盒这幅锁,可是没有口令作为钥匙,那么谜底将同样无法揭开!想到这里的时候我不禁感到垂头丧气。而更让我感到郁闷不已的是,当事人之一的冯健明明就在我们面前,他的脑袋里装满了我们想知道的东西,可惜他却无法对我们言说一二。“钥匙”的线索已断,“锁”更是不知去向,整件事情似乎已经被迫尘埃落定。
冯健的病症又开始发作起来,那种浑身痉挛的挣扎不休几乎让我不忍卒睹。冯多多连忙呼喊赵妈按住他,然后利落地给他注射了一针吗啡,药力片刻就让冯健变得悄无声息。
我们从冯健的卧室缓步下楼,杂乱的脚步声透露着我们心事重重。老印还没有落座便抽起烟来,他那被烟熏染得有些发黄的手指颤抖不止。老印沉默了许久才说道:“看来依靠口令这条线索破解谜团已经不可行了。咱们得抛开这个的死结继续寻找活着的线索。我想还是回到卷宗记载的内容上来分析这件事。重点在于,冯健是否将火麟食盒带出了地下要塞?你们想想,假设你们是冯健,在失踪了四天四夜之后,自己的班长又无故身亡,除此之外没有人能证明整件事情,你一个小的战士会怎么做?”
冯多多脱口而出:“我相信我父亲会带着火麟食盒回到部队……”
我则打断冯多多:“如果换作是我,在所有证明人都死掉的情况下,我宁愿把火麟食盒留在地下要塞以求自保,毕竟那个年月是战争时期,好多事情充满着不确定性。”
老印听罢连连点头,对冯多多说:“恕我冒昧,我并不是有意诋毁你父亲。之前咱们曾经分析过,如果你父亲把火麟食盒带回部队,所有的问题都得到了圆满的解决,那么在‘肃反’时期怎么还会招致审讯?那时候负责审讯的同志也不是傻子,他们必定也会调出从前的档案来了解情况,就是说档案里根本没有记录火麟食盒的事情,反而记录了他四天四夜未归,所以才有了咱们手中的这份卷宗。”
冯多多的脸颊绯红一片,他对老印说:“如果抛开个人感情,我愿意相信你说的话。”
老印望着我展露出少有的笑意,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赫子,事情到了这里,你觉得下一步咱们应该从哪里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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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脱口而出:“小西天地下要塞。”
冯多多并没有对我自作聪明的回答放表示赞同,她的漂亮嘴角甚至露出了轻蔑的神气。我从她微微鼓起的鼻翼里看出了她的忧心忡忡。而她接下来的叙述却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她说:“昨晚我很认真地把两册卷宗通读了一遍。事实上卷宗里并没有记录地下要塞的入口,而且我注意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细节,那就是这座地下要塞根本没有标识。所以,我觉得且不说你们能否进去,就算真的进去之后,那迷宫一样的岔路就会让你们焦头烂额。”
冯多多的说辞如一盆凉水迎面泼在了我的脸颊,这让我有些微微不快。于是我不假思索的分辨道:“别忘记我也认真仔细地读过两册卷宗,那些立在荒山之内的仙家楼不就是入口么?只要可以找到任何一座仙家楼,炸掉之后岂不是大功告成?”
老印听完我的反驳并没有说话,他一脸狡猾地冲着冯多多嗤笑了两声。冯多多调皮地冲着老印眨了眼,才说道:“拜托!小同志,你做事多动动脑子行吗?你觉得那些仙家楼还会乖乖地等着你么,别忘了在此期间你我都经历过十年文革!‘除四旧’连那些巍峨的寺庙的都被烧得片甲不留,难道一座座小小的仙家楼还会幸免?”
老印听罢冯多多的解释意味深长地咧嘴笑着。我被弄得脸面无光,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老印却变本加厉地附和道:“赫子,我早跟你说过做事要靠脑子啦!你看你,连个丫头都不如,枉你跟了我这么长时间。”
这下我恨不能立即钻进地缝里。但是冯多多并没有放过折损我的机会,她反而笑得前仰后合,她说:“不过你也不用太难过啦!以后多跟着我和印老努力学习,终究会学有所成的。”说着她居然学着老印的模样拍了拍我的肩膀,“努力吧!未来是属于我们的,也是属于你的,但归根结底是属于你的。”
我没有心思跟冯多多东拉西扯,不禁有些心烦气躁起来。我扭头问老印:“要是这么说的话,咱们如何才能找到地下要塞的入口?”
老印和冯多多相视而笑,继而说道:“谁说我要去找地下要塞的入口啦?”
我顿时被噎得支支吾吾,怒不可遏地瞪起了老印。明明自己心里想知道老印的下一步打算,但是又磨不开面子再腆着脸皮问他。为了免遭老印和数落和冯多多的耻笑,我只好憋着劲等着他们说话——老印似乎猜透了我的心思,偏偏不说一字。
正午的阳光透过窗子扑了满屋,落地风扇哗哗地叫唤着。我被这种气氛扰得意乱心烦,百无聊赖地摆弄着自己的头发。老印烟不离手,一根烟连着一根地抽着,直到他把空烟盒窝成一团扔进垃圾桶,他才张开说话。这回他显得一本正经:“赫子,如果按照你的思路,咱们去找小西天的地下要塞入口,你觉得有多少把握?”
我见老印的口气非常严肃,并不是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便抬头回答道:“就算那些仙家楼被毁掉,但是至少我们可以去烧锅甸找找蛛丝马迹。如果我们一寸寸土地的收索,总有一天会找到那个入口,这只是时间的问题。”
老印面无表情地说:“可是你想过没有,当年裘四当家是怎么把九枪八的脸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除此之外,依目前种种迹象推断,我的两位兄弟张树海和李光明很有可能在二十年前就根据卷宗里的记载去了那座地下山寨,可是他们从此便杳无音信。难道这两点说明的问题不该让我们有所警惕吗?”
我被老印问得微微一怔:“印老,你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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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多多快速地接过话茬,他一脸俏皮地说:“这再简单不过啦!小西天的日军地下要塞根本就不是一座普通的工事,既然裘四当家可以用他们研制的病毒害九枪八,这本身就说明了问题。加之我们根本没有要塞的建筑图纸做参考,这样冒然就前往无疑于羊入虎口。”
冯多多说完之后冲着我骄傲地吐了吐舌头,一脸得意地望着老印。按说我与老印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让他瞧得上眼儿的确实没有几个人,但是他对古灵精怪的冯多多似乎格外喜爱,这让我莫名其妙的徒生了些许不快。
这时候我小心翼翼地问他:“印老,如果咱们不前往小西天的地下要塞找到张树海和李光明的下落,又怎么能得知你老婆自杀的死因?”
老印脸颊上原本的喜悦的神情一扫而光,他缓缓说道:“依目前的情形来看,只怕我那两位结拜兄弟的性命已经交代在地下要塞了,这种可能性极大。当然,也不排除他们会将那批红货运走之后销声匿迹。我在想着再转换一下思路,从后往前推断,先查清火麟食盒的来龙去脉,然后再以此推测我老婆自杀的原因。”
我马上说道:“可是印老,现在事情到了这个节骨眼儿,除非咱们深入地下要塞,除此之外难到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反正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
冯多多对我的话不以为然,她说:“我还有一条路。这是除了你的方法之外的唯一的路。”
老印看了冯多多两眼,兴致盎然地说:“你继续说下去,看看是否跟我想的如出一辙。”
冯多多说:“我在阅读第二册卷宗结尾部分的时候,注意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人。这个人虽然在整件事情的两处重要地点——小西天山脚和地下要塞——并不是当事人,但是目前他却是除去我父亲之外深知此事的最后一人,他就是花舌子张松!”
老印几乎是从沙发上弹起身来,他抑制不住地连连拍手:“真是个聪明的姑娘!把你的想法继续说下去,不要有任何的保留。”
冯多多冲着惊讶不已的我微微晃了晃脑袋,我看到一滴汗珠从她修长的脖子上滑落。她说:“在飞鹰堡的时候,为了弥补我父亲弄死鹰把式的巨蛇这件事,秦队长答应鹰把式为他和那名中年寡妇作保,而且临行之际秦队长还绑住了花舌子,说是让鹰把式三天之后再放了花舌子。那么,三天之后当鹰把式放了花舌子……”冯多多故意闭口不言,他扬起下颌对着我,“三天之后花舌子会做什么?”
我不屑一顾地反问道:“你说他会做什么?”
冯多多站起身来绕着我转圈,一边说道:“我猜花舌子必定会快马加鞭地返回小西天山寨。这一点我非常肯定。当他看到所有山寨的弟兄们都已经死掉,难道他会置之不理吗?如果他继续追查的话,裘四当家屋内的秘道他一定可以发现,说不定他还会找到那座炼尸炉以及九枪八和秦队长身亡的地方……那么,1946年那段岁月,见过火麟食盒的最后一人就不是我的父亲,而是花舌子张松!”
老印的兴奋出乎我的意料,他笑着说道:“真是精彩!几乎跟我的思路完全契合。”
我并不认输地反驳冯多多:“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冯多多亲定神闲地说:“就凭我曾经见过花舌子一面。”
我和老印不约而同的大吃一惊。冯多多望着我和老印长大的嘴巴,忍不住抿着嘴唇嬉笑:“这也是我对上面那番推测如此肯定的原因。”
老印连忙正色道:“说说你了解的情况,这或许是破解谜团的关键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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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多多的眼神闪烁着记忆,她说:“大约五年前的冬天,那是文革刚刚结束的时候,在一个下雪傍晚,有一位穿着破棉袄的男人敲响了我家的房门。他说他是我父亲的老相识,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见面,有件事情想请我父亲帮这证明一下。我当时觉得很奇怪,就把他领到我父亲的房间,当他看到我父亲那番模样的时候,他那原本滴溜乱转的眼睛突然呆滞了,像是受到莫大的打击一样。后来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他都之字不提。他还让我忘记他到来这件事情,然后就匆忙走掉了……昨晚我阅读两册卷宗的时候,当花舌子这个人从我父亲的供词里出现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一下子就想起了五年前的那个男人——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人就是小西天山寨的花舌子!”
老印原本迷成一条缝隙的双眼缓缓撑开,他说:“如果这种假设成立的话,我想花舌子后来必定进入了小西天地下要塞,而他口中想请冯健证明的事情大概就是指的他的身份——因为九枪八临终之际曾经说过,花舌子是他秘密发展的同志,所以他的身份只有九枪八一个人知道。试想当花舌子进入地下要塞之后,看到全部的人都死光了,唯独没有冯健的尸首……那么他五年前来找冯健就顺理成章了。”
我连忙说道:“可是,他既然想让冯健来证明他的身份,为什么不再出了地下要塞之后马上动身前往城里,而是事隔了若干年之后才登上门来?这显然有些不符合常理。”
老印说:“如果按照这个逻辑继续推测的话,花舌子很可能去找过冯健。但是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你不要忽略——当时解放战争已经逐渐全面展开,也就是说冯健所在的部队有可能开拔加入了战斗中。这一点我们应该再查看查看相关的历史资料。所以,现在我们要分两步进行。我负责去户籍部门调出花舌子张松的资料,只要他还在通化境内,找到他应该不是什么难事;赫子,你们俩去档案馆和史志办公室,搞清楚当时驻守在通化的那支部队的情况,重点放在这支部队开拔的时间。”
我和冯多多按照老印的吩咐前往档案馆和史志办公室,在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里我们忙得焦头烂额,这些原始资料琐碎无比,有的甚至一眼便知与事实相悖。当我和冯多多在傍晚时分赶回天罡路28号院的时候,老印已经等了我们很久,烟缸里堆叠的烟蒂可以证明这一点。冯多多的精力充沛简直让我佩服的五体投地,他没等老印开口就急不可耐地说:“经过查找那些资料后我们发现,当时这支部队除了极少的留守士兵之外,大都分都已经分散来到周边的深山密林里围剿多如牛毛的胡匪,也就是说,我父亲当时极有可能已经被派出去执行任务。”
我连忙问老印:“花舌子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老印缓慢地摇着脑袋不发一言。
我看出情况不容乐观,于是问道:“难道境内没有张松这个人?”
老印说:“境内叫张松的人简直多如牛毛。但是我把他们的档案挨个调出来查看后,发现根本没有一人与花舌子情况相符合。”
我说:“会不会不因为花舌子根本不叫张松这个名字,张松不过是他的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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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印撇嘴道:“很有可能。我在想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样,我们只能用最笨的方法了。”
我脱口而出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前往趟飞鹰堡挨家挨户的盘查?花舌子应该不会离开飞鹰堡吧?”我听出自己后一句的疑问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老印缓缓把第二册卷宗翻开来看,他盯着“张松”两个字愁眉不展,嘴里不住地连连嘟囔:“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出在哪里……”
我见老印已经完全陷入了沉思当中,便不再好打搅到他。于是百无聊赖地拿起了放在桌上的笔在白纸上胡乱地画着,以便打发难挨的时间。老印又抽起烟来,他那种只抽两口便拼命弹烟头的劲头又上来了,最后冒着火星的烟头啪的一下飞落在白纸之上,瞬间就冒起的轻烟似乎让老印一下子回过了神,他利落地拾起被我涂得满是笔迹的纸张晃了晃,这才把黏在上头的烟头弄掉。接着,我看到他有一搭无一搭地瞟着那张边被灼烧出窟窿的纸张愣住了。我被他这个举动深深地吸引住了,难道我的老伙计又发现了什么?——但是仅仅片刻之后,他就把纸张重新放到了桌子上,不可遏制地再次陷入沉思里。
我们三人简单地吃过晚饭之后,我和老印返回山城宾馆。沿路上老印开车时显得有些恍惚,幸好宾馆距离天罡路并不是太远,否则我真怕我们还没有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就先来个车毁人亡。回到宾馆的老印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他笑嘻嘻地跟我开玩笑:“赫子,你觉得冯多多这个姑娘咋样?”
提到冯多多我不禁满腔怒气,于是恨声道:“啥玩意咋样?满脑子古灵精怪的,难养活!”
老印却说:“我觉得这姑娘不简单,不但长的漂亮头脑也清晰。要是把她一半的聪明给你,那你小子将来说不定将来也能混个警队长干干啥的。”
我阴阳怪气地撇嘴笑道:“像警队长那样动不动就显我警威?你快饶了我吧!”
说着,我一头歪倒在床上,再也不想动弹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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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老印趁我还在熟睡之中便悄然离去。
大约接近十点钟左右的样子,他满面喜悦的回到了房内。还没等我开口他就叫道:“麻溜儿拾掇一下,咱们必须马上出发!”
我从老印的表情中断定,他必然又是获知了什么的关键的线索。于是我迫不及待地问他:“你是说去飞鹰堡?”
老印狡猾地笑了两声,他说:“不!咱们先要去趟天罡路。你知道,有时候冯多多的只言片语总会让咱们茅塞顿开。咱们要带上她。赫子,说句老实话,假如他是个男孩子,我情愿跟她一起搭档办案。你别磨蹭啦,今天这个日子对咱们至关重要。”
在老印的再三催促我胡乱地收拾了一番,接着跟着他驱车赶往天罡路。待将冯多多接上车之后,我们一路疾驰出通化市区。沿路我忍不住好奇向老印发问:“印老,你到底发现了什么至关重要的线索,火急火燎的?不要卖关子啦!你知不知道这样我很难受?”
老印居然破天荒地吹起了口哨,他气定神闲的模样似乎有意考验着我的焦急。
冯多多扭头望着窗外,突然说了句:“印老,看来咱们并不是往飞鹰堡走?飞鹰堡应该是出了市区往北,你现在怎么往南开?”
老印不动声色地从怀里掏出一张对折着的纸张,递给了冯多多。他说:“你们看看这个。先不要急着回答我,认真看看有什么发现没有。”
我连忙把那张纸从冯多多的手里抢了过来。待将纸张展开之后,我发现上面有一个被灼烧的窟窿,正是昨天我因为百无聊赖胡乱涂鸦的那张。我翻来覆去瞅了一阵儿,真的看不出这张纸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于是就随手撇给了冯多多。冯多多似乎也被难住了,她疑惑不解地问老印:“印老,我想不明白。难道这张普通的纸张跟花舌子有什么莫大的关系?”
老印停住了吹得走调的口哨,他说:“其实原本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但是当赫子在上面留下字迹之后关系就大啦!因为正是纸张上的字迹才让我想通了一件看似简单却又复杂的事情。”老印说到这里显得异常得意,似乎让我们费尽脑汁进行猜测会令他感到无比兴奋。
我又把纸张从冯多多手里扯过来,从上自下诸字扫了两遍,上面除去卷宗里的人名例如九枪八,花舌子,秦队长,叶西岭……之外,再就是我胡乱写了两个自己的名字,实在是没有其他蹊跷之处。我实在搞不懂:究竟是这张废纸的什么地方让老印发现了线索?
(220)
这时候绿皮吉普车由宽敞的国道缓缓驶入一条异常狭窄的土路。由于路面泥石交错,车轮与地面连续不断地发出生硬的摩擦声。这辆绿皮吉普车本来就老旧的不行,这一番颠簸可苦了坐在后座的我和冯多多,我们俩的身子左摇右晃,时不时便往一块栽。老印见状不怀好意地冲我挤眉弄眼,他说:“赫子,可便宜你小子啦!”
冯多多似乎听懂了老印话中的隐义,她一脸愠色地盯着我放搭在她肩上的手,继而恨生恨气地叫嚷:“我说小同志,能不能把你的爪子拿下去?”
我满不在乎地把手抽了回来,撇嘴道:“别总小同志小同志的叫,就好像你比我大多少似的。说说,你今年几岁?”
冯多多高傲地把两条胳膊叠在胸前,说:“你猜,你猜我多大?”
我看着她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忍不住坏笑道:“我猜你没有三十四?”
冯多多脱口而出:“废话!你觉得我像三十四的样子嘛!如果我三十四岁那你就该管我叫阿姨喽……”冯多多见我一脸坏笑地盯着她叠在胸前的胳膊,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她伸出手狠狠地拧了我一把,“谁让你猜我……那个多大啦?你真是个臭流氓!”
她连忙岔开话题问老印:“印老,你倒是告诉我们,你这张纸上究竟发现了什么线索?”
不知道老印是因为我刚刚的玩笑还是自己的得意,他忍不住咯咯地笑了两声然后才正色道:“你们还是没有仔细看。赫子在上面除了写着九枪八等人的名字之外,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那就是他写了自己的名字,你们看那个‘赫’字。”
冯多多瞄了两眼:“没什么特别奇怪的呀!除了他把‘赫’字写得分了家……”
老印突然连按了两下喇叭,他笑道:“这就对喽!‘赫’字是两个‘赤’字的组合,就是这个并不起眼儿的发现让我最终获知了线索。你们想想,咱们在阅读第二册卷宗的时候,当看到九枪八说起花舌子的本名时,我想谁都没有多想,加之记录者的笔体的误导,我们便顺利成章地认为花舌子的本名一定叫‘张松’——因为这个名字比较符合我们日常取名的习惯,于是我们便不假思索地到户籍部门去查‘张松’的档案。后来我看到赫子把他的名字写得分了家之后,我才恍惚地明白过来,花舌子或许应该叫‘张木公’!于是今天早晨我去了户籍部门,果然不出我所料,全境之内只有一个人名叫张木公,而且他的年纪和一些基本资料几乎跟卷宗里记载的花舌子如此一辙。不过,此人现在并不住在飞鹰堡,而是城北的七十里堡。”
我听后连连感叹,不能自已地握住了冯多多的手。我说:“这就是印老跟我经常提起的常识。只是我们总是用惯有的思维来想考虑问题,难免会被搞得云山雾罩。”
冯多多一把将我的手甩开,她说:“如果抛开惯有的思维,我觉得你握着我的手显然是不怀好意。我说的对吗?”
老印抑制不住哈哈大笑:“多多,你果然懂得触类旁通,真是聪明至极哇!”
绿皮吉普车又土路上颠簸了半个小时,七十里堡终于出现在我们面前。由于整座堡子户与户之间道路狭窄,不得已我们只好把车停在了村口。老印拿着从户籍部门那里抄来的地址向过路人询问,不久我们便七扭八拐找来到一座用篱笆围起的小院。院里的自留地里,一位年迈的老妪正地拾掇荒芜的杂草。老印让我和冯多多等在院外,他则缓步走进去同老妪打招呼,不一会儿的工夫,她便摆手招呼我们进了那间茅屋。老妪进屋之后叹息道:“没啥好招待的,我给你们倒点儿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