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笑笑,给我看看吧!”
“笑笑,你男朋友对你真好。”
两个室友围在她身边唧唧喳喳地说着,而白笑笑则靠在椅背上轻抬手腕,任由她们看腕上那只漂亮的绯色手镯,显得得意洋洋。
我坐在电脑桌前,拨弄着自己手腕上那个只挂了一个黑糊糊石头的寒酸小手链,没有吭声。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说,毕竟我和她有矛盾,众人皆知。
“这可是翡翠,是玉石中最珍贵的一种,他说是家传的。”白笑笑答道。
我瞥了眼她手上的镯子,“翡翠?我看你手上这个跟翡翠差得远呢。”
“你懂什么?”白笑笑轻蔑地说道,“你不过是嫉妒罢了,像你这样的人……”她还没说完,我的心就狠狠地疼了一下,我知道她想说什么。
“笑笑,别跟她一般见识。”
“小薇,你也是,不懂别瞎说啊。”
室友们见战况有升级的趋势,赶忙劝道。
“我没瞎说。”我继续坚持,“对于玉石,我虽然谈不上精通,但多少有点了解。她手上的绝对不是翡翠。如果你们不相信我,有个地方可以证明。”
“哪里?你说。”白笑笑质问道。
我指着电脑屏幕说道:“这个网站是国内最有名的玉石鉴定网站,里面的版主血丝玉很厉害,你可以把你的镯子拍成照片给他鉴定。”
这个超级版主血丝玉是个神人。我已经在这里潜水很久,发现他仅通过照片鉴定玉器真假,准确率竟然能高达百分之九十以上,有时甚至连极难鉴别的高古玉他都能断得分毫不差。更难得的是,他对帖子上求鉴定的问题几乎有问必答,速度也相当快,在玉器藏家中口碑极佳。我很清楚玉器一行深不可测,自然对他就更加佩服,所以,要找能给白笑笑的手镯做评判的人,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白笑笑看了一眼,冷笑道:“凭什么你让我鉴定,我就鉴定?你说这网站好,它就好?你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白笑笑,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吗?”
我咬了咬唇,还是没有反驳,只说道:“你不敢?”
“谁说的?”白笑笑受不了激将法,“我倒要看看你又想耍什么花样。”说完,她利落地把镯子脱下来交给我托着,她用手机从各个角度拍照。拍好照片,在她的监督下,由我上传到网上,并向血丝玉留言,请求鉴定。
血丝玉刚好在线,但是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很快作出判断。我和白笑笑都不禁有些着急,她着急看我笑话,而我则着急血丝玉能替我下一个公正的断言。
过了好一会儿,血丝玉终于回话了:绝世好玉,愿意出手的话联系我。
我脸色骤变,哭笑不得。他今天脑子进水了吗?连我都能看出来,这分明是产量极大的东北岫玉,而且还经过了人工处理,真正的价值不过百十块钱,怎么就成了绝世好玉?
白笑笑夸张地笑了起来,“我就说嘛,张小川怎么可能骗我?陆薇,这下你还有什么话说吗?”我脸上有些挂不住,可是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默默听她冷嘲热讽。
“哎呀,绝世好玉呢,这要是卖了得值多少钱啊。”室友兴奋地说道。
“我才不卖呢,这可是张小川送我的定情信物,我可舍不得卖。”
听到这句,我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说出一句话。
其实我想告诉她,我这样笃定镯子并非像她男朋友张小川所说的是绝世珍品,还有一个原因。三天前,我在古玩城的一家玉器店外无意中看到了一对举止亲昵,看似情侣的青年男女。那个女生我并不认识,但那个买绯色镯子的男生我看得很清楚,分明就是张小川。
要知道古玩城这个地方,连A货都极少,从这里买到的手镯又怎么可能是珍品?
我知道如果我说出来,她不但不会相信我,反而会像现在这样嘲讽我。我本想借血丝玉之口说出这个镯子的真假,可没想到我找的玉器专家竟然将它鉴定为珍品,我还能有什么话说。
2
这天上午正好没课,等白笑笑几个人一去上课,我就立即打开电脑又把照片上传给几个在其他玉器网站认识的网友,最后得到的结果和我想的一样,是经过加工的普通岫玉。究竟是绝世高手血丝玉看走了眼,还是我们这些普通人根本不识货?我越发想不明白。
这时电话响了,“陆薇,我是张小川。笑笑上课去了吗?”
我语气不善地反问:“她上没上课,你问我干什么?”
“我是有点事想请你帮忙,暂时不想让笑笑知道。我想问问给笑笑鉴定手镯的那个人,你现在能联系上吗?我想见见他。”
张小川想联系血丝玉干什么?还要刻意瞒着白笑笑?直觉告诉我,满嘴谎言的张小川绝不会是为了求证手镯的真假。想了想,我说:“我是高级会员,当然有他的联系方式。不过我有个条件,我要和你一起去。”
“这……”他犹豫起来。
“怎么,你想见血丝玉难道不是因为镯子?或者,你没把握拿回送出去的镯子?再或者,你希望我把这件事告诉白笑笑?”
什么想见血丝玉,张小川分明是听白笑笑说了手镯的事,动了心思。他多半是想卖了它。但是白笑笑这般心疼这镯子,自然是不会同意的,所以他必须瞒着她。这样说来,如果镯子真如血丝玉所说是真的,也可能张小川自己甚至那个卖家都不知道这玉的价值。否则他不会买下这么好的镯子,也不会爽快地把镯子送给白笑笑之后又艰难地想要回来。
张小川冷哼一声,“你真是喜欢多管闲事。为了让笑笑出丑,昨天非得请人鉴定手镯的真假,今天你又想干什么?”
见我不答,他只得说道:“好,我答应你,说时间地点吧。”
我心头一动,说道:“下午三点,清风茶楼。”
“知道了。”他似乎有些意外,顿了顿又说道,“房间由我来定吧。”说完便挂掉了电话。
3
三点,清风茶楼。
血丝玉和我几乎同时到了茶楼雅间,张小川因为安排房间所以来得要早些。
我没想到血丝玉是个相当年轻的男子,穿一身合体的休闲西装,显得文质彬彬。
“你好,我是血丝玉,真名袁琅,现在自己开一家古玩店。”他边说边递给我和张小川一人一张名片。我接过名片时,注意到张小川看都没看一眼名片就丢进了口袋,不禁对这种怠慢对方的举动有些厌恶,但好在袁琅并没有在意。
我也向他介绍了自己和张小川,并且按照张小川的提议,为避免麻烦,仍然说镯子归我所有。
寒暄完毕,我让张小川拿出首饰盒里装的实物给袁琅重新鉴定。他拿出工具看了看,便将镯子放回盒子,点头暗示东西是真。张小川面露喜色,用圆滑的腔调说道:“我听陆薇说袁先生鉴别古玉非常厉害,一直很佩服。今天能有这样的机会和袁先生见面,真是很高兴……”
我没理会张小川的场面话,打断他道:“袁先生,其实我自己也挺喜欢玉器,这次来,除了镯子的事,我还有点疑惑想顺便请教您。”
袁琅点点头,示意我说下去。
“袁先生说这镯子是绝世好玉,但并没有说这是什么玉,我就斗胆猜一下。这玉通体剔透,中间有血丝一般的红线缠绕,该不会是传说中的血丝玉吧?如果真是,这血丝玉的真假又是怎样辨认的?据说岫玉经过处理也可以变成这样,它们究竟有什么不同?”
袁琅并没有立即回话,反而先呵呵笑了起来,“陆小姐果真对玉有些研究,不错,这的确不是真正的血丝玉。”
“陆薇!”张小川脸色一变,我知道他是怕我砸了他的生意。
“但是,它一样是绝世好玉。”袁琅继续说道,“你只知道岫玉可以仿制血丝玉,可你并不知道这仿制和仿制也是有差别的。真正的血丝玉,是人在去世之后所佩带的宝玉吸收人体的精血而成,有时候需要千年时间,极其珍贵。正因为过于难得,后人便试图仿制以牟利,其中一个方法便是将美玉埋在羊羔的皮下,然后将羊埋入土中,这样过几十年便可得到一块血丝玉,这种玉虽然也是仿制,但相较于其他玉石正品,其实珍贵得多。而这块玉恰恰就是用这种方法仿制的,所以我说它一样是绝世好玉。”
我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心中疑惑消去了大半,“我明白了,还请袁先生原谅我怀疑您眼光的无礼。”
“哪里,我们这个行业赝品很多,冒充行家的人也很多,我们又都是第一次见面,谨慎也是应该。”袁琅还是一副温和的表情。
作为买家,在我自己都质疑的情况下,袁琅仍能不作任何隐瞒地告知我们这件玉器的真实价值,我不禁对他的君子作风很是赞赏。但没想到这玉真是好东西,便宜了张小川,不免令我有些不快。不过,他也笑不了多久了。我低头看了看表,心道时间拖得差不多了。
张小川又露出一副笑脸,将首饰盒往桌子中间推了推,笑道:“这下我们可以开始了吧。”袁琅点点头,拿出了准备好的协议书。
就在这时,雅间外传来女子的说话声,“我是XX大学的大三学生,因为要完成茶室设计课程作业,所以需要到这里实地调研拍照。这是我的介绍信,请您看一下。”
听到这句话,张小川原本喜气洋洋的脸顿时又冷了下来。我则站起身,从挂在椅背上的背包里拿出手机,对两位男士说道:“对不起,我出去接个电话。”
“等……”张小川的话还没说完,我已经打开了门。门外,白笑笑正站在离这间包间很近的总台前,对着服务员出示学校的介绍信。看见我,她先是一愣,接着往屋里瞟了一眼,不解地问道,“小川,你怎么也在?”
4
张小川有些支吾,“笑笑,我有点事情,我们回去再说。”
白笑笑没有说话,走进屋看了看袁琅,又看了看桌上的首饰盒和协议书,“张小川,这就是你说要把镯子拿去保养的地方吗?”说完她扬手就给了张小川一耳光,然后转身快步离开。
张小川有些慌张地叫道:“笑笑。”想要追出去,可是偏巧不明就里的袁先生也匆忙起身,把茶碗打翻在地,洒了自己和他一身。张小川又气又急,却又没法对着买主发作,咬牙接受了袁琅的道歉,两人一起去了洗手间。
真是一团糟。
张小川怎会料到我上午刚接到通知,我和白笑笑一起选修的室内设计课原定下周的现场调研提前到今天进行。他不是不想让白笑笑知道吗?我就专门安排在我们要来调研的清风茶楼见面,好让白笑笑亲眼看清他的真面目。
不过,他更想不到,我所做的一切,并不是为了让白笑笑出丑,而是真心为了白笑笑好。
我和白笑笑曾经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从中学开始,我们就一起吃住,一起上课,假期还常去对方家里玩。我生病住院,她代替远方的亲人照顾我,甚至还为家境并不富裕的我垫付诊疗费。可是大一快结束时,我却在她决心向暗恋的男生表白的前一天,意外地收到了那个男生的表白,并且真的和他谈起了恋爱。后来我虽然终究和他分手,甚至又非常巧的和白笑笑搬进了同一间宿舍,但白笑笑却再不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整整两年,我终于在还清她给我垫付的医药费的最后几十块钱之后,又还了她一个人情。
我叹了口气收回思绪,走回屋坐下来等两位男士回来。
桌子上、地上狼藉一片,一直不见有人来清理,我便起身去找服务员,刚走到门口,张小川正好急急忙忙地赶了回来,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擦洗了一遍。看见我站在门口,他舒了口气说道:“还好你在,刚才一慌乱,忘了收起盒子了。”
我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了一下。接着,就见张小川扫视了下桌面,疯狂地乱找起来,“盒子呢?”
这时,袁琅也回来了,张小川急问:“袁先生,你看见首饰盒了吗?”
我们两人都紧张地看着他,而他茫然地摇了摇头,“陆小姐不是一直在吗?”
两个男士再次把目光投向我。张小川眼中已经露出怀疑的神色,“你真的不知道盒子在哪里?”
“我真的不知道。”我额上冒出汗来。
袁琅笑道:“张先生不要急,东西是陆小姐的,她要知道怎么会不说?”
“东西不是她的,是我女朋友的,所以陆薇你不得不让人生疑。”张小川说道。
袁琅听完这句,脸色也冷了下来,不由朝我看来。我只觉百口莫辩。在与白笑笑相遇前一刻,首饰盒还在桌子上,就在那一场混乱之后,首饰盒不见了。当时除了我,白笑笑,张小川,甚至袁琅都有机会接触首饰盒,究竟是谁拿走了它?
我冷静下来,“要说嫌疑,当时除了我,凡是在场的人都有嫌疑。”
张小川说道,“如果是我和笑笑,为什么我们要偷自己的东西?如果是袁先生,我一直和他在一起,他哪来的机会?至于你,我知道你家境不好,一直申请助学贷款,而且又和笑笑不和,难保你不会为了钱或者单纯为了伤害笑笑而去偷这只镯子。”
“张小川,你不要血口喷人!我陆薇最穷的时候也没有想过要做这种事,我和笑笑的关系,你又怎么可能明白?”不再辩驳,把外套脱了下来,抖了一遍,然后把背包砸到张小川身上,“你说得对,我的确一直在这里,如果真是我拿了,东西总该还在身上吧?你倒是给我找找看?如果你找不出,我绝对会告你诽谤!”
张小川冷笑着伸手探进我的背包,摸了两下,便从里面掏出一个东西,正是失踪的首饰盒!
我顿时哑口无言。当我难以置信地亲手打开首饰盒时,盒子里的镯子却在那个瞬间碎成了几段!
5
张小川怒视着我,“陆薇,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说?你说你到底要怎么赔?或者我们到警局说个清楚!”
这么一大笔钱,我一个穷学生怎么可能说赔就赔?这一次,我真的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这时,袁琅忽然说道:“张先生先别急,没必要为一个镯子伤了朋友和气。这笔买卖我愿意继续做,钱我也照付,按照市价走,绝不会少一分。至于东西,我来跟陆小姐要,这样你满意吗?”
这个提议对于张小川来说没有任何坏处,他自然一口答应。袁琅随即拿出笔在带来的协议书上签下了名字,告诉他五万元货款明天早上八点之前就到,如果不到,他会按照协议上所写,承担法律责任。张小川看了眼协议,又看了看我,余气未消地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我颇为吃惊,甚至有些生气,“袁先生,我没有拿镯子,更没有动那镯子分毫,所以我根本不可能还你什么东西,你这样做都是你一相情愿,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出乎我意料的是,袁琅笑了笑,“我知道,这跟你没有任何关系,陆小姐只管把碎镯子留给我,就可以一走了之,没有人会告你。”
“为什么?”
“我不这么做,张先生会放你走吗?照现在看来,陆小姐的嫌疑可是很难洗刷。”
“可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何必花这么多钱帮我?”
袁琅又笑了,“其实,我知道你在我的玉器论坛上已经待了很久了,所以我们虽是第一次见面,但却并不是刚刚认识,怎么能说没有任何关系呢?而且我觉得你是个真正喜欢玉,愿意研究玉的人,所以我相信你不会为了钱去拿那镯子,更不会笨到把它弄碎。至于钱嘛,都是身外物,我虽然不算富有,但这点钱还不至于让我跟朋友急眼,权当我交你这个朋友的见面礼。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认我这个朋友呢?”
我听他说完,不禁感动,“袁先生这么仗义的朋友我到哪里找呢?当然愿意了。只不过,袁先生相信我是一回事,我在这件事上的清白又是另一回事。我一定会找出真正的小偷证明自己的清白,即使找不到,我也会想办法先把钱还上,不会让袁先生花这冤枉钱的。”
“你这个人真是……”他顿了顿,“不错,合我的脾气。看来我的举动给你造成了很大的负担,实在是我鲁莽了,对不起。”
“哪里。”我忙说道。
“这样吧,如果你真的觉得过意不去,我就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之后如果你还没找到小偷,我就惩罚你……”他半是玩笑地说道,“任由我挑选一件你所能提供的补偿物品好了,这样可以吧?”
我一个学生,既没房产又没存款,甚至还有贷款未还,哪能提供什么物品抵偿这么多钱?其实相当于没有让我承担任何责任,只是为了让我宽心。看来,他的确是想要帮我这个忙了。我笑道:“我可是一穷二白,袁先生想好了?”
“想得很明白,而且我还愿意和你立协议,绝不反悔。”
“那就多谢袁先生了。”我说道。
“既然愿意立协议,我们就是双方自愿的公平交易了,你就不需要再谢我了。”他笑眯眯地说道,“我送你回去吧,有需要随时联系。”
6
到底是谁在栽赃我?
仔细想来,当时在场的人中,有动机和机会栽赃我的人不过两个:白笑笑和张小川。他们一个原本就与我不合,一个气我识破他的伪装,并且设计害他和女朋友闹翻。但基于我对白笑笑的了解和她提前并不知情的这一点来看,显然后者做这件事的可能性更大。
当时张小川坐在我旁边,而我的背包就挂在椅背上,我出去假装接电话的时候,张小川是完全有机会将东西装进去的。我还回想到一个细节,张小川从洗手间回来时,衣服是擦洗干净的。一个急切地想要确认首饰盒是否还在的人,会细致地擦洗身上的脏污吗?还有,他笃定地在我的背包里找到首饰盒,似乎确信我一定将东西藏在了里面,实在让人不能不去怀疑他可能早有预谋。
但我不明白张小川这么做能有什么好处?即使当时没有袁琅解围,他也多拿不到一分钱,不过是羞辱了我一番。纵使我真的惹恼了他,但仅仅为此,就值得他这样大费周章,甚至在知道我根本没钱偿还的情况下,愿意冒险承担毁坏镯子的损失吗?
除此之外,有一点他早就提到过,袁琅自始至终都和他在一起,他根本没有机会做什么。如果真是他,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栽赃的目的和手段,一个也解释不清,最重要的还有一条,我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件事是他所为,所以再多的怀疑也只能是徒劳。我不禁颓然,感到要抓住这个真凶是多么困难。
回到宿舍时,白笑笑看见我,自嘲地笑了笑,“这下你开心了,他竟然真会骗我。他打电话说要拿手镯去请人保养时,我原本是想和他一起去的,但是我要去清风茶楼调研,他就说他自己去玉器店找人,没想到他是要拿镯子去卖。”
我忽然想到什么,“那么你是说,他知道你今天要去清风茶楼?”
“怎么不知道?连时间地点都知道。”说完,她似乎也发现了异常,没有继续说下去。
“交易的地方虽然是我定的,但是他没有反对。连时间都知道,为什么他还要去那里?”我问道。
白笑笑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可能是他感觉不可能那么巧就碰见我吧。”
“是吗?”我注意到了她绞在一起的手,冷冷地反问了一句。关于此事的千头万绪立即如怒涛奔涌而出。张小川知道白笑笑那天下午的行程,还是去了清风茶楼,而且定下一个有百分之九十机会会碰见的紧邻总台的房间,为什么要这样做?
解释只有一个:他想要在那时那刻见到白笑笑!
因为白笑笑接下来做的事情,正是所有一切的转折。在白笑笑制造的那场混乱之后,首饰盒不见了。在这样的混乱中,张小川将东西放进了我的背包。也是在这样的混乱中,他的所作所为才能轻松地避过袁琅的眼睛。
但这个真相还不足以让我太过吃惊,让我无法接受的是白笑笑为自己的辩护。我跟她在一起几年时间,早就对她的习惯了如指掌。她紧张或者说谎的时候,最喜欢绞着双手。我一直奇怪张小川根本不该为了羞辱我而大费周章,现在终于明白,想要羞辱我、陷害我的人,是我一直想让她过得更好的白笑笑!
她原来一直都在恨我,从来没有释怀,所以才会和男友一起演了这场戏。可我还天真地以为她对于男友的欺骗一无所知,一心想让她亲自看清张小川的真面目,因此颇为自得地设了这场局,没想到反而是我早已陷入了她为我设的局!
10
我从不知道笑笑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我哑口无言,泪水涌上眼底,而白笑笑则激动得浑身发抖。
这时,张小川看准时机夺走了她手中的刀,反手架到了她的脖子上,“你不信我,好,那我也不客气了。他要回报你?他打电话给你是不是要把钱汇到你的账户上?”
“张小川,你掉到钱眼里了啊,那是白笑笑!”我大叫。
“哈哈,原来他已经回报我了。张小川,你最爱钱,现在到手的钱飞了,这惩罚什么滋味?”
张小川似乎有所震动,缓缓放下了手,“笑笑,其实我……”张小川还没说完,白笑笑猛地夺过刀就朝他的腹部刺去。张小川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我尖叫起来。
“笑笑,其实我逗你玩的,我怎么可能下得了手,刚才是刀背啊,你都没发现吗?如果我有钱了……我会给你买更好的手镯。那天真的是我手上没钱了,那女的缠着我半天我都没给她买。我想着我得给笑笑留着呢,我这回……说的是真心话。”张小川断断续续地说完,闭上了眼睛。
白笑笑忽然痛哭失声,猛然举起刀朝自己刺去。
“笑笑!”我奔到她身边,紧紧握住了刀。虽然我握住刀刃的手被割得血流不止,但刀还是插进了白笑笑的身体。她看着我,苍白的脸没有丝毫血色,却忽然像多年前一样说道:“小薇,我们和好好不好?”
我泪流满面,重重地点点头,“好,我早就想和你和好了。”她似乎是笑了笑,闭上了眼……
笑笑和张小川还躺在重症监护室的时候,爷爷意外的从外地过来看我。
临走时,他忽然问起我手上的石头哪里去了,我便告诉他我把它送给了一个帮我很大忙的人。爷爷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长叹了口气,终于说出了关于这石头的事。原来,这块石头竟然就是罕见的千年高古玉——血丝玉!别看它黑糊糊的其貌不扬,那都是因为没有盘的缘故,如果能遇见盘玉高手,很快就能重见天日。
直到此刻,我才恍然明白袁琅究竟为什么要费尽心机询问我的性格爱好,谎称一块普通岫玉是绝世好玉,甚至利用白笑笑和张小川设下层层圈套,最后又貌似倾尽全力地帮我,让我对他深信不疑,倾心仰慕,原来只是为了我心甘情愿地脱下手腕上的那块石头!这真是比五张羊皮换百里奚的故事还要会算计人心!
这,就是他真心高兴遇见我的原因!
可是,他怎么会在见到我之前就知道我有这个东西呢?
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我打开电脑,翻出了那天晚上白笑笑给那只镯子拍的照片。果然,照片上托着玉镯的手上,挂着一只其貌不扬的手链。
就是这张照片,让他找到了我!
这时,电脑提示有新邮件。
陆薇:
想必你已知道,那块石头才是真正的血丝玉了吧。你终究败在情义上,再次被人背叛。 血丝玉
附件里是一张照片。上面有一只托着一块黑色石头的大手,俨然是我那张照片的翻版!
我恨得咬牙切齿,猛然拉开抽屉,拿出那只他送我的手镯,扬手往地上砸去。“啪”一声,镯子摔得粉碎。
“好好的东西,你摔它干吗?”爷爷不解地问。
我冷笑,“就是这镯子换走了那块高古玉!”
“手链是被人骗走的?你怎么现在才说!这上面好像有这人地址,快,报警啊。” 爷爷指着电脑屏幕急道。
我这才发现那张照片的背景里有一个写着袁琅收的包裹,上面的一长串地址清清楚楚!我激动地拿起了电话报警。可是打完电话,我又疑惑起来。他这样狡诈的人会留下真实的地址吗?
这时,爷爷叹道:“这石头原本是二十年前,我的一个研究玉石的同事老袁的,可是后来他在考古时不幸遇难,临终托我将石头带给他的家人。但很长时间我都没能联系上他的家人,便一时贪心把石头留了下来。这些年,我心中一直疙疙瘩瘩,我还记得老袁跟我说,他要是有了孙子就起名琅,让他像美玉一样,他是多宝贝这玉石啊,我真对不起他。我一定要把石头追回来,把它还给老袁家的人才行!”
琅,袁琅,二十年,属于他的东西,我骤然想起他在咖啡厅里说的话来。他会是老袁家的人吗?这一刻,我忽然不知所措。
而我更没想到,袁琅在邮件里的照片中留下的地址竟是真的,他被拘留起来,石头也归还给了我们。但是因为我撤销起诉,他很快又被放了出来。那之后他再无消息。
我和爷爷终于找到了袁家的地址,亲自上门把石头又还给了他们,但我没有在那里见到袁琅。
我给他原来的电子信箱发了封信:笑笑和小川都出院了,我跟爷爷亲自到袁家道了歉。一直不明白大骗子袁琅为何会在信中留下那么详细的地址,他聪明的脑袋一定坏了。
过了很多天,有一封匿名的邮件回复给我:他的脑袋确实坏了,他竟一直不明白,他的恨其实并未有想象的那么多。——血丝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