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凌晨三点,万籁俱寂。
整座城市陷入一片混沌的羊水之中,困在污浊不堪的世界里,等待魂灵召唤,等待复活。
属于暗夜的幽魂漂浮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或许,下一秒,就会吐着尖细的长舌,露出黑洞般的双眼,伸着树根堆积般的脸,出现在你的身后。
X小区X栋23楼,陰森的月光穿过落地窗,照在沙发上的古杰熟睡的脸上。惨白、陰郁、沉睡,昏暗,来自地狱的使者,让人不寒而栗。
冰凉的月光像是一头野兽,坐在自己的猎物面前,露出满口雪白的獠牙,垂涎欲滴。
古杰很早就睡下了,不知怎么,他今天感觉到特别累。睡之前,他站在窗前看着那轮硕大的圆月,心里莫名生出些许恐惧。
似乎在哪见过这样的月亮。
像是在梦里,在他困意最浓的时候。
噩梦,如同梦魇森林里的毒藤,紧紧勒住古杰的双脚,不断向上蔓延。双手、身躯、肩膀、喉咙直到整个脑袋,紧紧地缠绕捆绑,然后拉紧,陷进皮肉里。
视线变得一片模糊,只剩下令人崩溃的恐惧,和艰难的喘息。
咚——咚——咚——
血红的心脏一下一下撞击着胸腔,像是在发出最危险的求救信号。
心跳声在沉寂的黑夜里异常清晰,还有缓慢、粗重、艰难、痛苦的喘息。气息被堵在喉咙里,肚皮慢慢胀得老大,双眼发黑,思绪一团乱麻。
接着,浑身肌肉僵硬,四肢无力,慢慢失去对外界的感知。双眼渐渐消失了光芒,终于,整个世界变得一片黑暗和死寂。
已经死了吗?
古杰不断问自己这个问题。
可是,如果死了,怎么会还有对自己是否死去产生怀疑?
难道是死了,到了冥界,自己竟不知道?
浑身轻飘飘的,双脚始终不能着地。而更让古杰感到恐怖的是,他发现自己身上套着一件及脚的白色风衣,上面还有多道还未风干的血红痕迹。
尤其是脖颈处,一条完整的血痕围绕着他的脖子,像是……古杰不敢再往下想下去。
空气里满是那种腐烂血腥的气息,却找不到任何一点血肉碎片,视线里是一片茫茫的白色的跳动的雾,看不到任何其他的东西。
古杰缓缓地飘着,心里恐惧到极点。
他的头低着,一直盯着光滑平坦的地面。他心里在不断幻想脚下的土地里埋葬着无数具血肉模糊或者腐烂不堪的死尸。
他们随时都可能伸出腐烂的露出骨头,或者血迹斑斑的手拉住在自己的脚,又或者在前方会突然跳出一个东西,他不敢想象他的样子。
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了。
四周一片沉寂,偶尔有凄厉令人心寒的风声。古杰猛然间想起什么,立即抬头,那轮皎洁的圆月已经变的一片血红。
一轮血月。
这里就是地狱了,古杰心里默默告诉自己。既然已经到了地狱,古杰安慰自己,就没有必要再害怕什么。
总算,古杰找到点精神依托,那便是自己也是他们的一员,就没必要害怕他们。
整个身体都不受控制,漫无目的地随风飘荡着。灵魂是没有重量的,古杰知道,现在的自己是正在飘向陰界的鬼魂。
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自己为什么会死?是谁杀死自己的?
古杰困惑地看着前方。
2
古杰无法不想这些问题。
可是,已经死了,知道答案又有何用?古杰心里已经沉到了谷底,只能慢慢随风飘向灵魂的渡口。
路中,古杰的脑海里仍然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些生前的美好记忆。他记得自己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有一位漂亮贤惠的妻子,还有一个很铁的朋友。古杰还记得,他和妻子一起共度烛光晚餐,跟朋友一起喝酒、谈天说地。
真是开心畅快的日子啊,古杰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如果还能给自己一次机会,古杰宁愿只活几秒钟,去看一看美丽的世界,去呼吸一下那新鲜美好的空气。
人真是悲哀的动物,只有死去后才会发现活着的美好。
古杰摇摇头,他不愿再回想这些美好记忆,这只能给他带来遗憾和悔恨。
古杰突然又想起,他在深夜坐上了一辆白色出租车,司机室一位漂亮的长发女子,古杰还想起他去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他的朋友张涛向他求救。
期间发生了许多事,化成了许许多多的记忆碎片在古杰的脑海里盘旋回荡。那阵深入骨髓的恐惧感就像药水一样深深注入了他的心里。
古杰感到从头到脚,一阵冰凉。
古杰想再回想点往事,却发现脑海里全是这几件事的记忆画面。无论古杰怎么努力,也无法出现其他记忆画面。
为什么生前的记忆只剩下这么一点?
古杰仔细想想,难道这些记忆和他的死有关?
不知飘了多久,古杰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张涛。他套着一身雪白的风衣,脖子处有一道血痕,也随风向前飘着,跟自己的方向相同。
古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张涛也死了吗?
古杰现在不得不重新思考,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前几天,他还和张涛一起在小区门口的一家小吃店喝过酒。那时,张涛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
不,古杰想起来了,那是张涛的情绪很不稳定,他说跟他的妻子吵了架,并且两人还打了起来。
他一直跟自己说,他要杀了她!
当时,古杰并没有过多在意,他知道张涛是个急性子暴脾气,却很心软的人,不会动粗的,古杰只是站在朋友的立场上安慰了古杰几句。
不会真的是因为那次的事吧?
古杰犹豫了一下,开口说:“张涛,是你吗?”
前面那个背影没有理会,继续缓缓向前飘着,身子轻飘飘的。
“是你吗?张涛,快回答我!”古杰加强了语气。
背影停住了,整个身子悬在半空。古杰飘到张涛身后,“张涛,快转过来,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古杰忽然有点害怕。
张涛的头像机器一样,机械地转过来。
一霎那,古杰吓得一声尖叫,张涛的身体纹丝未动!
古杰沉了口气。“你……你……你到底是谁?”
“我是张涛啊,怎么不认识我了?”面前的“张涛”回答道。接着,他缓缓地转过自己的身体,正对着古杰。
那张脸惨白而浮肿,微笑着的嘴巴露出血红的牙齿。
古杰吓得浑身颤抖,无法说话。
“镇定,镇定,他是鬼,我也是鬼。“古杰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而张涛同样也表现出恐惧的样子,“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古杰无法直视他那副令人作呕而恐怖的脸,撇开他努力朝前飘去。前面隐隐约约出现一座桥。
“那是奈何桥。”身后的张涛大声说道。
奈何桥,到了。
古杰停在桥边,看着桥下的河水。黑暗的河水暗潮涌动,发出玻璃碰撞的声音。水中央忽然出现一个画面。
深夜,温馨的烛光,两个人坐在一桌子前,其中一个正是他。
“啊!”古杰发出一声惊人的惨叫。
是一个刺耳声音,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3
凌晨三点,夜最深的时候。
寂静的客厅里突然响起一阵急促刺耳的电话铃声。
古杰有些艰难地从沙发上坐起来,揉了揉烫得厉害的额头,脑袋很疼,大脑里回荡着许多莫名其妙的东西。
坐在沙发上,古杰大口喘着气。静谧的深夜只能听到自己紊乱的心跳。汗水湿透了整个枕头。
片刻之后,古杰看了看自己,还是那件黑色T恤,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又转头看了看窗外的圆月。
皓月当空,星光璀璨。
古杰又看看客厅,一切都静悄悄的,所有的摆设都跟睡之前一样。那碗还未倒掉的泡面和喝空的啤酒,正是他的晚餐。
原来是一场噩梦!
古杰倒了一杯水猛灌下去,又从水果台上拿出几张餐巾纸,使劲擦掉脸上的汗水,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这个噩梦实在太过真实,古杰久久沉浸在噩梦之中。
但仅仅几秒钟之后,古杰就把这些事忘得一干二净。电话铃声仍在不断响着,像是催命一般,打乱了那些复杂奇怪的思绪。
古杰望向电话,心里对这个经常吵他睡觉的烦人的东西有了好感。
拿起电话,电话那头传来急促慌乱的声音:
“古杰,是你吗?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是张涛的声音。古杰感到有些不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没时间解释啦,快来救救我……啊……”话说一半,张涛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像是受到了某种突然袭击。
事情很严重,古杰赶紧问,“你快说你在哪儿,我马上过去!”
“我在奈何路……你快来救我,我没时间啦……啊……”
这声惨叫令古杰都有一种被刀子刺中心脏的疼痛感。
这片小区治安一直很差,偷盗抢劫杀人都发生过,张涛一般很晚才下班,一定是在回去的儿路上遇到了歹徒。
可是,张涛在凌晨三点都没回家吗?
还有,那条奈何路是郊区的一处乱葬岗,是一些穷困乡下人的天然墓地,张涛住在市里,怎么会到那里?
而在电话里,张涛明显受到了袭击。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有那个梦,梦里,他和张涛都死了,他还看见奈何桥了!
不管了,事情紧急,来不及考虑太多,大男人总不能被一个噩梦吓到。现在张涛最信任的人就是自己了,古杰义不容辞要去帮助张涛。
古杰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冰啤酒,几口喝掉,洗了把脸,又换上一件黑色风衣。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古杰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
呼吸急促,脸色难看,心跳加速。古杰不能否认,他心里很害怕,但他必须去。
临出门时,古杰看见门口衣架上的一个黑色手提包。
很熟悉,却不记得那个包是谁的,是自己的吗?古杰不再犹豫,带上包,古杰又往皮鞋里藏了两把刀,飞快地出了门。
小区里一片寂静,门卫处还有点亮光。古杰看见门卫大叔骑着自行车,正从马路一侧往这边赶。
这么晚了,他还没睡?
“王叔,还没睡啊?”古杰打个招呼。
王叔看见古杰,匆匆掉头,把自行车往一边挺好,就走进门卫室,然后关掉了灯。古杰看了看王叔骑过来的方向,心里知道了一二。
那边有一家新开的歌舞厅,最受欢迎的顾客都是像王叔这样单身中年男人。不过,舞厅像是受到了限制,白天,舞厅里根本看不到人影,它只能在午夜12点之后才能开始营业。
王叔应该是快活去了。
古杰不想戳破,走到马路边。看着空荡的马路,古杰忽然想起梦里的出租车。
车子就出现这样的深夜。
4
整条马路空旷而幽暗,几盏还未完全坏掉的路灯苦苦发出一点微弱的黄色光,照着短短的一段路。
黑暗斩断了长长的马路的头和脚。
一阵冷风毫无征兆地吹过来,古杰抱着身子,站在马路上焦急地等着出租车。
“该死,这么晚,还没出租车吗,真该死,他今天把车子送去修了!”古杰在心里坑骂着。
站在黑暗的马路边,他感到很冷,从头到脚到心里。
凌晨三点的黑夜,沉寂和冷漠令人窒息。
等了几分钟,古杰有点心烦意乱。不过,他确信会有出租车来,而且司机会是一位长发女人。
就像预言师一样,对未来的命运深信不疑。
这片小区治安差还有一层含义,那就是别在深夜的时候出门,你指不定会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这是许多生活在这里的老头老太在饭后或无聊时口口相传的。他们说,午夜12点之后,所有的沉睡在陰暗未知世界里的东西都会苏醒,他们会在这一代四处寻找一处藏身之处,以便不到处流浪。
有的人还说,自从舞厅建立以来,那些东西都少了。
老人迷信,古杰并不在意,可那是白天,真到了深夜,古杰还是哆哆嗦嗦的,胆子一下子就萎缩了。
古杰转头看向那家发出红色光的舞厅,目前来看,出租车最有可能是从舞厅里出来。
舞厅只会在12点后开,一直开到早上6点,正常的人都在这个时候睡觉。而不正常的,都会在这个时候苏醒。
古杰知道,那些老人说的当然不是指流浪猫流浪狗。
舞厅没有任何声响,门口大开着。鲜红的光就像渗出来的血一样,古杰觉得那像一张血盆大口。
古杰抱着身子颤抖了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古杰忽然感到一只手在背后拍了自己一下。古杰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猛然回头才发现是王叔,他递上一支烟。
“这么晚了,干什么呢?”王叔给古杰点烟,也给自己点上,吸了一口,朝着舞厅看了看。
“我……我……“古杰支支吾吾,竟不知怎么回答。
“别我我我了,你小子做贼心虚,想去试试手是吧,那还等什么?”王叔凑过来,路出一脸婬笑,“告诉你,都是外地货,可爽了!”
古杰能闻到王叔身上的那股酒气,一把推开他,“王叔,醉了就回去歇着吧。”
“你小子,装孙子是吧!哈哈哈!”王叔猛吸一口烟,大笑起来。
古杰并不理会,王叔觉得无聊便一摇一晃地往回走。
“做人还是老实点、本分点好。”这是妻子教给他的。古杰想起这句话,觉得王叔这种人肯定不是个好丈夫。
古杰回头看了看,突然,他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
王叔的里面的白色衣领有一道血红的痕印!
古杰抬头看着月亮,只有这轮皎洁的月亮才能给他安慰,给他证明,证明这不是在梦里。
或者,他是在另外一个梦里?
5
在古杰还没有放弃等待时,一辆白色出租车从舞厅车库开了出来。
车子直朝古杰的方向,很快就在古杰身边停下了。
终于来了,古杰等到了出租车,在凌晨三点。
“先生,您要乘车吗?”车厢里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
一个女人,她肯定有一头长发。古杰在心里恐惧地盘算着。
古杰下弯下腰看了一眼正驾驶座位,一个穿着暗灰色皮夹克的女人端端正正地坐在上面。
她没有转头看古杰,而是对着车前窗说话。一头乌黑的头发像瀑布一样挂在背后,两只雪白修长的的手优雅地搭在方向盘上。
一阵陰冷的风掠过古杰的脸庞,路旁的树木黑越越的影子微微闪动。墙上的一只野猫,那寒气逼人的眼光慢慢转了过去。
一切都是真的。
古杰的心里起了一个咯噔,不过一想到张涛还在等着他,没时间再等了。
“奈何路,能快点吗?”古杰拉开车门坐进去。
“放心,您坐好。”女司机缓缓开动了车子。
车窗外,一声鸦叫刺破了这片死寂。
古杰从车窗探出头去,看了看那家舞厅,好像也很安静,没有人,而那血红的灯光依旧泼洒在门口。
也许,真的如那些老人所说,从里面出来的都不是正常的——东西。
车子开得很平稳,就连转弯也没有半点颠簸,古杰感到眼皮子越来越重,睡意一点一点袭上来。
古杰把皮包放在双膝上,下意识向前看了一眼,浑身一颤。车前镜里只有古杰自己的脸,而根本没有她的。
古杰又换了好几个角度还是看不到她的脸或者头,反而看见了的那身暗灰色的皮夹克。
镜子里面的她只有一个身体,没有头。
古杰咽了一口唾沫,紧紧抓着自己的皮包,手心渗出的汗黏糊糊的。
镇定,镇定,千万不要慌张。古杰努力回想那些老人所说的解救方法。
他们好像说过,不要识破他们,尽量装的胆大一点,然后找准时机逃跑。而如果畏首畏尾,还说出他们的原来面目,你就死定了。
“先生,您要听广播吗?奈何路不算太近,我怕您会闷得慌。”女司机用很客气的语气说,姿势没有半点变化。
古杰刚想说不用了,她就伸出手按了开关键。
一个男播音员用低沉的声音说:“午夜,千万不要乘坐一辆白色出租车,因为这辆车是从另一个世界驶出来的,它没有牌照,它不归人管……另外,你千万不要过于好奇,你没有看到她的头,代表你还是安全的……”
刚播到这里,她突然把广播关了,好像是故意把这段放给古杰听。
古杰的心脏开始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他把头伸出窗外,那轮圆月已经染成血红。
一轮血月。
6
车厢里静谧温馨,古杰的心却一直揪着。
心就像脆弱的绳子,而恐惧是一把锋利的铁钳,紧紧夹着他的心。用不了多久,他的心就会被夹的粉碎,而他也会被吓破胆而死。
古杰还来不及思考这一切,他还不知道为什么会陷入这黑暗的无边际的泥沼!
镇定,镇定,大不了一死,不要再怕她!
古杰从鞋里抽出刀,必要时,他会结束自己的生命。
“这人的声音太难听,嘴巴又太长。”女司机鄙夷地说。“对于嘴巴长的人,通常都是要撕裂嘴巴的。“
古杰只感到内心一阵发紧,喉咙一阵干涸,他捂住自己的嘴,一种嘴巴被撕烂的感觉涌上心头。
“呵呵,别害怕,我说的是古代的一种刑法,国外的。“
女司机的语气一直很温柔。
虽然恐惧,却在听到她的声音之后感到踏实而舒服。古杰觉得自己有些变态,可这感觉异常真实。
那是一种耳朵很熟悉的声音。
“呵呵,我知道。“
古杰撒了一句谎,希望能掩盖心里的恐惧。
“那就好。“
古杰把头转向窗外,看着黑沉沉的夜。奈何路只有20分钟的路程,古杰只希望快点到。
古杰想好了,一下车就跑,如果被抓住就了断自己!
可是,时间像是凝固了,短短的路程却开了很久。困意越来越浓,古杰使劲地掐着大腿才驱散了一点睡意。
如果睡着了怎么办?古杰越来越担心。
“先生,快到了,累了吧?听音乐吗?放松一下!”女司机温柔的声音忽然响起。
她一头黑黑的长发悬在脑后,她的身体毫无变化,她那双握着方向盘的手好像也没动过。
古杰暗中注意着她的一切。
“不用了,谢谢。”
女司机却直接打开了音乐。音响里散出一首曼妙的古典曲子,一个尖细而又柔和的女声咿咿呀呀地唱着,像是在唱戏,古杰听不懂唱的是什么。
慢悠悠的曲调令古杰的睡意越加浓厚。
“先生,您喜欢听老歌吗?三四十年代的那种?”
“不必了,谢谢。”
“唉,唱这首歌的歌手都死了三十年了,活人是不会喜欢死人的歌的。”
这句话听得毛毛的,古杰的身体缩成一团,默不作声。
“唱这首歌的是个女人,她很爱他的丈夫,她的丈夫也很爱她,两人一直过着幸福甜蜜的生活。直到有一天,两人吵了架,吵得不可开交,最后竟然大打出手。”
女司机一字一顿地说着,像是在说她自己的故事。古杰能从她深情而忧伤的语气里感受的到。
一联想,古杰得出一个结论,这个女司机很可能三十年前就已经死了,她很现在应该是在回忆那时的美好时光。
“后来怎么样了?”
女司机没有回答,她只叹了一口气。
“她死了。“
女司机的语气变得很冷。
12
古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地铁里跑出来的。
但既然跑出来了,就没必要再去回想那些恐怖之极的场面。
可是,恐怖的毒藤,已经深深陷入了他的皮肉里。无论他跑到哪里,那种遍布全身的恐惧感仍然像枷锁一样将他捆绑。
他不得不在跑的时候抱住头,那个头像个机器零件,已经松动了。
不知什么时候,古杰站在了一条马路中央。
空旷幽暗,昏暗的路灯,还有那家舞厅,和王叔的门卫室,一切都恢复成了最开始的模样。
难道是轮回吗?
古杰迈着沉重的步子不知该往哪里走。忽然,一辆车子猛冲过来,透亮的车前灯照的他睁不开眼。
古杰双手捂住眼睛,在手指的缝隙里,他看到了车牌,那是他自己的车。
也是这样一个夜,他驾驶自己自己的车回家,他喝了很多酒。他开得很快,很快,因为他发现了萍的秘密。
萍已经连续好几个星期在半夜出去。
今晚他跟踪她,他知道她去了哪里。
路边,忽然站着一个人,他猛地踩刹车却还是撞了上去。
那个人被撞飞了。
古杰也被撞飞了,他的头颅在空中翻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