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7月。北京。
在公安局审讯室,审讯员汲潮面对着两个美国留学燕京大学的研究生。男的叫黎凯,女的叫黎有恩。他们是夫妇俩,是被作为美国间谍拘留审查的。
黎凯自称出生在华盛顿,在燕京大学专攻中国文学和历史,在太平洋战争中参加过审讯日本战俘的工作,自己根本不是什么“美国间谍”。
审讯员汲潮见他说话时语调懒洋洋的,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压住内心的怒火,说:“你再把自己的经历详细介绍一下。”
当黎凯讲到于1942 年进入美国海军学院学日语,毕业后随美军到日本当日语翻译时,汲潮突然讲起日语:“高洪亚苦恼俏习 噢尼哄袄呆以以马斯。”(中文意思是:你用日语谈谈你当翻译的情况。)
黎凯见对方那个“土八路”的日语竟比自己的流利,不禁大吃一惊,结结巴巴地讲了几句日语。
汲潮继续用流利的日语问道:“啊那达娃卡以空代字倒哄亚苦呆习 达嘎?”(中文意思是:你在海军中一直当翻译吗?)
黎凯小心翼翼地答道:“唉、唉,桑嫩娃啊利马习 达。”(当然,前后有三年多时间。)
汲潮讥讽地说:“呆娃,啊那达脑尼哄袄卡以娃啊马,流俏呆娃阿利马渗。”(可惜你日语说得不怎样。)
黎凯狼狈地笑道:“哈依,扫代斯。”(是的。)
汲潮又穷追不舍:“我认为,你虽然学过日语,有可能当过日文翻译,但我怀疑,这不是你的唯一的主要的工作。否则,你的日语不会说得如此糟糕。因此我肯定,你没有把你担任的主要工作讲清楚。”
“不!不!”黎凯满面是汗,“我只是当日文翻译嘛。”
汲潮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又用日语审问:“好吧,你继续说下去,以后你又干了些什么?”
黎凯用蹩脚的日语,甚至有时夹些中文,说他后来退伍了;在燕京大学和妻子一起做博士论文。他的妻子研究鲁迅,他研究管子。
汲潮颇有兴趣地问:“你是研究管子的?”
黎凯以为对方把管子听成了“水管”一类的“管子”,就慢慢神气起来,他扔下难以驾驭的日语,用中文显示自己的“专业知识”,想把对方唬倒:“管子不是什么‘水管’一类的东西,而是一个人的尊称,他就是你们中国春秋初期的齐国宰相管仲。‘管子’既是对管仲的尊称,又是对管仲著作的统称..”
汲潮打住他的话头说:“既然你是研究管子的专家,那么我想请教你:
‘吾不能以春风风人,夏雨雨人,吾穷必矣。’此话是什么意思?”
“春风风人,夏雨雨人..”黎凯冥思苦想,不能作答。
汲潮又问:“那么‘管鲍分金,这个典故呢?”
管鲍分金,管鲍分金,分什么金?..”黎凯又愁眉苦脸起来。
汲潮依然微笑着说:“据我所知,管仲不仅是个政治家,还是个军事家,有一次他率军打仗,途中发生了一个‘老马识途’的故事,这个故事你总该知道的吧?”
黎凯的脸涨得通红,第三次摇起头来。
汲潮把这三个问题解答后,讥讽地说:“你自称专攻管子的学问,怎么连这些很一般的问题都解答不了呢?由此可见,你的管子学和你的日语水平一样很不到家啊!这样,我不得不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过去,你在美国海军不单纯是个日文翻译;现在,你在中国也绝不是一心一意在研究学问,你始终另有使命,你始终在从事一件见不得人的活动,那就是间谍活动!”
在汲潮的强大攻势下,黎凯只得交代了他的间谍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