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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分:天才设计的不在场证明

  18

  早上9点,河边公园外的人行道上,站了不少围观群众。

  区公安分局刑侦二中队的队长林奇带人穿过警戒线,一现场,他就对先来的手下吼了起来:“搞什么!你们怎么保护现场的啊!”

  整片草地上,到处是烟头,还有各种各样的脚印,甚至石头都被翻起来了,还有不少旁边树上折断的枝条。

  侦查员小宋无奈道:“我们来的时候就这样啦,各种乱七八糟的人都跑进来了,连乞丐都来了走了好几拨,地上踩得一团糟,脚印根本没办法提取。”

  “该不会这帮白痴的老百姓连尸体都动过了吧?”

  小宋道:“那倒没有,我问了现场的目击者,尸体这块区域只有两个人走进去了,看到有具尸体连忙跑出来报警了,其他人没进去过。这些人他们都是来捡钱的。”

  “捡钱的?”林奇茫然不解地瞪着眼睛。

  小宋摊手道:“是啊,最开始是早上4点40分,清洁工在附近扫地,地上捡到了一个用一百块折起来的桃心,后来又接连捡到好几个,再后来发现这片草地上散落着很多用一百块折起来的桃心,还有一些硬币、五块十块的散钱,周围早锻炼的、上班的、路过的人全都跑过来捡,有些钱是扔在树上,还有的是塞在石头下面的,所以这片草地都快被他们翻个遍了。再后来有两个走到树林里的人弄开地上的落叶时,发现了下面盖着的尸体,连忙吓得跑出来报警了。”

  “尸体是这样被发现的?”林奇有些瞠目结舌,他早上刚上班去单位,中途接到电话,直接赶现场来了,对发现尸体的细节并不清楚。

  “是啊,地上这么多散落的钱也许和案子有关系。钱全部折成桃心,或许是求爱表达用的,也许是这男的出轨了,女方杀了他,把当初的定情信物当场抛掉了。”小宋充分发挥了言情剧的想象力,把现场的线索“完美”地串联在一起。

  如果骆闻听到这话,想必也会很吃惊,他压根没想过这套剧情,之所以要把钱折成桃心,散落在四周,是想让路人找得吃力些,人一多,乱翻乱走,就把现场彻底破坏了。如果直接是整张的百元大钞,不经折叠,说不定第一个见到的清洁工很快就把所有钱都找到捡走了,现场也只多了清洁工一人的脚印,破坏很不彻底。那样,这两万五千块就真打水漂了。为了保险起见,他不但把一些钱扔树上,塞草丛石头里,还扔了些他的散钱,这样一来,想把所有钱都捡完,就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了。并且地上有白捡的钞票,没有什么事能比这更能让早起的路人、早锻炼的大妈大爷疯狂了,一人捡钱,马上就会引来一大波人。

  郭羽和朱慧如做梦都想不到,骆闻竟然会用两万五千块的真金白银为他们两个陌生人伪造现场。

  林奇瞪了他一眼,小宋是个新警察,没接触过几次大案,想法莫名其妙也不足为奇。他冷哼了声,领着法医到了树林前。法医拿出专业设备,对地上附近的各种信息做了拍照,确认了一遍,没有遗漏信息,两人一起走了进去。

  尸体旁有两名警员在看护,现在是夏季,只过了一夜,尸体已经发出一阵难闻的恶臭。当然,林奇这些老刑警对此早有了免疫力,司空见惯了。可是走到尸体旁,林奇仍然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好凶狠,这得多大的仇啊!”

  尸体的无袖衫被割破,扔在了一旁,凶手心脏处有个破口,大量血渍在周边凝固,腹部还有两个刺口,能隐约看得见肠子。可这还远远不够,尸体整个腹部、胸口,以及两条手臂上,是用利刃割出的一圈圈血条,所有血条的间距几乎相等,很匀称。远看仿佛尸体穿了一件条纹状的衣服。

  法医看了眼林奇,哈了下嘴,似乎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林队,今天你摊上大案咯。”

  林奇皱皱眉,表情颇有几分无奈。如果单纯是发现了一具尸体,那是普通的凶杀案。而现在尸体上一圈圈的血条,很明显,是凶手杀人后,费了好大劲慢慢在尸体身上割出来的,这是社会影响极其恶劣的恐怖凶杀案,容易引发人民群众的恐慌心理,案件性质恶劣得多,也意味着破案压力大得多。

  法医接着检查,一边道:“死亡时间是昨晚,具体时间要解剖比较靠谱,现在气温太高了,光看不太好判断。嗯……死者手机钱包都在呀,呵呵,林队,是仇杀,钱包里有死者信息,待会儿你让手下去查吧。”

  法医又抬起死者的手臂检查,啧啧嘴道:“怎么指甲里全是泥?……唔,现在全身检查过了,身上这些血条嘛,刻得很均匀,显然是人死了才刻的,从血迹看,是死后不久就开始刻的,如果死后的时间隔得长了,血液凝固,刻出的血条不是这样的。致命伤是心脏这块,看着像匕首刺的,回去解剖了整理出凶器的横截面图像。肚子上的两刀都不致命。此外死者后脑有被钝器敲打过的痕迹,具体现场能还原到什么程度,我还要等下再查看周围的信息。不过不太乐观哦,你看现场都被破坏成这样了。”

  林奇无奈地撇撇嘴:“反正你看着办呗。”这时,他注意到尸体旁的几个啤酒罐,道:“老古,你看看这地上的易拉罐。”

  这位姓古的法医脱掉粘血渍的手套,重新换了一双,捡起地上的一个易拉罐,放避光处用专门的放大镜检查了一遍,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怎么?”林奇发现了他眼神中的不对劲。

  古法医郑重地抬起头,看着他,道:“林队,这案子可能比我刚想的还要复杂。本来我以为是普通的凶杀案,凶手和死者结了很大仇,所以不但杀人,还要割尸体,那样的话,即便我这边工作帮助不大,你手下通过死者的人际关系网,相信也能很快发现嫌犯。但这个易拉罐却……却被明显擦过了,没有半个指纹。”

  林奇不以为意道:“现在的凶手刑侦节目看得多了,犯罪分子都知道不留指纹,像现在的小偷,撬门时手上还包块毛巾……”他话说到一半,停住了,愣了一下,随即道:“这不是凶杀案,是谋杀案!如果嫌犯通过人际关系网就能找出来,他压根没必要去清理指纹。结合刚刚,刚刚地上都是钱……如果这钱是凶手留下的,而他的目的根本是让无关的路人踩进现场,破坏现场,那么……”他倒抽一口冷气。

  “地上撒钱故意引无关的人进来破坏现场的凶手你见过吗?”古法医很严肃地问。

  林奇瞪着眼缓缓摇头:“没有,从来没有。从来没凶手会这样想,会这样做。”

  古法医吸口气,点点头,道:“但愿我们把凶手想得太高端了吧,应该不至于这么聪明。”

  林奇也是点头安慰自己,因为从警十多年接触过大大小小几十起命案,基本上的凶手都是些文化程度比较低的人,尽管也有些看电视学杀人手法的,但电视里那一套在警方眼里压根弱智得很。

  随后,古法医和其他工作人员把现场一个个易拉罐装进物证袋里,他以为装完时,手下一人道:“古老师,那里还有个。”

  古法医这才注意到树丛一棵和易拉罐同样粗的树干后,还躺着一个罐子。他趴着伸手探进去摸出易拉罐,本以为和其他罐子一样,上面没有指纹,随便看了眼,却叫了出来:“这个有指纹!”

  19

  傍晚,林奇坐在办公室里,两名侦查员提着工具箱走进来,一人道:“林队,我们在附近走访了一遍,死者大致情况弄清楚了。死者叫徐添丁,是旁边一个农民房小区的拆迁户,他妈听到消息昏过去了,给他爸做了基本的笔录,另外通过他的亲友和附近居民了解到,这家伙是个有名的混混,绰号小太保,从初中开始到现在,派出所不知进了多少次了。过去他常去旁边学校收学生保护费,这几年打击严了,据说偷偷收,更多时候在附近瞎混,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他在外结交了很多小混混,和他关系最好的是个从小玩到大的小流氓,叫张兵。据张兵说,昨晚他们俩以及另三个小流氓一起吃了夜宵,吃完后大约10点,他说他再去旁边逛逛,就一个人走了。后经案发地附近的一家小超市了解到,徐添丁在10点多的时间来买了六听啤酒,就是案发地留下的那些。其中一听他喝了大部分,还有五听他没动过。”

  林奇思索片刻,道:“他一个人买这么多酒干吗?找人一起喝?”

  侦查员摇头道:“不清楚,问了昨天几个同伙,均说他没提起过喝酒原因,在小超市买酒时,他也没说。”

  林奇皱眉道:“从现场迹象看,凶手对死者有极大的仇恨,肯定是仇杀。他的人际关系中,结仇的情况怎么样?”

  侦查员笑道:“和他结仇的,整条街都是。附近居民都表示这家伙就是个人渣,像旁边开店的多是外地人,他常常赊账不付钱,外地人做点小生意不愿惹地头蛇,再说欠的钱不是很多,所以也都忍着。此外,他行为不端,有时外地打工妹走过,他也要去戏弄一下。打架更是家常便饭,昨晚就因为一个女人差点跟人打了一架。”

  “昨天晚上?”

  “对。”侦查员将昨天徐添丁调戏那名美女,又揍她男朋友的事说了一遍。

  林奇冷笑一声,显得几分无奈道:“结仇这么多,仇杀这块人际调查的可疑对象估计得列好几页了。”

  “好几页也未必列得完,能知道的都是他和其他混混一起干坏事惹的人,谁知道他一个人走在外面时还欺负过谁呢。”

  “好吧,”林奇想了想,道,“明天你们再继续走访周边群众,看看有哪些可疑程度高些的嫌疑人,昨天被打的那对男女重点查一下。另外,旁边有监控吗?”

  “河边这条路上没有,离此过去半条街的十字路口上有一个。”

  “行,那把监控调过来看看。嗯,我先去找古法医问问情况。”

  林奇转到法医实验室,古法医正在吃面条,旁边垃圾桶里还扔着带血的手套。林奇咽了下唾沫,道:“老古,查怎么样了?”

  古法医拍拍手站起来,笑着揶揄道:“徐添丁胃里有不少东西,有没有兴趣看看?”

  林奇咳嗽一声,他和古法医认识好多年了,最受不了他的这种幽默,皱眉道:“免了,我刚吃了饭,可没你这么好胃口,你直接说吧。”他看了眼面条,又看到垃圾桶里的血手套,连忙转过身去。他心理素质也不算差,毕竟当刑警这么多年,尸体见得多了,只不过他从来没有在尸体旁吃饭的经历,也不想有。

  古法医哈哈一笑,接着道:“这家伙可真能吃,别看这么瘦,十足一个大胃王。他肚子里除了没消化掉的烤肉外,还有很多啤酒,另外,还有不少蛋炒饭。不过蛋炒饭只有部分在胃里,另有部分还在他的食道上,这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呕吐,没吐出来。吐的原因也有两种,一种是他酒喝多了吐,一种是他被凶手袭击时由于后脑被石头敲了下,造成植物神经紊乱而呕吐。另一种不是他呕吐,而是他在吃蛋炒饭时,被凶手袭击了,所以饭还没来得及完全咽下去。不过随便哪种可能都和案件没大关系,重点是,胃里留下的饭基本未消化,显示他吃蛋炒饭与被害时间非常接近。”

  “蛋炒饭?”林奇道,“蛋炒饭他从哪里买的?”

  “我从他胃里发现蛋炒饭后,专门让人去案发地找,在树丛外的草地上发现了一个外卖盒,里面还有大半碗蛋炒饭。另外树林里并不是直接案发现场,案发现场是在外面的草地上,也就是蛋炒饭外卖盒的旁边。那里的泥土下发现了大量血迹,但泥土是被人翻过掩盖起来的。案发点到尸体发现的树丛这段几十米的路,尽管早上被很多路人踩到过了,但依然能看得出一条明显的拖行痕迹。也就是说,凶手在草地上把人杀死后,拖到树丛里暂时藏起来。不过凶手的脚印,由于现场脚印太混乱,已经完全没办法看清楚了。尤其树丛里的地方,凶手显然还破坏了地面。”

  “这是为什么?”林奇微微不解。

  “我认为,凶手用地上撒钱引路人踩乱现场,目的自然是破坏现场痕迹,包括他的脚印。但他肯定也想过,树丛中未必有很多人走进来,所以树丛里的那块区域,他自己破坏了地面,使脚印保留不下来。”

  “案发时间呢?”

  “从了解到昨晚吃夜宵的时间和解剖结果两方面综合判断,死亡时间是在昨晚10点到11点半间。但我们通过他的手机找到了一条通话记录。徐添丁在10点50分,打了一个电话给张兵,我让小宋去问了张兵,张兵说当时徐添丁就说了一句,‘明天一起吃午饭吧’,随后突然传来一声‘啊啊’的叫声,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随即电话挂断。张兵再打过去没人接,然后很快就关机了。张兵并没想到徐添丁会被害,所以当时也没当回事。看来案发时间就是在10点50分徐添丁打电话的时候了。”

  林奇点点头,案发时间已经能够精确到分钟了,这对接下来的侦查有很大帮助。接着道:“老古,你看凶手会不会是徐添丁的熟人?”

  “熟人?为什么这么判断?”林奇道:“昨晚徐添丁在旁边小超市买了六听啤酒,他一个人显然喝不完,带着六听啤酒来到草地上,照理说应该是找什么人一起喝吧?但他几个狐朋狗友都说不知道这件事。”

  古法医点点头,道:“很有道理。不过我在想,河边蚊子这么多,他一个人跑那儿去干吗。”

  林奇微微眯了下眼:“对,一般情况下就算找朋友喝酒,也不会挑到处蚊虫的河边,现阶段搞清楚这一点很重要!不过他蛋炒饭倒只是要了一份,没给潜在的同伴买。嗯,明天我想让人调查清楚他在几点在哪家店买的蛋炒饭,说不定会有相关线索。”

  古法医补充道:“另外,调查时最好问一下周围群众,那天晚上是否看到一个人身上沾了血。”

  “凶手身上有血?”

  古法医点头:“这是很显然的结果。死者身上的三刀是连续刺的,尤其心脏一刀,必定在拔刀时喷出一股鲜血,凶手手上、衣服上必定沾了不少血。”

  林奇缓缓点头。

  20

  今天赵铁民接到了四个不好的消息。

  其一是文一西路案发地附近的几个监控查了个遍,没有发现嫌疑人,因为马路监控有很多死角,比如绿化带和人行道都拍不到,凶手前四次犯罪都有意识地避开监控了,此次也不例外。尽管这在赵铁民的预期内,不过他还是感觉很失望。

  其二是人际关系排查毫无结果,没人事先知道孙红运当晚会独自经过那条路,还会停留在绿化带旁小便,可见凶手是尾随跟踪,而不是固定蹲点伺机下手,但当晚没人看到有人跟踪,表明对方跟踪时很小心。而孙红运的人际关系网中,几个潜在结仇的人经过初步调查,都排除了犯罪可能,并且结合前四次案子,警方也不太相信是死者的熟人干的。

  其三是凶手留字的这张纸,经省厅的物证专家鉴定,所用的是最普通的A4纸,最普通的油墨,最普通的打印机。全国这种打印机这种油墨至少有几百万,根本没法查来源。

  其四是附近居民的走访工作也陷入僵局,问了几个当晚路过的人,并未注意到有异常人事。这点很容易理解,平时生活中一个陌生人从你身旁经过,除非长得像外星人,否则谁也不会没事留意对方长什么样,是否有异常。不过这块工作还是要靠基层民警继续做下去,也许有人注意到了呢,只是还没问到这个人。

  这四方面的调查工作仅仅一天时间,几乎全面沦陷,让赵铁民颇感沮丧。

  不过,关于凶器绳子的调查,倒让他多了几分思考。

  刑警带着绳子走访了城西很多家文具店,结果得知,这牌子的绳子早已经停产了,最后一批两三年前就断货了。

  这个消息让赵铁民颇感震惊,这意味着绳子是凶手两三年前就买好了,难道他在三年前第一次犯罪之初,就打算犯下这一连环命案吗?

  赵铁民顿时感觉有些不寒而栗。

  他检查了很多遍绳子,绳子非常新,肯定是凶手买来的,而不是从垃圾堆里捡到别人丢弃的。他翻阅前四次的卷宗,从照片里仔细观察每次犯罪所用的凶器绳子,发现绳子都很新,但彼此之间有差别,说明不是同个厂家生产的绳子。这表明凶手应该不是去同一家文具店一口气买很多根绳子,而是这家店买一根,另一家店买一根,如此购买,根本不会引起任何人的记忆。可见凶手行事之缜密。

  绳子是凶手几年前买的,追查凶器来源也成了不可能。

  现在还能怎么往下查?

  赵铁民笔直地躺在办公椅里,仰头瞪着天花板。命案发生才第三天,警方调查的方向几乎就被堵死了。难道都第五次犯罪了,还抓不住他吗?

  难道只能再靠大海捞针般登记附近居民指纹,再逐一比对?

  这时,陈法医走进办公室,手里拿着一份文件,道:“省厅的笔记鉴定专家核对过地上的‘本地人’三个字了。”

  赵铁民顿时立直身体,道:“什么结果?”

  陈法医摊了下手:“无法确定是否是孙红运本人的笔迹。”

  “为什么?”

  “本来孙红运写过的字就很少,在他家里找来找去,只找到几张收货单上有他写的几十个字,拿给省厅笔迹专家后,专家说地面刻的字和收货单上的字显然不是同一种字体,不过这也不能判断‘本地人’三个字不是孙红运写的,因为他在危急情况下,根本看不见自己写的字,他一边在挣扎,一边凭感觉在地上划,换成任何一个人这么做,划在地上的字显然和平时正常写的完全不同。”

  赵铁民无奈抿抿嘴,道:“那留在绿化带里的脚印,能确认是孙红运本人的,还是凶手穿上孙红运鞋子留下的?”

  “这次的脚印情况较复杂,我们自己这边这方面的鉴定工作做不了,已经联系了浙大的力学课题组,请他们帮忙通过实验确定。”

  赵铁民点点头,道:“好,那就等学校那边的消息。”

  陈法医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我听小杨说,另外几块常规的侦查工作都遇到了些麻烦?”

  赵铁民吐口气,岂止遇到麻烦,几乎完全没查到任何线索。

  他思索片刻,道:“还有个突破口,抓到那个变态佬或许有新线索。明天我重新安排一下人手,早点把变态佬抓了再说。”

  21

  日头逐渐西沉,面馆门外这条街,骆闻斜挂着他的挎包,不急不慢地踱步向前。

  来到面馆前,他稍作停留,驻足看了眼里面。

  此刻,郭羽正在靠里一张桌子上吃面,朱慧如在收银台边上打杂,两人也同时看到了他,都停下手中的动作,脸上露出了一丝紧张。

  骆闻避开他们的视线,又看了眼街上周边,随后佯装不经意地走进店里,却没有坐郭羽的那张桌子,而是坐到了一张空桌上,抬头望着墙上的菜单。

  朱慧如连忙走到他身旁,道:“要吃点什么?”接着又低声道,“怎么……怎么不坐他那桌,他说要跟您说情况。”

  听到郭羽要跟自己说情况,骆闻丝毫不紧张,他深信现场处理已经完全把警方骗过去了,如果真有情况,郭羽现在应该在公安局,而不是好端端地坐着吃面。

  “嗯……我看看,番茄鸡蛋面?哦,番茄鸡蛋面最近吃了好多了,等等,我再想想——”骆闻同样压低声音道,“有空桌不坐,挤到他旁边不自然。”他又放开声音道:“那就牛肉盖浇面吧。”

  “哦。”朱慧如应了声,正要转身走。

  骆闻低声道:“你想个办法呗。”

  骆闻的眼神看向了收银台后挂着的面筛。

  朱慧如马上心领神会,进去跟哥哥说来碗牛肉盖浇面后,拿下面筛,对骆闻抱歉地道:“我要晾下年糕,能否麻烦您坐旁边那桌?”

  骆闻爽快地起身坐到了郭羽的对面。郭羽放下筷子,正要说话,骆闻连忙手捂着嘴巴,低声道:“继续吃,边吃边说。”

  郭羽对他言听计从,马上重新拿起筷子,装作吃面,同时悄悄道:“朱慧如说今天白天她看到警察在附近走过,好像进了一些店铺问些什么,不过没来过这里。”他笑了下,似乎显得一丝轻松。

  骆闻一点都不意外:“第一天嘛,他们只是做些最基础的调查工作。不过我想最近一两天内警察一定会找到店里的。”

  “啊,这么快?”

  骆闻悄悄道:“不要紧张,只是例行调查。警察只是想知道那人几点在这里要了外卖,朱慧如又是什么时候送过去的。按我说的回答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哦。”郭羽忐忑不安地点点头。

  “她什么时候告诉你刚才的情况的?”

  “就刚刚,我刚来面馆的时候。”

  骆闻叮嘱一句:“小心点,尤其你们两人的手机上不要谈任何有关信息,包括电话和短信。”[WWW。WΓsHU。COM]

  “嗯,我知道,凡是您交代的,我们都牢牢记下了。”

  这时,朱慧如给骆闻端来了面条。

  骆闻拿起旁边的调料,当着朱慧如的面把醋全部倒进面里,随后道:“小姑娘,醋没了,再给我弄点来。”

  朱慧如马上心领神会,跑进厨房拿了醋,走过来,故意很慢地倒进调料罐。

  骆闻在旁偷偷道:“今天我看到你们有点问题,记住,你们和我是陌生人,以后见到我不要有任何不自然的表情。还有,你的腿已经扭伤了,要多表现出走路困难的样子。对了,你那件衣服洗了几遍?”

  “按您说的,用洗衣粉洗了十多遍,完全看不出了。”朱慧如的演技更好,她的嘴巴几乎不动却照样能说话。

  “看不出不代表就一定行了,血液试剂很灵敏的,你再多用水加洗衣粉泡些遍。”

  朱慧如倒好醋,正要走,骆闻又道:“再多倒点。”随即很快地从包里拿出一把水果刀,偷偷放在朱慧如身体下方,道:“新买的,一模一样,拿去收好。另外,一两天内警方会到店里问那人叫外卖的事,一切按计划进行。”

  朱慧如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两人都对骆闻产生了越来越强烈的信赖感。

  吃完,骆闻起身付钱,朱慧如却拒不肯收,骆闻微微一笑,低声道:“记住,你我是陌生人。”他大声说一句“老板,找钱!”

  22

  第二天早上9点,朱福来出去买菜了,朱慧如正在面馆里收拾着,为中午的开张做准备。

  小宋和小李两名警察走进店里:“哎,老板娘,请问一下,最近见过这个人吗?”小宋掏出了一张照片。

  朱慧如看到警察,微微一愣,随即马上镇定下来,凑上去看照片,照片里的人正是死去的黄毛。“见……”她感觉喉咙有点发干,咳嗽一声,道,“见过,这人好像住小区里的,怎么了?”

  “你不知道他出事了吗?”小宋有点意外,因为面馆离案发地不到一公里,昨天案子发生后,他们去其他店里问时,几乎都知道死的是他。

  “出……出什么事了?”朱慧如有些紧张,骆闻教她的是警方各种关键问题怎么回答,他不是神仙,不可能预料到警方的普通对白会怎么问,只是告诉朱慧如,保持自然状态,不要害怕,随机应变,话可以说得慢些,但一定要想好了再说,不要说错话。可是朱慧如毕竟是生平第一次接触警察,紧张也是在所难免。

  由于徐添丁的死,附近居民大都知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所以两个警察大方地告诉她:“昨天河边的事你知道吧?躺里面的就是他,外号小太保。”

  “原来死的是他?”朱慧如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同时按照骆闻的吩咐,嘴角上挂出了一抹笑意。

  小宋跟小李对视一眼,道:“你认识他?”

  朱慧如冷哼一声,道:“不认识,就记得他常常吃饭不给钱,还总是平白无故弄人。”

  徐添丁劣迹斑斑的情况警察早已知道,对朱慧如的表现就不觉得意外了,反而感觉很正常,因为旁边的一些居民走访下来,大都对他的死抱着幸灾乐祸的态度——当然,除了家属,尽管徐添丁在外是个人见人恨的小流氓,周围商户巴不得他每天被车撞一遍,但在家长眼里,他还是个顽皮的孩子。尤其是他奶奶,在小区里哭得死去活来,可惜其他居民少有人上去安慰。

  小李道:“你最后一次见到他大概是什么时候?”

  “最后一次?”朱慧如眉头皱了一下,脱口而出,“前天晚上。”

  “前天晚上什么时候?”

  “我们快收摊的时候,这人过来要吃蛋炒饭,我不想给他做,说饭没了,但他表现很凶,我哥怕他,于是——”还没等她说完,小宋就张大了嘴:“蛋炒饭是你们店里做的?”

  “对啊。”朱慧如回答得很理所当然。

  小宋连忙道:“后来怎么样?”

  朱慧如道:“我不想做他生意,但我哥怕惹恼他,还是做了。他说他先走了,等蛋炒饭做好,送到河边的公园来。”

  “他叫你把蛋炒饭做好后,送到河边的公园去?”两个警察互看一眼,显然是发现新线索了。

  “对呀。”朱慧如很坦然地看着他们。

  小宋继续问:“他一共要了几份蛋炒饭?”

  “就一份啊。”

  “然后你照做了吗?”

  朱慧如抿抿嘴,道:“我当然不想送了,我哥不想惹事,说我不送的话,他去送。我哥从小腿脚有毛病,走路不方便,平时都是我送外卖的,没办法,我只好送过去。”

  “你外卖送到河边后的情况怎么样?”

  “他……他……”朱慧如欲言又止。

  两个警察顿时打起精神,知道肯定有情况,小宋连忙问:“发生了什么?”

  朱慧如神色扭捏地道:“他一个人在公园那儿喝酒,手里还拎着一袋啤酒,见到我后……见到我后,他上来拉我,要……要我陪他一起喝酒,还对……还对我……”

  “对你怎么样?”小李急忙问。

  “没……没什么……”朱慧如似乎很不想说。

  小宋收敛起表情,严肃起来:“女士,我们是在调查案子,请你如实告诉我们当时的情况。”

  朱慧如被他吓住了,犹豫片刻,这才结结巴巴地说道:“他……他拉我要我一起喝酒,还……还对我动手动脚乱摸。”

  “这样子!”小宋气愤地握了下拳,紧张地问,“然后怎么样了?”

  “我要逃,他拉住我不放,一定要我陪他喝酒,我不知道他是真醉还是装醉。我大声喊救命,他还要捂我的嘴,我跟他对打了一下,费好大劲跑出来,跑到路边他才没追,结果害得我摔了一跤,腿上流了好多血,筋也扭到了,最后还是我一个朋友路过把我背回来的。差点……差点吓死我了。”她表情确实充满了恐惧,不过这也是骆闻教她的,在表现害怕的情绪时,脑子想着刚把黄毛杀死的心情,那样的恐惧就会很真实。

  两名警察打量了她一遍,她穿的是条牛仔裤,所以看不出腿上是否真受伤了,不过他们也不能为了验证她的话,当场就叫她把裤子脱掉吧。

  两名警察又问了她一些关于当时的细节问题,不过并没有其他有价值的线索了,两人商量一下,决定再去其他店里了解下情况,回去汇报后再做打算。

  23

  “她的腿真的受伤了吗?”办公室里,林奇摩挲着下巴,打量着小宋和小李。

  小宋道:“看她走路的样子,有点一扭一扭的,不过还能走路,应该伤得还好吧。”

  “不,”林奇摇摇头,踱了几步,道,“她说摔了一跤后,不但脚扭到了,腿上也流了好多血?”

  “对,她是这么说的。”

  “你们有见过她腿上的伤口吗?”

  小宋摇头:“没看到,她穿着牛仔裤。”

  “长的牛仔裤?”

  “对,有什么问题吗?”

  林奇点点头,转身走了几步,皱眉道:“这样倒是合理的。”

  “什么意思?”两人都不解。

  林奇道:“现在是夏天,如果外伤破皮了,最好的办法是暴露出来,免得细菌发炎,这样才好得快。”

  小李立即睁大眼睛道:“你是说她腿上其实没伤,骗我们的?所以故意穿了长裤,让我们看不出是否有伤?”

  林奇摇头否认:“不不。如果她穿着裙子,让你们看到伤口了,这反而不合理。因为对一个女性来说,外观是更重要的,腿上破了皮,流了不少血,她却穿着裙子,露出有个大伤口的腿,这似乎是想故意把伤口给我们看。可是她穿的是长裤,反而是合情合理的。”

  林奇想了想,又道:“你们问她当时情况时,她是直接把徐添丁对她动手动脚的事告诉你们了,还是你们费了好大劲才问出来的?”

  小宋回忆着说:“一开始她不肯说,就说了送外卖的事,但我们觉得她话没说干净,所以追着问,她吞吞吐吐地才把这件事说出来。”

  小李也道:“是啊,当时宋哥瞪眼告诉她,我们是在调查案子,要她把实情通通说出来,她才交代的。”

  林奇摸了摸鼻子,道:“这也合理。遇到这种被骚扰的事,既然她当时没报警,事后肯定也不想被更多人知道。如果她一见你们,就把情况一口气说完了,反而像在演戏。”

  小宋道:“这么说,朱慧如没有嫌疑了?”

  “那也不一定,”林奇目光投到窗外看了眼,又转过头,眼角微微收敛,道,“她的表现从表面上说没有任何问题,也很符合常理。可是,如果她的这番表现是在演戏呢?那说明她的想法已经走到了我们警察前面,而这个女人,就了不得了。”

  小宋哈哈一笑,道:“这不可能吧,这种细节我们俩也没想这么多,一个打工妹如果在警察面前都这么会演戏,那世上的罪犯都太厉害了啊,以后我们还怎么办案?”

  小李也道:“是啊,一个普通的打工妹哪有这么聪明,如果是她杀的人,就算她想掩饰,她肯定迫不及待想让我们看到她腿上的伤口,迫不及待说出前天晚上的事,让我们对她放弃怀疑呢,更不会反其道而行之了。”

  小宋接着道:“我听古老师说,现场当时有很多张一百块折成爱心状,扔在案发地附近让人捡,很可能是为了破坏现场,估计有几万块。一个打工妹哪会舍得花这么多钱,还想出这么巧妙的办法破坏现场呢。而且凶手杀死徐添丁后,还在他身上割了很多刀,划出密密麻麻的血条,这种事一个小姑娘做不出来。”

  林奇抿抿嘴,点点头道:“也对,换个角度看朱慧如的嫌疑度不够。不过她是现在所知的,当晚最后和徐添丁发生纠纷的人。而徐添丁买这么多啤酒,不是约了其他人喝酒,而是想找朱慧如一起喝,好以此借酒精发生关系。至少,徐添丁当晚一个人出现在河边,又买了一堆啤酒,这两个动作都是为了朱慧如,而不是别人。啤酒罐上有被人擦去指纹的痕迹,显然指纹和凶手是有关的。那么在朱慧如走了以后,是什么人杀了徐添丁,并且还碰过啤酒罐呢?这很奇怪。”

  小宋道:“不是还找到了一个啤酒罐,上面除了徐添丁自己的指纹外,还有另一个人的指纹吗?拿这枚指纹跟朱慧如比对下,不就知道是不是跟她有关了?”

  林奇道:“不急,比对是肯定要做的,不过现在还无法肯定留下的指纹一定是凶手的,也许是卖酒给他的商店里的人的,也许是更远时的啤酒运送员。如果现在比对发现不是,容易影响我们对潜在嫌疑人的判断,主观上先否定了朱慧如涉案的可能。在这之前,我想再去找趟朱慧如,我要看看她的表现。你们先去把监控调出来,我要看看当晚朱慧如进出监控时的状态。”

  24

  一个小时后,林奇站在刑技中心的一台电脑前,旁边的小宋指着电脑道:“林哥,这段监控有点意思。10点19分,朱慧如提着外卖,经过监控,走向河边方向。10点20分,也就是她离开监控1分钟后,有个男人步伐很快地跑过监控,也朝河边方向去。10点42分,那个男的背着朱慧如再次出现在监控中,往小区的方向。”

  林奇微微眯着眼,转过身,计算了一番,道:“监控到河边案发地的距离是五六百米,看着朱慧如的步行速度,走过这段路大约需要3分钟。扣除来回的两段3分钟,也就是说,朱慧如在河边大概待了17分钟。嗯……待17分钟,可真够长的啊。徐添丁对她动手动脚,两人发生纷争,怎么都用不了17分钟吧。”

  旁边的小李道:“我记得她说脚摔伤后,在路边待了一阵子,也许是她在路旁看伤耗费了不少时间呢。”

  林奇道:“可是那样的话,路过的人应该会注意到路旁有个女人受伤了,可是你们走访周边群众中,有人提到过这个情况吗?”

  小李摇摇头:“暂时还没有。不过,这也不能表明她撒谎啊,那个时间点本来经过那条路的人就很少。”

  林奇道:“既然人少,那就更容易注意到旁边有人受伤了。”

  小李道:“也许有看到的人,我们走访中还没问到。”

  林奇道:“和朱慧如在一起的这名男性你们有问过吗?”

  小宋道:“她早上说是一位朋友见她摔倒了,看她没法走路,把她背回家的,具体情况我们没问详细。”

  林奇道:“那名男子第一次出现在监控中时,步伐很快,仿佛急着去干什么事,嗯……这个男的需要好好调查一番。这案子凶手把人捅了三刀,并且把尸体拖进树林里,还用了一些销毁证据的手段,本来我觉得一名女性做出这种事的可能性太低,现在加上这个男人,嗯……那就可以办到了。”

  “不过这男的身上没血,”小李道,“古法医说凶手连续刺了三刀,其中一刀刺在心脏,拔刀时必然会有大量血液喷出,溅到他身上。”

  林奇看了他一眼:“监控里光线不好,你怎么看得出他衣服上没有血?”

  小李道:“如果他身上沾了血,从这条路上经过,肯定有路过的人会看到的呀。”

  林奇点点头,身上沾了不少血,就算晚上,也很容易被身旁路过的人注意到。随即,他的目光落在了朱慧如身上,她穿着件看着像黑色的小衬衣,不过她趴在那男子的背上,更无法判断她身上是否沾了血。

  也许……也许她身上有血,所以才让男子背着,免得被人发现?

  不过这样一个女人,捅徐添丁三刀,不至于吧。

  他正犹豫不决,背后传来一个声音:“他们俩不可能是凶手。”

  林奇转身,看到是古法医,随即问:“为什么。”

  “你忘了,徐添丁被杀时间是10点50分,他打朋友张兵电话的时候。张兵很肯定,电话里的声音是徐添丁自己的,说明这个电话不是伪造的。而他们俩10点42分出现在监控里,此后并未折返。当然,他们也可以经过监控后,再绕其他没有监控的路回到案发地杀人,但我刚看过地图,即便从旁边最近的路绕过去,除非是一路快跑,否则赶不及在10点50分重新回到现场杀人。也就是说,两人有不在场证明。”

  林奇顿时闭了嘴,徐添丁被人袭击发生在那个电话时,电话时间是10点50分,可是朱慧如和那个男人,在10点42分前就离开了,此后无论如何也来不及回去杀人。这几乎是个铁一般的不在场证明啊!

  古法医接着道:“那个男的身份还不知道,不过光从朱慧如的情况看,她缺乏这次犯罪的能力。这次犯罪中,凶手破坏了大部分现场遗留的证据,包括死者的指甲。你应该记得死者的指甲里全是泥吧?死者的指甲被凶手修剪过了,并且挖出了其中的泥垢,又插在泥中。这么做的原因,恐怕是因为徐添丁与凶手发生过肢体冲突,徐添丁的指甲抓到过凶手的皮肤组织,指甲中留有凶手的DNA。但凶手清理了徐添丁的指甲后,我们没办法提取了。最让我想不明白的是死者身上的血条,血条割得很精细,彼此间距差不多相等,这得花上凶手不少时间。我不理解的是,凶手杀人后,留在案发现场,花费大量时间割划出的血条,是否包含着某种意义。”

  林奇皱眉道:“有可能是什么意义?”

  古法医摇头,道:“我不清楚。有些凶杀案现场,凶手会留下某些符号来传递某种信息,譬如电影里放的一些谋杀案,现场留下一些具有宗教意义的符号或图腾。最近的例子看,市局一直在查的连环命案,死者口中都会插上一根利群烟。这次的死者上半身割满血条,我翻查过很多案例资料,没有类似记载,所以也无法判断含义。”

  林奇有些不甘心地点点头,道:“尽管这样,明天我还是去找趟朱慧如吧,毕竟她在案发现场停留了17分钟,受伤后蹲路边却没有其他行人证明,我倒要看看她会怎么解释。对了,老古,凶器的形状确定了吗?”

  古法医拿出一张照片,道:“根据伤口的横截面图做出的凶器模型,看着像把普通的水果刀,不是专业的杀人匕首。”

  “水果刀?”林奇拿着照片看了几眼,若有所思。

  25

  市公安局内,连环命案的调查依然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

  陈法医手拿一叠文件,走进赵铁民办公室,道:“学校的力学模拟结果出来了,草地上留下脚印的那个人,体重在120到150斤之间,而死者孙红运的体重有170多斤,所以脚印是凶手的,而不是孙红运挣扎所留下的。另外,学校方面说,从脚印的痕迹上看,也更像是拖行者的,而不是被拖行者挣扎留下的。这表明,凶手穿了孙红运的鞋子,把人拖到水泥地中间后,再把凉鞋给死者穿回去,当然,他一路拖动孙红运的过程中,走路时的足迹模仿了被拖行者挣扎的情况。既然能模仿这么到位,看样子凶手相当专业,不止是杀人,尤其是对现场的处理水平。”

  赵铁民拿过报告,看了一遍,眉头微微皱起,这结果居然完全被严良说中了。当时案子刚发生,严良仅凭拖行痕迹没凶手脚印一点,就下了这个判断,严良果然还是当年那个严良。

  不过既然如此,那么严良的下一条判断也成立了,孙红运并不是被拖到水泥后才被杀死的,而是一开始凶手就已经杀死了他,然后才把他的尸体拖到了水泥地中间。否则的话,如果孙红运期间还活着,那么拖行痕迹中,除了这个凶手自己模仿的脚印外,也会有孙红运赤脚挣扎的脚印。但事实是没有。

  不过,凶手为何要这么做?

  他想了想,道:“那么凶手的体型特征也出来了?”

  陈法医微微沮丧地摇摇头:“留存的脚印太凌乱,并且是凶手在拖动一个大胖子的过程中留下的,学校说凶手穿过绿化带时,步履模仿了被拖行人挣扎的样子,而绿化带上的泥土,每天都会因水分含量的不同,导致受力状态的不同,因为不是案发当天直接做的实验,所以只能得出凶手身高数据是170到180之间,体重在120到150之间,这个结果实在太模糊了。”

  赵铁民按住了额头,这个结果确实没多大帮助,大部分人的身高体重都落在这个区间内,这个结果只是排除了凶手是个矮子或大高个的可能。

  陈法医又道:“但还有条结果与我们已知线索似乎不合。”

  赵铁民肃然道:“什么?”

  “我们之前的调查一直认为凶手是个左撇子。通常左撇子的人,左腿的力量也大过右腿,可是现场的脚印看,右腿的着力点更深。”

  赵铁民全神贯注地看着陈法医:“那又意味着什么?”

  “凶手也许不是一个左撇子,他在犯罪中故意显得自己左手力量比右手大,伪造自己是个左撇子。”

  赵铁民不太相信地问:“有这个必要吗?”

  陈法医皱了皱眉,道:“这只是我的一种猜测,通常情况下没必要。因为大部分人都是右撇子,国内外犯罪过程中,倒有不少左撇子的人,故意伪造现场弄成右撇子的犯罪,这样能增加警方的搜查范围,并摆脱自己的嫌疑。可是本身就是右撇子的人,从没见过故意伪装成左撇子犯罪的。”

  赵铁民思索片刻,道:“你这个判断可靠吗?”

  陈法医很干脆地摇头:“不可靠,这算不上判断,只是我个人的一种猜测。左撇子的人也未必都是左腿力量大过右腿。就像大部分人是右撇子,但其中也有人左腿比右腿强壮的。”

  赵铁民嘘了口气,这说来说去各种可能性都有,纯属扯皮,啥结论都没有嘛。

  他想了想,又道:“整个拖行痕迹中,只留下一个人的脚印,现在证实这脚印是凶手的,而不是死者孙红运的。也就是说,孙红运在绿化带旁边小便时,遭到袭击,此时他直接被凶手杀死了,否则拖行中肯定会留下他赤脚挣扎的脚印。而不是他被拖进水泥地后,才被杀死的。这个结论没问题吧?”

  “没问题。”

  “那么另一点,水泥地上刻着的字,压根不是孙红运留下的,而是凶手写的。凶手在水泥地上刻字,然后把石子塞入孙红运的手里,伪造成孙红运死前留下来的。”

  陈法医想了想,点点头:“没错。”

  “新的疑问摆在我们面前了,凶手为何要借孙红运的手,写下‘本地人’这三个字?”

  陈法医茫然不解地摇摇头:“不知道,这个问题就像凶手为何要在死者口中插根利群烟一样,想不出可能性。”

  赵铁民叹口气,闭眼想了会儿,又睁眼道:“我能想到的可能两种,一是凶手不是本地人,故意留下这三个字,让我们侦查方向转向本地人,这样他会更安全。二是凶手就是本地人,他是个内心特别自大的疯子,觉得我们警方一直抓不到他,想给我们警方留些提示。唔……这两个可能性也都是扯皮,说了等于没说。”

  陈法医犹豫着道:“那接下去我们怎么办?”

  赵铁民颇显无奈道:“还能怎么办?只能先找出当晚的那个变态佬,看看他会不会跟凶手有关了。”打发走陈法医后,赵铁民重新陷入了思索,现在对直接抓捕凶手一点方向都没有,今天的调查结果显示,凶手对案发现场进行了多处伪造,能伪造现场留下来的线索的凶手,那注定不是一般人了。

  尽管几个点的伪造被他们识破了,可是其他发现的线索是否也是伪造的呢?如果是……甚至如果发现的所有线索都是凶手伪造的——赵铁民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心情烦躁地抿抿嘴,转而重新翻看起关于变态佬的所有卷宗,又看了几遍他亲自去问的那名当晚被侵害的刘女士的笔录,那天他就有种感觉,这份笔录有问题,但想来想去想不出问题究竟在哪。现在他连看几遍,心中始终还是觉得不对劲。

  他把卷宗放到一旁,把每起报案人做的笔录形成图像,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当再度回忆刘女士的笔录时,他一个激灵挺起身。

  没错,笔录确实有问题!

  他连忙把所有笔录翻开来再次比对过,问题出现了!以往的笔录中记载,那名变态佬每次猥亵完女性后,都拿着刀子对着被害人口头威胁一番,然后嚣张地大摇大摆地离去。唯独这最后一份,也就是案发当晚的那次,刘女士描述那名变态佬在猥亵完后,显得很慌张,连忙逃走了。

  那个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他很慌张?

  26

  傍晚,骆闻背着他那个斜挎包,出现在面馆门口,朱慧如一看到他,先装成不认识低下头,后一想,重新抬头,连忙朝他快速地使了个眼色。

  骆闻没有直接去看朱慧如,而是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朝附近打量了一圈,随后才往店里走去。他站在墙壁的菜单前,佯装看菜单:“唔……吃个什么好呢?”

  朱慧如凑过来,低声道:“今天警察找过我了。”

  骆闻微微一笑,点点头,随即叫道:“还是牛肉面吧,唔……不知道你们店送不送外卖?我现在还有点事,最好能做好送过来。”

  朱慧如马上心领神会,道:“没问题,您地址告诉我,等下就送去。”

  “哦,真是不好意思,麻烦了。”骆闻报了住址,随后走出了面馆。

  回到家后,又过了十多分钟,门铃响起,骆闻开门,朱慧如拿着外卖站在门口。

  骆闻招呼道:“进来吧。”

  这时,那只小土狗跑了过来,对她汪汪低叫了两声,又跑到沙发旁躲起来。

  朱慧如开心地看着小狗:“呀,它伤完全好了啊,会跑了!”

  骆闻微笑地望着小狗,道:“是啊,好得很快,没几天就活奔乱跳了。”说完,他背过身,目光有些黯淡。他想到八年前,几乎是完全相同的一条狗,也是受伤了,也是没过几天就痊愈了,活蹦乱跳的——就像现在这样。那时候他女儿可高兴了,跟着妈妈一起把小狗洗得干干净净,抱在手里玩。骆闻看到总是把小狗抢过来,说狗脏,小孩子抵抗力差,要生病的。他女儿最拿手的就是马上哇哇大哭,骆闻只好无奈地把小狗还给她。

  想起往事,他各种情绪交织着,眼眶也不觉湿润。如果时光能定格,那该多好。

  他轻声吐了口气,抿了抿嘴,把思绪拉回当下,收敛了情绪,给朱慧如倒了杯水,道:“今天什么情况?你慢慢说。”

  朱慧如把早上的对话尽可能详细地还原,告知骆闻。

  听完,骆闻笑了笑,道:“很好,就是这样说,你做得很对。对了,早上你也是穿这条裤子的吗?”

  “是啊,是您让我这几天都穿长裤的。”骆闻当晚因时间紧迫,并未把所有吩咐他们要去做的事的原因告诉他们,不过朱慧如和郭羽都是一五一十、完完本本地照做了。

  骆闻点头道:“那就好,现在伤口怎么样了?”

  “已经结痂了。”

  “嗯……方便的话,能否让我看一眼?”

  “当然。”朱慧如去卷裤脚,可是伤口在膝盖,牛仔裤卷不上去,朱慧如尴尬道,“我……我去卫生间换一下裤子?”

  骆闻连忙摇头,道:“不用了,你一个女孩子在我房里换裤子,太不合时宜,否则我就成怪叔叔了。”骆闻做了个鬼脸,又道,“裤脚卷起来,我看个大概就行。”

  朱慧如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她对这位中年大叔的信任更深了一层。因为她看得出,大叔的帮助并不附加其他龌龊的企图。

  她尽量卷起裤子,骆闻看了眼大概,随即道:“现在气温高,伤口愈合得比我想象中更快一些。对了,伤口发痒吗?”

  “挺痒的,我又不敢挠,好难受。”

  骆闻点点头,道:“那么,明天早上开始,你就穿短裙子吧,把膝盖露出来。不过明天你要包块纱布,不是把全部的伤口都包进去,而要留出一截让别人能看到。后天的纱布也不要包了,涂点消毒药水。”

  “好的。”

  “对了,你脚腕处的扭伤呢?”

  “就是昨天还有点痛,今天几乎全好了,我感觉不到痛。”

  骆闻叹息一声:“真糟糕,好得太快了。都怪我那天下手不够重,最理想的情况是脚筋肿起来,这样更能解释走不了路,需要人背。不过嘛,筋扭到了,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旁人不是你,也不知道到底还痛不痛。那么你接下来这几天,尽量还是走路瘸着点,慢慢地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朱慧如连连点头:“我明白,不过我有点不懂,为什么这两天要穿长裤子,明天开始穿裙子?”

  骆闻道:“抱歉,那天没有足够的时间跟你解释。警察第一次找你时,你告诉他们你摔了一跤,流了不少血,警察一定会想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受伤,来判断你是否撒谎。可是如果你穿裙子,让警察一眼看出伤口,笨警察当然不会发现问题,但遇到敏感的警察,尤其如果是女警察,她们有生活经验,通常女生腿摔伤了,会穿长裤掩饰伤口,毕竟对女性来说,外观比舒适度更重要。今天警察找过你了,看到穿长裤,稍一想就会觉得你的状态很符合常理。而他们接下去再来找你时,你穿裙子,贴上纱布。这是因为夏天伤口愈合时会特别痒,穿长裤会非常难受。但纱布外依旧要暴露一点伤口,让他们看到你确实受伤了,没撒谎。再之后,结痂开始脱落,自然用不到纱布,没几天就会好了。”

  朱慧如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原来是这样!”

  骆闻道:“你今天见过郭羽吗?”

  “刚你走后不久他来的,我跟他说警察今天找过我了,我先来找你,他说他晚点再来吃夜宵跟我商量。”

  骆闻道:“好的,那么你待会儿转告他,警察未来几天内,很可能会分别找你们俩了解情况,一切按计划进行。另外,再重复提醒一遍,你们两人不管多紧急的事,都不要相互打电话或发短信。”

  27

  第二天早上,面馆刚开门,林奇就带着小宋走进店里。

  朱福来看到他们,连忙迎出来:“警察同志,我们店里没早点,等中午来吧。”

  林奇笑了笑,道:“我们不吃早点,我找朱慧如聊点情况。”朱福来顿时脸上流露出了紧张:“又是……又是那个小太保的事?哎哟,他的死跟我们没关系啊,那天晚上他要了份蛋炒饭,让我妹妹送去,我妹妹送去后,他动手动脚,还害得我妹妹逃跑时摔了一跤,摔得可厉害了。”

  “是吗?”林奇不置可否地说了句,打量一眼朱福来,他的腿一条长一条短,是个瘸子,而且是个实实在在的瘸子,不可能是伪装的瘸子。这表明视频里的那个男子并不是朱福来。他是瘸子,也能解释为什么外卖是朱慧如送的,而不是他去送。

  这时,朱慧如闻声从厨房里出来,看见他们,微微皱起眉头:“警察同志,昨天还没问完吗?”

  林奇微笑道:“很抱歉又来打搅了,因为你是最后一个见过死者的,所以还有细节要麻烦跟你核实一下。”他看到朱慧如脸上露出不悦,忙补充道,“麻烦你真不好意思,不过配合我们警察的工作也是每个公民的义务嘛。”

  朱慧如只好应道:“那当然,那当然。”

  “对了,今天能不能换个地方谈?”林奇尽管口中问得很客气,但脸上的神情却是不容对方抗拒的样子。

  朱慧如小心道:“去哪儿?”

  “唔……就带我们去趟河边吧,把当时情况详详细细地再跟我们说一遍,对我们的调查有帮助。”

  “好吧。”朱慧如低着头,有些紧张地向外走。

  “咦,”林奇好奇地打量着她,道,“你的腿好了?”

  朱慧如本能地一顿,这才突然意识到她这几步路走得偏快,因为扭伤已经完全不痛了,她一时紧张忘记了骆闻教她继续瘸几天。

  从今天这警察一来他们店,她就感觉这人与昨天两人完全不同。昨天两人她很明显感觉到是两个经验不足的新手,可今天这个人,每次说话的举手投足,都让人感觉此人似乎什么都知道。而且今天这警察肩上的警衔,比昨天的高,尽管她看不懂警衔所代表的级别,不过她能肯定,这人一定比昨天两个的级别高。看来这是个难应付的角色。

  朱慧如不清楚是自己心虚还是正确的感觉,她觉得这人从一进店开始,就在观察试探她了。

  如此想着,她心中更加紧张,但骆闻教她无论何种情况,一定要表现自然的观念已经根植在心。

  面对林奇这么问,她只好随机应变,转过身道:“脚脖子不太痛了,基本可以走了。”

  林奇点点头:“那好得挺快的,大前天晚上扭的脚,那时都不会走路了,今天就不痛了嘛。”

  朱慧如此刻压根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敷衍地笑了一下。

  林奇又道:“你膝盖的伤怎么样了?”他注意到朱慧如膝盖上贴着纱布,纱布下方露出一小截已经结痂的伤口。

  朱慧如按着骆闻的吩咐,原模原样回答:“已经结痂了,估计这几天差不多就好了吧,现在不痛,就是很痒。”

  她正警惕着林奇还会问什么,谁知林奇却不问了,只是说了句:“行吧,我们先去河边,早点问完情况,也不想多打搅你们做生意。”

  说着,三人走出店,朝河边走去。沿路上,林奇并没问到具体案情,而是像聊天一样问她是哪儿人,什么时候来杭市的,店开了多久,平时生意如何等。

  到了河边,林奇停下脚步,回过身,眼睛直直地打量朱慧如,朱慧如胆怯地避开,又觉这样不自然,只好把目光转向另一名警察小宋。

  林奇道:“朱女士,你能把当晚的情况原地重复一遍吗?”

  “嗯,我当时拿着外卖走到这里,看到那个小流……那个人就站在健身器上,”她向前指着最近的一台扭腰机,这确实是徐添丁当时站的位置,她继续道,“我把外卖放地上,准备走——”

  “等等,”林奇蕴含深意地笑了笑,“你忘了收钱了吧。”他注视着朱慧如的表情。

  朱慧如没作停顿回答道:“他之前来我们店里时,要蛋炒饭,我说他以前好几次没付钱,不送。他扔了一百块,说前几次包括今天的钱一起结了,非让我送过来。”

  林奇点点头,看她的表情,似乎并不像撒谎的样子——当然了,朱慧如这番表述就是当晚的事实,她没有撒谎的必要。

  “你接着说。”林奇示意。

  “然后他就走过来,叫我先别急着走,到草地上坐坐、聊聊,一起喝啤酒,还说专门为了我买了啤酒。我不答应,他拉住我,强行把我往里面拖,我当然反抗了,但是他力气大,我没挣脱开,被他拉进里面的草地上。”

  “具体哪里?”

  朱慧如带他们走到草地一处,这里是当晚案发点的另一个方向,指着道:“大概这里。”

  “好,你接着说。”

  “然后他就对我动手动脚,我只能拼命反抗,和他打在一起。费了好大力气,我总算一把推开他,马上向路上逃,一边喊救命。他在后面追,这时幸好我一个朋友路过,他看我跑到人行道上了,又有人过来,就没继续追了。结果害我快跑到马路边时,摔了一跤,就成现在这样。之后他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你和他发生冲突的时候,那盒外卖放在哪?”

  “我刚到这里的时候,就放地上。”这当然也是实话。

  “你摔倒的地方还记得吗?”

  “当然,那里有块尖锐的石头绊了我一下。”朱慧如带他们走到一块薄片状的石头旁,石头插在泥土里,锋利的一侧朝上,这是当晚他们按照骆闻吩咐做的。

  林奇蹲下身,从口袋里摸出手套,把石头拔出来,仔细看了一圈,尖锐的锋口上隐约有血迹,他把石头装入证物袋,交给小宋,随后又道:“你朋友叫什么名字?能把他联系方式给我们吗?”

  朱慧如照做,把郭羽的姓名和电话报给了小宋。

  林奇又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和徐添丁发生冲突的时间,大概持续了多久?”

  “大约……”朱慧如做出回忆状,“几分钟吧。”

  “具体多久呢?”

  “也许四五分钟这样。”

  “你受伤后,你和你朋友直接回去了吗?”

  “没有,那时我感觉脚扭了,而且膝盖流了不少血,走不了路。我又怕那个……那个人追来,所以就和郭羽一起到了马路对面先弄脚,后来才回去的。”

  “你和郭羽在这里待多久。”

  “嗯……挺久的,有十来分钟吧。”

  林奇微微咬了下牙齿,对方今天的回答似乎没有任何漏洞,她和徐添丁冲突发生了四五分钟,在路旁跟郭羽一起待了十来分钟,这样合起来的时间刚好符合停留十七分钟的结果。难道她真和案子没一点关系?

  他又问:“既然小太保对你企图不轨,你当时为什么没报警?”

  “报警?”朱慧如冷笑一声,“报警有什么用啊,就算派出所抓了他,没几天就放了。那个人过几天肯定要来店里捣乱报复的,我们做点小生意的,哪敢惹事,只能忍气吞声啊。”说着,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林奇微微有些尴尬,老百姓遇事不敢报警,说到底,还是警察的问题咯,他想了想,道:“对了,你和郭羽在路旁停留这么久,期间有其他人路过吗?”

  “有的啊。”

  “你还记不记得谁路过这里?”林奇心里想着,只要她说出谁路过,回头再核实一番,只要能确认朱慧如当晚确实受伤,在路边待了十多分钟,那么她的嫌疑就完全没有了。

  朱慧如摇摇头:“不记得了啊,没看到认识的人啊。”

  林奇心里想着,这个回答也属正常,因为如果一个陌生人从你身旁经过,别说几天后了,几个小时后你都记不起来了。

  他稍微思索片刻,马上心生一计,试探道:“当晚路过的人里,有没有一个人牵着两条狗从你们旁边走过?因为我们调查问到一个居民,他说他当晚遛狗,看到路旁有一男一女,不知道是不是你们。”

  林奇的这段话是捏造的,他在等待着朱慧如的回答。他们调查根本没问到一个人出来遛狗,如果朱慧如迎合他的提问,说好像看到了,那么朱慧如的嫌疑就很大了。

  谁知骆闻早就反复叮嘱过他们俩,切记不要站在警察的角度思考问题,也不要去完善警察的疑问,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对于无法判断的事,一律回答不知道。她想了想,道:“好像没注意呀。”

  林奇点点头,想起了唯一一个带有指纹的啤酒罐,最后问了句:“你有碰过徐添丁的啤酒吗?”

  “没有,他要我喝,我一口都没喝过。”

  “不,我是说,你手有碰到过啤酒罐吗?”

  “没有。”

  “对了,那天晚上你穿什么衣服?”

  “嗯……紫色的小衬衣。”

  朱慧如的这个回答也和监控里显示的一样,证明她没有撒谎。林奇想了想,道:“能把衣服暂时借给我带回去看下吗?”

  “这个……”她犹豫片刻,故意装出不解的样子。

  “你放心,我们是例行调查,衣服会还你的。”

  “那好吧。”

  随后,林奇跟着她来到小区的住所,拿了她那件衬衫,和小宋一起离开。

  等走远后,小宋道:“林队,朱慧如应该没嫌疑了吧。”

  林奇撇撇嘴:“回答得倒是滴水不漏啊。”

  “这么说,你还在怀疑她?”

  林奇也不置可否道:“她刚刚一度的表情有点怪,很不自然,我有种莫名的感觉,像是她在撒谎。”

  小宋并不这么认为:“面对警察询问,大部分人都会紧张的吧,尤其这是命案,如果她一点都不紧张,才更像装的呢。还有啊,现在基本情况已经清楚,徐添丁是为了勾引朱慧如,所以故意叫了外卖,还买了一袋啤酒,朱慧如对徐添丁的描述完全符合当前的调查结果。尸检结果显示,徐添丁胃里有蛋炒饭。朱慧如刚把蛋炒饭送来时,徐添丁既然想非礼她,肯定不会去吃蛋炒饭。一定是等朱慧如走后,他自觉无聊,才开始吃的。并且朱慧如和郭羽在10点42分前已经离开现场,徐添丁死于10点50分,他们俩有不在场证明。”

  林奇没有表态,只是道:“好吧,那就接着去跟郭羽了解下情况,如果两人的表述没出入,那么看来命案就跟他们俩没关系了。”

  另一头,朱慧如独自走在回面馆的路上时,心脏剧烈跳动着,今天这一关看样子又闯过去了,但愿以后警察不用再来了吧。她在心里默默祈祷。

  28

  区公安分局的一间办公室内,小李道:“古法医鉴定了朱慧如的衬衣,衣服上没找到血迹。”

  “哦。”林奇点点头。

  小李又递给他一份文件:“这是整理后的郭羽笔录,他和朱慧如的供述完全一致,没有任何出入。当晚他从公司加班回来——关于他加班这点,得到了单位的证实。后来他在面馆吃东西,期间徐添丁过来,扔下一百块钱,要朱慧如送一份蛋炒饭去河边——这点朱福来的描述也是一致。朱慧如离开后,他越想越替朱慧如担心,怕出事,所以跟过去看看。他刚到河边时,找了一圈没看到人。过了四五分钟看到朱慧如从里面草地跑出来,徐添丁在后面追。快跑到路上时,朱慧如摔了一跤,他赶紧上去扶。徐添丁看到有人过来,就没继续追,退回草地后面了。因为朱慧如这一跤摔得很厉害,走不了路,两人待在对面马路边查看伤势,他说持续了十来分钟,朱慧如揉了很久脚脖子,还是走不了路,最后两人商量了一下,郭羽把她背回去了。这段时间内,他说肯定有人经过,不过他不记得具体是谁,因为路过的人都不认识。他们俩都是外地人,原本附近认识的人就很少。”

  “是吗?”林奇思索下,道,“他是朱慧如男朋友?”

  “不是。”

  “不是?那他跟到河边去干吗?又把她背回来?”林奇道。

  小李道:“根据其他人对他的描述,郭羽平时就是个胆子比较小的人,我们跟他面对面交流,也感觉到这点。他一开始说只是单纯的普通朋友,后来在我们再三追问下,他才吞吞吐吐说他喜欢朱慧如,请我们保密,不要告诉她。”

  林奇道:“你觉得他的解释靠谱吗?”

  “靠谱,我们跟他同事侧面了解过,他就是这么个性格。另外,我们根据他的口供,又去调查过了,案发当晚大概11点,郭羽去了小区旁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了纱布和跌打药水,这也和朱慧如的受伤情况相符。而古法医说凶手杀死徐添丁后,花了至少有半个小时在尸体上割出血条,这种事,朱慧如这个女孩子肯定做不出,郭羽11点多在便利店买纱布有店内监控作证,显然他没犯罪时间。”

  林奇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两个人的调查看似都没问题,唯独朱慧如早上一瞬间不自然的表情让他印象深刻,这只是因为面对警察盘讯而紧张吗,还是心里有鬼?

  小李道:“林队,这两人口供与事实相符,并且两人没有犯罪时间,这条线可以先放下了吧?”

  林奇只能应道:“暂时考虑其他可疑人选吧。”

  这时,手下另一小组的人走进办公室,一人道:“林队,我们拿古法医给的凶器横截面图找了一圈,找到了这种水果刀。”他把手里一把刀递给林奇,“这种水果刀案发地附近几个小超市和小卖部都有售,没法追查销售记录。”

  林奇接过刀,看了几眼,放到桌上,抬头道:“最近和徐添丁有过矛盾的人选调查怎么样?”

  “我们主要问了徐添丁的好朋友张兵和另外几个小流氓,这几个人几乎天天跟徐添丁一起玩。据他们回忆,我们大致列了一些近期跟徐添丁结仇的人选,有十七八个。徐添丁这小子真是不安耽,这十七八个人里,有被他打的,有被他欠钱不还的,甚至还有徐添丁虐待一条狗,被个好心人救下来,最后徐添丁开口要三百块才能把狗卖给对方,这样的人也登记了。这只是最近的,久一点比如徐添丁收了谁保护费,打了谁,去吃饭不给钱这种事,根本没办法统计了。”

  林奇皱着眉道:“这人际关系真够复杂的,没办法,我们只能一个个去核实了。”

  “现在调查下来,我个人觉得最可疑的是当晚夜排档前被徐添丁打过的一名男子,我们找他谈过,他说当晚回家后,一直待家里,但能证实这点的只有他女朋友一人。可他态度很坚决,说自己不可能为了这么一件小事而去杀人。林队,你看是否有必要把他带到局里来审?”

  林奇无奈道:“无凭无据就把人带局里来,那名单上的所有人都可以带回来了。如果案子和他无关,小心他投诉我们。”

  那人无奈道:“那怎么办?”

  “还是靠侧面调查,从他女朋友着手问,如果是在撒谎,通常女性心理素质差,谎言很容易被揭穿的。”

  “也只能这么办了。”

  林奇拍拍手,道:“行吧,大家今天都累了,已经下班时间了,先回去休息吧。”

  打发完其他人后,他带上了那把水果刀,离开了办公室。

  29

  傍晚,正是饭点,城中村周围小饭店生意最好的时候。

  骆闻背着个斜挎包,来到面馆门口,店里生意很好,已经坐满了,他正想离开,看到郭羽正坐在里面,朝他使眼色。他照例站在原地,仿佛不经意地巡视一遍四周,没有异常,也没人跟踪,他若无其事地步入面馆,叫了一碗面,随后坐到郭羽的旁边。

  他刚坐下,郭羽就迫不及待地道:“今天警察找过我了。”

  骆闻不动声色地笑了下,他知道郭羽这一关已经过去了,否则就不会在这里吃面了。随即低声道:“今天警察也找过我了。”

  郭羽大惊:“怎么……怎么会找到你?”

  骆闻连忙使个眼神让他别激动,平静地笑了笑:“警察正在围绕那个人的人际关系做调查,想摸排一下最近跟他结仇的人。”没等骆闻说完,郭羽就打断道:“你……你怎么会跟他结仇?”

  “你忘了吗,那天我买了那个人的狗,花了三百。”

  “这……这也算结仇?”

  “那一定是警察让那个人的同伴尽可能回忆潜在的可能结仇对象。警察大概是觉得我花了三百块钱买狗很亏,说不定心里会记恨。随后找到了我。”

  “他们怎么找到你的?”

  骆闻道:“我问警察怎么联系到我的,他们说问了朱福来,当天朱福来也在场,肯定记得我,而且我叫过几次外卖,留了电话。”

  郭羽紧张道:“他们找到你,你怎么说的?”

  骆闻很轻松地道:“那时我刚好在家,就约了他们到我家小区楼下见面。他们问我案发那天晚上在哪,我回忆着说应该在外面闲逛。我明白他们的来意,直接挑明告诉他们,花三百块买狗,不是那小子强卖给我的,而是我自己主动提出的,这点现场所有人都可以证实。另外,我跟那个人无冤无仇,而且收入还不错,不可能为了三百块钱怀恨在心,就不要浪费彼此时间了。我给他们看了我的工作证,他们马上信服了。”尽管郭羽不知道骆闻的工作到底是什么,不过看他这么有钱,单位一定是很好的,所以警察看一眼他的工作证,就相信他不可能为了三百块冤枉钱杀人。

  骆闻又道:“你呢,你那边怎么样?”

  郭羽道:“一切按您说的办,他们也相信了。”

  “他们问了你和朱慧如的关系了吗?”

  “问了。我按您说的,先说是普通朋友,在他们追问下,才说我喜欢她,请替我保密。听说他们后来还找我同事了解情况,问的大致是我的性格之类的。”

  骆闻笑着看他一眼:“你说话的情绪到位吗?”

  郭羽总算笑了出来:“我觉得我表现不错。”

  骆闻点点头:“那很好,估计接下来就没事。”

  郭羽有些难以置信:“这……这就结束了吗?”

  “对,我想今后警察应该不会再找你们了。即便还来问,依旧这番话就行。对了,朱慧如呢,送外卖去了吗?”

  “是的,我刚来时在的,后来出去送外卖了。她跟我简短说了下,她那边也过关了。”郭羽脸上露出着开心的笑意。

  骆闻道:“别笑得这么明显。”

  “哦,是的。”郭羽连忙收敛了笑容。

  这时,门口走进了一个人,不过那人穿着便服,骆闻和郭羽并不知道他是警察。

  30

  林奇下班后,换上便服,独自再度来到案发点,望着散发臭味的小河,心中百感交集。

  一起原本稀松平常的小流氓被杀案,搞得他异常头大,各种线索交织在一起,他觉得整个脑子被填满了。

  以往他也处理过几起流氓混混的被杀案,几乎都是几天内就顺利破案,并抓获凶手的。一般这种案子,凶手水平低得很,现场粗陋,线索一大堆,就算线索少的情况下,通过人际关系排查和问询,也会在极短时间内确定嫌疑人,这类嫌疑人的心理素质很低,看到警察找上门,马上流露出要被抓到的表情。

  可是这次案子的对手,显然不同。

  首先,对方敢舍得用几万块钱当诱饵,吸引路人进来破坏案发现场,这种手法他从未见过,甚至从未听说过。

  其次,凶手在杀人后,还把尸体拖入树丛,停留在现场至少半个小时,精细地用刀在死者身体上割出一圈圈血条。这有什么目的不可知,但仅凭凶手杀人成功后,还在原地停留半个小时以上,证明对方心理素质极其好。

  凶手把脚印清理了,同时,他还擦去了啤酒罐上的指纹。这动作显示啤酒罐上本来应该有凶手的指纹,所以他才有必要这么做。可是这啤酒是徐添丁买来准备勾引朱慧如用的,并不准备招待其他人,朱慧如走后,到底是什么人来到徐添丁面前,在什么情况下碰触这些没喝过的啤酒罐呢?他想象不出任何一种可能的场景。

  如果朱慧如是凶手,倒是容易解释啤酒罐这一点,她在和徐添丁发生争执时,碰触过了啤酒罐,事后自然要擦掉指纹。可是徐添丁是在朱慧如离开后才被杀的,监控探头不会骗人,她和郭羽都有完全的不在场证明,并且郭羽11点多还去过便利店,连割血条的时间都不存在,他们俩的口供没看出任何问题。

  案发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此,林奇百思不得其解。无奈,他在河边站了一会儿后,感觉肚子有点饿,转头朝城中村方向走去,他知道那里有很多小饭店。

  来到“重庆面馆”外,林奇走了进去,店里只有朱福来一人,虽然郭羽也在里面坐着,不过给郭羽做笔录的是林奇的手下,林奇并不认识他。

  朱福来看到林奇,认得是早上的警察,连忙跛着脚走过去,有些惊慌道:“警察同志,您是吃点什么,还是……还是要问……”

  郭羽和骆闻听到“警察”两个字,都不禁偷偷朝对方瞧去。

  林奇道:“来碗肉丝面吧。”他刚想找个位置坐下,突然想起一件事,抱着碰碰运气的想法,拿出一把水果刀,道:“老板,帮忙看一下,你见过这种刀吗?”

  朱福来看了一眼水果刀,脸上露出了一丝警觉:“这……这不就是普通的水果刀吗?问这个做什么……是……是和案子有关?”

  林奇微眯着眼打量他:“嗯,有没有在哪里看过这把刀?”

  骆闻心中暗笑,只要朱福来把店里的水果刀拿给对方,那么朱慧如的嫌疑就更能彻底排除了。

  因为店里的水果刀是骆闻事后重新买来给朱慧如的,杀人的刀由于刺入了人体肋骨,刀刃上必然有磨损,和新的水果刀在专业人士眼里是完全不同的。

  由朱福来这个毫不相干的人提供警察这条线索,最好不过。

  谁知朱福来接下去的回答让骆闻大跌眼镜:“从没看到过。”

  林奇盯着他的表情半天,最后和气地笑了笑,在骆闻他们旁边的一张桌子上找个位子坐了下去。

  正当骆闻想不明白朱福来干吗要撒谎时,送完外卖的朱慧如回到了店里,她还没走到里面,林奇就站起身,把她拉到一旁,道:“朱女士,你有没有见过这种水果刀?”

  朱慧如故作不解道:“这和案子有关吗?这就是普通的水果刀啊。”

  “嗯,凶器就是这个,我们正在周边走访,碰运气找找这种水果刀的来源。”林奇看了她一眼。

  她微微眯着眼:“嗯……看着挺常见的,哦,对了,好像我哥以前买的差不多就是这样的,应该放抽屉里吧。”

  顿时,骆闻紧闭着嘴,脸色很难看了。

  朱慧如转身来到抽屉旁,翻找了一阵,很快就拿出了一把一模一样的水果刀,正是骆闻给她的那把。

  骆闻心中叹息,糟了,这下兄妹两人的答案闹矛盾了。

  林奇接过她的这把刀,简单看了几下,刀口崭新,毫无磨损,凭他的经验立即就能判断这把绝不是凶器,不过这兄妹俩的回答……他微微眯眼,道:“你们这把刀好像没用过嘛?”

  朱慧如道:“是啊,以前买来想削水果的,后来好像就一直扔抽屉里没用过。”

  “这把刀什么时候买来的?”

  “嗯……一两个月前了吧,我哥买的,我问下他——哥,你出来下,这把刀什么时候买来的?”

  骆闻一听,顿时觉得更糟糕了,朱福来自己买的刀,怎么会说从没见过呢?

  朱福来从厨房里出来,脸上表情明显带着几分尴尬,他咳嗽一声,道:“这刀哪找来的?”

  朱慧如道:“抽屉里的呀?”

  朱福来连忙道:“哦,对的,这刀是我从对面小超市买的吧,好像买来有两个月了,一直放着没动过,我都忘了。”

  “这样啊。”林奇饱含深意地笑着点点头,把刀还给了朱慧如,又坐回了位子上。

  这时,骆闻吃完面条,站起身,走到朱慧如旁,道:“老板,多少钱?十块是吧,给。今天面真不错,晚点我再叫份外卖。”

  31

  骆闻打开门后,朱慧如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口,显得很紧张。骆闻朝她点下头,道:“进来吧。”

  进门后,朱慧如一直低着头,不敢坐下。

  骆闻给她倒了杯水,耐心道:“怎么了?你哥今天是什么情况?”

  “我……我也是后来等警察走后才知道的,我哥……我哥说他以为小流氓是我杀的。”

  “怎么会这样?”骆闻皱起眉头。

  “他说那天晚上我过了这么久才回来,而且又摔伤了,第二天知道小流氓在那里死了,被刀捅死的,他说……他其实看到我出去时拿走水果刀的,又见警察找了我,他以为……他以为人是我杀的。所以他想替我掩饰,故意说没见过这把刀,才……才反而弄巧成拙,都怪我不好,对不起,都怪我不好!”说着,朱慧如抽泣了起来。

  骆闻抿着嘴唇,来回走动了几遍。

  “这个警察不像新手,从他问话状态可以大致判断。”他回忆着那名警察当时的言行举止,如此说道。

  朱慧如哽咽道:“早上也是他找的我,我感觉……我感觉他一直在怀疑我。”

  “他怀疑你?”骆闻停下脚步,转过头,道,“他早上都问了你什么?”

  朱慧如原原本本地把早上的情况详细描述了一遍。

  “你的回答没问题,”骆闻很肯定地说,“也许……是不是你当时表现出紧张的样子?”

  “有……有一点。”

  骆闻思索着道:“只要稍微专业点的刑警,到现在一定已经查过监控了,如此一定知道你和郭羽都有不在场证明,并且从尸体检查上,会发现你们缺乏足够的犯罪时间。我看今天这个警察是专业的。嗯……我明白了,他怀疑你只是感觉上的一种怀疑,并不是基于证据的判断,应该是你表情不自然引起他的怀疑的。对,是这样,如果有任何蛛丝马迹能证明你与案子有关,他就不会采用这种上门假意找你帮助提供线索的方式试探,而是直接把你传唤过去了。没关系,不用担心。”

  朱慧如擦拭了眼泪:“真的……真的没关系吗?”

  “证据上他们是没办法怀疑你的,不过今天你和你哥截然相反的话,唔……恐怕会让警方继续对你深查下去。”

  朱慧如皱眉抱怨着:“都怪我不好,都怪我!还……也许还差点连累到您。”

  “怪你什么?”骆闻笑了笑,“怪你没告诉你哥,你杀了人,好让他也统一口径吗?多个知情人,即便最亲近的人,也是多一分危险。如果真要怪,应该怪我,是我想得不够周全,并未把你哥这个元素考虑进去。”

  “不不,您千万别这么说。”

  骆闻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不用再去思考怎么会这样,只需要去想怎么样处理。放心吧,你和郭羽依旧很安全。也许再过一些时间,当警方发现这案子其实——”他顿了顿,把未说完的话吞了下去,转口道,“到时自然会彻底放弃对你的怀疑。当然,你的回答没问题,不过以后尤其需要注意面对警察问询时的语气神情。也许你躲在房里多练习几次,想象着警察最严厉的模样会有帮助。只要你的口供没问题,他们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唔……不过为了帮你们更早走出这道坎,我该打出第二张牌了。”

  “是什么?”朱慧如好奇地睁大了眼睛。

  “你知道的信息越少越好,”骆闻摸了摸下巴,悄声自语,“明天摸排对方住所,后天行动比较好。后天是星期五,郭羽上班,他那头就不用管了,主要是朱慧如这边。”

  思索已定,他抬起头问:“你白天通常都干什么?我是说除了做生意的吃饭时间点。”

  “一般早上起得比较晚,起来后帮哥买菜收拾东西,准备中午的生意,下午有时候睡一下,有时候去旁边小商品市场逛逛,就这样。”

  “你平时有看电影吗?”

  “电脑上看的。”

  “不,我是说有去电影院看吗?”

  朱慧如摇摇头:“小时候看过,大了就没去过了,我们家乡以前的电影院很早就倒闭了。”

  骆闻转过头望向旁边的那条狗,苦笑道:“我也没去过了,也许八年,也许九年了。”

  “啊,为什么您也不去?”朱慧如觉得他条件好,看起来又很空闲的样子,应该想去就去呀。

  骆闻咳嗽一声,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道:“本想让你后天一个人或叫上你哥去看电影的,但既然你很多年没去看过电影了,突然跑去看电影,会显得不自然。嗯……好吧,你手机给我看下。”

  朱慧如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把手机拿了出来。

  “这是你们店叫外卖用的手机吧?你自己有另外私人用的手机吗?”

  朱慧如拿出了另一只手机,手机很普通,但上面精致地贴满了闪亮的星星,一看就是小女生的手机。

  骆闻拿过来,看了眼,道:“这手机买来花了多少钱?”

  她不明所以:“一千二,这个……问这个做什么?”

  骆闻返身从包里拿了一些钱出来,随后突然用力地把手机掷到了地上。

  朱慧如惊讶地一声“啊”,忙去捡起来。

  骆闻把钱递给她,道:“这里是两千,后天你去买个新手机。记着,你等下回去就告诉你哥,你手机摔坏了,准备这几天重新买一个。这钱,你不要让你哥看到,免得他多虑。另外,你要去市区买,去市中心的手机大卖场,越大的越好,最好叫个小姐妹陪你一起去。多逛一些时间,晚点回来。你大概要在后天中午1点出发。”

  “这……这是为什么?”

  “你不知道原因,面对警察的问询时,说的就完全是实话了,更安全。”骆闻笑了笑。

  朱慧如把钱推回去:“不不,您已经帮了我们够多的了,如果我这么做是必需的,我自己花钱买,我不能用您的钱。”

  骆闻硬把钱塞给她,道:“拿去吧,这对我没什么的。”骆闻在一开场就为他们扔了两万五了,更不用提两千。

  朱慧如惶恐不安道:“您……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帮我?”

  骆闻露出毫无掩饰的微笑:“你放心,我对你没有抱任何其他的想法。我这么做,对你们,我是救了两个年轻的人对未来的希望,对我自己,也许是……呵呵,也许是某种意义上的赎罪,或者也是某种意义上对未来的希望。请见谅我无法告知你我的故事,但我对你们没有恶意。在这件事结束后,请忘记我这个人,也不要再向任何人提到我。”他诚恳地朝她点点头。

  朱慧如尽管不知道这位大叔口中的“意义”是什么意思,不过她看得出,这位中年大叔,肯定不是坏人。如果他抱有其他想法,他早有机会这么做了。

  32

  刑侦支队办公区内,赵铁民正急匆匆地往里走,到了办公室门口,杨学军早就迎了出来,道:“你回来得可真够快的。”

  “废话,你们把那变态佬抓到了,我一听电话,马上赶过来了。”赵铁民脚步不停,问道,“人在几号房?”

  “二号审讯室。”

  “那家伙招了吗?”

  杨学军摇头:“没有,嘴巴很硬,抵死不承认,硬说不知道为啥我们要抓他。”

  赵铁民停下脚步,皱眉道:“抓进来了口风还这么紧,该不会真抓错人了吧?”

  杨学军笑道:“错不了,在他车后备箱里找到了匕首和帽子。我们正联系几名女性受害人,让她们过来确认嫌疑人。”

  “你们怎么这么快就抓到了?”

  “我们监控里查到一段两头都有监控的路段,那变态佬进去后,没见他出来,不过他进去没一会儿,监控就拍到一辆宝马车开出来了,我们怀疑这是那家伙的车,就去调了车牌资料,根据他住址马上就抓获了。”杨学军表情有几分得意。

  赵铁民点头嘉奖:“嗯,你们这次干得很好。”

  “不过,现在还有件事有点麻烦。”

  “什么?”

  “刚刚那家伙的老婆到局里,还带了两个电视台的记者,说我们警察乱抓人,光拿了张逮捕令,也没说原因,莫名其妙把她老公带过来了,她要来讨说法。”

  “这样啊……”赵铁民眉头皱了下,公职人员最烦和媒体打交道,不过他随即就笑逐颜开了,“你说那家伙不肯招?”

  “是,从头到尾就说干吗抓他,不过我看他表情里透着心虚。”

  赵铁民欢快地道:“你去接待一下他老婆,说等下我带他过来。”

  赵铁民问杨学军拿了变态佬的基本资料,此人名叫江德辉,杭市人,41岁,家住城西一处高档小区,开的是辆宝马,看着是个有钱人。

  赵铁民快步走进审讯室,里面手下跟他打了声招呼,他点点头,拉了条凳子坐下,道:“江德辉是吧?这几个月来多起的挟持猥亵女性案是你做的吧?”

  江德辉立刻摇头,道:“怎么会啊,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赵铁民笑了笑:“这么说不是你做的?”

  “肯定不是,我怎么会去做这种事!”

  赵铁民很轻松地道:“那很好,你老婆在喊冤,而且还带了两个电视台的记者在外面等你,我带你出去,等下几名女性受害人就会到了,让她们确认一下,如果她们说不是你干的,我们马上放你回去,再当着电视台记者的面,郑重向你道歉。”

  江德辉听到“电视台”这三个字时,脸刷一下就白了,再听到受害人要过来指认时,他嘴巴开始剧烈抖动着,说不出话。

  赵铁民笑了笑,道:“怎么样,带你出去,在摄像机前还你清白吧?”

  江德辉整个人顿时软了下来,颤声道:“能不能……你们能不能让我老婆先回去?”

  赵铁民笑着摊开手,做出一副束手无策的表情:“你老婆是她自己要过来的,可不是我们抓来的,我们公安没权力要求她去这去那,没办法哪。”

  “我……我……”他彻底不知所措。

  “你肯交代吗?”赵铁民笑了笑,“配合一点的话,我们还会顾全你的隐私。看你老婆的样子,看来她压根不知道你会做出这些事吧?”

  江德辉整个脸涨得通红:“我……我,求你们千万不要说出去,我……我什么都交代。”

  “很好,”赵铁民对旁边一名审讯员道,“把手机还给他,让他跟他老婆打个电话。”

  江德辉接过电话,深吸了一口气,又叹了口气,随后拨给他老婆,借口说他有笔经济案子,恐怕这几天得待在公安局了,让她不要闹,先回去。

  等他打完电话,赵铁民站起身,跟两名手下道:“问仔细了,等下把口供整理好拿给我。”说着走了出去。

  33

  赵铁民回到办公室不久,杨学军进来道:“江德辉老婆接了个电话,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就自己跟记者说了一通,带他们离开了。”

  赵铁民笑而不语,其实他倒蛮希望记者不离开,近几个月的猥亵案搞得满城风雨,今天当着记者面做案情通报也不错。不过考虑到案件侦查期尚有诸多不便透露的地方,所以才让江德辉打发他老婆走人。

  杨学军又道:“刚刚两名女受害人看过,确认是他。不过我看他那时已经在交代了,口供录得很顺利,不知道怎么的他突然就开口了。”

  赵铁民也不多做解释,今天这家伙口供交代这么顺利,一方面还得感谢他老婆,居然带着记者过来,显然他很怕万一电视把他这个人播出去,犯的是这种案,他都没法做人了。

  现在唯一的麻烦在于,虽然江德辉已经确认是猥亵案的主角,可他到底是不是连环命案的凶手呢?

  严良一早就下结论说他不是,赵铁民心中各种情绪交杂,如果这么个家伙就是连环命案的主角,警察却几年没抓到他,真像天方夜谭;可如果他不是凶手,那么接下去破案的方向还有哪条路可走呢?

  很快,刑审队的人带着笔录过来了:“江德辉对各起猥亵案供认不讳,只是……只是他完全不承认他杀了人。”

  真的不是他?

  赵铁民抿抿嘴,道:“他的指纹取了吗?”

  “取了,比对后发现他的指纹跟凶器上遗留的不符。”

  赵铁民接过笔录,翻到案发当晚的那段情况记录,仔细看了一遍。

  当晚,江德辉应酬完几位客户后已是晚上11点多,他独自驱车来到文一西路,下车后戴上帽子做伪装,在附近伺机寻找独行的女性下手。其后遇到了那位酒吧上班的女子,把她挟持到绿化带中,持刀威胁下进行猥亵。在他射xx精之后,正拉上裤子准备威胁几句再离开,突然看到面前的一排树后站着一个男人,相距二三十米,加上天黑光线不好,无法看清容貌,但他记得这男人大概是背着一个斜挎包。男子手上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但他看不清。他发现男子正慢慢向他走来,显然是看到他的。此时他很害怕,来不及威胁女子,便连忙转头逃走了。

  赵铁民脑海中将当时的情节回放了一遍,难怪,当时他找受害女子录口供时,就觉得口供不对劲。后来仔细分析后,发现之前的猥亵案结束时,歹徒都口头威胁一番,随后很嚣张地大摇大摆离开。而最后一次时,歹徒却是匆忙逃走的。

  原来是江德辉看到了真正的凶手,而且凶手还向他走来。

  可是江德辉当时只看到凶手向他走来,并未看到凶手杀人的过程。江德辉逃走后,受害女子也没看到有人走出来,说明凶手见江德辉逃离后,并未追赶,自行走了。

  赵铁民唏嘘一声,心里感慨,凶手向他走来,显然是担心谋杀被发现,江德辉也真够命大的,如果当时他没发现凶手向他靠过来,那他现在恐怕已经是个死人了。

  从江德辉口中得知,凶手当时是背了个斜挎包,可是这也没多大用处。

  之前的监控调查中,没找出可疑人员,尤其带着包等可以存放物件的人员都详细查了,全部排除了。光知道凶手当时背了个斜挎包,可他平时是怎么样的,总不会一直背个单肩包吧。这点单薄的线索显然对案子帮助很有限。

  除这件事外,江德辉的案子跟命案就没其他关联了,江德辉的口供录得很详细,没有隐瞒的成分。他承认威胁女性和在电梯里大便都是他干的,他说是因为工作、生活的压力太大,他特别想干点刺激的事。但他也知道干刺激的事有风险,所以他猥亵女性时,并不是强xx,也不是要求对方为他手淫,而只是当着对方的面手淫,他以为这么做情节很轻微,殊不知同样触及了刑法。他做这些事,显然是一种严重的心理疾病,不过这案子接下来该如何处理,是否该为他进行精神鉴定,这些事赵铁民可没心思理会。他现在头疼极了,案子的侦查工作迎来了最大的瓶颈期。

  34

  傍晚,面馆斜对面,一辆警车缓缓停下。

  林奇正要开门下车,小李指着面馆门前道:“咦,那不是郭羽吗?他也进面馆了。”

  “他就是郭羽?”林奇盯着一个瘦弱的眼镜男走进面馆,他并不认识郭羽。不过大概是由于职业习惯,他记忆力很好,他记得昨天傍晚他来到面馆问水果刀时,前面桌子上坐着的就是这个人。

  林奇想了一下,道:“他每天都来这儿吃面吗?”

  小李摇摇头:“不知道,不过他说他暗恋朱慧如,大概经常来的吧。”

  林奇点点头,道:“那正好,本来也要找他录指纹。”

  随即两人下车,走进面馆。

  此时面馆生意正好,里面坐满了人,看到两个警察进来,其他人都抬头注目。郭羽独自坐在最里面靠近收银台的桌子上,看到警察,本能地低下了头。不过这一幕逃不过林奇的眼睛,林奇望了他一眼,转而装作没看到,走到收银台,朱慧如强装热情地迎上来:“警察同志,要吃点什么吗?”

  林奇笑了笑:“不用,稍微再打扰你一下,我们录个指纹,马上就走。”

  “录指纹?”朱慧如脸上露出不解的表情。

  林奇哈了口气,压低声音,却故意又用刚好能让郭羽听到的声音,道:“是啊,我们在现场找到了疑似凶手的指纹,按照调查规定,所有相关人员都要录指纹比对一下。说来也真巧,你猜我们怎么找到指纹的?”

  朱慧如感觉对方是在试探,随即道:“不知道呀。”

  林奇解释道:“现场留了几听啤酒,我们查过了,易拉罐上没有指纹,而且有用布擦拭过的痕迹。显然这是凶手干的。不过我们在旁边一棵树后找到了一个空易拉罐,上面居然还留了指纹,没被擦过。原来那棵树刚好把视线挡住了,想来是天黑凶手没看到有个易拉罐在树后的缘故了。”

  朱慧如顿时心中一跳,她记得当时她把易拉罐摔地上后,伸手去捡,那位大叔让她不要捡,说会帮她擦掉上面的指纹,可是怎么会有个罐子滚到树后去了?

  当时天太黑,她又紧张,压根记不得当时的具体细节了。真的有个罐子滚树后没被大叔发现吗?还是……这只是警察在试探?

  她心中慌乱不已,但脸上兀自强装镇定,道:“嗯……那样应该很快就能把人抓到了吧。指纹现在录吗?”

  “对,现在录。”林奇让小李拿出一张印纸,让朱慧如两只手都往上面按。

  朱慧如只好照做。

  随即,林奇又道:“请你哥也来录一下指纹。”

  “我哥也要录?”朱慧如道。

  “对。”

  朱慧如转身进入厨房,说了一阵,朱福来抿着嘴,带着古怪的表情走出来,随后略显紧张地在纸上印上掌纹,又充满关切地望了妹妹一眼,默不作声回到厨房去。

  林奇微微一笑,给小李使个眼色,小李马上转到郭羽那桌,道:“咦,郭羽,你也在?我们调查需要所有相关人员录一下指纹,麻烦了。”

  郭羽有些勉强地朝他笑了笑,把双手按了上去。

  做完这一切,林奇带着小李离开面馆,他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可疑,这几个人的神情举止显得很可疑。他们似乎很害怕。一切就待今晚的指纹比对了。

  警察走后,过了一个小时,背着斜挎包的骆闻出现在面馆,他看着菜单正要点面条,朱慧如走到他身旁,悄声道:“刚刚警察来过,录了指纹,我怕——”

  骆闻立刻打断她:“牛肉面,我有事先回家,麻烦做好送过来。”

  十分钟后,骆闻开门,看到提着外卖的朱慧如,把她迎进来后,马上关上门,道:“有话请尽快说,这几天警察对你们高度怀疑,有可能会派便衣跟踪,如果发现你在这里停留时间过长,恐怕引起更多的怀疑。”

  朱慧如更显紧张,结巴得开不了口。

  骆闻略显尴尬地笑了笑:“大概我的话吓到你了,真不好意思。”

  “没……没事。今天,就一个多小时前,昨天的那个警察又来了,他要录指纹,录了我、郭羽和我哥的。”

  “你哥的?”骆闻微微一皱眉,马上明白了,“当然,昨天你哥撒谎,他们自然对你哥也起了怀疑。不过这对你们俩没有关系,毕竟你哥和案子无关,任他们怎么查都是和案子无关的。”

  朱慧如点点头,又道:“警察……警察说他们在一棵树后面,找到一个易拉罐,上面留有怀疑是凶手的指纹,他们说……他们说其他易拉罐都擦掉指纹了,唯独这个,应该是凶手当时视线被树挡住了,没看到树背后还有一个罐子。”

  骆闻轻松地笑了笑:“就这件事?”

  朱慧如疑惑不解地看着他:“对。”

  骆闻直截了当地说出了她的顾虑:“你担心我没看到那个易拉罐?”

  “我……我……”朱慧如不知该如何回答,毕竟这一切都是这位中年大叔在帮助他们,即便有疏忽,也无法责怪大叔。

  骆闻道:“警察这么问时,你紧张吗?”

  “我……我心里有点……紧张,脸上应该还好吧。”

  骆闻微微皱眉:“我告诉过你,不管他们怎么调查,你绝对不能表现出紧张,甚至害怕。”

  朱慧如满脸都是愧疚:“都怪我,都怪我……”眼见要哭出来了。

  骆闻道:“不用自责,是我对你们的要求太高了,毕竟普通人面对警察的质询,很难做到一点都不紧张。不过一个人面对警察质询时,表现不自然,警察也仅仅会当成感觉上的怀疑对象,当他发现证据都表明案子与你们无关时,他就会把你的紧张理解为普通人遇到警察问话时的正常反应。”

  “您是说——”朱慧如眼睛亮了起来。

  “对,那个指纹不是你的。”

  “那会是谁的指纹?”朱慧如疑惑不解,突然间,她瞪大了眼睛,“是……是您留了您自己的指纹?”

  骆闻苦笑一下,不置可否地道:“你不用多想了,原本你们昨天就该安全了,但昨天凶器调查时的情况引起了警方的怀疑,你们还需要再熬几天。明天你去市区买手机的事跟你哥说了吗?”

  “说了,他没有怀疑。”

  “那很好,一切照计划进行。嗯,外卖时间够长了,你再不走就奇怪了。”骆闻朝她笑着点点头。

  朱慧如从骆闻家中出来,心中依旧在震荡着,留下的指纹……这位大叔为了排除他们俩的犯罪嫌疑,难道真的是把他自己的指纹留在现场了吗?那他……那他岂不是自己冒了巨大的风险?如果某一天查到大叔头上后,他能如何应对?他……他为什么要这样帮助我们?

  35

  古法医一脸严肃地走进林奇办公室,道:“三个人的指纹都和现场留存的指纹不符。”

  “都不符?”林奇有些意外地张大嘴。

  古法医冷冰冰地回应他:“废话,肯定不符。我早就说过了,朱慧如和郭羽不可能是凶手。案发时间是10点50分,监控拍到他们俩在这之前就离开了,从没监控路段折返回来的时间也不够,他们俩有有力的不在场证明。”

  “那……那朱福来没有不在场证明吧?”

  古法医很是不屑:“我真搞不懂你怎么会怀疑到朱福来头上,他是个瘸子,行动不便,现场根本没留下任何瘸子的特征。当然,你可以说现场被破坏了,那我问你,一个开面馆的小民工有什么本事把现场破坏得我们半点线索都找不出?而且凶手在杀人后用刀细心地在尸体上割出一道道血条,至少花费半个小时,他有什么理由这么做?他有这么好的心理素质?再者,第二天早上凶手地上撒钱引人破坏现场,开面馆的小民工有这么聪明吗?好,就算你说他有,据说地上的钱有好几万,他哪舍得花好几万来处理现场?”

  “这……”林奇一下被问住了。

  “你干吗非要揪着这三个人不放呢,好好去找其他线索,别浪费时间了,好吗?”古法医今天显得有点咄咄逼人。

  林奇只好耐心地解释道:“不,我觉得这三个人很可疑,我认为应该继续查他们。”他把昨天问凶器时,朱慧如和朱福来截然相反的回答说了一遍。

  古法医冷笑一声:“就是这样呀?那明显是你得了疑心病,代入了主观情绪,先入为主认为他们有嫌疑了。这把刀买来几个月了,朱福来忘了是他买的,很正常呀,开个面馆经常买这买那的,他记不清也理所当然。”

  “不不不,”林奇直摇头,“你没亲眼见到他们的神情,他们表情很可疑。”

  “是表现很紧张,说话结结巴巴,像是害怕什么,又像在躲避调查?”古法医道。

  “咦,你怎么知道?”林奇好奇地问。

  古法医冷笑一声:“很多人面对警察说话都这样,我想想就知道,肯定是这样才让你觉得他们可疑。我问你,你和你手下三天两头找他们,换成任何一个普通人,警察天天上门找,还是调查命案的,他能不紧张吗?”

  “嗯……”林奇反思了一下,“也许是这样。”

  “第一次找他们了解情况时,他们有紧张吗?”

  “第一次不是我去的,是小宋和小李,嗯……据他们俩说对方反应正常。”林奇照实回答。

  “那就行了,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了,你这么个咄咄逼人的警察找上门,换谁不紧张啊?”

  林奇尴尬地点点头,好像是这么回事。他转念一想,感觉有点奇怪:“老古,你今天是怎么了?吃了火药了?”

  “我是嫌你做这种莫名其妙的调查,浪费我时间,害我晚上留在单位加班,我很烦!拜托你以后核对指纹这种简单工作,白天拿过来就行了,要么你自己人看一下也成,比对指纹根本就是些没技术含量的活,谁都能做。这种事用不着非得要我在报告上签字吧?”

  林奇歉意道:“好好好,实在对不住老兄你了,以后我绝对改。”

  “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你的脾气什么时候改过?”古法医终于笑了一下,道,“不过这案子你也不用操心了,反正凭你本事也破不了的。”

  林奇颇为尴尬,不悦道:“老古,你也对我能力太没信心了吧,案子才发生几天,侦查遇到点麻烦也是正常的事,很多案子不是花上几个月才破了的嘛,现在不用说这种丧气话吧。”

  古法医道:“算了吧,就凭你?这案子别说几个月,就算给你几年你都破不了。”

  林奇顿时红了脸,很是不满:“我又不是刚当警察,我的破案率在局里排第一,老兄!”

  古法医哈哈笑起来:“我知道你破案了得,是分局的破案标兵,那又怎么样?你要知道这次案子是谁干的,你就不敢这么说了。”

  林奇皱着眉道:“你知道这案子是谁干的?”

  古法医点点头:“谁干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省厅和市局派了大量刑侦专家,大量警力,耗时几年都抓不到这凶手。”

  “怎么回事?”林奇郑重地看着他。

  古法医道:“你知道最近赵铁民在忙什么?”

  “赵队……”林奇突然睁大眼睛,“你是说……”

  古法医点点头:“我刚刚无意间翻看了市局下发的要求各分局协查的卷宗,我看里面的指纹很熟悉,一比对,那个易拉罐上的指纹,居然是那个抓不到的人的。”

  林奇顿时挺直了身体,倒抽一口凉气,咽了下唾沫。

  那起连环命案专案组曾经成立四次解散四次,拥有大量经验丰富的刑侦专家和老刑警的阵容,却连凶手的影子也摸不着,居然这次小流氓被杀案,会是那个人干的!

  他感觉喉咙有点发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