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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最后的工作如火如荼展开,高栋带了十几个人到了王修邦家时,电话那头传来好消息,王修邦已被抓获,押往县局,虽然他现在装傻充愣,但不担心他不招。

  高栋只能苦笑。

  警方没有钥匙,他们等不及从王修邦处拿来钥匙,一个多月的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直接用工具锯开了王修邦别墅的铁门。大家如虎狼一般冲了进去。

  高栋站在门外,心神不定地等着里面的消息。

  没几分钟,物证科的一名人员跑出来,透明塑料袋里装了一把枪和几发子弹,道:“老大,花坛右下角的矮树丛里,发现了这把六四手枪,还有子弹,你看。”他得意忘形地把枪在高栋眼前晃了晃。

  高栋半闭着眼道:“别忘了拍现场照片。”他看了一眼手枪找到的位置就知道,一定是徐策隔着墙把手枪扔进去的,所以刚好落在围墙一侧的花坛丛中。

  “当然,这个可不敢漏,早拍好了。”他摇了摇手里的数码相机。

  “好,继续吧。”高栋淡淡地说了句,那人高兴地跑到一边车子前,那里有另外的物证科人员接应,把物证安排好。

  不久,又一人跑出,报告高栋:“老大,这里有王修邦的病例,他去上海看过病,确实是阳痿,上面写着早年受过机械性损害,年纪大后,影响更甚,性功能很难恢复。难怪他对男人有意思呢。哈哈,这里还有一大堆药,都是壮阳的。”

  高栋无奈地朝他笑了笑,夸他一句做得好,继续查。

  马上一人跑出来,汇报:“老大,卧室里发现了从军证书,王修邦过去当过兵,难怪有这么好的反侦察意识。”

  过了些时间,物证科又一人出来,道:“老大,书房找到颜料,就是那副字上用的颜料。”

  高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但他始终忍耐着心情,微笑地看着他们工作。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陈法医从里面出来,手里拿着一双鞋子和一件米黄色的衣服,道:“老大,这双鞋子的底纹和尺码,跟我们现场录到的脚印完全一样。还有,你看这件衣服,上面的纤维和张相平指甲里的,也是一模一样。”

  高栋朝他点点头,背过身点起一支烟,他心中的情绪已经很难用语言形容了。

  徐策,你是怎么把事情发展,搞成现在这样的?

  对了,这件衣服,高栋想起,当时和徐策、张相平、王修邦、郑建民一起吃饭时,王修邦似乎穿的就是这件米黄色衣服。说不定徐策偷偷拿手机拍了张照呢。这种级别官员衣着考究,身上穿的一般都是当季的新款,牌子基本就是市区金光百货里的那几个,要买到同样衣服,太容易了。

  于是徐策买了件一模一样的衣服,作案的时候穿,张相平指甲里的纤维,根本不是张相平临死抓了一下留住的,而是徐策刻意拿起他的手指,往衣服上抓的。

  高栋震惊了。

  可他永远都想不明白,徐策就算拍下王修邦的皮鞋,他买到同样皮鞋,可他怎么连王修邦鞋子的尺码都知道呢?

  其实高栋永远猜不到,当时一起吃饭时,徐策喝啤酒,弯下身放酒瓶时,他故意把酒弄翻了,酒流出到地上,那样,王修邦脚踩下后,瓷砖上有很多脏脚印。徐策回头找个借口,回趟包厢,只须花一秒钟,就能量出鞋子尺码大小。于是徐策购买了同样牌子同个款式同个尺码的鞋子,作案的时候穿。

  也正因为,所以徐策在第一次杀李爱国时,他并不知道王修邦穿什么鞋子,多大尺码,于是用上了铁鞋套。

  之后他买到了和王修邦一样的鞋子,所以才在作案时,把脚印留下来了,为的就是今天!

  而警察呢,还以为凶手第二次作案,慌乱之下没有及时换铁鞋套,所以留了脚印。于是以后作案,既然已经被警方发现,凶手自然也不用再掩饰脚印了,所以每次都留有脚印。

  这时,几辆警车朝他们开了过来,郭鸿恩下车,满脸笑容,道:“高局,你们这边查得怎么样?”

  高栋只好道:“物证很多,进展不错。”

  郭鸿恩道:“我们这边也不错,王修邦那老鬼现在还不肯招,已经修理过一顿了,嘴倒是很硬,但这么多证据面前,他不招也得招!林啸的录音找熟人听过,确定是他本人。我跟他们局长谈过,他们局长说旧改办好像是有两千多万的账目没经过正式财政通道,这事王修邦负责,他不知情。”

  郭鸿恩又绘声绘色地描述了抓捕王修邦的情景。

  当时王修邦正在办公室跟人闲聊,他们局长在门口挥手叫他过来一趟,有事情商量。王修邦刚一脚迈出办公室,四五个刑警直接扑上来,把他按到在地,嘴里爆喝着:“别动!”

  王修邦被四五个人按着哪还动弹得了?

  可那几个刑警因为迁怒王修邦害他们加班几个月的缘故,依旧把他暴打一顿,一边踢踹,一边骂着动弹不得的王修邦:“叫你别动你还动!”就这样被莫名其妙暴打一顿后,王修邦被扔进警车,押了回去。

  郭鸿恩找他们国土局局长沟通过实情,他们局长起先有些惊讶,后来知道林啸生前录音的证据后,马上义愤填膺,顺便落井下石,主动承认林啸的录音内容属实,说他是听过王修邦的旧改办有笔上千万的资金没走过正规财务通道,但这件事是王修邦负责的,他不太知道详细,所以这事情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以后上级领导责怪单位一把手监管不力,还望郭局从旁解释一番。

  还爆料说王修邦这人自从前几年离婚后,性情古怪,国土局下面那帮人经常搞聚会,其他几位副局长空时会参加,王修邦很少参与,他干出这种事,虽意外,但仔细分析,还是有迹可循的,都怪自己平时对属下的思想问题观察不够。另外,他最近才知道王修邦这人很贪钱,平时常把几百上千的购物吃饭拿回来报销,他正准备处理他呢,没想到就案情曝光了。现在盯上几千万的大金额贪污,也是量变到质变的必然结果。这种害群之马一定要从严处理,直接枪毙,绝不姑息!

  高栋听了默默无言。

  郭鸿恩继续道:“对了,另外,三棱枪刺的指纹初步验过了,果然是王修邦本人的。”

  “指纹也是他本人的?”高栋大惊失色。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郭鸿恩看着高栋怪异的表情,好奇问。

  高栋只好道:“没问题,这就好,证据链完整了。”

  郭鸿恩笑笑,并不在意高栋刚才的失态,想着高栋累了这么多天,突然意外破案了,有点喜不自胜罢。他打完招呼,就过去看物证科那边的收获了。

  高栋反复寻思,三棱枪刺总觉得有点眼熟。

  他再次想到那个晚上他们五人一起吃饭,猛然想起一件事。徐策当时拿出了几根说是半导体材料的橡胶棒,说是投资生产这东西,把橡胶棒交给每人手里观看,后来拿回去了。

  没错,三棱枪刺的把手,就是那个橡胶棒!

  徐策一定是把橡胶棒里面掏空,外形修正过,只留下王修邦的指纹,把三棱枪刺插进了这个橡胶把手里。

  但这件事,橡胶棒的外形也变了,谁还会记得?当时吃饭的张相平也死了,现在又有什么凭证是徐策设计陷害王修邦的呢?

  但这件事,橡胶棒的外形也变了,谁还会记得?当时吃饭的张相平也死了,现在又有什么凭证是徐策设计陷害王修邦的呢?

  最为重要的是林啸的那段录音,一个被害者生前的录音,这可是铁一般的凭证。

  全国凶杀案都找不出这种铁证!

  有哪个案子,被害人被杀了,还留下录音指控凶手的?

  如果有这种铁证,还怎么翻案?

  这注定是个铁案,根本翻不动。

  这个案子的证据从一开始到昨天为止,还没有半点实质性的证据,到现在,人证物证齐全,证据链环环相扣,居然都找出了死者生前的供词。

  高栋显然没想到会有这样强大的证据链共同指向了王修邦。

  这时,郭鸿恩接了个电话,过后,走过来,笑着对高栋低声道:“高局,这案子我跟省里汇报过了,当然了,我没说这案子是我们早上无意中发现了这么多证据,从而破了案。我汇报时是说,我们通过辛苦漫长又慎密的侦察,发现了王修邦有重大嫌疑,随后挖出一条条线索,串到一起,锁定了他。这样,你觉得可以吧。”

  高栋无奈笑着点头:“幸好郭局机警,如果上级知道我们是无意中破了案,脸上不太挂得住。”

  郭鸿恩对自己的“足智多谋”很满意,道:“具体的细节,咱们两人还要稍后统一口径。省厅和公安部的领导对你们这次破案,赞誉很高,说要过几天给我们开个表彰大会。”

  高栋笑道:“说来也有点惭愧。”

  郭鸿恩道:“高局,你可不要这么想,反正案子都破了嘛。”

  高栋道:“看来这次王修邦要判极刑了。”

  郭鸿恩哼了声,道:“那是当然了,必须死刑无疑,你看,浪费了我们这么多人这么长时间的白白辛苦,相信所有人都跟我一样,恨不得他千刀万剐了。我以前跟王修邦有些相识,万万没想到他是这种畜生。省里常委的领导已经发话,领导担心王修邦毕竟是个县里的局长,总有不少人脉,怕有人为他托关系求情,影响侦察和审判,常委领导说凡是为王修邦求情的,全部登记下来,报到省委组织部,以后再算账。其实这份担心大可不必,你瞧王修邦,杀了几个局的二把手,把我们公安局更是上下得罪个精光,甚至像你这样市里的领导,还有省里、部里的其他领导都得罪了,哪能容下他,谁敢替他求情呀,你说是吧。”

  这话一说,高栋原本心中仅存的那几丝为王修邦翻案,抓真凶徐策的想法,彻底荡然无踪了。

  又过了些时间,屋子的搜查情况已经完成,所有人员拉了警戒线,逐渐从屋里退出。

  陈法医走上前,笑着向两位领导汇报:“查得差不多了,这次证据链空前强大,犯罪动机,林啸的录音中有。物证方面,王修邦家中搜出了李爱国的手枪和子弹;横幅所用的颜料在他家里放着;现场的脚印与王修邦鞋子一致;张相平指甲中纤维初步目测与王修邦的一件米黄色衣服一致;王修邦当过兵,所以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王修邦阳痿,对林啸实施性侵犯,从他病历本中得到证实,也有那根香蕉证明;使用的凶器,有王修邦的指纹;凶器电击棒,也已找到。人证方面,虽没有直接目击证人,但最重要有被害者林啸的生前录音,录音确认过是林啸本人。另外,张相平案发前目击者口供的凶手大致身高体型以及目测的年龄程度,也完全和王修邦相符。这绝对是完美到没法更完美的证据链了,我从警几十年,从没见过一个案件有这么强大的证据链,更没见过被害者的生前录音。现在人证物证俱全,犯罪动机清晰,只差王修邦自己的犯罪口供了。但这不是问题,就算他死不承认,现有的证据已经足以判他死刑了!”陈法医显然语气都有些激动。

  高栋想起了徐策给他的那封信,那封信写的,就是犯罪经过。

  最后留一句话:“只要进了局里,想要什么口供就有什么口供。”显然,这是提醒高栋,王修邦与案子根本毫无瓜葛,当然不知道该怎么交代问题了。这是让高栋按照那封信上的所说,给王修邦录口供。

  一定会录到一份完全合情合理的口供的。

  因为王修邦“进了局里”。

  当然了,如果不是高栋当督办,徐策连写这封信的功夫都省了,因为是像郭鸿恩这样的人当督办,就算王修邦交代不出犯罪过程,郭鸿恩也早已发挥出自己丰富的想象力,替王修邦写好口供了。

  他同时也想明白了,为什么徐策在杀害胡生楚时,拖进了农田迟迟不动手,而是足足等了四个多小时才下手。

  因为徐策会担心,早点动手,万一王修邦还没回家,岂不是有了不在场证明?

  而按照王修邦习惯,晚上十一点多,他必然是在家中的。这个时候胡生楚被害,他当然没了不在场证明。

  另外的受害者,都是在半夜,不存在这种顾虑。

  难怪徐策杀了三个副局长后,直接出国了,没有杀这位旧改办的主任。因为他对王修邦的仇恨更大,他不愿直接让王修邦轻而易举就死了。

  他导演出这场戏,目的是让王修邦被判死刑,而且判死刑前,还被人说成是老变态,用工具强xx男人的阳痿老变态。王修邦的儿子,这位官二代的少爷,再也不能在学校横行了。他爸遭受了灭顶之罪,而且把全县主要单位,大小领导,包括市里,省里的领导全部得罪了,王修邦判死刑,他们没办法。受害者家属,岂不会找他那个爱画画,爱打架的儿子麻烦?

  这龟儿子的一辈子,也就此毁了。

  此外,高栋也明白过来,徐策挖坑埋林啸,他是故意挖这么浅的,目的就是让警方发现。如果他再挖深二十公分,林啸尸体若迟迟未被发现呢?

  同时,他还把林啸尸体和物证,又小心地用塑料袋层层包裹,就是怕损坏了尸体和物证,就起不到陷害王修邦的作用了。

  雨水,对了,雨水,徐策挖了这个浅洞埋尸体,接着第二天就下起了雨,过后被人发现,大家都会以为是雨水把埋尸袋冲带出来的,而不会再过度怀疑为什么洞挖得这么浅。

  徐策啊徐策,俗话说人算不如天算,可你连天气因素都考虑在内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张一昂补充道:“前面王修邦还故意报假案,又是求救短信,又是求救电话的,真是头畜生。我还记起来了,当时那辆电瓶车遗失的地点,以及抛弃破轮胎的地点,都在建设路上,也就是王修邦家到单位的路中间。”

  大局已定,徐策彻底完成了他那个完美的计划。

  高栋找不出徐策计划的任何破绽,人证物证俱在,证据链强大到超过他从警十年遇过的任何一起命案,没人会相信这案子不是王修邦做的,省委领导下指示谁求情王修邦处理谁。

  这将是绝对会被写进公安侦破教科书的案例!

  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高栋露出了一个会心的微笑:“这案子总算办妥了,咱们晚上先小型庆祝一下。接下来快速审出王修邦吧,对他的犯罪经过,我已经大致想明白了,不怕他不招,我亲自审。”

  众人脸上洋溢着久违的喜悦笑容。

  高栋缓缓背过身,点起一支烟,心里哀叹着:“早知对手是你,我又怎敢接这个案子?徐策,你赢了。”

  他这回知道了什么叫真正的完美犯罪。

  真正的完美犯罪,不是让警察抓不到凶手,而是警察明明知道了谁是凶手,却偏偏不能抓他。

  他又转念一想:如果每个县城都出现上百个徐策,这个国度,恐怕无官敢作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