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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局中人有计,诡面见天理(十五)

  郭连生的死是军统的人做的,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猫腻谁都说不准。

  这个田中心倒是够细的。

  “他要查就让他查,有情况,第一时间告诉我。”

  有这样的活工具不用可惜。

  汇报完毕,李向辉正要走,到门口时候突然想到什么,又重新回头说道:“对了,前几天沈放住所因为线路老化发生短路,所有的监听器都烧坏了。”

  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该提上一嘴,这几****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沈林眉头皱了起来:“这事儿发生几天了?”

  不想,到底还是出了问题。

  “有几天了。”

  “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我?”

  沈林面色明显不悦,语气有些暴躁

  李向辉有些委屈,声音很小:“当天就汇报了,文件放您桌上了,您去开会了,我以为您看到了……”

  “什么叫你以为?只把一个监听记录放在我这儿有什么用?”

  咆哮更夸张,恨不得张口把他吞下去,李向辉这回没敢再说话,愣愣地站在那儿。

  沈林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了平缓了一会情绪,才又问着:“沈放有什么特别的举动么?”

  “那倒没有,没多久监听小组的人就把监听器给修好了。”

  既然是这样子,也该是没什么大事才对。

  李向辉走后,沈林大概听了听沈放公寓里的录音,没发现什么异常。

  后半晌他心情烦躁,忽然间想起了李向辉说的话,便干脆到陆军医院去瞧了一趟姚父。

  沈放刚走不久,沈林忽然的到访叫姚碧君惊诧不已。

  这些天来的相处,加上今日这一件事情,叫姚碧君的心思动摇了不少。

  免不了的寒暄之后,姚碧君干脆直接提了沈放的事情

  “沈林,我有个事情想问你。”

  她顿了一下,沈林目光有神,隐隐嗯了一声,等着下文。

  姚碧君抿了抿嘴唇:“我的对沈放的监视还要继续下去么?”

  这叫沈林突然间严肃起来。

  “你什么意思?”

  姚碧君有些慌乱,忙解释着:“我知道,这是我的任务。可沈放真的没什么特别的,如果有,我早就跟你汇报了。”

  当年她哥哥一死,是沈林一直在照顾着他们父女两个,她心怀感恩,答应帮沈林做事,当初她觉得自己对沈放已经毫无感情可言,可如今的她却满心无奈。

  “好,那就继续。”沈林语气冷冷,目光更冷。

  “可我……在这样的关系,这样的环境下,我真的很不好受。而且……我并不觉得沈放有什么可怀疑的。”

  沈林方才隐忍,这会儿忽然间爆发:“不管你好不好受,任务必须完成,直到我说终止的时候。别送我了,记住你该干的。”

  声音粗犷有力,说完话后留下一个背景。

  姚碧君的话到底说到沈放心坎上了,上一回他将买来的字画还了回去,看着沈柏年并不与自己抗争的时候,其实就已经隐隐有些心软了。

  沈伯年身子一直也不好,而且年岁也大了,他们父子两个错过了那么多年,要是真有一天……只怕沈放只剩下满心的后悔了。

  于是他决定回家去一趟,看看沈柏年,能跟他多说一会话也是好的。

  他备了不少的礼,胡半丁就等在了门口,见状赶忙上前帮着提东西。

  “二少爷,你回自己家还拿这么多东西。”

  就连自己家的这个门房都这么高兴,不知道沈柏年有多盼着他能回来一趟。

  沈放笑着:“也有你胡伯一份,还好有你在,这个家我不觉得生分。”

  胡半丁没他身子高,却还是尽量跟他凑近些并肩走着,跨进门的时候还说:“瞧你说的,进这个门,里面都是你们沈家人。”

  沈放微微一笑,没回答。

  听见动静的沈柏年打算出门去瞧一瞧,沈放走进院子,三个人正好打了个对面。

  自成婚之后他再也没有回过这儿来,怪不得沈柏年有气。

  “还知道回来?”他凝眉肃目,严厉十分。

  沈放尽量笑着,软软叫了一声:“爸。”

  只这一声,所有的气都烟消云散了,沈柏年长出一口气,又说着:“你回来也好,陪我出去走走。老胡,备车。”

  胡半丁和沈放都有些意外。

  汽车行驶在南京老城区的街道上。

  沈柏年看着窗外,街上显出凋败的气氛,乞讨者和流民众多。

  他叹息一声,有感而发:“******都已经还都,可南京还是不能恢复当年的繁华,这个政府已经不同往日了。”

  沈放也瞧着,照着他如今的身份说:“跟日本人打了那么长时间,国家恢复是需要时间的。”

  父子独处,少有的和谐画面。

  “都这么说,别以为我不知道官场的风气,如果

  不是做官的个个徇私,中饱私囊,世道怎么会如此不堪。”

  他倒是看得破,只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罢了。其实好多事情他也不必往心里去。

  沈柏年说完那一番话,忽然间转过头瞧着沈放:”别人我不管,但你身为党国军人,一定要洁身自好。“

  放到常日里,这样的教训他只会嗤之以鼻,可今日鬼使神差,他忽然应口答话:“您放心,我知道什么是该做什么是不该做的。我比不上我哥,但也不会丢沈家的脸。”

  这么些年来,他一直觉得在沈柏年的心里,他那个事事听话的哥哥才算是孝子,而他这是个让沈家丢脸的存在罢了。

  可沈伯年的回答却十分意外:“不,你并不是不如你哥,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你比他更强,而且你更像我。”

  这叫沈放惊诧,车里的气氛瞬间不大对劲,沈放忙转移话题道:“父亲,你这是要去哪儿?”

  沈柏年瞧着他:“去了你就知道了。”

  沈放在脑袋里预计了很多歌地方,没有想到的是,最后到了地方是金陵兵工厂外。

  车停靠在一坐军工厂旁边,沈放扶沈伯年下车,看到兵工厂,沈伯年脸上出现笑容。

  他往里走了两步,立在门口向沈放介绍着:“这曾是民国最著名的军工厂,由1865年洋务运动时期的金陵制造局改建而成。我参与过这里的改建工程,当时我觉得如果有了更好的武器就可以让国家更强大。”

  宏图伟业,这是沈伯年有的,他知道。

  两个人步行往里走这,沿路瞧见厂里堆放的一些枪械,大炮。

  当时这工厂造出来的枪炮其实并没有让国家变得多么强大,反而更多的是投入了中国的军阀混战。

  沈伯年一路瞧着,面色越发凝重。

  “******想实现国家统一,我支持,可日本人来了,所谓的国军在战争中却显得如此孱弱。”

  “这是国力的问题,您不要想太多。”沈放安慰他。

  沈伯年瞧着沈放一笑:“我老了,但是我不傻。******在政治上排除异己搞独裁,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抗战虽然胜利,但是我对如今的政府却越来越没有信心。过去我无条件服从国家的号召,但是现在看来,不知是对是错。”

  从前那样固执的一个人,没想着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沈放有点诧异,试探着说:“拯救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光靠完全地服从、付出是不可能的。”

  沈伯年同意他的观点,立即附和:“说的对,特别是服从一个人的意志。现在的中华民国也处于在这样一个困局之中,我相信这个国家还是有希望的,一定有种力量会让这个国家崛起,就像当年国父一次次革命一次次失败但依然引导民众觉醒一样。”

  沈伯年越说越慷慨激昂,工厂的一个老车间主任闻声赶了过来。

  他话说半截被打断了。

  “沈老先生,您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沈柏年这样的场面见多了,有些不屑,摆摆手:“甭客气,我也是来看看。”

  那主任立定之后仰头将四周打量了一番,有些感慨:“如今工厂大不如前,沈老先生在的时候那可火热的很呢。”

  世易时移,曾经有关系,如今想要借此攀附,这样的巴结到底没有多大用处。

  “以前的事,就别提了。”沈伯年依旧没有好脸。

  这里本就没有几个人影,沈放看着两个故人说话没有插嘴,眼神游离间瞧着一个人影从身边闪了过去。

  那人穿着一件破旧的军大衣,脸上的扭曲是受过重伤的痕迹,近乎毁容。

  沈放赫然一惊,正是当时在澡堂时候跟他还说过几句话的那个男人。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沈放两步追了过去将他拦住,那张脸恍然转了过来,瞧着有些触目惊心。

  “你怎么在这里?还记得我吗?”

  那人缓缓抬起头来,却是一脸茫然瞧着沈放:“你是谁?对不起,我不认识你。”

  完全陌生的语气,没有一丝温度,说完话后没有再停留的意思,咳嗽了两声直接又走开了,似乎是身体不好。

  沈放没有再强求,瞧着他背影愣了片刻,继而走向老主任。

  “主任,刚才那个人是谁。”

  主任稍加思索:“你说的是那个脸上受伤的?”

  沈放点了点头。

  “他也是个可怜人。退役下来的军人,现在是厂里的仓库管理员,叫陆文章。人木讷的很,不爱说话,大家都说是打仗的时候把脑袋给打坏了。”

  说话时候带着动作指了指脑门,说到这儿下意识朝着陆文章离开的方向瞧了一眼,老主任的声音故意压得很低。

  “不过当年这陆文章也是个英雄人物,是个神枪手,听说还是德国人训练出来的呢。在跟日本人作战时候受了重伤,人也废了,部队呆不下去,就退役到了兵工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