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枪打爆了头,这样的手段,怕是凶手也和军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说着便到了地方上,下了车进了宾馆大门,沈放直奔事发地点的包间而去。
屋子里头有警察正在现场调查,门口守卫将他拦了下来,还未等人问话,沈放出示了证件,昂扬阔步挤了进去。
这地方空间算不得宽敞,只是一张偌大的床十分醒目,雪白的床单被染得血迹斑驳,与这素净的气氛尤为不搭。
在靠窗的一边,当即映入眼帘的便是董腾那光溜溜的尸体,他有一半正趴倒在床上,而另一半伏地,是个背对着窗户的姿势。后脑上被子弹正中,是致命伤,血流了满脖子都是。
沈放靠近尸身,有一股难闻的味道惹得他抬手遮了遮鼻子,他俯身仔细观察着尸体的伤口,蓦然抬头又看了看窗户,见窗户上的一块玻璃被穿出一个弹孔,窗户外面正是街道,而街道的对面有楼房,举枪射击正正好好。
沈放一双眼睛还盯着对面,身后头江副官与他打笑:“您不知道,董腾死的时候,正和自己的姘头风流,没想到直接脑袋开花了。”
这样的窘态,想来都觉得有些滑稽,只是人死了,多少有些不大敬重。
沈放忽然转头:“那个女的呢?”
江副官回话:“那女人叫香琴,应该正在警察局做笔录。”
军方的人多次遇害,时事态越发地严重和棘手了起来。
到警局的审讯室走了一遭,而后沈放回到了军统一处的大楼。
他径直走到罗立忠办公室门口,敲了门之后得到应答便直接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罗立忠举着杯子正喝水,见来人是沈放,忙笑着招呼道:“唉,沈老弟,今天忙的怎么样?”
沈放直接走到罗立忠面前,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将手往他桌面上一撑,微微俯身瞧着罗立忠:“浴室的凶杀案有中统的人再查,我懒得跟那帮人打交道。不过,又来了一个案子,罗处长可能有点兴趣。”
罗立忠搁下茶杯一笑:“哦?什么事情?”
“昨天来找你的那个姓董的死了。”
沈放说着,将手掌下压着的文件夹朝着对面推了过去。那个人当日分明是有事要求罗立忠,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定是知道一些消息的。
他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罗立忠,却见他依旧只是淡然笑着,却并没有翻看的意思,回答的语气轻松十分:“我已经知道了。”
“那你肯定也知道,这个人是从绥靖军过来的,还曾是保安团的团长。”
沈放补话道,却没想到罗立忠点了点头,竟然主动跟他说起:“不光是这些,他还曾带着手底下的保安团跟在日本人后面无恶不作,一次借用清乡之名,打死了一个乡绅,还把人家的姨太太和女儿都给强奸了。不过事主有个儿子混到重庆去了还进了组织部,人家一直想对付董腾。董腾为了平事儿,没少下功夫。”
只是这一番话说明,沈放才算是懂了他的意图。
“你觉得他的死是有人寻仇?”沈放问到。
罗立忠似乎察觉到了他眼神中一些不大对劲的东西,眼珠子滴溜转了一圈,,接着一边拉开身边的抽屉,一边回话道:“是不是寻仇我无所谓,董腾那家伙也该死,不过现在倒是有一桩事儿得处理一下。”
他紧接着缓缓拿出几叠钞票放在沈放面前。
沈放看了看,会心一笑,将那钱捞在手里打量着:“哎哟,还是美金呢。”
这时候事情已经十分明显了,罗立忠要做什么,沈放心上一清二楚的。
果然,罗立忠开始出言给他自己开脱着:“这是前几天姓董的给的,他希望我能帮着把这事儿摆平了。不过我可是一分没动,你看,这些钱该怎么办?”
沈放看着他:“您觉得怎么合适?”
罗立忠轻轻舔了舔嘴唇,这是头一回和沈放打交道,还不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心性。
“按照以前的规矩,交一半,留一半给一处兄弟发奖金,你的那一份我也给你留下了,你看这么适合吗?”
“咱们自己分了?”
罗立忠这样做事不难预料,沈放刻意表现得十分意外。
“觉得不合规矩?”罗立忠悠哉点了根烟,沈放没说话,他开始拉拢沈放往自己这边靠:
“知道抗战期间局里兄弟们津贴是多少么?”
“我可是一直在日本人那边,军统局的情况我不清楚。”
沈放尽量保持着与他疏远的感觉。
“大家是按军衔发饷。在军队里是上将800士兵10块,是法币不是袁大头。还是戴老板对兄弟们好,在津贴上从不折扣,可抗战八年物价涨了八年,虽说士兵的月响也从10块涨到了50。不过,你也知道,这50块钱现在够干嘛的么?
沈放知道他的意思,冷冷回话:“不够下馆子吃两顿饭。”
军饷多少与他毫无干系,如今这话倒是有些暴露他,这样的事情,他似乎常做。
罗立忠很满意他的回答,有些激动地迎合:“是啊,一年前咱们一处行动队几个兄弟去前线执行任务,死了两个残了一个,还是经过戴老板特批,殉职的才拿到了20块大洋。”
说着他还叹了口气,表现得十分感慨:“20个大洋,一条命就没了,咱们军统的兄弟这八年就是这么过来的。”
为了择清自己,他倒是费心费力的,还给沈放准备了这么一场苦肉计。不过眼下也不好与他多做对,该问的也问了,没叫他拿住自己的把柄便好,沈放终究还是松了口:“明白了,这些钱就按照罗处长的意思办,你是给兄弟们谋福利,现在胜利了也该有点好日子了,也省得他们炒股票的炒股票,赌马的赌马。只是,我的那份就不用了,我不缺钱。”
苦肉计里还下着套子呢,沈放可不想就这么与他绑在了一起。
罗立忠又笑了:“难得沈老弟如此大方,那就替兄弟们谢谢你了。”
他想着的事情得了逞,连面色都轻松了下来,却听沈放继续说着:“谢到不用,前几年在日本人那边我到是没怎么吃亏。不过这姓董的被杀,我还是觉得有问题。”
“你有兴趣就继续查,不过麻烦又不讨好的事儿,最好躲着点。”
得了便宜,眼下卖他些忠告,也好给以后的相处打个底子。
说到一半停了一会儿,罗立忠将声音压下了一些:“南京城接连死了三个,都是军队的人而且以前还都跟日本人勾结过,这并不是普通的凶杀案,你想过么,谁会干掉他们?”
沈放心间了然比他没有不足:“日本人投降了,共产党是不搞暗杀这一套的,只可能是军队内部出了状况。”
“老弟说的很对,这样的案子你就算找到真相又能怎么样,能比你抓到一个共产党功劳大?还不知道会得罪什么人对么?”
罗立忠面目皱成一团,看得出来,这样麻烦的事情,他向来都是不愿意多管的。沈放该问的也问了,该听的也停了。便只点头:“有道理,多谢罗处长指点。兄弟不懂的地方太多,日后,还要靠罗处长您多提点了。”
罗立忠身为他的上司,说了这么多,他也不好叫人家失了面子。
“都是一家人,好说好说。”罗立忠满意一笑。
隔了几天,沈放再一次遇见了那个警察局缉私大队副队长汪洪涛。
他本开着车行在南京街道上转悠着,愁绪上心头,歪着瞅了一眼旁边副驾驶的位置上放着的一张报纸,上面的广告版面上依旧刊登着修补双面绣的广告,也依旧是杳无音讯。
难不成他就这样成了一个脱群的孤鸟么?
紧接着他的眼神里流出失落的神情,叹了口气在一家元宵店门口停了车。
他下车准备买炸元宵,一只脚刚刚落地,身后头便有只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沈放回头,汪洪涛依旧穿着制服,不过脸上依旧是那股子痞气:“沈专员。”
沈放当即便将他认了出来:“是你?”
“对啊,我这不巡逻么?又遇上了。”
“你不是缉私队的队长么,你还巡逻?”
沈放将身子完全翻转了过来,有些疑惑地问到。
汪洪涛嗤笑一声:“嗨,我不过是芝麻粒大的一个小官,这压马路的活儿我不干谁干。”
他身子晃着,沈放瞧着他,不知他究竟意欲何为。话说到这儿似乎多少有些尴尬,汪洪涛抿了抿嘴唇,干脆直奔主题:“对了,上次就说要请你吃饭,今儿是巧了,择日不如撞日,怎么着咱们下馆子撮一顿,沈专员你怎么也得给我一个面子吧。”
沈放有些犹豫,他也不顾,直接上手将他扯着:“哎哟,沈专员,不就一顿饭么,行了跟我来吧。”
说着两个人推推搡搡地进了路边的一家饭馆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