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罗立忠的带领下,沈放看了所属的情报科,侦讯科,档案科,外勤科,行动队等各部门。场面走过后,罗立忠又带他进了军统一处的会议室。
他立在门口朝里一瞧,一处各个科室的主管军官早已经在里面坐定。两个人刚进门,一众军官忙起身来。
罗立忠向众人介绍到:“这位就是咱们军情一处特别情报专员沈放。”
说完他回头又朝沈放说:“沈老弟,这是咱们一处的骨干,你都来认识认识。”
沈放一一握手问好,毕了回到罗立忠身边时候,罗立忠忽然拍手,说要请他训话。
他不好推辞,加上底下忽然响起了掌声,他忙从座椅上站起身来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紧接着便说道:“训话谈不上,我沈放虽是军统的人,但入职的第一天就去了汪伪政府,没坐过一天办公室,也没当过一天官,这一回来就成了专员,也不知道这位置该怎么做,话该怎么说,总之都是一处的兄弟,希望诸位不要见外,对我沈某多多指点。日后若有做的不周到的地方,大家别忘心里去,咱们朋友做不成,酒友我看没问题。”
说到这儿底下一片笑声,罗立忠也挺高兴:“看见了吧,咱们沈放兄弟是爽快人。
而后他若有所思,看了一眼沈放又说道:“行了,今天就到这儿吧,别给咱的大英雄累坏了。”
他话说完后,众人松了一口气,起身来刚要走。不想沈放却突然说:“大家等等。”
众人惊诧,僵在原地,视线都看向沈放,接着听见沈放问罗立忠:“罗处长,有件事儿我得问问,前两天西井胡同浴室死了两个人,是被人割断了喉咙,这事儿咱们一处有了解么?”
他提起的这事情,叫在场的中统军官面面相觑。行动队吴队长先开了口:“普通的凶案归警察局管,这事儿不用咱们了解吧。”
“可死的两个人都是军人,是新编二十三师的营级军官。”
沈当时在场,有过几面之缘的人,他几乎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一句话后,他瞧着在场的人却都是一脸的懵然,语气好奇:“难道咱们一处对这案子一点都不知道?南京分站也没有汇报么?”
众人都低着脑袋,根本没有人回他的话,他兀自又说了起来:“军人被杀,咱们军统一点反应没有,这可不太应该啊。”
此刻的会议室里静得几乎能听见每个人的心跳声,罗立忠表情更是显得有些尴尬,用大喊来掩盖:“你们怎么搞的,情报科、行动队还不去了解一下情况。”
情报科栾科长、行动队吴队长吓得身子一颤,连忙回话:“是。”
等那两个人走了出去,罗立忠皱着眉头十分不快继续说:“今天沈专员给你们提了醒,工作可不能松懈,该忙的都忙去。”
众军官本以为来个有意思的人,没想到演了这么一出,面色都带着尴尬,接而起身离开,局面一度十分的僵。
跟着罗立忠出来,沈放觉察到罗立忠脸色不大对。他问道:“罗处长,是不是刚才我说的有点唐突了。”
罗立忠回头瞬间变脸,笑得意味深长:“哪儿的话,沈老弟不愧是做情报出身,对南京的大事儿小事儿掌握的很清楚啊。”
“我也是没想到,这事儿咱们一处居然一点不知情。”沈放微微有些窘迫,这样一来,倒是自己变成了那个多事的人
“一处要处理的案子太多,也不能怪他们。你刚来不知道情况,现在一处的工作重点是处理日伪残留分子以及对付共产党,而且在南京军政各部门的重心是迎接蒋委员长还都南京,这些事儿已经把人忙的够呛了。”
底下人失职,打的到底是他自己的脸,罗立忠忙为自己开脱着。
沈放不依不饶:“最近几个月来南京及周边地区已经发生了好几起类似的杀人事件,被害者无一例外都是军方的人,咱们对这些事件不闻不问好像不太合适。”
罗立忠却打哈哈:“老弟说的是,不过凡事都有轻重缓急,你应该知道军界要有大变动,军事委员会要改组成立国防部,军队系统上下一切都混乱的很,据说咱们军统局也要有所变化,自然人心浮动。”
沈放点头:“党国军人在南京被割了喉咙,等于是在咱们眼皮子低下出的事儿,恐怕……”
到这儿,罗立忠已经不想再听沈放给自己训话了,于是忙打断他:“沈老弟,我看是你想太多了。军队里派系林立,抗战期间相互内斗的也不少,那些带过兵打过仗的人,冤家仇人多,有些凶杀械斗也不足为奇。而且就算要查也应该军统五处司法处来查,这些小乱子用不着咱们操心。”
小乱子?局方的人屡遭杀害这在他眼里竟是小乱子,沈放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沈放尽量收起不适的表情,勉强笑着:“说的也是,不过兄弟还是觉得咱们一处表现的有些松懈。咱们是做情报的,就算是在日伪系统的军队,所有人都对情报部门忌惮三分,还不是因为情报部门能先一步掌握别人的情况要害,这情况在咱们国民政府里尤为更甚,咱们戴
老板的地位不就说明了一切么?
罗立忠脸色越来越不好:“老弟,你是话里有话啊。”
“我觉得,掌握军队发生命案的真相对咱们军情一处只会有好处不会有坏处。”
一番话说得罗立忠笑了,他拍着沈放的肩膀:“老弟说的好。你来做这个特别情报专员真是来对了,想的比我透彻,这案子就由你来查,处里全力配合。”
“多谢罗处长信任。”沈放弯腰行礼。
罗立忠却忙抬手制止:“别,千万别,也许以后军情一处这处长的位置可能都是你的呢。”
沈放看着罗立忠,他那张狡猾的脸写满了对自己的不满,不过猫鼠游戏向来这般。
“罗处长说笑了,我只是个专员。”
罗立忠还是笑:“那只是暂时的,以沈老弟的才干,高升还不是指可待?来人,把江副官叫过来,带沈先生去他的办公室。”
两个人面上几乎一直是相视而笑,可谁都不是傻子,话里有话说得出来便就听得懂。
江副官带着沈放进了办公室,立在门内他朝着沈放伸手,沈放忙握了上去。
“沈专员,这是您的办公室,我叫江志豪,罗处长让我做您的副官,以后有什么事儿您尽管叫我就好。对了,这是您要的报纸。”
说着江副官递过来当天的报纸,沈放伸手一接抬眼看她:“辛苦了。”
江副官晃晃脑袋一笑:“那您要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出去了。”
沈放微微定头,江副官得了意思出门去将门带上了。
翻开报纸,沈放看到当天寻找修补双面绣的广告,呆呆望着有些入神,紧接着闭上眼睛,捏了捏眉心。
出了长长的一口气后,他随后拨通了报社的电话。
“报社么?我是沈放。”
那便应了声,他又说道:“修补双面绣的广告再刊登三天,如果还没消息就不登了。”
他后面的话有些迟疑,但终究还是说出了口,放下话筒后他的头又开始眩晕起来,这叫他不得不努力克制着从衣兜里掏出药片。
打开瓶盖将药倒在手中,才发现已经只有最后的两粒药了,沈放皱着眉头仰头把药片吃了下去,掂掂桌上的茶壶有水,直接对着茶壶嘴灌了几口。
终于,头疼的症状缓和了些,沈放的表情却越发沉闷起来。
此时的沈放并没有升官受奖的喜悦。和组织太久联系不上让他焦虑,长期的潜伏和敌后生活让他孤独烦闷。他精神时刻处在紧张状态,加上他身上的伤,他明明白白知道自己已经不适合再做潜伏的工作。
他想离开南京,不想在跟这里的一切有任何瓜葛,不管是军统局还是他的家庭。他太渴望做一个普通人了。
沈放稍稍缓了一会,再度拨通电话,话筒那边那边是江副官:“给我备车,我要出去一趟。”
陆军医院走廊候诊处。
沈放正坐在诊室门口的长椅上,他用帽子盖着头躺在椅背上养神,前面有几个病人在等候着。
走廊里,一个人=身影走了过来坐在沈放不远处的长椅上。接着诊室的门开了,护士走出来喊着:“下一位。”
一个伤兵拄着拐杖进去诊室。这动静吵着了沈放,他坐了起来把帽子扶正,结果一转头看到旁边的人诧异不已。
这个半张脸受伤的人,正是在西井胡同浴室遇到的那个。那人似乎陆也看到了沈放,对他点点头。
“你也来看病?”沈放主动同他搭话。
“当然,看外表我比你严重。”
沈放赞同,轻轻一笑:“那倒是。”
说完忽然转了话题:“对了,那天在浴室里,你知道死人了么?怎么刚出事儿你就不见了?”
他语气里有怀疑,可面前这人却十分笃定:“死人又怎么样?难道我还非留下来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