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沉,风呼呼地在吹,没有人说话。众人都在看着紫川秀。光明王站得笔直,沉默着。人们看着他,能感觉到那挺拔的身影透露出无声的悲哀。他迄今为止辛辛苦苦积攒起来的家当,一夜之间就丧失了大半。事情就是这么奇怪,那些好人的愚昧往往能比坏人的恶意造成更大的破坏。
“那,凌步虚军团在哪里?据说他们正在围攻伊本市?”
“回禀殿下,他们已经撤退了,向国内撤回了。”
“撤退了?”紫川秀微微惊讶。
布兰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幸好他们撤离,否则,我们的损失会加倍的。西南军团不是一般的魔族部队,比起鲁帝的兵马,他们战斗力更强,而且纪律严明,进退自如,完全无懈可击。”
“嗯。”紫川秀点头,心中大约猜测到了原因,应该是王国内部的战情紧张了,西南军团虽然取得了胜利,却没有时间来扩大战果。如果让凌步虚这么一路追打下去,整个远东联军的主力都会全军覆没的。就这么匆匆忙忙地撤了,凌步虚一定也很不满的吧?
“统帅部的所有成员将跟我一起辞职,他们将跟我一起承担起责任来。还有,参与那晚动乱的所有团队级别以上的军官也都已经被解除职务,等候殿下您任命新的军官上任。”
紫川秀看看他,问:“听说,你的叔叔布森?”
布兰低下了头:“是的。承蒙奥迪大神召唤,作为一个勇敢的战士,他已经先我们一步回到了大神的身边。我叔叔在临终之前也说了,光明王是对的。一直到死,他最悔恨就是曾经背叛了你。”
夜风掠过平原,风吹草动,发出低沉的呜咽声。紫川秀心头泛过一阵伤感,轻轻说:“继维拉之后,布森也去了,就连长老也去了。当初远东联军创建之初的勋将们,如今可只剩下你一个了。”
听出了紫川秀话语中真切的忧伤,布兰微微动容:“殿下……”他痛苦地摇了摇头:“殿下,我们对不起你。”
紫川秀惆怅地说:“远东遭受了巨大的损失,我们失去了很好的将领:长老,你的叔叔,我的身边人才凋零。”
“谁说殿下身边人才凋零?不还有我吗?”蛇族的头人索斯插嘴说。
“对对,还有我呢!”鲁帝也说。
紫川秀不理会他们,继续说:“所以,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索斯说:“这段对话好像很面熟?感觉象是三流言情小说的对白。”
鲁帝:“你没理由觉得熟的,只有一种传说中叫做‘读者’的神秘生物才可能有这种感觉。”
紫川秀气愤地对卫队长古雷喊:“把这两个人才给我拉到路边挖个坑一起埋了!”
两个“人才”顿时化成了一缕——不,两缕——轻烟,瞬间跑得无影无踪。
紫川秀沉重地吐一口气:“你看,我身边的这种家伙,我能靠他们吗?”
布兰沉默良久,慢慢地说:“难道我的存在,对殿下的大业还能有所帮助吗?可是,经历如此大败,如果没有个人承担起责任来,我们如何对死去的弟兄们交代?”
“该为这次失利承担责任的人已不在人世了。”紫川秀简单地说:“活着人的人没有必要为死去的人背锅,如果相反,那倒是可行的。”
“殿下,您的意思是说?”
“就是这个意思。我们经历了可怕的挫折,失去了很好的同伴,前面要走的道路将加倍地艰辛。你,还有那些富有经验的军官们,都是我们军队最宝贵的财富,我不能再失去了。我需要你的协助,布兰将军,请留下来帮我吧。”
半兽人沉默着,踌躇不答。
紫川秀看着他,轻轻说:“这也是为了完成您叔叔和长老未完成的心愿吧。就这么走了,没能看到远东彻底光复的那一天,长老一定很不甘心的吧?圣庙的灯火需要有人继承。”
布兰抬起头来,脸上有两道清亮的光点:“殿下,如果您不嫌弃我这个败军之将的话,我愿尽菲薄之力。”
紫川秀微笑着伸出手去:“一切照旧,布兰将军?”
布兰犹豫了一下,也伸出了手与紫川秀紧握:“一切照旧,嗯……殿下!”他没能说完,因为紫川秀轻快地跳下马来,轻松地将半兽人宽阔的肩头拥在怀里,拥抱了好长一段时间。半兽人泣不成声,双颊泪流如雨。
在当初的动乱中,布森、布兰两叔侄是布丹最大的支持者,若无其两人的支持,布丹长老绝无可能那么便当地拿到军权。现在布丹和布森已死,布兰就是尚活着的最大责任人了。早就有人窃窃私语,认为布兰既参与了叛乱,又是败军之将,更是幸存下来的最大叛乱责任人,光明王肯定不会放过他的,能允许他自尽已是最大的宽容。但士兵们眼前所见的,却是光明王由衷的恩遇。眼见事情有了顺利的解决,光明王宽宏地宽恕了布兰的责任,那些参与叛逆的军官和士兵们统统放下心来。
布兰将军后退一步,单膝跪下:“殿下万岁!我们的仁君万岁!我们愿生死随您,永不背叛!请您原谅我们的愚昧,原谅我们的顽固,只求您,不要抛弃我们,不要抛弃久经苦难的远东大地。”
全军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士卒们一排排地跪倒,呼声惊天动地:“殿下,生死随你,永不背叛!”
面对全军方向,紫川秀缓缓一个鞠躬,默默地流出了泪水。经历一番波折,他终于重又掌握了远东的实权,但是,这代价是否太过沉重了呢?
七八二年九月十一日,帝都。
露天舞会是在日落黄昏的时候开始举行的,白色的长餐桌上摆满了鲜花和美酒,山一般的美酒佳肴。花园的上空挂满了五彩的灯笼,让整个院子充满了一种朦胧的色彩感。在宽大的草坪上,乐队正在演奏,悠扬的乐曲远远地传出了院子,让过路的行人不禁停步倾听。
院子中轻雾笼罩着舞池,院子里灯火通明。在轻快的华尔兹中,一群衣饰华丽的青年男女在舞池飞快地旋转着,里面大多是年轻人,舞蹈跳得极其轻快,人影闪动。
斯特林在舞池边上的露天桌子坐下。侍者上来端上饮料,斯特林端起杯子,他能感觉到,周围不时投来了各种恶意或者憎恶的目光。很近的地方,两个神态傲慢的中年人正在说话,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想升官想疯了,拼命地讨好总长……人家是大红人,英雄!”
“是啊!英雄,我们拿钱跟魔族赎回来的英雄嘛!”
“嘘!小声点,他正在那边呢!”
斯特林面无表情,手中薄瓷的咖啡杯出现了细微的裂痕。他知道,自己提出的收编贵族私人武装的建议得罪了很多人,那些大贵族和权贵们恨他入骨。最近这种冷言冷语他听了很多。斯特林重重地放下杯子,冷冷往那边一望。顿时,所有的议论声都停下了。他如电的目光一个接一个扫过议论的人们,被他看到的人都露出了恐怖的表情。他走开几步,背后传来了银铃般清脆的声音:“斯特林大哥!”
斯特林回过身来,第一眼就看到了紫川宁。她一身连衣裙洁白如雪,婷婷玉立,皎洁的脸蛋在朦胧的星光下发出种陶瓷般光洁的美,给人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是在梦中遇到的仙子。
斯特林递过去礼物,微笑地说:“二十岁生日快乐,宁小姐。”
紫川宁接过了礼物,说声:“谢谢”,却调皮地笑笑:“斯特林大哥,今晚连你都在提醒我二十岁了,我成了没人要的老姑娘了!”她笑嫣如花。
斯特林也笑了:“宁小姐,说这种话的你可真是没有良心啊!你难道就没看到,帝都一半的适婚青年都来到了尊府,个个是意气风发才华横溢的青年彦俊。他们是为何而来的,宁小姐您该比我更清楚吧?”
“我知道的啊!他们是奉我参星的叔叔的命令前来的。”
“恐怕不止吧?您看,就在您和我说话的当儿,起码有十条好汉盯着我,时刻准备把我撕成碎片呢!”
“反正我没看到!”
紫川宁眼波一转,狡黠地笑笑,少女的天真调皮个性表露无遗,艳丽焕发。看到那甜美的笑容,一瞬间,斯特林惊叹于这位家族未来继承人的美丽。紫川宁的气质是多变的,她有成为绝代美女的潜质:妩媚、端庄、纯洁,既有青春少女的烂漫天真,也有成熟女性的娴熟和内在的聪慧,这么多种特质融合在一起,达到了高度的完美,就连斯特林一向的自制和定力也不禁心驰神晃,他随口吟诵:“魔族俘人为奴,宁小姐,您俘虏的可是人心啊!”
紫川宁给逗乐了,她装模做样地斜眼瞟着斯特林:“怎么,斯特林大人,难道你的心也给谁俘虏了?我可是要告诉清姐的啊!”一边说一边用秋水般的明眸夸张地瞄着斯特林。
斯特林大笑:“老天保佑,幸亏我是成了亲的人,若是我没成亲的话,恐怕连我都……”他突然想起了卡丹的玉颜,心脏猛地往下一沉,心头充满了种空荡荡的刺痛,笑容也苦涩起来。那些快乐的往事、离别的忧伤泪水早已深藏他心底,但生活常常在人们早已不想、或者不愿去想的地方出其不意地打开一个世界,迫使他回忆起那些痛苦和快乐的往事。
看到斯特林的僵硬,紫川宁也意识到了什么。两人都不做声了,斯特林无意识地整了一下礼服的腰带,仿佛是害怕身上正逐渐消失的暖意赶跑。两人走在布满青藤的葡萄架下,远处,悠扬的音乐不断传来,那些喧哗和嘈杂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事。
“我听说,军务部正在准备一项针对流风家族的庞大计划?”
斯特林望了她一眼:“你是从哪里听到的?”
紫川宁笑笑:“不要这样看我啊,你的眼神怪吓人的——叔叔跟我提过的。”
斯特林笑了:“抱歉,我太过敏了。计划目前还是机密,连统领级别的都还没传达,你突然说出来,还真把我吓一跳。”
“所谓机密只是你自己以为吧?自从报告交上去以后,叔叔连续几天都在长吁短叹的,现在,就连总长府扫地的仆役都知道要打仗了。”
斯特林清下嗓子,屏息感觉,四周只听到虫子的鸣啾声。他压低了声音说:“殿下,今年深冬时节,军队将会完成作战的准备,作战部队将会秘密进入前沿预定阵地。那时候,只等流风西山断气,流风家族内乱一起,我们就马上动手。”
“多大规模的兵力?”
“出动了边防军、中央军、黑旗军、预备军团还有多伦湖的水军,一共一百零八个师团,其中包括十八个轻骑兵师团、五个重甲骑兵师团、八十五个步兵师团、多伦湖的水军舰队,水、步、骑兵总计九十二万人,还不包括大量的后勤辎重辅助部队。”
空气突然间象是变得虚薄了,紫川宁急促的呼吸声音清晰可闻:动员军队超过一百万人,如此庞大的作战计划在家族三百年的历史上还是头一次。她仿佛有些呼吸困难地说:“恭喜你了,斯特林大哥!”
※※※
斯特林明白她的意思:家族以倾国之力出战,全军名义上的统帅将由总长担任,但作为家族首屈一指的名将,军务处的长官,自己将势必成为实际上的总指挥。指挥百万大军驰骋沙场,这是每一个优秀军人毕生以求的梦想。这是一个群星闪耀的时代,这个时代并不缺乏优秀的将领:诡诈多变的紫川秀,锐利凶猛的帝林,天才的流风霜,谨慎的云浅雪,坚实的凌步虚——斯特林知道,若比较将帅之才,以上提到的人物没有一个比自己差,甚至更有胜之,但他们都没有机会统领如此大军。自己的本意只是想做一个面包店老板,但命运和机遇却把自己推到了这个令世界震惊的舞台上。
他低声说:“计划不是我做的,是总参谋部的几个年轻人提出的。那种水平的计划,我是做不出来的。”
他的语气中有点异样的东西,紫川宁立即感觉到了:“你不赞成这个计划?那为什么不在军务部内部就把它否决掉?”
“计划本身是无可挑剔的,大局观和战略感定位得非常精细,而且逐渐推进的各个步骤都有明确的目标和可行性。应该说这本身是一份非常出色的作战计划,也花费了总参谋部几个月的心血来筹划,不能因为我一个人的好恶就将部下的心血荒废掉。至于如何决定,那是总长的事了。”
斯特林闷头闷脑地说:“而且,这个作战计划的实际制定者是帝林,总参谋部只是做了些细节上的完善工作。”
紫川宁明白了,斯特林是碍着帝林的面子不好否决,他其实对这个作战计划不以为然的。她扬扬眉毛:“帝林也管得太宽了吧?他是监察厅长官,却插手军务部的事。”
“这倒不是他有意插手。上次一起喝酒时候,他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下,我们聊了下。当时总参谋部的欧阳红衣旗本、傅旗本和林旗本几个也在场,他们也加进来了一起讨论,对帝林的计划非常欣赏。当时我也就当大家说说酒话罢了,谁知道过了一个星期,他们就跑来跟我说,总参谋部对这个思路非常感兴趣,已经搞了一个专项课题出来,希望我能同意。那时候我也不好说什么了。”
“帝林跟欧阳红衣旗本他们很熟吗?”
“不,他们平时没什么来往。”
紫川宁蹙起了眉头。虽然斯特林解释了,但她还是不能释然。帝林心思缜密,行事周全得滴水不漏,根据自己对他的了解,很难相信他会把这么重大的事情当成酒话“无意”地泄漏给几个平时并不是很熟悉的中级军官。这里面大有蹊跷。他打的什么主意?
“斯特林大哥。”紫川宁缓缓说,口气平静。
斯特林立即感觉到了什么,肃然道:“宁殿下,请吩咐。”
紫川宁轻轻笑说:“吩咐不敢当。斯特林大哥,军务部是我家族掌控军权的最重要的部门,家族将此部门交托于你,那是对你的绝对信任。”
“是!对于总长大人的信任,我感到十分荣幸,并决心绝不辜负。”
“既然赋托重任于你,斯特林大哥,你就要承担起这份责任来。军务事宜是你管辖范围,其他任何部门的任何人都不能在这个敏感领域胡乱插手干涉。你也绝不能允许他们这么干!这是原则问题,不能含糊的!”
紫川宁若有所思:“当前,有的人权势实在太大了。他左手抓住了司法权和监察权,右手抓住了秘密警察和宪兵部队,政权和军权他都握在手上。我担心这样下去的话,有的人若是野心膨胀的话,很难保他不会走上杨明华的老路。”
紫川宁没有明确点名,但斯特林听出来了。他只觉得背后一阵燥热,肃容应道:“是。但微臣想,殿下可能过虑了。”
紫川宁笑笑:“最好是我多想了。但如果真的被我不幸言中——斯特林大哥,罗明海庸庸碌碌,我对他不抱希望。那时候,能阻止他的只有你了。斯特林大哥,我知道你和他是好朋友,这样让你很为难吧?”
斯特林毫不犹豫地说:“一切为了家族利益。但是,我还是要说,殿下过虑了。目前,总监察长大人忠于职守,忠诚表现得无可挑剔的。而且,他还是您的救命恩人呢!那晚,要不是他即使赶到的话,宁小姐您和阿秀都危险了。”
“我知道的,所以我欠他一个情。”紫川宁慢慢地说,神情间流露迷惘:“你们三个中,我是把你当大哥的,阿秀和我的关系更是不用说的。他和你们是兄弟,照理说,我也应该和他相处得来的。只是不知道为何,我就是不喜欢他,一看到他那副傲慢的娘娘腔样子我就讨厌。”
斯特林笑了:“宁小姐,可能这是因为您和他交往得少吧?他外表冷冰冰的,不了解的人确实以为他是很傲慢。但其实,他是很有血性和原则的男子汉。在远东打仗时候……”
“知道知道,他率领人马去帕伊救援你们是吧?”紫川宁笑了:“斯特林大哥,这个故事你说了一百次了!——那,斯特林大哥,你觉得这个计划本身如何呢?有什么毛病和漏洞呢?”
“宁殿下,作战计划代号‘龙骑兵’,现在还是机密,现在只有几个统领知情。”斯特林沉吟道:“计划本身是毫无漏洞的,完美到了可怕的地步——但这正是它最大的漏洞。它连每一个团级部队的推进行程和日期都列出来,毫无弹性和变更余地,南北两个正面集团和突击集团之间的配合衔接要求相当高,各个参战部队必须按照计划毫无拖延地完成任务,否则后续部队就难以推进作业。”
斯特林说:“而依我多年的经验来说,无论事前准备得多充分,事到临头总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意外发生。在这种毫无变通余地和弹性准备的计划下,如果一切顺利还好,一旦出了什么耽搁,南集团没能顺利拿下蓝城的话,突击集团就变成了孤军挺进了,万一流风霜反扑的话……”
他觉得不吉利,于是不说了。紫川宁望着他:“突击集团足有四十万大军,其中五万的骑兵部队,而流风霜所部总共也就三十八万兵力,还要应付我军南北集团的猛烈攻势,我不认为流风霜还有余力对我突击集团采取行动。”
“不能以一般的部队来想象流风霜。”斯特林简洁地说:“她攻击之犀利是罕见的。突击集团的司令肩负着非常困难的任务,需要一位拥有高度灵活性和指挥才能的司令。但在如今的家族将军中,我竟找不到这么一个人!如果阿秀还在就好了,他是最适合承担这个任务的人选。”
提起紫川秀的名字,紫川宁的表情变得很惆怅:“最近有他的消息吗?”
“没有。最近远东过来的音讯全部停止了。”
紫川宁一下子抬起了头:“难道……”
“照理说不会。”斯特林沉吟道:“远东联军连战连捷,形势一片大好。就算出了什么意外,白川、罗杰他们也会通知我的。我估计,可能是联系的路线出了点岔子。”
紫川宁轻轻蹙起了眉:“但是这样突然断绝了消息……我觉得这并不是个好兆头。当年他突然失踪之前,也是这样好长一段时间没有音讯回来,接着突然就传来了他叛变的消息。我真的很害怕。”
斯特林和紫川宁都没有想到的是,因为内乱和红河湾一战的惨败,位于远东首府科尔尼的联军情报本部已经陷入了瘫痪,远东与家族内地的情报往来也中断了。
“斯特林大哥,你说我俘虏男人的心,但我的心却又在哪里呢?俘虏我心的人根本不珍惜。”默默地走了一段路,紫川宁抬头凝望着斯特林,说:“斯特林大哥,有个疑问我一直藏在心里。但是除了你以外,我也没什么别的人可以说了。”
“你说吧。”
“阿秀,他真的爱过我吗?”
斯特林一愣:“你说什么傻话呢?阿秀他当然是爱你的了!在那个可怕的晚上,他舍生忘死地掩护你,战斗到了最后一刻,如果不是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孩子,谁能做得到?”
“那个晚上,豁出性命保护我的人可不止阿秀一个。殉职的警卫队长和他部下的一百多名卫士,难道都是爱我的?”
斯特林一时语塞,他抓抓头发:“那是不同的……根本不能比较。”至于怎么样的不同,他却说不出来。
“刺杀雷洪,闯魔族大营,他没跟我说;在远东安定下来,一别三年了,他连个信都没有送过给我,我连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回来时候见到了我和马维阁下,他眼都不眨一下说:‘祝你幸福。’就这样冷冰冰地走了;我也还一直记得三年前我的十七岁生日,在那天晚上,他劝我找个新的朋友——斯特林大哥,当年你也是这样对卡丹姐的吗?”
紫川宁笑笑,笑容中说不出的凄婉:“感情的类型有很多:义务、回报、感激、恩义、职责,这些感情的表现都有可能和爱情相混淆,即使是本人也常常弄不清。我渐渐觉得,阿秀他是把我看作他的小妹妹,他对我好,因为我是紫川远星的女儿,而我父亲又是他的恩人,如此而已。”
斯特林静静地看着她,紫川宁成熟了很多,泛泛其谈的安慰不能再象往日一样将她哄过去了。他随手摸出了烟,紫川宁配合地给他划着了火柴。
“斯特林大哥,你怎么抽烟了?”
斯特林随口应道:“烦的时候抽,你不要跟李清说。”他这才反应过来:“你……你怎么会有火柴?”
紫川宁嫣然一笑,也摸出了一根香烟,优雅地点燃:“烦的时候抽,你也不要跟我叔叔说。”
斯特林哑然失笑,他悠然地吐出一个烟圈,慢慢地说:“你想得太多了。你说的,我不怎么懂。但是我了解阿秀,他对你的感情是真挚的,你不应该怀疑他。男人表达爱情的方式有很多种,情到极深难出口,那些整天把‘爱’字挂在嘴边的人反倒值得怀疑。”
他直视着紫川宁:“阿宁,应该相信他。”
紫川宁低头不语,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过了一阵,当她抬起头时候,脸上已经带上了明朗的笑容:“斯特林大哥,谢谢你!”
“今天是你的生日,不应该想这些不开心的事情。”斯特林随和地说:“我们回去吧,主人把那么多客人丢在那里不好。”
“嗯。”紫川宁顺从地与斯特林往回走。才走回会场,一个高大的军官快步迎上来:“斯特林大人,军务部有紧急通知,从瓦伦来了紧急信使!”
两年前魔族大军如同山洪海啸般涌来时候,瓦伦要塞是阻止魔族的最后关卡,被整个人类所瞩目的焦点。如今那是与魔族对峙的第一线,是关系家族命运的重地,那里的一举一动至今牵动着整个人类世界的心脏。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全场鸦雀无声。
众目睽睽之下,斯特林快步上去,轻轻从那个军官手中接过了信。他扫了一眼,神情大变。
“宁小姐,抱歉了,我必须得马上告退。有紧急情况,我得马上求见总长。”
“我与你一起去。”紫川宁毫不犹豫地说,斯特林这才想起紫川宁还是总长的助理。她转身向宾客们解释了几句,匆匆在连衣裙外面披了件军外套赶上了斯特林。两人上了斯特林的马车,还没坐稳紫川宁就急促地问:“瓦伦出什么事了?魔族开始进攻了?”
“那倒不是。”斯特林目光游离地望着车窗快速掠过的绿树:“林冰报告,瓦伦要塞的东面出现了远东的大军,他们对要塞形成了合围。”
紫川宁倒呼吸一口气,喃喃说:“阿秀!你疯了吗?”
七八二年九月十一日,在光明王的统帅下,远东三十万大军挥师西下,突然包围了瓦伦要塞。远东的烽烟再现,帝都大为震惊。
看马车匆匆离开了庄园,紫川秀压抑了自己上去表露身份的冲动。他茫然地转过身,背后的庄园里不停地传出悠扬的音乐,他的心境却与那欢快的音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自己已经步上了不归路。
没走出几步,他突然停住了脚步:街灯下,漂红的枫树之间,一个颀长的身影静静站立。帝林正在沉静地注视着他,目光如秋水般明亮。满天红叶从俊美的男子身边慢慢飘落,如诗如画一般的美景。紫川秀停下了脚步,不知所措。在这里遇到帝林,他毫无思想准备。
帝林慢慢地走过来,微笑道:“欢迎你回来,秀川大人。”
一瞬间,紫川秀放下心来。他笑了:“你是特意在这里等我,还是碰巧撞到的?”
“如果我说碰巧,你相信吗?要知道,对于你这种罪大恶极的通缉叛国犯来说,正义的眼睛是无处不在的。”
紫川秀笑道:“我倒不知道检察厅的情报处什么时候改名叫‘正义的眼睛’了。”
帝林大笑,忽然敛起了笑容:“兄弟,你走了一步险棋!”
“我不得不这样。”紫川秀望着明朗的月空:“如果不显示实力,没人会把我当回事。他们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就把我格杀当场了!但现在几十万大军候在瓦伦关那里,总长即使想杀我也要掂量掂量。”
“那你这次回来,有什么事吗?”
紫川秀一笑:“我幸不辱命,我军已收复远东国土全境。”
他淡淡的口气中透露出一种说不出的自信。帝林猛然转过头来,仿佛不认识地望着他,好半天才说出话来:“我知道你会成功的,却不曾预料你会这么快!从上次回来到现在,不过半年多的功夫吧?恭喜你了!”
紫川秀有气无力地笑笑,心想还恭喜呢,远东眼看就要被魔神皇当成煎饼来烤了。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
“作为一个坚定而忠诚的家族战士,我下一步当然是毅然率领远东大地重新投入家族的怀抱,希望我们仁慈的总长大人能够宽宏大量地接纳我们这群迷途归来的孩子们。”
帝林大笑,笑得肚子都疼了。他站直身:“别开玩笑了。你现在是远东的王侯,手掌重兵的一方霸主,远东开国的国王。所谓宁为鸡首、勿为牛尾。总长当年这样对待你,下了通缉令满世界地要你人头,你如何还能归顺他?如果你顾念着我和斯特林的旧情,和他签订个互不侵犯或者同盟协议他就该庆幸了!”
紫川秀尴尬地笑笑,心想:远东的君王?自己这个远东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国王,恐怕也是最短命的君王了。自从西南军团回国参战以后,王国战局立即急转直下。每天来往于远东和加纳的信使络绎不绝,无数的鞑塔族使者围着自己游说不停简直要杜鹃泣血了,罗斯每天都在催促自己赶紧出兵支援他们。
鞑塔族公爵当然不会直说:我们快没命了快来救命啊。他只是用诱惑紫川秀来分赃的口气说:“我军距离神堡不到一百公里了,胜利如在掌中!光明王,出兵助我一臂之力,朕将来封你为远东侯,收你为义子!”
紫川秀接到信只是一晒:这个远东侯现任的魔神皇早就封过了,那个自诩为“朕”的“未来魔神皇”还真是没有创意啊!他连回复都懒得回了,但罗斯的信却一封接着一封地过来了,口气也越来越客气,开始还说收紫川秀为“义子”,过了两天他就说要与紫川秀“义结金兰,结为同生共死的结拜兄弟,江山共享之”,再过两天他就干脆说:“如若殿下不弃,在下愿为殿下膝下义子,谨祝父皇万岁!”
信上所说形势当然是一片大好,鞑塔族英勇的战士们又杀掉了若干若干万赛内亚族狗贼,鞑塔军距离神堡的距离是越来越近了,从一百公里已经缩短到了一百米——紫川秀估计再下去就是连一百厘米都是有可能的,反正他就是进不了魔神堡。罗斯信誓旦旦地保证:“赛内亚族军队主力已遭歼灭,现在只是一些残军败将在负隅顽抗,只等远东军一到,那些败类将望风而遁!”
虽然罗斯吹得天花乱坠,但是来信却暴露了他们越来越困窘的现实:开始一两封信还是那种很正式的羊皮信纸,接着是草稿纸、马粪纸、草纸,最后就是胡乱摘下两张大树叶就在上面用血写信了,字迹潦草涂了又改,象是在颠簸的马背上写的。看到这种信,紫川秀就是再傻也能猜出那些正“负隅顽抗”即将“望风而遁”的“残兵败将”到底是谁了。估计那边也是一片血海了,罗斯连墨水都不用买了。
紫川秀感到了深刻的忧虑和危机——当然不是为罗斯的小命忧虑,虽然他管自己叫“父皇”,但这种便宜干儿子就是死上一两万自己也不心痛。他担心的是远东曾背信弃义地从背后给魔族插了一刀,这种奇耻大辱无论哪个民族都是无法忍受的。眼看魔族的内战即将结束,魔神皇睿智的眼睛已经高瞻远瞩地投向远东,强悍的魔族军已经在那里摩刀霍霍向猪羊了。
远东面临一场死战,没有投降、没有妥协。一旦军队战败,魔族就将执行种族灭绝政策,大屠杀就将开始,那时候的远东将彻底变成焦土,没有人能够幸存,这是一场空前的灾难。
想到在魔神皇统御下十五个军团齐齐出动那旌旗铺天盖地的情形,想到远东大地上那即将出现的那一座座燃烧的城市、村庄、乡镇,那犹如地狱沦陷般的尸山血海,想到即将出现的无数惨剧,自己身为远东民众所体托希望的光明王却对此无能为力,紫川秀为此忧愁得夜不能眠。若是云浅雪此时出现,他肯定会哭着再投降一次的。自由和独立虽然很重要,但前提是人民能幸存下来。如果老百姓都死光了,那无论什么冠冕堂皇的说法都是废话。
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战争,新改编的远东统帅部不惜一切地扩充了军队,连那些还流着鼻涕的十六、七岁的半兽人小毛头都被征召进了军队。
紫川秀冷笑着,说:“垂死挣扎。”
统帅部的将军们哭丧着脸,被骂得一声不敢吭。
现在,紫川秀唯一的希望是紫川家能够提供给远东所急需的安全庇护。紫川家出面收回远东的话,魔族应该会还有所忌惮。只是,这些话不能跟帝林说。
月色苍然,当帝林和紫川秀的马车驶入中央大街时候,他们远远地看着斯特林和罗明海刚好正好步出总长府,两人在总长府门口很激烈地说着什么,不停地舞动着手势。
帝林望向紫川秀,后者微微摇头,于是帝林低声吩咐车夫:“停车。”马车悄然无声地在街口停下了,隐藏在梧桐树的阴影下。
帝林笑着:“阿秀你突然搞了这么一手,今晚统领处很多人会失眠的啊!”
紫川秀没有出声。他远远地望着,紧紧地抿着嘴。从侧边望去,午夜的街灯照在他脸上,那坚毅的脸部线条冷峻得如花岗一般,显出一种难以言述的残酷。
帝林沉思,这次从远东回来,紫川秀身上多了一种难以说清的感觉。既多了几分斯特林的坚毅不拔,又有几分自己的决断无情。以前那个优柔寡断,在帝都流血夜为中央军磕头请命的那个少年已经被时代的洪流磨炼得心冷如铁了。看着阿秀那冷静的双眸,他也不知道自己心头是喜是悲。
几分钟过去了,总长府门口的那场小讨论结束了。两个大人物在卫士们的簇拥下分别上了马车。当斯特林的车子经过时候,帝林从车窗里探头出来:“斯特林,停一下!”
马车停下了。斯特林见是帝林,下车快步走近:“怎么了?”
帝林拉着他在路边低声嘀嘀咕咕了好一阵,然后两人握手告别,斯特林上了车继续前进。目送他的车子消失在长街尽头,帝林又上了自己的马车。
“斯老二透露说,林冰阁下报告说大批远东部队出现在瓦伦要塞以东,她担心是魔族大举进攻的前兆,紧急向统领处求援。”
“总长和统领处怎么答复她的?”
“今晚基本敲定了,瓦伦要塞周边三行省的驻军划归要塞指挥。另外,从帝都抽调近卫二十一师团、近卫二十三师团、近卫七十一师团三支部队赶往瓦伦要塞去。”
紫川秀微微点头,心里已经是有数,以上三个师团都是家族的主力师团,尤其是近卫第七十一师团是属于中央军的功勋部队,曾经历了远东战争、对魔族战争和帕伊大血战,功勋卓著,是属于不死队序列中的师团,皇牌中的皇牌。三支部队虽然兵力不过数万,却是上百万家族军队中的中坚和尖刀。把这样的军队调到瓦伦要塞去,可见紫川参星对这次远东危机高度重视。这下,即将和紫川参星谈判的自己心里有数了。
“斯特林还说什么了吗?”
“他的情绪十分激动。”帝林尖着嗓子模仿着斯特林的口吻:“阿秀那边出了什么问题?远东军为什么对要塞采取行动?他无缘无故地把军队调到要塞前,封锁了远东与家族内地的交通,到底想干什么?故意挑衅,他知道这有什么后果吗?”
紫川秀望着窗外不出声。尽管自己问心无愧,但总有点心虚的感觉,象是在欺骗和利用自己的两位大哥似的。但为了远东的生存,自己必须如此。
“你有没有告诉他,我就在车上?”
“我没有让他知道。”
紫川秀望着帝林,突然明白了他的用意:虽然斯特林和帝林都是有直接觐见权的人,但紫川秀不是一般人,他是被通缉的叛国犯!斯特林或是帝林带着他进去,岂不是不打自招说自己一直在与他有勾结?这个罪名即使以帝林和斯特林的权势也无法承担。帝林是不想让斯特林也卷入这个危险中。
为了自己,帝林冒了多大的风险!紫川秀感激地望着他,胸口滚腾着千言万语,嘴角颤抖着却不知如何说。他轻声说:“今晚太危险了。”
帝林摇头:“今晚是最合适的。过了今晚,明早部队就要开往瓦伦了,大军一动,耗费巨大,那时就不好收场了。”
仿佛猜到了紫川秀在想什么,帝林轻声说:“阿秀,不用担心呢!会有办法的。”微笑出现在他那冷酷严厉的脸上显得格外的温馨,让人心头暖和和的。
午夜时分,帝林带着几个宪兵坐着马车到了总长府门口,将紫川秀带下车。被惊动的禁卫军卫兵跑步过来:“总监察长大人,这么晚有事吗?”
帝林不理他们,他吩咐随行的宪兵们:“这是总长通缉的要犯,你们给我死死地看住他!没我的命令,谁来也不给!有什么差错,我要你们脑袋!”
“是!”宪兵们整齐划一地应道。
帝林点点头,转身对执勤的禁卫军军官说:“禀报总长,监察厅帝林有急事求见!总长通缉的要犯已向监察厅投案自首,我们带他来给总长殿下亲自审问。”
军官为难地说:“总监察长大人,您是觐见权的。但是现在实在太晚了,殿下都已经睡下了,您能不能明天再来呢?”
“不行。”帝林冷冰冰地说。
禁卫军官很难堪,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连紫川秀看了都有点于心不忍了。他出声打圆场道:“这位弟兄,你就禀报总长,事情关系到远东的紧急军情,拖延不得。殿下不会怪你的。”
那军官睁大了眼睛。这个人被宪兵们严密地监护着,想来就是帝林口中的要犯了,但是又能在帝林讲话时那么很有分量和把握地插嘴,他都搞不清楚他身份了。他含糊地应一声:“哦!”转身快步进去了。
帝林看了紫川秀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深秋的午夜,月色平淡,淡淡的月色映照下,总长府宽大的院子幽远而寂静,宪兵们没有表情的脸在月光下有点恐怖。几个禁卫军卫兵知趣地站得远远的,小声地议论着。
过了好久,那个军官又跑回来了:“帝林大人,总长殿下请见!”
帝林整整衣裳,与紫川秀交换一个眼色,随即大步地走进那深远的走廊中了。望着帝林的高挑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走廊的转弯处,紫川秀莫名的出神。按理说,接下来的会谈关系他的生死,他却一点也没有紧张和害怕的感觉,呆呆地望着那洒着苍白月色的喷泉和雕塑出神。心头有一种突如其来的宁静和安心感,预感告诉自己,一切都会进行顺利。紫川秀即将率领远东二十三行省回归家族,家族领土将重归完整,没有任何一任总长能拒绝这唾手可得的巨大利益。紫川参星是个讲究实际的人,即使自己再十恶不赦罪恶滔天,他也会想尽一切办法保护自己的。
招展的黑色鹰旗在总长府上空猎猎飞舞,看到这面旗帜,仿佛是多年在外漂浮的游子终于回到了故土,有一种难以言述的亲切感觉。四年前的帝都流血夜,自己就是在这里等候总长的接见,一切的景物都没有变化,一切仿佛又回到了起点,莫名的思绪萦绕在心头。自己是紫川家一手抚养大的孩子,潜移默化之下,看似倔强不羁,内心深处总对家族有种挥之不去的依赖感和归宿感。
总长府的前庭大院是一个花园,草地深夜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远远近近无数的不知名的树木在灯光的余晖中反着光。
走廊里响起了脚步声,紫川秀以为是帝林回来了。他抬起头,第一眼就僵住了:在最靠近走廊的大树下,紫川宁正望着他,愕然、惊讶,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毫无准备地望见紫川宁,他如受雷击,目光被她白皙的脸粘住,再也移不开了。
半年不见了,紫川宁长得更高了。她往常那披肩的长发已经束起,很自然地扎成了一个马尾,侧面可以看到那长长的眉睫毛轻轻垂动,白皙俊秀的瓜子脸毫无瑕疵,一身藏青的高级文官制服更加衬托出了她身材的纤细,腰挺得笔直。在幽静的花园中,她的美就如同碧绿草地上的一朵鲜花那样引人瞩目。
两人就如被雷突然打中了一样,默默伫立。他望着她,她望着他,目光在空中交会。一瞬间,时间凝固了,他们默默凝视,此时此刻,一切的语言和解释都是多余的,在凝视彼此的双眸里,蕴涵了多么丰富的感情,那双燃烧着爱情火焰的眼神已经把一切说得太清楚了。在这个时候,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漫漫人群中,他只看到她,她也只看到了他。
紫川宁凝视着他,凝视着那线条分明、削瘦的脸部轮廓,那刚毅的、被远东的烈日所灼晒黑的年轻脸庞,那骄傲地翘起的鼻子,还有他那黝黑的眼睛,那是多么温柔而坚定的一双眼睛啊,她整个人就迷醉在这双眼睛里,她心驰神摇。无论他什么身份,不管他是叛国犯也好,远东的英雄也好,她只知道,他是她的紫川秀。
定定地看着她,紫川秀感觉极大的赏心悦目,心头一种温暖的感觉在静静地流淌。凝视着心爱姑娘白皙的脸庞,不知不觉,他的眼角已经湿润了。多少磨难,鏖战沙场,才等来了如今相聚的一刻。他把所有不快的过去和痛苦统统抛弃在了脑后,眼里所见的,只有那美丽的容颜。时光周而复始地流逝,抬首仰看漫天的星光,所有的思绪突然又笼在心底,很多欲说而未能说开的心结在心里聚合、化解,又复融合、分开,幸福到来得如此出其不意。
紫川啊紫川,我终究不能舍你而去。
回家了!
紫川第二部《光明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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