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不得,若是被旁人看到您作为后宫女眷来这样的场合,还不知被被如何责怪。”
“可我想看……”她鼓起嘴巴,做出惺惺可怜之态。
寻芳招呼道:“这边来。”
说着便将她往一处阴暗的地方拉,那个地方摆设着一些巨大的编钟乐器,因我广场外围,所以除了一些乐师之外也无旁人。
一群乐师穿着深红色的曲裾深衣,虽是寒冬冷冽,依旧不动如钟。
从这方向正好可以看到高台之上帝王威严,百官簇拥,一片灯火辉煌,往来宫人穿梭,热闹非凡。
在这层层叠叠的人潮之中,刘玉瑶一眼便看到了那坐于帝王次位的太子李彻,她一把抓住了寻芳的手臂说道:“快看!李彻!李彻在那呢!”
寻芳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边笑着掩唇说道:“娘娘您小点声,若是被人听到两个宫女在这里直呼太子的名讳,还不被杖责三十?”
刘玉瑶吐吐舌头,赶紧捂着嘴巴重重点了点头。
只见内监总管万福安站在那帝王身边,手打拂尘,一边高声宣道:“叩谢天恩,浩荡礼祖,社稷太平——!”
太子李彻本站在高台之下,在听到这样的宣告之后便接了内监奉上的酒盏双手交握端起,平举于额前。
他宽衣广袖,金线交织的花纹,在月色火光之下熠熠生辉,恍如平步生莲,亦或许是寸许流进,他向高台走去,每一步都沉稳庄重,肃穆的样子和他平日的纨绔不羁大相径庭。
在他登台的时候,礼部官员也在一旁高声诉祝,念祷着前朝的骈文,刘玉瑶听不懂。
她唯一能懂的就是那灯火煌煌中心的人,他身形挺拔,脚步稳健,一步步登上那最高的位置,恍如那个位置就是为他而留的,也只有他是属于那个地方的。
就在她看的如痴如醉的时候,只听身边编钟乐响,先是被吓了一跳,这才想起要捂住耳朵。
那上古凰鸟之乐,靡靡高雅,端肃恢弘,与祭台之上礼部的诉祷相得益彰。
而太子就在这样浩荡的乐曲声中开始了自己的祭祖祈福的典礼,这皇家的祭祀过程和平民百姓也无二致,无非也就是拜祭祖先,少不了牲畜贡品。只不过不同之处在于,寻常百姓只是一家人祭祖,而皇家则需要百官观礼。
在太子将祭祀流程结束之后,作为晚辈之中的代表,他念了祷文,焚烧祷文,这才结束了整个活动。
礼官扶太子下了高台,将祭祀用的食物给李家人以及百官分而食之,算是皇室先祖所赐予的福泽绵延。
寻芳一旁跺脚,轻轻呼出一口气道:“娘娘,已经结束了,咱们回东宫去等太子可好?”
“你冷吗?你要是冷就先回去吧,我在这里等他!”
寻芳岂敢先回去,就算她不责怪自己,回去焦嬷嬷也不会饶了她,只好摇头,硬着头皮陪她在这里站着。
室外天气寒冷,皇帝太子身边还有宫人提着暖炉一旁伺候供暖,让他们不至于因为太冷而哆嗦。
其他官员就不怎么好受了,祭祀用的牲畜本就冻的结实冰凉了,再被这么切开送到他们的盘子里,咬在嘴里硬邦邦,吃进肚子里凉飕飕,所以一个个脸色都不太好看。
当今帝王也都看在眼里,年年祭祖,不过都是走一个过场,赏赐了热茶之后就开腔说道:“天色已晚,朕也尚有奏章未看,该散就散了吧。”
说着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转身离开。
百官自然是一番恭送的话,在帝王离去之后,一群人赶紧袖着手,哆嗦着腿,站起来要走。
然而太子还在,只得又一一向太子辞行。
李衡告辞正要离开,却听太子起身,声音懒散的叫他一句道:“五弟。”
这句五弟端的是亲切而又让人惶恐不安,李衡一头雾水,回过头去,抱拳看向那眸中晶亮莹润之人,拱手笑答:“太子殿下。”
“五弟跟你三嫂在宫外玩的可还快活?”
李衡一听这话已经是心知肚明了,微微一笑,柔润温雅。
“太子殿下是说东宫刘良娣?”
李彻微微眯紧眼中,眸中厉光毕现,宛如鹰隼:“她是本太子的正妃!”
“良娣于东宫生活,无所事事,寡淡无味,每每与臣弟闲聊都曾忆起宫外生活精彩纷呈,面露憧憬之色,所以臣弟这才想着得空请良娣出宫一趟。”
“每每闲聊?”李彻眸光愈发冷凝,让这萧瑟寒夜之中的温度又下降了几分。
“还望殿下苛责了臣弟就不要苛责良娣了,毕竟她现在身怀有孕,太医曾千叮咛万嘱咐,万万不可让她动怒,也不可大喜大悲,更重要的是,要按时吃药,现在换了新的药方,要吃三种药丸,每隔两个时辰一次。”
他是笑着说完的,说完之后又似自嘲一般说道:“看臣弟都说了些什么,殿下您就算不知道,她身边的人也应该清楚。”
说着便又一拱手,只听太子阴恻恻的说道:“你知道的可真多啊。”
“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既是玉环的姐姐,殿下不在宫中,臣弟自然难辞其咎,多多照拂。”
话音刚落,没等太子开口,就听到七皇子李律高声叫道:“三哥!五哥!”
李律兄弟几个坐于下手,待人都散了才得以过来,笑嘻嘻的插在两人中间,已经看到太子变了脸色的他赶紧搓着手嚷嚷道:“三哥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跟我说一声!”
“呵呵,别说你不知道,我也是才知道。”四皇子也哈哈笑了起来,还在太子的肩上拍了拍,背地里暗暗叫他不要动怒,兄弟和睦。
“冻死我了,冻死我了,三哥,明日给小弟一个面子,到我府上喝酒吧!你说过要给我带桂花酿的,可别只有父皇的,没有我的!”
李彻这才看了李律一眼说道:“放心,有你的。”
“哈哈哈,那就好,那就好,今晚就先这样,回去好好吃一顿!”
说着就揽着李衡的肩膀说道:“走吧,五哥!”
“好。”五皇子笑着应答。
兄弟几个一起离开了清泰殿的殿前广场,剩下宫人在那里收拾残局,刚一到御道口,就见两个宫女的身影出现在眼前,见他们来了也不躲避行礼,倒是就站在中间。
其中一人屈膝行礼,另一人却一动不动。
待宫人拎着宫灯走近,便将刘玉瑶那一张红扑扑的小脸蛋出现在夜色之中。
她穿着一件宫女的衣装,看似单薄,但却又显得腰肥身圆,那歪头一笑的时候,双眸眯成了月牙状,曲眉丰颊,浅笑盈盈。朱唇微启,喷出一口白色的雾气似乎欲言又止,让人见了忍不住想要拥入怀中,不舍她暴露在这严寒之中。
“呦——!”李律故意拉长了声音说道:“这谁啊?”
李彻与李衡兄弟两个也看到了来人,俱是一愣。
只见她小跑着迎上前来,李衡眸中带笑,刚要开口询问她玩了一天不是累了吗,怎么不在东宫休息,却见她径直跑到太子的跟前,脆生生的说了一句:“李彻,你终于回来了!”
后者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似乎并无多大欢喜。
只见李律又一手拉着李衡,一手拉着李徇,赶紧说道:“咱们走,咱们走,不在这里妨碍三哥和三嫂了,人家小两口,小别胜新婚啊!”
说着就赶紧抓着他们的胳膊往前拉去。
李衡去蹙紧眉头,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但见李彻面容冷漠,情绪不佳,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担心。
待那些人走后,刘玉瑶又微微咬着下唇,傻笑一番,抬头看他说道:“你怎么要来也不说一声,我还以为你祭祖之前敢不回来了呢,我还想着去接你呢!”
“接我?”李彻冷笑一声,负手向前走去。
“是啊!”刘玉瑶忙不迭的答着,追上他的脚步,一边说道:“你这么突然的来了,我都没什么准备,也没让人把东宫打理好迎接你!”
“你要准备什么?我若不是突然回宫,岂会知道你和自己的小叔子出宫快活,尽兴归来?”李彻反问她一句,真就从鼻腔中发出重重的一声冷哼。
刘玉瑶一时错愕不及,疑惑问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自己心知肚明。”
她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殆尽,显然她也确实做到心知肚明的地步了,抿紧了嘴巴。
寻芳挽着她的胳膊,有些打抱不平的说道:“娘娘就今日出去了这一回……”
“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的份!”李彻一声低喝,端的是威严,似乎是把对刘玉瑶的怒气转移到了她的身上一样。
刘玉瑶也不说话,只是默默跟在他身边,两人的影子被宫灯拉长,又缩短,就这么往复循环,脚步声在空旷的御道上回响,连带那寒风过巷,让人无端悲凉。
走了一会,只听太子又开枪说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刘玉瑶算是成了宫中的风云人物,顾着自己潇洒快活,连太子妃的头衔都给玩没了,你下一步是不是也要将自己玩出宫去,和我脱离干系,才是你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