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奴婢让针工局做了新的,还好,还好。”
“还是嬷嬷你细心体贴。”
焦嬷嬷脸上堆满笑容,为他忙里忙外,一一打点好,一边询问他道:“殿下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他坐在桌边,看着铜镜中正在为自己梳头的寻芳,转而说道:“这丫头第一次见,宫里新来的人?”
因为宫中多少眼线都想将人送入东宫,所以但凡进来的人都要有焦嬷嬷把关看顾,一看到这章陌生的脸,他难免起疑。
只听焦嬷嬷赶紧答道:“她叫寻芳,以前就在东宫,只做一些粗使的活计,后来承蒙娘娘厚爱,做了娘娘身边贴身的丫头。”
“哦?那却让画扇那丫头托懒了。”
一提画扇,焦嬷嬷脸上又露出唏嘘神色,寻芳也低低叹了口气,继续为他小心翼翼的梳着头发。
虽然发觉这里头气氛有点不对,但李彻也懒的开口询问,有必要让他知道的他自然会知道,没必要让他知道的,他也不想自找劳累。
“殿下今晚要去参与宫中祭祖祈福?”焦嬷嬷又问。
李彻玩着手上的金珠子,一边嗯了一声道:“难道不该吗?本太子是储君,这祭祖祈福,没有本太子还能进行的下去?”
“对对对!”焦嬷嬷马上附和道:“殿下您是储君,是太子!就算您不在东宫,这宫里头还有一位四皇子殿下呢,怎么也轮不到行五之人啊!”
这行五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五皇子李衡,他备受皇恩,先是受封洛清王,现在又在太子不在宫中的时候得到皇帝的青睐,属意于他,让他今年参与主持祭祖大典。
里程冷哼一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他走了没几个月,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要说唯一的变化,那就是他在外头又学了许多东西,那笑容之中多了一分势在必得的笃定。
寻芳从她手上拿走了金珠子,仔细为他缠绕在发上。
李彻又看着身后的她道:“你既是太子妃身边贴身伺候的,怎么不在她身边,到这里来了?”
这一句话问出来反而让焦嬷嬷和寻芳都一起局促不安起来,两人对视一眼,讪讪低头没有说话。
他们的表情落在李彻的眼中,已经察觉到了一丝不祥的预感:“怎么了?”
焦嬷嬷抿紧了嘴巴,上前两步屈膝说道:“奴婢有罪……太子妃……不,良娣她……”
“良娣?!”李彻反问出声,皱紧了眉头,觉得有些可笑的指着她道:“良娣?她什么时候成良娣了?”
“就,就在前几天……”焦嬷嬷又小声说道:“前几天惹怒了皇后娘娘……娘娘将太子妃降为良娣。”
“这皇后的手未免伸的有些太长了,她是不是忘记了,东宫之事不在后宫范畴之内!就算在后宫范畴,这虢夺封号她也说了不算!”
焦嬷嬷不敢抬头看他,还在琢磨下面该怎么说,就听李彻又问道:“我既回来了,便容不得这种事情,少顷去看看她,对了,先别和她说我回来了。”
寻芳抿嘴,看了一眼铜镜里那位英姿勃发的年轻太子,将玉冠金簪与他戴在了头上,一边正了正冠冕,一边轻声说道:“嬷嬷,还是跟殿下说了吧……”
李彻听闻,剑眉一挑,已经透露出几分狠厉:“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殿下!”焦嬷嬷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似乎都要急的哭出来一般:“殿下,奴婢有罪!奴婢不该放良娣……不,不该放太子妃离开!奴婢有罪啊殿下!”
李彻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一把将身后的寻芳推开,大步走到焦嬷嬷面前,弯腰看着她,拧紧眉头说道:“你说什么?”
焦嬷嬷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奴婢,奴婢有罪!不该让太子妃跟洛清王出宫去!殿下,您就责罚奴婢吧,奴婢有罪!”
“出宫?!”这两个字对于他不亚于晴天霹雳,暴怒呵斥道:“你说她出宫去了?!”
焦嬷嬷吓的身形一晃,这个太子是她从小看到大的,从来不曾将他对自己大声说过话,现在一句呵斥险些吓的她三魂丢了七魄。
只能战战兢兢的答应:“是,是,出宫去了。”
寻芳见状也赶紧说道:“殿下,不怪嬷嬷,是太子妃娘娘一定要出去,奴婢和焦嬷嬷一直也拦不住。”
“她要出去你们就让出去!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还由着你们让她无法无天了!?你们当这皇宫是什么地方!是她可以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吗!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你们一百个脑袋都担当不起!”
他暴怒的声音几乎能将屋顶顶破,让跪在地上的两个人身形更加缩小佝偻,恨不得躲到砖缝中去。
焦嬷嬷抹着眼泪说道:“奴婢想着……王爷一定会在天黑之前带娘娘回来的……谁知道……”
“王八蛋!李衡!”男人咬牙切齿的念着这个名字:“我不把你挫骨扬灰就白瞎了我们兄弟一场!”
焦嬷嬷又是身形一晃,有点不敢去看太子的表情。
他的神情狰狞而又愤慨,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重重一拳打在桌子上,让桌上的杯碗都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虽然走的时间挺长,但想着她临走之前所答应自己的,而且她身边又有那么多人保护,本以为能走的安心,回来的时候也能看到她正乖乖的在这里等她,没想到自己到底还是高估了那个小女人!
她本就是一个不安于现状,不甘寂寞之人!困在东宫已经让她千般难为,更何况自己还不在她身边对她毫无约束作用!
感情他前脚一走,这丫头后脚就跟人出宫去了!活的倒是潇洒快活啊!
“殿下……要不要派人出宫去找?”
李彻紧抿了嘴巴说道:“再等等,我不信李衡这个时候还不回来!”
然而一直等到天色渐晚也没等到他等的人,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李彻从始至终都紧抿这嘴巴,眼中好像能喷出火来一般。
昏暗的天色被烟火炸响,冲天的火光预示着祭祖祈福大典即将开始,而他李彻也已经整桌待发,却没有迈动脚步。
直到李衡待人快步来了东宫,一见他正站在太子妃的门外,不禁玩笑说道:“太子殿下,这大冷天的,你站在枣子门外是做什么?是被罚了不许进房?”
李彻看他一眼,只见这个四弟多日未见好像又结实了许多,脸膛发红,精气十足。
“走吧。”他没再说别的,带头向前走去。
李徇点头跟上,与他一起并肩出了东宫,方见外面宫人脚步匆匆,忙里忙外,天色渐黑,有人甚至都没认出他来,不过就算认出来了,一时也反应不过来。
太子,竟然回宫了?
“是夏忠去接你的?”李徇一边与他并肩行走一边问出自己心中的疑问。
“嗯。”男人点头,却是有点心不在焉。
“我让夏忠多在宫中停留,此前太子妃被人蛊惑出宫,禁军之中已经有人和皇后联手了。”
一听太子妃三个字,李彻又飞快的转头看向李徇,蹙眉说道:“出宫?”
李徇干咳一声,有点尴尬:“你也不用太担心,她是被人算计的,出去之后又被抓了回来,好在洛清王去找皇后求情,这才赦免,如今你回来了,皇后要对付她就得忌惮几分。”
又是出宫,又是李衡,他李彻真想问一句,既然哪里都有李衡,那他李彻又算是个什么东西?不是与她正儿八经拜堂成亲的夫君?
好吧,虽然拜堂那天出了一点小乌龙,但是特不影响他们是夫妻的事实啊!
一口恶气堵在心口之内,几乎将他的脸憋成了猪肝色。
李徇到底是男儿,见他脸色难看,自己也没去想那么多,只是说道:“你想好了吗,一会怎么跟父皇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男人眉头仍然没有舒缓。
“若是父皇问起来,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你怎么回答?”
“我之前已经写过奏章递上去,没被驳回,就代表他默认我回去的事情了。”
李徇却摇头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你不是路上出了意外没能按时回来吗?礼部已经拟定由李衡来祭祖,你突然冒出来,父皇一定会问的?”
“哼,那我便告诉他,你的枕边人,联合你最器重的儿子要谋杀储君,置我于死地,好在父皇福泽庇佑,这才让我躲过了这一劫,让我有机会拖着半死的身子回到京中,向父皇请不孝之罪。”
他说着做了一个拱手的动作,眼神却是非常轻蔑。
李徇却哈哈笑了起来,笑声爽朗:“你背后似乎多了一个军事。”
想到那个古板的军事,李彻也笑了起来:“他倒是比我们这些做儿子的还要了解父皇的脾性。”
“这也并非是父皇的脾性,不过是为君之道,帝王之术罢了,想来此人研究的通透。”
李彻点头,虽说那人迂腐不堪,但也确确实实饱读诗书,学富五车。
祭祖的大典照例在清泰殿的殿前广场上举行,还没走近就已经看到那里灯火通明,喧嚣一片,来来往往的太监宫女忙的也是脚不沾地。
李彻与李徇兄弟俩一路行来,也吸引了不少人惊骇的目光。
只见那殿前广场上搭起了一座高台,请来了长安殿中的祖宗牌位,又是花团锦簇,弄的一片喜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