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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良人复归

  “方茉!你给我出来!”

  她这一声厉喝绝对可以惊动这并不算大的小院,所有人都露出了脑袋,连在内室准备净手用膳的方茉也不禁开窗向外看去。

  一见刘玉瑶手上握着长剑,她也变了脸色。

  “小姐!”贴身的丫鬟大惊失色道:“太子妃是要来杀人了啊?!”

  方茉在震惊过后,则开始用忖度的目光看着正来寻自己的刘玉瑶。

  稍作思索,便笑了起来:“以前是姐姐可从来不会做这种事情!”

  “您说什么?”宫女不解道:“不会做什么事情?”

  “走,且去看看她到底想要怎样!杀人还要偿命呢!”

  她说着就起身向外面走去,迎上了气势汹汹的刘玉瑶,一边露出惊慌的神色道:“玉瑶姐姐,你这是要做什么啊?啊!!”

  她话音未落,刘玉瑶手上的剑就向她劈了过来。

  周围的侍卫宫人赶紧扑上去阻止,万万不能让她这一剑真的劈砍下来啊。

  于是乎,一群人挡在方茉的跟前,一群人又拦在太子妃的面前,还有胆子大的,甚至要去抢夺她手里的佩剑。

  只见刘玉瑶一把将身边的人甩开,力道大的惊人,一边气喘吁吁的怒责她道:“干什么?你还有脸问我干什么!雪良娣被你气死了!我就是来找你偿命的!”

  她说着又扑将过去,将手上的剑直接砍向了方茉,非要和她拼个鱼死网破不可。

  方茉连连向后躲去,一边闪避一边也被吓的肝胆俱裂,若说方才她还尚有一分自信,觉得刘玉瑶总不至于呆傻到这个地步,真的对自己动手,但此时此刻,她却觉得自己失算了。

  就算眼前的这个人和以前的玉瑶姐姐大相径庭,但她却不畏宫规,执意出手,就算是杀人偿命,但那时候她都已经死了,让她偿命还有什么意思?!

  所以她就只顾着奔逃躲避,一边急的大叫道:“姐姐!娘娘!太子妃娘娘!妹妹是冤枉的啊!妹妹没有想过要气死雪良娣啊,再者说来!再者说来,雪良娣已经病入膏肓,若有什么不测,那,那也是她的命啊!”

  “你要是不跟她说那些话!她还能活到年底的!都是你!都是你!”

  刘玉瑶疯了一样,眼见着她在这小院子里东躲西藏不肯乖乖被自己斩杀,怒火攻心,一脚踩在了石凳之上,纵身一跃,翻了个跟斗就拦在了方茉的跟前。

  方茉眼见着天上落下一个人挡在自己面前,顿时吓的双腿一软,噗通坐在了地上。

  刘玉瑶刷的一下将剑尖指向了她的脖颈,咬牙切齿道:“这世上怎么还有你这么坏的女人!和她无缘无故的,就说那么难听的话来气她!我真是看错了你!”

  “姐姐!姐姐饶命!”方茉哭喊道:“妾身敢请太子殿下评评理!妾身是冤枉的啊!冤枉的!”

  “你还有脸提太子?!”刘玉瑶一字一句道:“太子巴不得你赔命呢!”

  她说着就要将剑劈下去,众人扑将上来,拉人的拉人,挡剑的挡剑,不过还是被那锋利的剑刃划破了方茉的衣衫,很快,鲜血汹涌而出。

  方茉尖叫一声,一见自己肩头的血渍,又呃的一声,一口气没上来,晕倒在地。

  刘玉瑶见她晕倒,呸了一声,将剑愤愤扔还给侍卫。

  “没用的东西!就知道耍阴招!就知道仗势欺人!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在姑奶奶面前撒野!”

  她撒完了气,转而就大步离去,觉得身上披帛累赘,干脆给扯在地上,还用力踩了几脚。

  不说旁人,就是整天跟在她身边的画扇也是吓傻了,怔怔看着刘玉瑶,见她走远,才赶紧追了上去。

  这和风苑乱作一团自然是不必说的,不过今日整个东宫也都乱作了一团。

  刘玉瑶走了两步,逐渐平复了心口的激荡,想到孟雪临死之前的光景,心中不禁又难过起来。

  这孟雪以前惯爱和自己过不去的,但没想到她的死会引的自己如此同情,如此愤怒。

  正是韶华之龄香消玉殒,不得不说的可惜,然而她又是有福之人,在这深宫之内,度日如年,倒不如早早投胎,另觅新的归宿。

  她本想再回兰雪堂找太子的,但见到兰雪堂的门口进进出出的全是人,她倒觉得自己这个外人反而非常碍事了,干脆坐在了外头的三人亭里,坐在那冰冷的石凳上,望着落日的余晖出神。

  画扇见她心不在焉,脸上犹自带着悲怆之色,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半晌之后,方小心说道:“娘娘,这里太凉了,要不,咱们回去吧?”

  她一个激灵,竟好似被人从梦魇中唤醒了一样,双目空洞乏陈的看向前方。

  画扇又一次说道:“这石凳太凉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这一次,她终于听清了,急急问道:“太子呢?太子回来了吗?”

  画扇一惊,赶紧说道:“殿下早就回来了,如今还在兰雪堂呢。”

  “哦……”她恍然大悟:“我给忘了。”

  “娘娘,您八成是悲愤交加,所以心智不平,天色已晚,再坐着要着凉的。”

  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已经消失在了红墙黄瓦之后,消失在了这层峦叠嶂的禁宫之后。

  那些蛰伏在角落里看不见的黑暗一招得以释放,开始张牙舞爪的肆虐,浸染了整个皇宫。

  她从石凳上起身,方觉得屁股都有些麻木了,不禁扭头又看了一眼兰雪堂的方向,对画扇说道:“走吧……”

  画扇高兴的连连点头:“虽说雪良娣没了,但您也不能折磨自己啊,人各有命,您今儿也就吃了几块月饼,回去之后,奴婢命他们做点清淡的小菜给您尝尝?开开胃。”

  “好……要不要叫太子?”她刚迈出一步,又有些踌躇。

  “这……”画扇犹豫道:“您说呢?”

  “算了吧……”她也不知自己此时是什么心情,但想着雪良娣连太子最后一面也没见上,却还是大度的将太子留给了她。

  “我们走吧。”

  “是。”

  今夜的东宫的沉寂无声的,哪怕是平日与雪良娣交好的人,出了兰雪堂也是不能痛哭出声的。

  这就是皇宫,人情冷暖都在一念之间,而宫规又摆在那里,非国丧期间若是有人举哀哭丧,那便是杀头的大罪。

  入夜之后天凉如水。

  洗漱完毕之后,刘玉瑶坐在软榻之上,手上正抱着本书,她扭头看向窗外,窗纸上映着灯花,外头廊下的大红灯笼仍兀自耀目。

  “要不要奴婢去叫殿下回来?”画扇看在眼里,心里却跟明镜似的,见她如此自然是心疼的。

  刘玉瑶却摇头说道:“别管了,人死了,不都是要守灵的吗。”

  “可……可在这宫里,一个良娣没了,哪有太子守灵的道理……”

  刘玉瑶复又合上手上的诗经,手指摩挲着诗经的封面,这是她最近一直在看的书。

  以前随便翻一页,她都有好几个字不认识,现在看的次数多了,太子随口念过的她都能记住。

  可以说,只要是那个人随口说的任何一句话,她都能记在心里,所以她也未曾忘记这个男人对雪良娣曾经的种种包容。

  “雪良娣进东宫多长时间了?”

  画扇歪头想到:“这我还真没问过旁人,自奴婢被分到东宫之后,雪良娣就在了。”

  “她和太子的关系一直很好吧?”

  这话说的怅然若失,脸上还带着失落的微笑。

  画扇不禁有些心疼起来:“您千万别这么说……您也是知道殿下的,在这宫中表面光鲜,背地里却郁结难舒,有雪良娣这个知冷知热的人在,总比焦嬷嬷强吧?”

  一句话让刘玉瑶有点忍俊不禁,她放下书本起身道:“好啦,我又没说什么,睡觉吧,不等了。”

  “是。”

  伺候刘玉瑶躺下,画扇只留了一盏灯烛,转而也去外间的碧纱橱内歇下。

  虽是躺下闭眼,但她仍然睡的不甚安稳,在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她睁开了眼睛,床边一惊坐了一个人。

  男人身上仍兀自穿着白色绣锦的衣袍,只是发上鬓角略微有些松乱,大掌伸了过来,抚上刘玉瑶的脸侧。

  “李彻……”她只觉得这个男人的手冰凉无比,赶紧坐起身来,将他的手抓在手心道:“你吃饭了吗?”

  男人微笑摇头道:“不饿。”

  “怎么会不饿呢……”她有时候实在搞不懂那些人动不动就吃不下饭是个什么情况,就算是她心里再怎么难受,但和肚子到底无关,该饿的时候还是会饿的。

  “我让画扇弄好吃的给你吃。”

  “不必了。”太子按住她道:“我很累了,想休息。”

  后者赶紧往床里头挪了挪道:“上来吧。”

  李彻却道:“我身上有腌臜味儿,先去沐浴,你若等不得就先睡。”

  刘玉瑶知晓他素来干净,况且刚从兰雪堂回来,身上的衣裳一天未换,也确实该洗漱一下了,便点头应下。

  画扇便又起身伺候,命内监抬了热水进来,让屏风后头的太子沐浴更衣。

  刘玉瑶坐在床上,看着狻猊香炉之内冒出的袅袅青烟,听着隔壁哗哗的水声,她不禁抱紧了双膝,就这么呆坐在床上。

  不知坐了多久,方才离去的人复又归来,一把将她揽在怀中,自己也随即坐上了床,用被褥裹着她,二人相拥躺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