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不做皇子做什么
再往左右看去,除了远在外地的的大哥二哥,几个弟弟已经在桌案前坐了,桌面上摆着笔墨纸砚,他们要么在埋头苦思,要么在抬头冲他微笑。
其中七皇子李律本就是小孩心性,还一个劲的冲他眨眼。
从他们几个的情况来看,皇上的心情应该不错,不然他们怎么敢嬉皮笑脸的玩笑。
李彻跪地行礼道:“儿臣李彻,参见父皇,皇后娘娘。”
当今天子嗯了一声,也不让他起来,头也不抬,继续看着手上的折子。
皇后看了太子一眼,将手上的水晶葡萄往皇帝嘴里送去,明晰帝慢慢张开嘴巴,吃下那粒葡萄,这才抬头看了看太子。
他双目微眯,似乎有点看不清这个儿子了,但一眼看去,纵然这个儿子在人群之中他也能认出来,毕竟谁也不会如他这般注重衣着打扮,整洁的一尘不染,而且还自有一股傲气存与眉目之间。
“起来吧,坐。”皇帝终于开口了。
其中有一张桌案是给太子留着的,上面也摆放着笔墨纸砚,他撩了衣袍往桌案后面坐下。
只听明晰帝又继续说道:“朕给他们出了个题目,说,若他们并非生在帝王之家,也不是那皇亲国戚,想要做什么,又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让李彻有点讶异,也难怪自己才进来的时候,他们神色自若,吐着舌头,一脸的轻松。
敢情今日所说的查课业,却不是考核八股文书,考的却是这种天马行空的题目。
再去看旁人,只见四皇子李徇和七皇子李律最是坐不住的,已经咬着笔杆开始啃了,纸上零星落下几个字,也不知写了什么,再去看最擅长辞藻的五皇子李衡,他已经洋洋洒洒的在纸上写满了一个通篇,眼看都快写不下了。
另外几人也写的差不多,唯他的纸上还是一片空白。
刚才喝了碗醒酒汤,他也算还清醒一点,看着这张白纸,却无从下手。
为什么好端端的要问他们不做皇子了做什么,他们生在帝王之家,外人看来,这是他们前世的造化,今世大富大贵,但在他看来,这却是一种折磨,是对前世做尽坏事的报应。
但凡能生在寻常百姓家里,谁还想做什么皇亲国戚忍受痛苦?
看着这些儿子做着不同的动作,似乎在思索不同的人生,明晰帝将手上的折子往桌上一扔,没好气道:“竟比科举考试还要难吗?”
太子以手捏捏鼻梁没有说话,四皇子却道:“这有什么难的,儿子已经写好了。”
众人往他桌案上看去,只见他上面才写了几行字,是所有人当中最少的。
七皇子李律一见,顿时乐了:“那儿臣也写好了。”
“呈上来!”皇帝道:“给朕瞧瞧。”
内监总管万福安赶紧将这两位皇子手上的纸张呈给皇上,在万福安退下的时候,五皇子以及其他几位小皇子都说自己也写好了,那么就只剩下太子还在那捏着鼻梁打呵欠了。
皇帝没好气的看太子一样道:“你怎么不写?难不成除了做太子,你就没想过旁的?”
李彻以手支颐,看向皇帝道:“儿臣想过很多,不知从何下手。”
皇帝蹙眉:“你是不是醉酒了?”
既然被他瞧出来了,太子也索性不再隐瞒:“嗯,喝了一点。”
“哼!大白天的饮酒,当真是荒诞无度!”皇帝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这边太子又反问他道:“难道要大晚上喝吗?”
四皇子听闻哈哈哈笑了起来,见皇帝瞪过来的眼神,又讪讪闭嘴。
只听当今天子道:“你看谁和你一样,每天浑浑噩噩,身为储君,倒不如几个弟弟强!”
“他们比我强了多少呢?”太子嗤笑道:“父皇无非是觉得儿臣不成器,那您看他们谁适合做储君就让他们做去吧。”
众人抬头纷纷看向太子,不难从个别人眼中看到贪婪的凶光。
就连万福安也径自为太子捏了一把汗,在皇帝身边一个劲的向他摆手,劝他不要再说了。
出乎意料的,明晰帝没有生气,只是晃着手上的一张纸道:“你看,各个都比你强,你的呢,拿来给朕看看!”
李彻看着面前这一张空白的白纸,忍不住问道:“不知诸位兄弟都是怎么想的?省的我写重了。”
天子道:“老四,你先说。”
四皇子李徇抱拳起身,对主位之上的人说道:“儿臣纵然不是皇子了,也想守卫这大好河山,早年儿臣游学的时候,就曾踏遍江山万里,知这江山锦绣,若让胡虏践踏简直生不如死,所以,儿臣恳请,若是父皇准许,让儿臣去往边塞,到沈将军麾下,保卫山河吧!”
皇帝道:“你这事先暂压不议,你尚还年少,在京中历练几年不晚,再者说来,你母后未必舍得下你。”
“好吧,那儿臣也就说完了。”
众人看向四皇子李徇,尤其是五皇子不禁多了几分警惕。
李徇在京中已经小有兵马势力,一直保卫皇宫,就算去军中也不乏是一员猛将,父皇这么爱惜他,将他留在京里,难不成,皇位也有意给他?
但皇上的心思谁又能猜的透呢,只听皇帝道:“这老四写的是从军杀敌,保卫山河,虽然写的不多,但字字珠玑,一番热血男儿的气概,老五,你来。”
“是。”五皇子洋洋洒洒的交了一大张纸,所以起身之后说的也略微有些多:“做皇亲国戚纵然风光,但身上背负的责任也不可避免,皇亲国戚若是不能以身作则,立身立业,也会被百姓所指责诟病,若是能再有再选一次的机会,儿臣宁愿做那普通百姓。”
“哦?”只听当今天子道:“若是有再选一次的机会,朕也宁愿做普通百姓,只是不知这普通百姓,又该过着怎样的生活?”
皇帝话音一落,皇后就赞赏的冲儿子点了点头,没有哪个父亲会讨厌和自己如此相似的儿子,这想法简直是如出一辙。
只听李衡又继续说道:“儿臣愿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春天耕种夏天收获,若得闲暇还想行走于山水之间,遍看名山大川,写诗作画也不失为人生的一种乐趣。”
“五哥想的却是和我想的一样。”九皇子也急忙道:“我也想过这样的日子,悠哉悠哉的,多快活!”
只听明晰帝不无宠溺道:“你现在已经够快活的了,朕怎么听说太傅最近也不怎么查你功课了,你懈怠了吧?”
九皇子还只是一个少年,听闻急忙摆手道:“不曾,不曾,儿臣没有一日是懈怠的,父皇若是不信,可查来看看。”
“改日再查你的,今日先查你这几个哥哥的。”
李衡说完,本是轮到六皇子了,但太子却支着脑袋笑而不语,只是用毛笔在桌上敲击,发出啪啪的响声,惹的皇帝不悦:“你敲什么?有话就说话!”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五弟说的简单,只怕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是过着这样的日子的吧?”
皇后冷笑一声开口问道:“那太子殿下是想说,当今天下百姓还不够安居乐业,所以不能如五皇子所说的,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
皇帝听闻,更加不悦的看向太子,他这不摆明了是在说自己不是一个治世明君吗。
李彻却道:“需要劳作的百姓自然没有闲情逸致画画作诗,有此闲情的要么是家境优渥方能得钱得闲游历名山大川,要么就是卖字画为生,要么就是以考科举为志向,哪有五弟所说的,这么舒服,那人人都愿意过这样的生活了。”
一句话说的众人哑口无言,当今天子的脸色却又黑了几分,不过倒也没说什么。
七皇子李律见状赶紧起身道:“父皇,您看我写的没?快看看我的!”
他这一打岔,气氛才稍微得以缓和了一点。
皇帝翻找出七皇子所写的,先是皱着眉头道:“你看你写的这一手难看的字,还不如螃蟹爬的好看!”
皇后见了,也以手捂着嘴巴噗嗤一声笑道:“还真是,跟你五哥比起来的倒是差远了,平日让你多练练字你也不听!”
“这有甚要紧,儿臣也不指望自己能妙笔生花,会写几个字就行了!”
皇帝眯着眼睛看向他写的,然后说道:“你就算不说,朕也知道你早有这个想法了。”
众人不解的看向七皇子,四皇子笑道:“七弟说说,是不是也想跟我一起往军营去历练历练?”
“不!我要是不做皇子了,也不会去军营,我要去的地方名叫江湖!学一身高强武功,行侠仗义,娶个如花似玉的侠女为妻!”
“哈哈哈!”四皇子指着他道:“现今也想娶妻了。”
皇帝脸上也终于露出一点温和的微笑,在将自己的儿子询问了一遍之后,最终看向太子,本来上扬的嘴角瞬间下压:“太子,你来的晚,现在也该想好了吧?”
只见李彻似乎醉意愈浓,双目迷蒙,看不出他是什么表情,却饱蘸浓墨,在纸上一挥而就,写的一手上好的狂草。
内监总管万福安赶紧将太子手上的纸张呈给皇上过目,只见上面墨迹未干,他那一手字当真是劲力十足,似乎可以穿透这张纸一样。
笔锋如龙,又似惊涛,看的皇上脸色一变。
皇后也看着太子写的这一手行云流水的字,不动声色的端正坐好,她似乎预兆到了,即将到来的一场狂风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