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几天,我去网吧查收邮件。收件箱里居然有一封新邮件。我激动地问候了一下上帝、真主和观音,哆嗦着点击邮箱阅读。邮件确实是小西发送的,内容寥寥几句:
邮件已收。因家有事,不能按时去学校报到。你和予可先一起走吧。
另,有事电话联系。我不常查收邮件。请见谅。
我把这封信反反复复读了好几次,直到我能背下这43个字,才关机离开。我曾冥思苦想很久,怎么能跟他说说话,又不打扰他。邮件是我能想到的最好方式。再不济就当我憋坏了,一个人碎碎念,还能自欺欺人地假想他看邮件的表情和心情,却没想到第一次用就被婉拒了。我在邮件中自鸣得意提的问题他没有回答,自作多情的建议他没有回应。我还得知人生中第一次望眼欲穿的开学因为主角的缺席也将变得了无生趣。疏离地,官方地,滴水不漏地不给我一丝机会,判我出局,让我断了所有念想。
大年初七还没过,我就跟老妈随便说了个理由,一个人回了北京。
不想和方予可一起来,一是因为茹庭的关系。我不愿跟他独处那么长时间,引起茹庭的怨念;二是因为,我要用某种叛逆的方式否定小西邮件里写的内容——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虽然我知道,我这样的反抗在外人眼里、在小西眼里都不算什么。
学校很冷清。诺大一栋教学楼没有几个人,连食堂也只开张了一个,还是离我宿舍最远的那个。为了避免出门还得换衣服之类的麻烦事,我买了一大袋干粮,关了手机,拔了电话线,准备冬眠。
这样浑浑噩噩睡了几天,最后实在睡不着了,我才肿着脸打开电脑上网。自动登录的□□一闪一闪,提示我有新的信息。我打开看,是叫“心跳”的家伙。内容非常霸道地写着:22:05:死了没?22:50:活着就支个声。 23:00:为什么先跑到学校了?记得给手机充电。23:20:手机是故意关的? 23:25:为什么把宿舍电话线也拔了?
我脑子再浑浊,也想起“心跳”就是方予可了。我在留言版上写:“没死,失望了吧?”
方予可的头像忽然亮起来:“今天刚知道你这家伙先来了。没义气。”
方予可给我的感觉越来越像妖子,虽然恶言恶语的,但是个好兄弟。
我敲了个对不起的表情,写道:“这么想我呀:)你可得把聊天记录删干净了。某人看到要吃飞醋的。不然有我受的了。”我又补充了脑袋遭锤的□□表情。
“有什么心事?不然怎么会一个人过来。”
我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彷徨已久,自己都琢磨不定的心情经过几天沉睡,忽然能尘埃落定,可以化为一字一句敲在电脑上:“我为我的感情做了最后的努力,但是没成功。突然发现,我并不是想象中那样皮糙肉厚,能迎难而上,死缠烂打,直到成功为止。我向来就是知难而退的,所以决定退出。”
方予可那边长久没动静。
我接着写道:“以为千千万万个人中,遇上了他,便应该是他。这世上哪能事事如意呢?你也不要笑话我。无敌金刚美少女也有软弱的一面的。就跟你们玩的游戏人物一样,被砍无数刀,又没有及时补血,迟早都要完蛋。我要趁我还能体面退出的时候,给自己留点活路。我喜欢他,希望多年后,我能记住他的好,不希望最后只记得他带给我的伤。我也想像你一样豪情万丈地说,去靠近他直到他离不开我。可惜我没有你那么执着,也没有你的勇气。找到自己喜欢的人,竟然没有奋不顾身,还分析这么久,找这么多的借口做自我保护,是不是很好笑?我以为对待爱情的态度跟你类似。最后却证明,我是个不堪一击的懦夫。我不善攻。善不善守还不知道,以后有机会证明看看。”
□□上传来方予可的信息:“长痛不如短痛。要注意身体,有时间出去走走。”
我打了个笑脸,写:“谢谢。爱神面前,我真不是个好信徒,说退就退。”
那边说:“你入的是邪教。不过还好,你没有执迷不悟。”
我哈哈地笑:“你怎么确认你的教义不属于邪教?”
那边又说:“因为我能保证最后的幸福。两个人都会幸福。”
我说:“你可不要把话说得太满。我现在情感空窗,小心我第三者插足,成功上位,看你还这么信誓旦旦。”
那边打了个加油的手势,说:“欢迎挑战!”
跟方予可聊完,我心里痛快很多。也许是网络聊天的方式,去除了介质干扰,让我随心所欲无所保留地表达我的想法。从现在开始,我把方予可纳入好朋友名下了。
开学后,我并没有陷入自怨自艾的情绪中,我和朱莉照样开着玩笑去上课。很多时候朱莉被我逗得站在百周年纪念讲堂的广场上笑得前俯后仰,就差躺下来打个滚。我还主动参加了爱心社,去给贫困地区的小朋友讲课,虽然我有些心虚,担心我这是误人子弟,毁人不倦。
这次痛定思痛给我最大的收获就是:我成功减肥了。我强迫自己按时吃饭,但每次吃几口便饱,看见以前最喜欢吃的红烧肉,我也兴趣寥寥。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我想,这学期可以修游泳课了。我保证现在穿上泳衣,虽然不会□□,但绝不会有赘肉。我寻摸着是不是要为天桥上撒的各种减肥小广告代言,专门提供减肥前、减肥后的比对照片,算是勤工俭学,创造点额外收入。
说到游泳,我不理解为什么北大要将它作为全校学生的必修课,仿佛我们生长在岛国,随时要遭遇洪水海啸一样。尤其是对我这样生活在江南水乡却没有学会基本水上技能的人来说,这种必修课就是个煎熬。因为很多北方同学、老师把南方人当作天生的水上动物,以为我们一进水里就不用肺呼吸,而改换成鳃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