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弟弟的事情,丁长乐告假一周。所以她不知道在这一周里东方廌接了一个新案子。而且这个案子是东方廌自己找上门接的。
起因是前台molly在看一段网上苦主哭诉的视频,东方廌经过的时候听了一耳朵,立刻警觉起来。
她这辈子最恨三件事:弃养老人的子女,性侵妇女的罪犯和猥亵儿童的变态。最后一个可以说是人渣中的人渣。
视频里是一对夫妻抱着个看上去只有三四岁的小女孩在问她问题,女孩背对着视频看不到脸,只能听到稚嫩的声音。
“崽崽,屁股和腿上怎么青了?”
“傻子哥哥弄得。”女孩舔了一口手里握着的波板糖,语气轻快。显然她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你是说楼上那个傻子吗?他摸你屁股了?”
“嗯。”
“除了你,傻子还摸过其他小朋友吗?”
“有。凡凡,萍萍还有小北。小北他脱了裤子……”
“好了好了。抱孩子进去吧。”爸爸打断孩子的话,露出不忍再听的表情。
“各位网友,我们在发现孩子的异常情况后第一时间就报了警。但警察立案侦查后,最终决定不予起诉。我不知道那个傻子家里到底有什么背景,只知道他的姐夫是个很厉害的律师。我们家境贫寒,请不起大律师,不信你们看看……”镜头环着三十平的出租房转了一圈,确实家徒四壁。“但人穷不代表要任人宰割。我要保护我的孩子,请大家救救我们的孩子。我不要捐款,只求转发扩散。”
视频下面被顶到最高的一条评论是,“我的善良限制了我的想象力。”你看,网友们喷人的时候,还总不会忘了夸夸自己。
molly啐了一口,“人渣。”聚在一起的几个同事里,有孩子的只有她,所以显得格外气愤一些。“老板我们帮帮他们吧?也不知道我们律师界怎么混入他姐夫那样的败类。再厉害也不会有我们‘东方不败’厉害吧?”
“别拍马屁了。去查查这家人信息。我上门会会,尽快。”其实她并不喜欢视频里“我穷我有理”的逻辑,但这类型的罪犯实在是太触犯她底线,她必须弄清楚真相,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恋童癖。
molly先是通过电话和那家人取得联系,拿到了地址,“嚯。还挺难约。听口气是有好几家律师事务所找上门了。老板,咱要见还得排队,下午两点半之后。”
“意料之中啊。天下熙熙皆为利往。这个新闻不出24小时就会变成爆点新闻。谁不想去蹭个热度。”
“您也是去蹭热度的吗?”
“呵。老娘就是热度。”东方廌霸气一笑,将文件一股脑塞进公文包里,明明是贵价货,愣是被她整的跟垃圾包一样。该死。没有丁长乐在还真是搞不定这个包。
东方廌的自信是有底气的,毕竟她拥有过周宓这样的明星客户,加上之前桩桩热点案件,知名度和普通律师不可同日而语。这是一个循环,接的官司有名,律师也会跟着有名,而律师越有名,这些大官司也越喜欢找你。
她一出现在筒子楼附近就被那里围着的媒体发现了。“东方律师,您来这里是为了‘筒子楼恶魔’的案子吗?”
筒子楼恶魔?这么快连标题都取好了?不愧是时效性排在第一位的媒体人。
“暂时还不确定。要等受害者家属正式委托以后再通告大家。”东方廌虽然说着不确定,却是志在必得的意思。
她走到王家门口时,刚好另一名约见的律师刚刚结束会面出来,看到东方廌似乎一愣,露出些微失落。在自己与东方廌之间,王家一定会选她。不过他转念一想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这个案子整不好就是个烫手山芋。两人互相点头寒暄了一句,王父将东方廌迎了进去。
小小的房子里坐了四家人,所以显得很是拥挤。除了王兰兰一家,其他三家正是兰兰在视频里提到的张凡,薛萍萍,许小北的父母,许小北是单亲家庭,只有一个爸爸。孩子都不在屋里,目前受害者包括但不仅限于两个男孩,两个女孩。
许父全程显得很不耐烦,皱着眉,一直在吸烟。狭小的屋子里挤逼着干烈的烟草味。
“许先生,麻烦能把烟掐了吗?”东方廌一进屋就不客气的说。
许父瞪了她一眼,还是把烟狠狠摁灭在烟灰缸里。“一个女人,能有什么本事?你们信她?”
“小北他爸,可别乱说。东方律师可是大状。”薛萍萍妈妈是个追星族,周宓的案子她全程都在关注,所以对东方廌的名字如雷贯耳。
许父眼皮上翻,显示出他的不屑。“说到底不就是娃儿屁股被摸了一把。何况我家小北还是个男娃儿,整这么多事出来。你们接着折腾吧。我不陪你们磨牙了,老张头还找我下象棋呢。”
说着他就起身准备离开,推开门的时候,他听见一个清冽的女声说,“反正孩子只是不需要负责的猫狗,反正父母也不需要考试上岗,有什么重要的呢?就算疼,叫唤一阵,也就停了。”
门推开,冬月的寒风从领口灌进了他的心口。今年可真冷啊。
许爸爸走了后,现场静了一阵。东方廌找了个靠近烤火炉子的地方兀自坐下。“现在开始说说具体情况吧。”
王兰兰的父亲是报案人,所以一直是他在讲述。“警察本来都立案了,但调查完又说什么证据不足,不移交给检察院。我们只有自己找律师起诉。”
“我刚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筒子楼前的巷子口装了监控器。警方有没有查过?”
这一片治安不是很好,那条巷子总是发生抢劫案。在住户集体强烈要求下,终于在快年底的时候安上了监控器。
“查了。警察说监控坏了,最近的监控录像都没有。你说巧不巧?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才新装不久的监视器就坏了。呵。”张凡的父亲露出嘲讽的神情,警方给出的调查结果,他一个字都不相信。张父是个国企的小科长,穿着一身廉价的西装。不像这里大多的租户,他的房子是买的,自认为在这一片算是个“鸡头”,有独立思考能力。电视新闻,报纸网络上他看过太多这种模棱两可的通告,无非就是对方有权有势。“我还就不信一个傻子能只手遮天了?”
其实东方廌并不太相信所谓只手遮天的传闻。如果那个傻子这么有背景,也不至于住在这里。这些黑幕,多数都是受害者自己幻想出来的。
“所以说,当时你们也没带兰兰去做伤检?”东方廌翻看着手里仅有的几张照片。除了看得出一小片青紫以外,还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这种伤痕很多情况都有可能形成。
“孩子还那么小……她将来还要结婚的。我们怎么……”王兰兰的妈妈面色犯难,好像连说出口都觉得耻辱。
“……”东方廌记得自己去做体检的时候,里面有一项妇科常规检查。她躺上检查台的时候,那个女医生问她:“结婚没有?”
“没有。”
医生马上停下手中的动作。“那你在这干嘛?还没结婚的来凑什么热闹。”
四周排队等着检查的病人们一阵哄堂大笑。在她们的观念里,未婚妇女只有做了难以启齿的事情才会来做妇科检查。东方廌在一片大笑中坐起了身,直直盯着医生的眼睛:“医生,难道没结婚的人就没有得病的可能?”
“那倒不是。”医生有点回答不上来,事实上,妇检结果可以帮助预防抑制很多早期疾病。可医生只是无奈的叹口气说,“你实在要做就给你做吧。”
东方廌难以想象在21世纪,连医生这样高学历人群都带着这样传统而落后的观念。
疾病不会因为你未婚就远离你,坏人也不会因为你还小就放过你。这样浅显的道理,却不是每个人都懂得。
“那除了这几张照片和孩子的话,你们还有什么证据?”东方廌无奈的放下手中的照片。
“孩子的话就是最直接的证据!你还要什么证据?难不成几岁的孩子还会撒谎?”张凡的母亲是名小学老师,说起话来颇有威严,不过只能吓唬到孩子。
东方廌明白为什么警方不予立案了。这些人根本拿不出一个像样的证据。“如果你们想不到其他有力证据,这个案子我恐怕帮不上忙。”
她站起身作势要走,王兰兰的母亲拉住她。“我们真的没有撒谎。我带你看。”
她将东方廌扯到卫生间里,她家的卫生间很小,一个蹲坑,旁边有一个水泥砌的池子,是王爸爸从工地上弄回来的水泥,自己砌的,平时洗手洗拖把都在这个池子里。池子上方挂着一个枣红色的大澡盆,是王兰兰平时洗澡的盆子。
“你看。”王妈妈指着厕所里唯一一扇长方形窗户,窗户偏高,一个成人站在里面直起身来,如果从外面经过,也只能看到一个头。但它又比一般的通气口大一些。
从窗口望出去只能看见对面楼二楼三楼的走廊。
“那个傻子就住在三楼,平时没事的时候,我总看他站在走廊里一动不动。我以前不知道是为什么?对一个傻子也没防备。后来出了事,我特意跑到他家门口去看。在他平时站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见我家厕所,每次我给兰兰洗澡他都站在那!这还不是变态是什么?”
这倒是个有说服力的说法。东方廌站在澡盆旁边看向窗外三楼的位置,想象着一个二十几岁的大男人站在那里目不转睛的盯着厕所里的场景。
“咔哒。”一声轻响,那扇门突然被推开。真的有一个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他锁好门转过头来,东方廌愣住了。怎么可能?
“那个人是谁?”
王爸爸低头从她的角度看出去,看到了唐既白远去的背影。“哦。这就是我说的那个傻子姐夫。挺厉害的一个律师。”
“姐夫?你是说他是傻子姐姐的老公?”
“不是不是。就是男朋友,应该还在追求中。我这不一顺口嘛。”
东方廌怎么也想不出唐既白正在追求的女生是哪一个?她听也没听说过,还有这号人物。
“那个傻子叫什么?”
“长安,李长安。我在警方记录那里看到的。”
“李……长安?”有个念头一闪而过。“你确定他姓李,不姓丁?”
“我确定啊。我看到过他身份证复印件。”
李长安……丁长乐,会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