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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完美受害者(八)

  尽管首战告捷,东方廌半点也不敢掉以轻心。

  医院的官司进行的顺利是基于吴质个人谨慎怕事的性格,但媒体那边的官司涉及多家媒体,不同的决策人各怀鬼胎,是块硬骨头。要想啃下来,前期的证据搜集一定要无懈可击。而现在她手头的证据最多能控告他们妨碍公务罪,这远远不够。

  “王长乐,替我订一家酒店的包厢,要环境好的。今晚七点,我要宴请重要客人。”东方廌通过专线电话给丁长乐下达指令。

  丁长乐觉得自己大概是受虐成习惯,已经无所谓自己在她口中到底姓什么了。“好的。几位?”

  东方廌在脑中默数了一下人数。“五位……等等,六位。你也跟我们一起去。”

  “我?”丁长乐很意外,这个宴请的规格很正式。不然以东方廌的性格,再好的关系家里搓一顿就算给面子了。那这么正式的宴请,为什么需要她这个小助理在场呢?她估摸着应该是需要一个在一旁倒酒打杂的角色。

  “怎么?你没时间?”俗话说,老板的心思你不要猜。她绝对想不到东方廌在这水深火热的官司里,还惦记着她的终身大事。今晚东方廌要宴请的是魏晚的爷爷,魏老先生难得“微服私访”一回,趁机帮孙子掌掌眼也是好的。别看魏晚平时明骚暗骚一起上,可真遇到喜欢的姑娘,反应不知道多迟钝。

  “有的。我现在安排。”丁长乐挂完电话,一边在网上查饭店定位电话,一边发了个短信。“我今晚有饭局要回来晚一点。长安可能要麻烦你了。”

  “不巧。我今晚也有应酬。你别着急,我让桂花留晚一点,等你回家。”对方很快回了信息。他办事一向稳妥,丁长乐也安心。

  晚上的饭局里最早到的是东方获,他一个退休老人,不像年轻人事多。早早就到女儿短信里定好的包厢坐定。

  六点四十,唐既白驱车缓缓驶进饭店停车场。他习惯比约定时间早到一些,凡事给自己留余地。服务员推开厚重的包厢门时,东方获抬头看到他愣了一下。唐既白的脚步也停在门口不动。东方廌提前告诉过他,今晚父亲也会在场。他只是没想到两人会有单独相处的时间。

  “怎么?弄错包厢了吗?”领路的服务员疑惑的看着站在门口不动的男人。

  “没有弄错。”唐既白这才大踏步走进包厢,朝东方获微微欠身。“老师好。”

  东方获连忙起身,他的右腿在上次车祸里受伤严重,现在腿脚还是不利索。颤颤巍巍的扶着椅背站起来。“好……好……”

  其实以他的辈分哪里用得着起身,但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唐既白眼里的寒意,东方获不由得露了怯。唐既白小时候曾经尝试过叫他爸爸,但孩子叫的委屈,他也听不习惯。索性明令唐既白叫他叔叔就好。当时的好意听上去更像一种划清界限的疏离。总之唐既白后来只叫他获叔,学了法以后就叫他老师。他原以为这声老师他都不愿意喊了。

  打过招呼后,唐既白选了离东方获三个座位远的位置落座。一张八人台上,离得最远又不至于面对面的位置。两人相对无言,空气安谧的诡异。

  好在五分钟后,魏晚到了。他自己推开包厢门,一进来就闹出不小的动静。“欸。小白,你比我到的还早。东方叔叔,您也到啦。小廌她太不靠谱了!明明是她请客,自己却到的比客人还晚。”

  魏晚一屁股坐到唐既白旁边,隔开了他和东方获。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渴死了。外环堵车,的士半天拦不到一辆。我还以为自己要迟到了。”

  他的到来让整个包厢的氛围瞬间热络起来,东方获暗暗呼出了一口气。“哈哈。小晚,你爷爷没和你一起吗?”

  “没有。他和朋友在一起,有人送他过来。我又不会开车。”

  唐既白注意到他眼角的淤青,伸出食指点了点。“怎么弄得?”

  “嘶。”魏晚捂住眼睛。“说来话长,真是吃了个闷亏……”

  魏晚还在说他在电视台门口是如何莫名其妙被围殴的,东方廌带着丁长乐到了。魏晚没想到丁长乐也会来,唾沫横飞的讲述卡在半截,脸唰的红了。赶紧捂住自己的眼角,朝两人挥了挥手,声音都低了八度。“嗨。”

  唐既白看魏晚那大姑娘上花轿的神情,不禁轻笑。丁长乐扫了他一眼,不露声色。东方廌带着她落座,丁长乐挨着魏晚,东方廌挨着父亲。大半边席已经坐满,就差魏勋没到了。

  七点整,包厢门被推开。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门外先是传来一阵声如洪钟的大笑声,明显不只一个人的脚步声。第一个进来的是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魏勋,他招呼着后面的人。“进来吧。”

  “不会打扰吧?”笑声的主人踏着一双刷的锃亮的名牌皮鞋走进来,竟是马天竞。后面还跟着作为司机的儿子马则安。

  此番设宴,除了孝敬长辈。东方廌其实还有些关于周宓案子的问题想请教这位权威的老法官。没想到魏勋竟然把马天竞父子一起带来了。

  “刚刚和马律师一起喝茶,马律师客气,坚持让马公子开车送我过来。我就顺便邀请他们一块来吃饭了。小廌不介意吧?”魏老爷子开口,东方廌还能说什么。

  “当然不介意。都是稀客,请坐。”

  刚好八人的台面,竟是坐的满满当当。马则安坐在东方廌的对面,眼神就没有离开过她身上,看的她浑身不自在。

  “东方小姐,我们又见面了。上次合作很愉快,我回国不久,对国内这套法律体系还不适应,从你身上学到了不少。”马则安说中文有一种拿腔作调的外语腔,言语中也好像在说国外的法律体系就高级一些似的。

  “嗯。不过我们上次不是合作,是对手。”东方廌回答的冷酷。马则安本来是句套近乎的客套话,没想到东方廌全数接下来他的奉承,还毫不留情的打了他脸。

  “小廌!”东方获训斥女儿的不客气,他和马天竞关系匪浅,不想搞的下不来台。

  马天竞一阵大笑,倒是毫不在意的模样。“东方老兄,不必太严肃。这是他们年轻人的相处模式。”一句话就拉近了马则安和东方廌的距离,好像两人是一对打情骂俏的小情侣似的。

  “我也听说了那个案子。东方,你的两个孩子都是青出于蓝啊!”

  “魏老谬赞。小晚也很优秀,这不才拿的年度记者奖嘛。”长辈们习惯性的互相夸赞。把一群就快奔三的祖国大好青年愣是夸成祖国的花朵似的。

  “我那猴孙,不行。就会添乱。”魏勋看着魏晚,口里说着贬低的话,眼里却都是疼爱。“这不前几天还挨了一顿揍。不是他们高台长告诉我,我还不知道。”

  “天地良心!我是冤枉的!都是小人陷害。”魏晚心里问候了秦杨十遍。

  魏勋注意到坐在孙子身边一直不说话的小姑娘。在场所有人他都认识,除了这个孩子。“这位是?”

  “哦。这是我的助理,也是师妹。说来还是魏晚给我介绍这么个好帮手的。”东方廌四两拨千斤,简简单单说清楚了丁长乐的身份,也点出了魏晚和她不寻常的关系。

  魏晚耳根子更红了,深怕爷爷追问会弄的长乐面子挂不住。还好爷爷只是点到即止,说了一句。“政法大学都出人才啊!”

  东方获也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姑娘,觉得她有些面善,又想不起来是在哪见过。想来也许是去政法大学做客座教授的时候见过的学生吧。

  突然被点到名的丁长乐被满桌目光看得不知所措,索性端起酒杯敬他们。“我叫丁长乐,以后还请各位前辈多多指教。”

  酒桌文化里,小辈敬长辈必须一杯一杯单独去敬,只有地位高的人可以一杯敬全席。她这样明显不合规矩,可丁长乐哪里懂得这些规矩。唐既白及时站出来替她打圆场。“我们先一起举杯敬一下魏老吧!”

  东方廌随即起身附和他,魏晚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护雏心切的唐既白,也举起了杯。八个酒杯叮的一声,碰在了一起。

  酒宴不足一个钟头就散了,因为马天竞父子在场,东方廌想问的问题都没能问出口。饭后,仍旧是马天竞父子送老爷子去酒店。她不死心的送魏勋上车前还追问对方什么时候再得闲?可魏老爷子只是语焉不详的说,这边的事忙完就马上回京都。

  东方获毕恭毕敬送走魏老一行,把东方廌拉到一边。“你怎么这么不懂事。魏老爷子今天带马家父子来,立场就已经很明确。你们的事情,他保持中立,不想参与。你就别凑上去自找没趣了。我奉劝你见好就收。三医院那里拿到彩头就算了,没必要赶尽杀绝。你也不想想魏晚就在电视台工作,魏老爷子怎么会帮你对付电视台。而且他们的后面还有马天竞这个大军师,马天竞又是既白的顶头上司。于公于私,你都不应该再掺合进来。”

  东方廌有一个优良习惯,不想听的话可以自动屏蔽,她掏掏耳朵。“爸,我叫的车到了,您先回家。我和他们谈点事,晚点回。你早点休息,别等我。”

  东方获被她半推半就拱上了车,东方廌利索的关上门,汽车的尾气将她不想听的话都一并带走。

  剩下的四个人,东方廌和唐既白分别开了一辆车,另外两个都不会开车。“怎么走?”

  “我和小丁住的近,我送她回家吧。”唐既白主动提出。

  东方廌没有多想。“那我送魏晚走。你现在住哪?”

  “你喝了酒,我们在酒店大堂坐会散了酒再走。”魏晚忧心忡忡的看着并肩离开的两人。

  其实他们都只喝了一点红酒,完全没有到酒驾的酒精含量。但魏晚看样子有话要说,她就随他又进了酒店。

  “小廌,你有没有觉得小白和长乐之间……”

  “有暧昧?”

  “嗯。”虽然上次见过她弟弟,魏晚相信了她的说法。但这回两人见面总是流露出一些不自然的神态,好像他们之间有什么专属秘密。

  要说完全没有怀疑也是假的,上次在停车场撞见的那次,她就觉得有些奇怪。但她打心底里觉得丁长乐不是哥哥喜欢的类型。“你想太多了,她是哥哥的学生,哥哥对她有所照拂是理所应当的。”

  “希望如此。”魏晚甩甩头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丢开。“我和你说个正事。”

  “关于周宓的案子?”看他神态,她就猜到一二。

  “嗯。你知道我上次挨打的事和我们小组长秦杨脱不了关系,是他透风给周宓的粉丝说我是当初跟踪直播绑架案的记者。但其实当初执意提出要跟踪周宓的就是秦杨。”

  “虽然这样缺德了一点,但狗仔为了挖猛料,抢收视,这种行为也很常见。不代表他有什么问题吧?”

  “但他提出跟踪周宓是在绑架案发生前一个月!我觉得他是提前收到风才这么笃定,而且是很靠谱的线报。电视台人力这么紧张,如果只是捕风捉影的事情,高台长怎么可能批一个组的人去跟周宓一个多月,直到绑架案爆发。”

  “你的意思是……”东方廌脑中浮现出一个很恐怖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