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弥漫着药水的气息,小小恹恹睁开眼。沈嘉恒站在床头,面无表情凝视她,眼底红丝密布。腹部的痛楚时缓时疾,手抚过平坦的腹部,她的唇畔不由自主掠过一丝笑意。
一记耳光猛然甩在她的脸上,手劲极狠,却也不特别痛,只觉得晕眩,耳中嗡嗡作响,口里涌起一股血腥味。
小小一动不动盯着他:“这是你第二次打我,也是我生凭第二次挨打。”
“这一耳光,替那个无缘人世的孩子给你。”手扣上她的颈项,“你的演技太好,我以为——,给我希望,又让我绝望。”手上力道加大,他厉声说:“你在报复我,是不是?”
小小喘不气,几乎晕厥。
门突然被推开,沈韵心急切转动轮椅房内:“嘉恒——”,沈嘉恒松开手,侧过头看她,她顿一下,说:“我看了报纸,说小小不慎从商场楼梯跌下来,你们还年轻,孩子以后会有的……”
小小一边喘气一边大笑:“不慎,是不慎!”
他回过头看她一眼,目光阴冷。转身向沈韵心走去,语气平缓:“姑姑,我有事先走了,麻烦您陪陪她。”
目送沈嘉恒离开,耿绍谦进洗盥间拧了一个湿毛巾,敷在小小浮肿的半边脸上,“他对你到底怎么样?”
她微侧过脸,让脸颊紧贴着冷毛巾,火辣的感觉减轻了许多,“还好,失去了孩子,他有点失控。”
耿绍谦默然,与小小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关于她的消息大多来自报纸。报纸上,她和沈嘉恒是恩爱夫妻典范;为数不多的见面时间里,她身边总陪伴着沈嘉恒,他的表现无可挑剔,正如外界所传闻的那样完全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沈韵心握住小小的手,低泣出声:“都是我不好,如果当时我不……”
小小抽回手,厌倦的闭上眼,“你真想帮我的话,能不能把笑笑接到你家中照顾几天?越快越好!”不知道沈嘉恒出于什么心态,凡事总会给沈韵心几分情面,或许现在只有她能保笑笑安然无恙。
沈韵心立刻点头:“我马上就去。”
耿绍谦让司机先送母亲去接笑笑,两个人单独相处时,他盯着小小,仔细观察她神情:“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对我说实话,多一个人商量,总是好的。”
“好。”小小虚弱的笑,如果告诉绍谦一切,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也许没出这个门,他就变成了和江雅秋一个样。正如沈嘉恒所说,他既然敢做,自然有办法封锁消息,何必赔上绍谦的大好年华。她转移话题:“秋姐的情况怎么样?”
绍谦:“胜天的现任总裁朱先生从美国请来了几名脑科专家会诊,可是……”
“美国来的脑科专家,”小小喃喃自语,若有所思,半晌,苦笑:“原来,他知道……”
绍谦不解看她。
她抬起一只手,掩在眼睛上,“绍谦,我累了!”
他替她掖了掖被子,“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带笑笑来看你。”
小小的身体时好时坏,足足在医院里住一个多月才康复。出院那天,沈嘉恒来接她,细心关切,体贴入微。车子启动后,小小略有嘲意的笑:“现在没有记者了,可以放松一下,你表演得不累,我看着却累了。”
他冷冷说:“我以后不会见顾湘湘,希望你也安份点。”
她挖苦说:“这么绝情?她可是为了你,连床都肯陪别的男人上,有没有问过她,你和耿绍昀哪个技术更好?”
他斜睨她一眼:“这个问题,你应该比较清楚。”
小小沉下脸,不再说话。
“一年多前,也就是江雅秋出事的时候,耿绍昀曾派人来打探你的消息,知不知道那个人潜入时,我们正在做什么?”
她不理睬他。
他看着她笑:“我们正在亲热,不知道他是怎么向耿绍昀汇报的,从那以后,再没有派人来调查过你的事。”
小小诧异:“原来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变态,为什么不干脆拍个春宫十八式给他寄去?”
“下次一定。”他点点头,“不过,恐怕没下次了,耿绍昀已经和赵家订婚。”
小小调头望向窗外的街景,明媚阳光下,车水马龙,行人匆匆,都是旁人的事,她漠然说:“呢我什么事!”
“是呀,关你什么事。”他低声重复一遍,递给她一份文件,“把这个文件签了。”
小小随意瞄一眼,立即从他手中夺过来细看,她为华丰集团提供担保的部分个人产业将被银行收走抵债,其中包括法国的酒庄和英国的城堡。“不行,”小小把文件摔还给他,“酒庄是我父亲送给母亲的礼物,城堡是父亲送给我的二十岁生日礼物,为你提供担保已经是极限,我不能让父亲留下的产业落入别人手中,何况,华丰集团股价分明一直上涨,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庞大的债务。”
“耿绍昀正在收购华丰集团的股份,果然是好手段,不声不响,不着一点痕迹,等我察觉,已经被他收购了10%左右,我需要大量资金反收购。”
“技不如人,就要服输,你除了会利用女人,还有什么本事?
沈嘉恒没有被她激怒,不急不缓说:“耿绍昀又比我高尚多少?为了能得到赵晓峰的支持,在杜氏集团站稳脚跟,不是一样利用女人?”
她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字坚定说:“无论如何,这份文件我不会签!”
他淡淡的笑了笑,不再逼迫她。
车子驶入大门,远远的,小小望见笑笑在草地上玩耍,胖胖的小身躯如同一个球满草地滚动。她笑一下,正要打开车门,他抓住她的手臂,把文件递到她面前:“签了它。”
小小瞪着他,他不看她,目光望向前方草地上的笑笑,她顿时了然:“你又想用笑笑来威胁我。”
“他盛绍昀的儿子,”他笑一下,俊秀的脸上显出一点狰狞,“至于你,欠我孩子一条命,想试试我这次怎么对他吗?”
小小手指微微发颤,目不转睛盯着他看。在他的视线里,笑笑摇摇晃晃向车的方向跑来,沈嘉恒的闭上眼,他的孩子,做母亲的人连到这世上的机会都不给,疼痛与无望伴随在每一次呼吸中!
杜氏集团总部位于曼哈顿中城,从五十九层顶楼俯瞰,洛克菲勒中心广场景致一览无余。赵彤悄悄推开门,宽敞的办公室尽头,耿绍昀背向而立,站在巨幅落地玻璃窗前。她蹑手蹑脚走到他身后,双手蒙住他的眼睛。
耿绍昀握住她的手腕,轻声笑:“小小,别胡闹了。”
赵彤愕然,一缕笑意凝滞在唇畔,渐渐弯成了一个艰涩的弧度。
他回头看她一眼,松开手,不动声色后退几步,拉开彼此间的距离:“小彤,今天怎么有空来。”
“你又想起小小了吗?”她一只手扶在桌上,手指无意识的在桌面上划动。
他不说话,回到办公桌后坐下,拿起一份文件随意翻看。
“我前两天还从报上看到她的消息,自从半年前她不慎流产后,身体一直不太好,最近才有起色,据说准备怀第三胎……”
“小彤,”耿绍昀突然打断她的话,她看着他,眼底隐隐泛起一点悲伤,他低下头继续看文件:“我还有事要忙。”
“这几年来,你对小小不闻不问,是因为害怕听到有关于她和沈嘉恒夫妻恩爱的消息,对吗?越是放不下,越要逃避;如果真放下了,反面能坦然面对。耿大哥,你依然爱她?”
他望向广场正面的希腊神普罗米修斯飞翔雕像,离得太远,只能看见一个小黑点,喷泉水池的水花射向半空,浮光耀眼,“有时候,真恨透了她,我做错了事,一个改过的机会也不给我,不声不响就嫁人,连同我的孩子一并绝情的剔除;可是,恨过之后,我依然无法不爱。对不起,小彤!”
室内寂静无声。
内线电话响起,分外突兀,秘书说:“耿先生,傅在您的办公室外,您要见她吗?”
耿绍昀看了赵彤一眼,“五分钟后,请她进来。”不等他开口,赵彤乖觉侧旁的休息室回避。
傅传玉慢慢走进总裁办公室,耿绍昀含笑礼貌颌首:“傅。”她暗喘一口气,平静的递上辞呈。争斗了三年,以她这个开辟杜氏江山的元老之一失败而告终。
耿绍昀粗略扫视一遍辞呈,微微一笑,爽快的签下了字,又递还给傅传玉。接过辞呈,她问:“你认为你所做的一切有意义吗?”
“有,”耿绍昀说:“可以阻止杜氏集团改姓沈。”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明白的。”耿绍昀微笑看着她。
傅传玉失声笑:“一念之仁真要不得,嘉恒顾念小时候你母亲照顾他的情份,坚决不肯让我灭口,给自己惹了多少麻烦。”
“有道理,”耿绍昀赞同,“我一定吸取你的教训,永远不给对手任何反击的机会,比如你,比如沈嘉恒。”
“你做得再多,也是枉然,嘉恒是宇哥名正言顺的女婿,小小名正言顺的丈夫,你不过是一个外人,嘉恒根本没必要让杜氏集团改姓,杜家的产业迟早属于他的孩子”傅传玉冷笑:“你该不会以为知道我和嘉恒的关系,就稳胜券了吧。即使小小知道我主谋破坏了你们的婚事,又会怎么样?至多生气一阵子,他们做了三年夫妻,不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孩子也有了,难道会因此改变既成的事实?而你,为了得到赵晓峰的支持,欺骗赵彤,仅凭这一点,小小还有可能再次接纳你吗?”
“傅姑姑,”赵彤出现在休息室门口:“耿大哥没有骗过我,是我自愿帮他;爸爸和其他叔伯支持耿大哥,并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您的私心,您破坏耿大哥和小小的婚事,欺瞒杜伯伯;利用杜氏的资源为华丰谋利,损害杜氏集团的利益;爸爸说这些是大忌。”
傅传玉看一眼赵彤,转回头冲耿绍昀点了点头:“干得很漂亮,我低估了你,其实,你比嘉恒更无情!”
傅传玉离去后,室内恢复了沉寂,过了好一会儿,赵彤轻声说:“耿大哥,你回去看看吧,如果你们还可以重新开始,你一定要努力争取,不要为了所谓的骄傲,错过自己一生的至爱;如果你们不可能了,你可以找我,或许我会考虑再给你一次机会,当然要尽快,要知道很多人排队等着娶我。”
耿绍昀笑了起来,实际上,从手术室的门在他面前合上的那一刻起,他与小小就再无可能,尽管他爱她,从来没有停止过,相见争如不见。或许若干年后,他会娶一个不讨厌并对事业有利的女人为妻,但绝不是与她有关的任何人。看见赵彤坦诚的目光,他不忍拒绝,“好!”
三年任期将满,一个月后,杜氏企业将相继召开股东大会、董事会,推选新一届董事局成员以及执行总裁。耿绍昀确定了最终行程,临走前,约赵延晚餐。耿绍昀交给他一个密封的文件袋:“这里面是我名下杜氏企业20%股权的转让书,以及所收购的华丰集团10%股权转让书,所有文件我已经签署完毕,杜担任杜氏企业执行总裁后,这些股权即可转入她的名下。”
赵延没有接过文件袋,倒了一杯红酒递给耿绍昀,又给自己倒一杯,轻轻晃动酒杯:“小小这几年太胡闹了一点,不断把杜先生转入她个人名下的产业拿去做抵押担保,不少项已被银行收走抵债,甚至大量动用瑞士银行的存款,我通过电话或电邮多次试图和她沟通……她表现得很不耐烦。难道她真如外界所传闻的那样,是被杜先生宠坏了的二世祖?”
耿绍昀笑一笑:“就当是让她交学费吧,总好过将来被人拔走整个杜氏集团的根基。”
“你不再管她了吗?”
“杜世伯生前对我说,杜氏王国的权杖并不好握,上面长有尖刺,如果接撑权杖的人是杜,他一定要在移交前把尖刺全部削平,可惜,他走得太急,来不及做这件事。我用了三年时间,把权杖上的尖刺一一削去,以后杜一定能握牢这根权杖。”他把文件袋放在赵延面前,“我确保一个月后,她会亲自出席股东会与董事会,到时候,你可以看清楚,杜家的后代是不是一个庸材。”为她铺好今后的路,他便可以功成身退,永远不必有再见面的一天。
他什么都想过了,以为百无一漏,唯独没想到她留下了那个孩子,他与她共同的孩子,血脉相连,才知道他的存在,马上又面临着失去的危险。
车子飞驰的速度,使得惯于飚车的绍谦也心惊胆战,“大哥,我不是有意瞒你——“
“闭嘴!”耿绍昀怒吼,总觉得速度不够快,一次又一次提速。
终于到达医院,江雅秋焦急等在门口,看见他们,如释重负喘一口气:“笑笑进了手术室,你们快跟我来。”
来不及多作询问,立刻签字验血,最后,从绍昀身上抽了400CC血,从绍谦身上抽了200CC血。
刚拔下针头,耿绍昀就问:“笑笑怎么样?”
江雅秋态度显得冷淡:“手术还在进行中,你们休息一下,我去陪惜若。”转身快步向门口走去,左腿有些不灵便,不小心崴一下,身体倾向一旁,绍谦急忙搂住她的腰,神情亲昵自然:“你没伤到吧。”
耿绍昀先走出了休息室,长廊尽头,娇小的人站在手术室前,微微仰首,望着手室门上的灯,昏黄灯光下,侧影勾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他一瞬不瞬地凝视她,她瘦了很多,穿一身黑色的衣服,稀薄得仿佛一道影子。
似乎有所感应,她缓缓转过头,彼此目光相触,隔着长廊,默默相视。
“叮”一声轻响,门上的灯熄灭,一张床被推出手术室。耿绍昀几步跨过长廊,幼弱的孩子躺在安静沉睡,苍白的小脸没有一点血色。他的孩子,不可割舍的血脉,有着与他肖似的五官,却是在这种情况下第一次见面,错综复杂的心情,分不清悲喜。
她紧张望着医生,双手绞在一起,仿制要把手指绞断般。
“手术很成功,子弹取出来了,没有射中要害,孩子很快能康复,不会有后遗症。”
她重重吁一口气,魂魄此刻才重新回归躯体,小心翼翼轻触笑笑的脸庞,眼泪几乎要落下,“他一定很痛吧?”
“麻药过后会有些痛,小孩子不能多用止痛剂。”
耿绍昀眉宇纠结,胸口隐隐作痛。
笑笑被送进了特护病房,她隔着大玻璃久久凝望,他站在她身后,淡淡的幽香,扑鼻而来,曾经梦中无数次出现,每每午夜梦回,抓不住她的轻颦浅笑,他的心就如流沙般,不断空陷。
“小小。”
她回头,“我叫杜惜若。”淡漠疏离,片刻前的脆弱荡然无存。
“惜若,”江雅秋到她身旁:“休息一下吧,等笑笑醒来,你才有精神照顾他。”
杜惜若点一下头,转身走进特护病房对面专配的休息室。耿绍谦看见她进来,迎上前,“笑笑怎么会中伤?”
“遇上了绑匪,原本是想向我开的,射偏了。”她说得轻描淡写,声音里透出浓浓倦意,两指轻按住太阳,“你刚抽了血,回去休息,雅秋,你陪绍谦一起赚守在外面的人大概也累了,另叫一批人来换班。”命令式的语气,江雅秋显然已经习宫顺从答应一声“是”,拉起绍谦离去。
杜惜若并没有立刻休息,走到窗前,取出一支为女士特制的香烟点燃,却不抽,随意挟在指间,看着烟雾在夜风袅娜升腾,黑色的身影与窗外清凄夜色融为了一体。
耿绍昀望着她的背影,眼前人分明还是朝思暮想的模样,却再也找不到往日熟悉的感觉,“最初的一年,我打探过你的消息,都说他对你很好,又说你们有了孩子。我的确不是一个大度的男人,你过得好,本该为你高兴才对,可是,只要一听到你们夫妻恩爱的消息,我就控制不住嫉妒,那种感觉,简直让人发狂。我决定把你忘了,不闻不问,主动回避一切和你有关的信息。直到江雅秋出事,我忍不住再次派人打探你的消息,得到的答复是你们恩爱有加;后来,看你签署了很多授权文件,以你的个性,如果不是自愿,就算他杀了你,也不能逼你签下字,何况他不敢杀你;我以为你受他迷惑,昏了头,所以……”他顿一下,艰涩说:“我不知道笑笑是……”
她轻笑一声,仍然背对他:“你在向我解释吗?不必了,这本来就不关你的事。”
“不,不是向你解释,更不是为自己开脱,有些事情,你有权力知道。”他缓缓坐进沙发里,感觉十分困乏,慢慢点上了一支烟,“我曾经答应过杜世伯,如果你嫁的人不是我,一定要代替他,把你培养成一位优秀的继承人,很惭愧,我没有能力做好这件事,所以,让沈嘉恒来做!”
杜惜若终于回头,静静看着他。
“江雅秋出事后,你签下了一系列不合理的文件,我知道你并不笨,既使一时昏了头,迟早总会看穿假相,而沈嘉恒不可能轻易放手。他暂时不敢动你,我只要确保你性命无虞,其他的——,”他无声叹一口气:“我必须狠下心不作过问,每每于心不忍时,我就对自己说,我不可能庇护你一辈子,现在让你受一些苦,总强过他日杜氏江山易姓,你成为弃卒,丢了性命。”
“一年多的时间,足够磨练一个人,我回来,是要确保让你亲自出席杜氏的股东会和董事会,而不是继续由沈嘉恒代理。我以为自己算准了一切,唯独漏算了笑笑的存在。”
她看他很久,突然笑:“培养成一个优秀的继承人,是吗?你一定不会失望。”
“看见你和笑笑,我就后悔,我又做错了,小小,对不起,我该怎么样,才能弥补你们母子?”
她重复:“我叫杜惜若!”从容正视他:“笑笑姓杜,大名杜承邺,你不欠我什么,我也不欠你什么,不存在弥补的说法。”她对他无怒无嗔,波澜不惊,这样的冷静让他心寒,仿佛他于她,只是一个毫不相干的陌路人。
他沉默注视她,她的容颜没有改变多少,柔美如昔,只有线条分明的唇角多了几分凌厉。恍然间,他似乎看见往昔那个清丽的快乐少女:“你看我的眼睛,我的眼神是不是很忧郁?”“是不是很哀怨?”却分明是眉稍含笑,双眸顾盼生辉。经历了怎样的磨难,让明亮的眼眸蒙上寒霜,冰冷而锐利?
她睡下眼帘,掸去烟头上老长一截烟灰:“傅传玉和沈嘉恒是什么关系?”
“傅传玉是沈嘉恒母亲散多年的妹妹。”
她微眯一下眼,眼神显得冷酷:“原来是这样。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当时,我母亲没有恢复语言功能,我自己则是大脑一片混乱。到了纽约后,冷静下来仔细想想,感觉事情蹊跷,才作了一番调查。只那个时候,你会相信我的话吗?”
她默不作声,过一会儿,才问:“听说你把傅传玉踢出了杜氏集团,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她跟随你父亲多年,以现有的财产足以奢华的过完余生,何况,她还持有杜氏集团的股权。安享晚年应该没问题。”
杜惜若抿唇淡笑,“这就好,没有被气死就好,我可以放心了。”神情冷峻,连笑容里也渗着丝丝寒意,陌生得可怕。
他觉得悲哀,明眸蒙尘,有多少是他的罪责?
她躺进沙发里,闭上眼睛,表明已经没兴趣继续谈话,大概太疲倦了,她一躺下就睡着了。
耿绍昀却睡不着,慢慢站起身走到对面特护病房的大玻璃前,看着病的孩子,不知不觉看得出神。
天色微熹,一阵急促的脚步打破沉寂。耿绍昀看一眼来人,惊愕:“文涛!”一年半前,蔡文涛和蔡隽帆两兄弟突然翻脸内杠,蔡文涛失败逃亡,他得知后,派人回来相救,只收到蔡文涛死亡的消息。
蔡文涛冲他点头一笑,神情颇为兴奋,却什么话也没说,径直跑进了休息室。
杜惜若已经从沙发里坐起,手指呈梳状,随意理了理稍乱的头发,“看样子,你大获全胜,恭喜了。”
蔡文涛大笑:“如果没有你这个幕后大老板出谋划铂我早就没命了。”
“开的人呢?”
“抓住了。”蔡文涛迟疑一下,“我刚才问过医生,笑笑没有生命危险,蔡隽帆毕竟是我弟弟,能不能给他留一条活路。”
“当然可以,我长这么大鸡都没有杀过,怎么会杀人呢。打断他的手脚,你养他一辈子。”她的语气如同说“今天的天气真好”一样轻松。
蔡文涛诧异看她。
杜惜若瞟一眼蔡文涛:“怎么,你没钱养他吗?我给你好了。”
“惜若,”蔡文涛叹气,“你怎么会——”
她摆一摆手,打断他的话,“混黑社会呢,要专业一点,反败为胜、东山再起的榜样有你蔡文涛一个就够了!”
蔡文涛郁闷苦笑:“你又不混黑社会,不用这么专业吧?”
“所以嘛,”她无辜的两手一摊,“打打杀杀的事情我从来不做,看见流血,我会晕倒的。”
耿绍昀终于明白她所说“不会失望”的意思,杜修宇曾经认为她所缺乏的狠决、果断,现在完全具备,杜惜若不再是苏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