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光,剑影,人临死前野兽般的吼叫,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沉重的空气也伸出魔爪,周围黑漆漆一片,向自己压过来。
容恬最后的微笑。
叫人心碎的微笑,转眼化为血红一片。
残肢,被抛向半空……
“不……”凤鸣艰难地在梦中低鸣,猛然坐起来,额头满是冷汗。
睁开眼睛,周围漆黑一片,和梦中截然不同的寂静。
他粗重喘息,警惕地侧耳倾听。轻微水声传来。
“鸣王。”压低的声音。
“容虎?”凤鸣也下意识压低声音:“这是哪里?容恬呢?”
“我们在一艘搭载离国富豪家眷的船上,现在到处都是搜捕我们的离兵。”
“容恬呢?他在哪?”凤鸣问:“还有烈儿他们,他们都在哪?”
黑暗中的容虎沉默。
凤鸣屏息,静静等着。
许久,容虎轻轻道:“我不知道。”
胸膛中跳动的心,仿佛被人轻轻握在手里。收紧,收紧,再收紧。
“他们都死了吗?”出奇的平静,有点发麻的唇中吐出几个字。
容虎摸着狭窄的舱底靠过来。他沉声重复:“我不知道。鸣王,情势危急,请鸣王一定要保重。”
收紧,收紧,心头的血从指缝中潺潺流出。
凤鸣闭上眼睛,缓缓靠在潮湿的舱壁上。
“他们还有活着的可能吗?”
呼吸也变成一种痛苦的折磨,每一下,都通彻心扉。
容虎咬牙:“或许。”
寂静,笼罩黑暗。
“容虎,”凤鸣轻声问:“我可以哭一场吗?”
“船上的人,会听见的。”容虎的声音,竟也有点哽咽。
所有涌上来的伤痛,被拼死压了下去。凤鸣无声地侧倒在舱底。狠狠咬唇,血腥味弥漫口中。
稍微定神,凤鸣的声音已经变得低沉沙哑。
“现在是什么时候?”
“午夜。鸣王已经昏睡了整整两天。”生怕凤鸣不肯离开容恬,所有才对他用了迷药。
“我们在回西雷的路上?”
“若言想必会封锁通往西雷的道路。我们先到博间,绕路回西雷。这条船刚好到博间去。”
“你做得很好。”凤鸣睁开眼睛,闪亮的眸子在黑暗中发出隐隐光芒:“容恬如果出事,只有太后一人主持大局。我要立即回去帮忙。”
容虎一直怕凤鸣会吵着回去救容恬,此刻松了口气:“鸣王明白大局,我就放心了。”
“不用担心我。”
凤鸣的声音,添了几分沉重的坚毅。
原来伤痛,总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某些地方。
容恬,你对我笑得那么温柔,是否知道我一定会体谅你的用心?
虽然我对你一厢情愿的牺牲深恶痛绝,但为了你的微笑,我会好好保护自己。
若我的生命不能为你付出,那么,我的生命将属于西雷―――那片你深爱并且拥有的大地。
行程在绝望中,由最后一点信念支撑。凤鸣在舱底躺了几天,不言不语,仿佛已经失去一半魂魄。船下的水声,潺潺不息,有时候,会让凤鸣觉得那是容恬的血液在不断滴淌。
船舱阴暗潮湿,暗无天日,令人根本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而且从无外人进来。凤鸣不知道容虎是怎样拖着昏迷的他找到这个地方的。容虎每天都上去一会,偷来一点食物和水,外面的消息,却一点也没有。
“鸣王,再过一天,这船就会通过离国和博间的边境。”容虎道:“只要一离开离国,我们就要立即登岸。”
凤鸣一点胃口也没有,勉强吃下一点食物,靠在舱壁。
容恬的微笑,总在眼前闪过。他因为这一个镜头,而不断在生存和绝望中徘徊。
容恬,你究竟身在何方?
凤鸣来到这个时空,逃往次数着实不少,却没有一次比这刻灰心,也没有一次比这刻坚强。
沉默地积蓄着力量,又茫然度过一天。
船忽然停下,些许撞击声传来。
容虎侧耳听了听:“到了边境,一定是离国的关卡在搜查船只。”
“那船舱……”
“鸣王放心,这船的主人在离国极有势力,没有人会为难他的家眷。”容虎镇定地说:“守兵意思意思搜查一下就会放行。”
静静等了一会,船还没有开动。反而,有争吵的声音微微传来。
容虎皱眉:“怎么搞的?难道离王严令如此,连这种船也要彻底搜查?”
凤鸣站了起来,摸索片刻,将宝剑握在手中。
“据我估计,若言恐怕也猜到我们不会直接回西雷。”凤鸣淡淡道:“回西雷困难重重,我早已料到。”
容虎再侧耳倾听,忽然神色一凛:“不妙,他们真要登船彻底搜查。这船上的护卫居然拦不住。”他猛然站起,对凤鸣沉声道:“鸣王,此地不能再留。我先上去,鸣王一旦听到动乱就往上冲。这条河东西走向,跳下河中极力向东游,看见关卡必须立即上岸另觅小路,因为水中会有拦截的机关。”他边说边向陈旧的木梯走去。
事到如今,竟连身边最后一人,也要牺牲。
凤鸣握剑,修长的指,仿佛要嵌入剑柄中。
喧哗,果然片刻传来。怒吼声,夹杂着兵刃相碰的声音。凤鸣咬牙,冲上船头。炫目阳光赫然再现,刺得久不见明亮的眼睛微微一眯。
船头纷乱,数十个守兵将容虎团团围起。容虎跳上船舷,占了地利,威风凛凛以一敌众,居然暂时不败。宝剑一挥,又挑伤一个守兵,引起一阵怒骂。
容虎瞅见凤鸣冲出,大吼一声:“西雷鸣王在此,你们居然敢挡。”
众人一听他就是离王要抓的西雷鸣王,更是紧攻不舍,哪里有空去理身后窜上的不知名小子。凤鸣深深看容虎一眼,反持宝剑,劈了一个试图靠近的守卫一剑,转身弓腰,猛然起跳。
扑通,掉入汹涌的河水之中。
“抓住鸣王者,重赏!”古代没有照相机,对通缉人犯的认定当然不那么准确。容虎自认鸣王,惹到更多攻击。
他跟随容恬多年,和弟弟一样天不怕地不怕,疾刺数剑,哈哈笑道:“不陪你们玩了,鸣王我去也。”抓个时机,翻身栽入河中。
猛一入河,却骇然发现不对劲。
“不妙!”容虎反手将宝剑一扯,却已经晚了。身边波浪起伏,一阵身不由自,立即被巨型绳网罩住拖出水面。
离兵,竟不知在什么时候布置了这样一面巨网,在水下无声无息等待猎物。
一出水面,即听到长声大笑:“若不是奉了严令要生擒,怎会容你跳下水去?难道我卓然真这般无用?”
容虎皱眉:原来负责搜查的是离国大将卓然,此人本事与禄卫不相上下,幸亏没有亲眼见过凤鸣,才会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
容虎顷刻便被抓到岸上,卓然不敢知道人犯重要,忙命人捆紧了。
“慢,似乎不妥。”卓然细细看着容虎,脸色一沉:“你到底是何人?”
容虎昂然道:“西雷王侍卫容虎。”
“容虎?”卓然非常聪明,立即悟道:“那刚才另一个跳下水的,才是鸣王?”
凤鸣多日在船舱下,身上衣裳一直未换,满是血迹沙尘,容貌也被掩了大半,也难怪卓然看不出来。否则,凭凤鸣的模样,也定会看出不妥。
容虎笑道:“现在才知道,未免太迟了。给若言知道鸣王在你眼皮下逃走,不知会如何震怒。”
“不迟。”卓然悠悠道:“水中不但有网,还有迷药。他跳入河中,难道还能逃得了?”
“迷药?”
“你不觉得头疼难忍,全身无力?”
被卓然一说,容虎果然觉得全身无力。他一直站着,居然全靠离兵支撑。
糟糕,凤鸣在水中被迷。
“快,快救出鸣王!”头脑沉沉,容虎昏迷前仍不忘大叫。
“不急,中了我这独门迷药,自然会浮出水面。”卓然微笑:“这里沿岸五里,都有离兵驻守。一见有人浮出,会立即禀报。”
正在此时,有人禀报:“将军,不远处有人浮起,似乎是想潜水往东。”
“带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