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
“进来。”
谢襄推开门进去,办公室里的人不是霍小玉,而是曲曼婷,谢襄的一张脸登时便垮了下来。
曲曼婷见是她,也没见多么高兴,反而微微眯起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
郭书亭见到她便收起了笑容,一脸严肃的说道:“谢良辰,现在有个艰巨的任务要交给你,你要打起十万分的精神来,不能出一点差错。”
这语气,这表情,不止谢襄,恐怕全校人都没见过。
谢襄难得见他这样认真,鞋跟一扣,不由自主地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是,保证完成任务!”
郭书亭满意的点头,拿起桌上已经落了灰的笔,写了张条子,交给谢襄。
这可是她第一次接到私密任务,谢襄满心激动,但却在看到条子的那一刻彻底无语了。
“保护……她?”
谢襄手指颤抖的指向曲曼婷,要知道,烈火军校,除了爱国政要,就连富商想找他们当保镖都没门,更别说她一个歌星了,这是给了什么好处?
“对!”郭书亭理直气壮,“曲曼婷小姐为了国家的尊严和民族的利益,几次当众得罪了日本人,现在她被人跟踪,生命安全受到了威胁,所以学校决定派你去保护她。”
语气里义正言辞,仿佛他说的是真的一样。
“这不行啊,马上就要考试了。”谢襄压根不吃他这一套,绞尽脑汁的想出了个借口,却不料被郭书亭一口驳回。
“你任务完成的好,试就不用考了,直接算合格。”
“还可以这样!”
谢襄惊呼,连忙思考下个对策。
就在此时,走廊传来吕中忻的充满怒气的声音,“当我烈火军校是什么地方?镖局吗?随随便便来个人就能把我的学生带走做保镖,那我这烈火军校也不用开了!”
对对对!谢襄在心里狂呼,就是这个气势,就是这个态度,吕中忻的形象从未如此高大过,他的声音也从未这么动听过。
吕中忻沉着一张脸,连门都没敲就走了进来,谢襄面色一喜,赶紧跑到了他的身后。
“吕教官,你说的对,我是烈火军校的学生,学的是保家卫国、守土为民,怎么能给人当保镖呢?这不是……”
“你闭嘴!”
吕中忻的态度在看到办公室里的人之后发生了巨变,狠狠的剜了谢襄一眼,他走到曲曼婷面前,直勾勾的盯着她,目中惊疑,“你是?”
曲曼婷也被吕中忻的转折弄得很是疑惑,一时没有吱声。
郭书亭接过话:“曲弘昌的女儿,曲曼婷。”
“多大了?”
“二十一。”
“二十一,二十一,对对,是这个年纪。”
搞什么?谢襄居然在吕中忻眼中看到了泪花,这不是见鬼了吧。
吕中忻的声音从未有过的柔和,问曲曼婷道:“你来这里有什么事?”
曲曼婷不大了解吕中忻,但这人似乎才是烈火军校里说话算数的那个,她眨眨眼,说道:“最近我怀疑有人跟踪我,想找个保镖。”
怀疑?谢襄心想,仅是怀疑就敢来找保镖,看吕中忻不把你骂得狗血临头!
没想到吕中忻清了清嗓子,用他柔和的发腻的声音问道:“一个够吗?我这学生多得是,我多给你挑几个,白天夜里轮流值班守着你,才能保证安全。”
谢襄觉得现在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了,应该是惊恐!
曲曼婷连忙摇头,谢襄也跟着一起摇头,吕中忻压根没问她们俩的意见,直接和郭书亭讨论了起来,“这事跟警察厅的人说说吧。”
郭书亭难得配合,“是该说说。”
吕中忻又道,“该跟老王也说一声,叫他们派些人调查一下,不把源头揪出来,一味的被动防御,始终是下策。”
郭书亭眯起眼睛笑,“对,我们也可以就此事展开一次行动,就当是历练了。”
这两个人,怕不是被曲曼婷下了迷魂药吧。
曲曼婷顶着她那张祸国殃民的美人脸,得意的对谢襄挑了挑眉,得了两位教官的保证,她也不管别的,拉着谢襄就往外面走,走到门口时回头向屋内还在讨论的两人说:“谢谢郭主任、吕主任,我们就先走了。”
就这么走了?
谢襄死死抓住门框不放手,哭丧着一张脸,“教官,我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吕中忻语重心长,“曲小姐觉得你什么时候能回来你就什么时候回来。”
谢襄欲哭无泪,郭书亭和吕中忻却是一脸笑容,慈爱的看着她们,直到送出办公室大楼,两人居然还在窗口朝下面瞅,俨然一副老父亲送女儿的模样。
只是曲曼婷是女儿,她却是那个被女儿绑架走的人质,没人疼没人爱,没人权没自由。
谢襄严重怀疑他们收了曲曼婷的贿赂,但当着曲曼婷的面,这话是没法问的。得了个免费保镖,曲曼婷的心情似乎很好,今日没有为难谢襄,让她回去休息一天,明日再正式上班。
谢襄一脸怒气的走回宿舍,在门前撞见了要去打水的沈君山,他看到谢襄后明显一愣,像是被吓了一跳的样子,随即有些尴尬的指指水壶,“嗯……我去打水。”
谢襄浑然不觉他态度诡异,“那你等我一下,我也去。”
沈君山面色突变,一个转身回了宿舍:“那个,我想起来我还有别的事,等一下再去。”
他脚步飞快,宿舍门嘭的一声关上,谢襄诧异的愣在当场,沈君山刚刚,是在躲着她吗?一侧头,自己的宿舍门正开着,顾燕帧倚在门上,边嗑瓜子边笑着看她。
他就算是嗑瓜子,也能嗑出风流大少的模样,谢襄看了他好一会儿,两人对视着,顾燕帧吃完了手里的瓜子,拍了拍手,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这俨然是一副看好戏的姿态,谢襄疑惑非常,瞪着他,“你笑什么?”
没想顾燕帧笑得更加夸张了,笑声刺耳,捂着肚子“哈哈哈”的回了屋子。
简直莫名其妙!谢襄一脚踢在宿舍的门板上,今天这一个两个的都有病!
“别这么使劲踹门,回头脚疼。”顾燕帧的声音幽幽的:“你要知道,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
谢襄紧咬的唇齿微微松开,瞬间明白过来,这个顾燕帧,肯定是他背着自己在沈君山面前说了什么,八成不是什么好话。
是说她睡觉说梦话,还是说她不爱洗头?谢襄冲进了宿舍,张牙舞爪朝着顾燕帧扑了过去。
昨晚想事情想的失眠,今早曲曼婷一大早上就开始在宿舍楼下喊自己的名字,谢襄抓抓乱发,匆匆漱口洗脸,脚步飞快地下了楼,要是让她这么喊下去,自己可就出名了。
下了楼,心情微妙的看到,曲曼婷正在和金显蓉聊着天。
曲曼婷穿了一身利落的裤装,金显蓉却穿了鹅黄色的洋裙,这副模样哪里有当日在王府见过的半分阴翳,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谢襄硬着头皮走过去打了个招呼:“金显蓉小姐也来了,找君山吗?我刚才见到他上楼了去了。”
“是啊,我这就去找他,你们慢慢聊。”金显蓉露出白白的细小牙齿,冲着曲曼婷笑笑,转身离开。
看到金显蓉进了宿舍大门,曲曼婷一把拉过谢襄:“你说她叫什么?”
“金显蓉。”谢襄有些发懵,曲曼婷怎么这么问。
“你确定是姓金?而不是……织田显蓉。”
“什么?”谢襄一怔,织田,日本的姓氏,她不是荣王的女儿吗?怎么又姓织田去了?
曲曼婷见她这幅神情,有心显摆一下,神神秘秘的说道:“我跟你说啊,这还是前天在帕里莫,一个市政厅的大官喝醉了说的。”
她有意卖关子,非要等谢襄死死盯着自己,才继续往下说:“那个大官说,前些天往荣王府送棺材的那个格格,走失后是被日本商会的会长织田秀幸拣去了,他还收了她为义女,代他管理日本商会呢!“
谢襄惊住,被冷风一吹,打了个大大的哆嗦,曲曼婷大大咧咧的,声音都不知道收敛,继续说道:“还不止这些呢,当天的事顺远城的人都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天前院有人送棺材,后院闯进来一群人,见人就砍,我险些香消玉殒!我听到他们说什么显蓉小姐,好像是他们的头儿!”
提到这件事,她就有些恨恨的,显然一想起来还十分恼怒。
谢襄撒开步子就要向宿舍跑,“我要去告诉沈君山,我怕那女人对他不利。”
曲曼婷抓住谢襄的手腕,一直将她拉到车里,“你省省吧,当初在海边,你看那女人对沈君山情深似海的样儿,怎么会害他,你还是先弄好自己的事情吧,对,你得保护我的安全,我现在可是状况不妙。”
谢襄还想说什么,忽地瞥到一抹鹅黄在大门口一闪而过,那人影分外眼熟,她心里一动,立马不再说话,跟着曲曼婷上了车。
车子停在了郊外的白云马场,谢襄一路想着心事,任由曲曼婷拉着她下了车。
远处一个穿着骑装的清瘦女子坐在树下,一见到她们来了,立刻站起来招了招手,曲曼婷兴奋的拉着谢襄跑了过去,给她们做了个简单的介绍,只说了这女子叫赵芊芊,两人就热聊起来,谢襄被晾在一边,百无聊赖的看着风景。
马场里很是热闹,显然是正举行什么活动,聚在此处的全都是顺远城里的大家闺秀,有的小姐穿着骑马装在马场里骑马,有的则三三两两凑做一团在树荫下野餐。
若是如今在这里的是黄松,必然会看直了眼,他一直说要娶个温柔婉约的女子,天天心心念念想要结婚成家。
这小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对家那么向往。
谢襄背着手踱步,做出一副男子汉的模样观察她们,转念想到顾燕帧,对了,那家伙不是说有不少姑娘往他怀里扑么?所幸今日来此的是自己,不然就凭他那大少爷性子,不知道又要揉碎多少少女的芳心。
女生的尖叫声骤然响起,一匹马横冲直撞的冲了过来,马上的女子扎着马尾辫,一身利落的骑装,身姿狼狈,她的马似乎受惊了,马蹄踏来,那些贵族小姐们纷纷尖叫着跑开。
谢襄冷哼一声,几步跑了过去,跳上马背,伸手稳住她的身体。
“别叫了!”
被尖叫声吵得头痛不已,谢襄严厉的喊了一声,身前的女子果然闭上了嘴,谢襄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紧紧握住缰绳,马儿前蹄立起,嘶鸣一声后终于停了下来。
谢襄将女子扶下了马,小姐们纷纷围过来关心询问,赵芊芊走过来用手指戳了戳女子的脑袋:“期期,你怎么搞的?今天要不是这位先生,你就惨了!”
期期?哪个期期?不会是上次被李文忠差点淹死的那个顾期期吧!
“谢谢这位……”顾期期抬头看着谢襄愣了一下,随即说道:“先生。”
谢襄尴尬的笑了笑,顾期期为人伶俐,假装不认识她,这让她暗暗松了一口气。
活泼可爱,聪明大方,这才该是千金小姐应该有的模样嘛。
曲曼婷拍了拍手,周围的小姐们顿时都静了下来,她清了清嗓子说:“来来来,我给大家隆重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好朋友,烈火军校的高材生,来自北平的谢良辰!最重要的是,他单身哦!”
什,什么?
谢襄觉得自己耳鸣了,迎着众多少女们或热烈、或崇拜、或审视的目光,后脑勺发麻。
原来曲曼婷费尽心思将自己从烈火军校调了出来,就是为了让她相亲的?看着骚动起来的人群,谢襄知道自己不能站在这里当靶子,默默往后退,一退再退,直到独自站在树荫下,屏气凝神,忍受众多小姐仍然时不时投来的目光。
顾期期拿着两串烤肉走了过来,将其中一串递给了谢襄,谢襄接过,狠狠的咬了一大口,她又不能去打曲曼婷,只能将这份气发泄到烤串身上。
顾期期坐在她身边,感激道:“今天你又救了我一次,加上上次,我欠你两条命了,你想要什么,我会报答你的!”
她的大眼睛眨呀眨的,一双明眸里似乎装了星子,似乎和某个人的形象重叠了。
“不用。”谢襄对她顿生好感,摇摇头说。
“好吧。”顾期期有些小失落,低着头想了一会儿,又高兴了起来:“这样吧,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我哥,然后让我哥回家转告我。”
“你哥?”谢襄惊讶地转头,蓦地有种不祥的预感:“你哥也是烈火军校的吗?”
顾期期一脸骄傲,目中放光,“对啊,你应该认识他,他叫顾燕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