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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台上的虞楚之似乎也不急着下去,而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等待。

  穆远忽然握住剑柄,上前走了一步。

  “穆远哥,别去。”雪芝站了起来。

  护法和长老们的眼神都变得焦急起来。可是,穆远却听了雪芝的话,退回原处站好。

  他理解雪芝的意思。虽然他一去,很可能就能弄明白虞楚之的武功路数。但他一去,虞楚之摸清的,便是重火宫的底细。

  虞楚之不是他们的敌人。即便是敌人,也犯不着去当其他门派的磨刀石。

  最后,虞楚之理所当然地成为了英雄大会的第一。

  英雄大会第一,在大部分人的眼中便是天下第一。可惜人人都想当天下第一,大会的竞争也是一届比一届激烈。近几十年来,拿下英雄大会第一最多的人是花遗剑和释炎。重莲参加英雄大会的次数很少,但只要他一出手,就一定是第一。所以,在这一届大会之前,真正坐上这个位置而赢得没有悬念的人,只有重莲一个。

  而这一次的虞楚之,不仅赢得没有悬念,他横扫群雄的盛况用不动声色来形容,绝不为过。

  已经有很多江湖老前辈说,如果这小子下次再参加英雄大会,赌坊也可以关门了——没有人会赌其他人赢。

  自此,七樱夫人名声大震。

  很快,她便公布了虞楚之与重雪芝比武时招式的名字:黑帝七樱剑。

  这一大家唯一能看清的招式,其实是他一直在大会上使用的招式。只是跟雪芝比武的时候,他刻意放慢了动作。

  招式如其名,分七剑:戒日剑,大昊剑,炎汉剑,水帝剑,元帝剑,六宗剑,九皇剑。

  很多人都以为,血樱六子加上七樱夫人总共七人,每个人会黑帝七樱剑的其中一剑。还有传言说,炎汉剑是七樱剑中的绝招,由七樱夫人修炼。所以七樱夫人的武功还在虞楚之之上。

  但实际上,除了虞楚之,血樱六子中没有一个人会黑帝七樱剑。包括七樱夫人。

  当然,知道一个事实的人并不多。整个武林不会超过十个。

  雪芝已是其中一个。

  所以,无论他们怎么努力去掩饰,也藏不住一个秘密——虞楚之,才是真正的“七樱夫人”。

  也是这一日过后,这个戴着面具风度翩翩的年轻公子,成为了不少少妇少女们思春爱慕的对象。

  只是有一个细节,很多人都不曾留意到:虞楚之下擂台以后,向一个女子走去。那个女子既不是重雪芝,也不是七樱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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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赐予的美丽容貌像是一件礼物,雪芝每一次出入大场合,都会有接踵而至的追求者出现。但任何事都有两面性。

  曾经有一位灵剑山庄的女弟子说过:“我是女人,但是只要重雪芝出现,我都会忍不住一直看她。我也曾经告诉过不少男人,你们见过那些女人加起来都没有重雪芝一个漂亮。但给我她那张脸,我却是万万不要的。只有坚强的人才有资格拥有那样的容貌,而我,我周围的女人,几乎所有的女人,都没有那么坚强。”

  甚至连重火宫里的人都说,莲宫主美丽的代价是短暂的寿命,雪宫主美丽的代价,便是失去自己最爱的人。

  也是由于上官透的缘故,雪芝拒绝再对任何人敞开胸怀。包括穆远。

  她害怕再失去。

  英雄大会结束后的一日,追求者一如既往的多。雪芝一如既往地不见客。那些男人都愚蠢地认为,雪芝会抛头露面,是因为对穆远不满。

  倒是虞楚之,说要对她展开攻势,却在大会后不见踪影。

  奉天客栈。

  雪芝倚在窗旁,面前一个茶盏,里面是浓稠到发黑的龙井。窗外,薄雨轻点沈水,泊舟轻荡,水面轻鸟过。她饮着茶,看着对岸的灯火和热闹的街市,已经两个时辰了。

  茶苦,却不知其味。

  她一直眺望着极远的地方,却不曾留意到楼台正下方有个白衣人一直在眺望着她。

  她蹙眉。她强逼自己喝下一杯浓茶。她撑着下巴。她若有所思地看着对岸楼阁中独奏的琵琶女。她那美丽多年不曾改变,却平添忧伤的双眼。她又饮下一杯浓茶。

  一杯又一杯的浓茶。茶香如秋梦。

  有人敲门。

  “请进。”

  然后,有人推门进来。雪芝没有回头,她知道是谁。

  她猜到了他会来,却没猜到他会一语不发直接走来——就在她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穆远已经环绕过她的颈项,将她紧紧搂住。

  “如果我再不抓住你,你是否就会跟着那个男人走了?”

  “你是说今天来的洛阳古董商左阳?”

  “我是说虞楚之。”穆远单刀直入道。

  雪芝很明显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穆远远比她更了解自己。她从来不会花心思去怀念过去,甚至一直在努力避免回想那些让她伤感的东西。可是,在看到虞楚之之后,她努力让自己去想上官透。像是在强迫自己。

  难道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容易对击败自己的男子心生神往?

  虞楚之什么都没有做。

  “我能容忍你心中有上官透。毕竟你和他的羁绊太多。”穆远的发一丝丝落下,擦在雪芝的耳边,“但是我不能容忍其他人。尤其是那些在我之后出现的人。”

  她摇摇头,轻声道:“我不会。没有人能取代穆远哥。”

  “雪芝,我已经等了太久。”

  “我知道。”

  “我……已经不能再等了。”穆远的声音变得有一些喑哑,“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嗯,我明白。”

  她的话音刚落,耳垂便突然被穆远含住。穆远顺势关上了窗门,吹熄了蜡烛。

  禁欲两年的身体原已十分敏感,雪芝更没料到穆远沉默的性格竟可以表现得如此主动与热情。她握住他早已游入自己衣襟的手,微微后仰,倚在他的怀中。

  他们一直坐在窗边。

  那个白衣人却一直站在岸边。直到街上的人渐渐少了,最后难见一个人影。直到对面的灯盏渐渐熄了,最后只剩河边莹莹的纸灯笼,还有沈水上形影相怜的光晕。

  直到这个时刻,他都不敢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事实。

  这一切都是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夜深了,天冷了。虞楚之反而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薄衫,站在岸边一动不动,更像是不敢动弹。任呼啸的秋风吹乱他的长发,衣摆。

  雪白的面具上,樱花瓣绽放出一抹触目惊心的殷红。

  几个月前,那个女人曾问他,现在你最想要什么?

  他平淡却坚定地说,杀了穆远。

  而此时此刻,他没了方向。

  他忽然坐在地上,靠着河岸边的石柱,大笑起来。笑声苍凉孤单,雪芝没有听到。

  穆远已沉沉入睡。雪芝蜷缩在他的怀中,口中是流落的,咸咸的泪。她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脆弱和无助。

  “透哥哥……”她哽咽着闭上眼。

  如果你还活着,那有多好。

  芝儿想你……很想很想。

  奉天客栈外是一条长长的街道,寂寞而深邃。寂寞得像是一座荒凉之城。深邃得如同故人的眼。

  (接书版手打开始)

  五日后,太虚峰。

  穆远在一个墓碑前跪了一个早上。确切地说,他已经在这里跪了两天两夜,一句话也没有说。他不是傻子,也很少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但是这一回,他要跪到自己清醒为止。

  如果做不到,那他会对不起地下躺着的人。

  秋风萧索。浮云在山峰间飘游。

  一个声音自他身后响起:“远儿,为何还要记挂着上一辈的恩怨?当初你娘亲的死真的是个意外……”

  “我知道你是无辜的。”穆远不曾回头,“你的眼睛是我娘刺瞎的。是她对不起你。”

  站在他身后的,正是林宇凰。轻功一直都不是他的强项,为寻穆远上这个山峰,己经让他气喘吁吁:“不管如何,我希望你能够清醒一些。”

  “我就是不够清醒。”说出这句话后,穆远又开始后悔了——他最近一直在后悔和自责中度过。他不是那种会抱怨或者说废话的人。

  他真的不够清醒。

  这已是第三天,滴水未沾。他的武功再好,内力再高,也开始觉得头晕虚弱。

  但只要一闭上眼,脑中会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一双水灵湿润的眼。他的颈项似乎依然被那双白而秀美的手搂着。他听见她在耳边煽情地呻吟,急切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他从来不知道,与她亲热会是这样的。在得到她的夜晚过后,他变得连自已都不认识了。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会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他试图找一些事来做,以分散注意力,结果往往是看她不见了,又开始心烦意乱。

  他开始得寸进尺了。想要看牢她,想要囚禁她,不让任何男人看她,不允许她再想任何男人。想把她锁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日没夜地与她缠绵。无血肉无感情神一般的穆远,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平凡的男人。

  雪芝却已开始忙别的事。

  在穆远请假离开之后,雪芝带领着长老护法们回到重火宫,花了很多时间才哄好了长时间没见娘怒气冲天的重适,打点了一下内务,便开始考虑下一步的行动。

  之前英雄大会的计划被虞楚之打断,短期内便再无和释炎在人多的地方交手的机会了。而且,很显然公子已经留意到了自己的行踪,原想让释炎暴露他的身份却被虞楚之打断,这样一来,算是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