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个女人很快端着酒到上官透面前,有些不自然地向他敬酒。雪芝一瞧那女人,气血上涌——那是采莲峰帮主杜若香。
又一个。
一顿膳食下来,周围的人说了什么,雪芝几乎都没听进去。她的眼睛就长在了一个又一个上前敬酒的女子,还有看去无辜实际最可恶的上官透身上。
不知道这一日跟他敬酒的女人中,有几个和他还保持清白关系的。
年纪大了些,她也渐渐明白,对很多人来说,一夜风流不过逢场作戏,过了,大家照样可以做朋友。原来会把男女之间的事想得如此神圣如此难得的,只是她而已。
就像上官透以前常说的,芝儿还小,长大就会懂了。
雪芝懂了。却永远也无法理解。
晚膳过后,便是酒宴。不喝酒,或者想要休息的人,都在厅外切磋武艺。
终于有机会摆脱看见上官透的阴影,雪芝二话不说出去看比武。但人刚一出去,便撞上了奉紫和原双双。接下来的情景便是,原双双缠着奉紫,奉紫缠着她。
不过还好,没一会儿奉紫以不舒服为由离开,原双双也跟着走了。但一转身,雪芝又撞上了上官透。
大厅旁,红廊下,两人都是白衣黑发,寒月影里,美得一如画卷。
雪芝立刻看着地面,从他身边走过。
因着月光,她垂眼时,睫毛在眼下洒落层层黑影,嘴唇上的胭脂掉了,淡淡的粉色却更加诱人。
上官透刚想跟上去,何春落便走过来,笑眼弯弯地和他搭话。
这一夜月白风清,晚风拂过画桥林塘。
原本非常美好的一夜,也被扰得心情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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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参与庭院中比武的人越来越多。花遗剑又一次潇洒地击落了酿月山庄庄主的剑,便拱手说让年轻的一辈露露身手。说罢,把自己的宝剑绀阿交给雪芝。雪芝大大方方地接剑,以从小便培养出的宫主架势挥了一下剑,向四周抱剑请赐教。
男人们怜香惜玉,女人们诚惶诚惧。
第一个上来的人,竟是一个不知名的峨眉女弟子。这位女弟子和别的弟子最大的区别,就是有一张漂亮的脸。只是漂亮的脸上,挂的是冷冽如冰的笑容。
虽然知道这只是切磋,但长时间的拼搏,以及自己的身份,时刻都提醒着雪芝:要赢。
刚出两招,让了两招,雪芝便摸清对方的武功底细。
峨眉派的人不喜欢自己,雪芝知道。不过在确定自己赢定了的时候,她下手还是比较温和。谁知她温和了,对方却咄咄逼人。若不是在奉紫的寿宴上,雪芝甚至会觉得,这女的想取自己性命。
剑锋,连续几次都擦着雪芝的脸过。
对方似乎根本不顾忌峨嵋派的形象,招招狠辣,几近癫狂。
最后雪芝挑掉了她的剑。
她重重跌在地上,眼眶很快变得湿润。然后她站起来,擦着眼泪,退到人群中。
所有人都被这个场面弄得莫名其妙。
雪芝准备去问她个究竟,一个人却落在她面前。
上官透以扇柄轻轻敲着手掌,笑道:“在下和雪宫主比划比划,如何?”
雪芝火气无处发,将绀阿剑高高举过头顶,俨然道:“求之不得!”
司徒雪天摇摇雪扇,轻松自如道:“这场比武有看头。你猜谁赢?”
花遗剑道:“难猜,两人应该实力相当。”
“错。你且看——”
话未说完,雪芝已经挥舞着绀阿,簌簌刺向上官透。上官透左躲右闪,毫无悬念地躲过了她所有攻击。
花遗剑迟疑道:“这……她这剑法算是哪个门派的?”
“我猜,这叫‘仇恨芝剑’。”
“仇恨之剑?”
“芝麻的芝。”
开始上官透的折扇完全起装饰作用,等同于徒手应战。雪芝双眼发红,剑锋凌乱地在月下颤抖,却像是拔了牙的毒蛇,全然失了伤害性。不出几招,雪芝冷静下来,摇摇头,打算正经还击。但上官透已经占了优势,倏地撑开折扇,反手转腕交错舞动几次,绕得雪芝头晕。
花遗剑道:“这又算什么?”
“‘一品晕芝扇’。”司徒雪天笑道,“还是芝麻的芝。”
此时,上官透的扇子忽然脱手而出,在空中合起,上官透伸手一接,只见扇柄在空中迅速转了几圈,击中雪芝的手臂,不重,雪芝手中的剑却猛地震下,铿的一声落在地上。
雪芝刚上前一步,一把扇柄便压在了雪芝的脖子上。
她看着上官透,咬牙道:“多谢赐教。”
上官透拾起绀阿剑,双手抬着,放回雪芝的手中:“承让。”
雪芝扯了剑就走。
上官透也没久留,一比划完,立刻退下。
把剑还给花遗剑,花遗剑原想问她一下刚才比武的事,但看到她臭着一张脸,便没再多话。雪芝刚走几步,一个女子便拦下她。定睛一看,原来是刚才交手的峨眉女弟子。女弟子笑了笑,轻轻说:
“雪宫主,你可知道上官透方才为何要与你交手么?”
雪芝想了想:“不知道。”
“谁都知道,上官透和人比武的原因,只会是为了女人。就像很多年前的兵器谱大会,他为了林奉紫挑战穆远。”女弟子嘴角微微扬起,凑近雪芝的耳边说:“就像刚才,你伤了我。”
雪芝很想说这与我无关,但好奇心实在难捱:“为了林奉紫?”
“重雪芝,当初你那个不男不女的爹杀了舅舅,我早该为了他报仇,如今我武功却高不过你——”
话音未落,雪芝已经给了她一个耳光!
“你再说我爹一个不是,就会立刻死在这里。”
“我武功高不过你,却可以抢了你的男人。”女弟子捂着脸,淡淡笑道,“不管以后你是否和他在一起,他都曾经属于我,你会不会觉得很难过啊?”
雪芝憋着火气,耐心道:“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我和上官透有什么,但我想说的是,我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你的私事,没必要交代给我听。”说完从她身边走过。
那女弟子又道:“你不在意我,总该在意林奉紫?”
这世界无聊的人有很多,所以,都喜欢做更无聊的事,来证明自己不无聊。
雪芝不和她纠缠,快步走入大厅,回到宴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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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上,只要是坐着的人,几乎都东倒西歪了。一堆女人围在窗边,端着茶聊天,也顺便等丈夫或同门师兄弟。雪芝一向不懂如何与女人打交道,只好随处找了个角落坐下。
但没多久,那一堆女人中,便有人朝着雪芝挥挥手:“雪宫主,你快来。”
雪芝左看右看,最后指了指自己:“是在叫我吗?”
“当然是你了,快快过来。”
雪芝极少被不是同门的女子搭理,顿时有些雀跃,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果然除了柳画和另外几个年轻的女弟子外,那里站的多数都是掌门夫人帮主妻妾。
雪芝笑道:“什么事?”
“没什么要紧事,不过拉着美人儿聊聊天,都有错么?”
“不会不会。”
“话说,雪宫主还真的是灵剑山庄的稀客啊。”一位夫人笑道,“而且,雪宫主的性格也是直率得很,无论人家话说成什么样儿,都能坚持来这里,我们都十分佩服。”
雪芝有些懵了:“我不懂。”
“呵呵,果然是年轻的丫头。”说话的人是白曼曼,丰城的小妾,“虽然对现在年轻小姑娘的想法不是很理解,但我们都是过来人,倒能理解身为女人,也有女人的难处。”
雪芝一头雾水。
又一夫人道:“其实啊,我家那位在外面找了几个,我真的是睁只眼闭只眼。白夫人这一点做得也很好,什么都忍得住。”
雪芝还是一头雾水。
白曼曼叹道:“唉,毕竟脸皮薄,做不来小女孩做的事。她们有这种冲劲,我可没有,到底是老了。”
雪芝依然是一头雾水。
“别瞎说,你还年轻漂亮着呢。”最开始那位夫人推了推白曼曼的手,白曼曼手中的热茶猛地洒在雪芝身上。
雪芝倒吸一口气,后退一步,但是雪白的裙子全部染上了棕色的茶垢。
“啊,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虽说如此,人只站在那里,什么都没做。
“没事没事。”雪芝连连摆手,忙用手擦衣服,“擦擦就好。”
这时,柳画掏出手绢,替雪芝擦拭:“雪宫主一定累了,先下去休息一会儿吧。”
雪芝还未说话,那位夫人继续扶着白曼曼的手,轻声道:
“我猜丰掌门也只是暂时贪恋美色,毕竟这世界上,狐狸精倒下一个,还有千万个站起来。白夫人只需要守好自己的本分,当个妇道人家就好了,啊。”
白曼曼哭道:“我也不甘啊,可是那些姑娘,就是放得开,别人的丈夫也……呜……”
雪芝隐约明白了一些,擦衣服的动作停下来:“白夫人,我和丰掌门见面的次数,不超过五次。”
那夫人道:“只是睡了六次,对么?”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重火宫日益没落,不找个靠山,怎么混下去?不过你若有点同情心,就不要再这样欺负白夫人了。”
“我说了,我没有!”雪芝站直了身子,“丰掌门对我来说就是长辈,我永远都不会做这种事!”
“前辈?呵,床上的前辈么?”
“真恶心!”雪芝攥着拳头,凶道,“你再说我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