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初六。窗外刚刚冒了光亮顾初就醒了,她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像是有什么卡住了自己的脖子,心脏也跳得厉害。睁眼的时候陆北辰还在沉睡,今天难得她醒得比他早,也许是因为一夜多梦。起了床,撩开窗帘一角看了一眼窗外,外面阴沉得可怕,地面上都是湿的,像是刚刚下过小雨。
下了楼,整个人都是萎靡不振,昏昏沉沉的额角发涨。蹭到了厨房,倒了杯橙汁,刚要喝就觉得怪怪的,举高杯子一看,橙汁里有些许沉淀物。她皱了眉头,倒掉,又重新倒了一杯。再看,又觉得像是有沉淀物,便再次倒掉,如此反复几次,一大杯刚刚开封的橙汁快浪费了大半。
“姐,你干什么呢?”顾思也醒了,睡眼惺忪,趿拉着拖鞋进了厨房。
顾初看见她就一下子想起昨晚在书房的事,心头的火和一晚上压抑的痛扭着劲地喧嚣着聒噪着,她没说话,直勾勾地盯着顾思。顾思拿了只杯子,见顾初手里捏着已开封的果汁,便拿了过来。刚要倒,觉得顾初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倍感奇怪,在她眼前晃了晃,“姐?”
顾初反应过来,收回眼神。
“你到底怎么了?”顾思撩开顾初的长发,仔细打量,“咦?你没睡好吗?怎么这么憔悴啊?”
“没事,就是梦比较多。”顾初避开她的手,指了指果汁,“别喝了,可能过期了,有沉淀物。”
顾思瞅了一眼包装盒,指着一行英文给她看,“上面已经写了有沉淀物是正常的,喝前需要摇晃一下。”话毕,拧紧了盖子晃动了两下,给彼此都倒了一杯。
顾初的思维总像是慢半拍似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啊,有沉淀物是正常的,她今天是怎么了?难道,就是因为昨晚的那一幕就令她失手无措了?
“姐,今天我帮你做早餐。”顾思咕咚咕咚喝光了果汁,洗了杯子后说。
“不用了。”顾初道,“你姐夫的喜好你又不清楚。”
“我知道你的喜欢就行呗,干嘛要知道别人的?”顾思不以为然,“姐,你现在怎么什么都以姐夫为重点啊?”
顾初看着她,幽幽地说,“他是我爱的男人,当然要考虑他的喜好。”
顾思抿唇乐了,“还说我女生外向,这句成语用在你身上最合适。哦,你说到姐夫,我正想跟你说件事呢,姐——”
“思思。”顾初打断了她的话,直截了当地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琼州?”
顾思一愣,不解地看着她。
“这次你是跟着罗池出来的,在外面待久了姨妈会生疑。”顾初言辞明朗,“虽然姨妈知道你住在这,但也知道了罗池带着你见家长的事了,你应该回去跟姨妈交代一声。”
顾思看了顾初好半天,迟疑地问,“姐,你这是……想我走是吗?”
“你总不能一直待在这吧?”
“我……”顾思张了张嘴巴。
“吃完饭我给你订回程的票。”顾初的态度十分坚决。话毕,就开始忙活早餐了。
在备早餐的过程中,顾思就像是跟屁虫似的跟着她,她去客厅顾思去客厅,她去厨房顾思也去厨房。她准备吐司,顾思马上将果酱备好,她要烤面包,顾思马上又帮着开烤箱的门。见状,顾初的鼻头一酸,又恨着心不去看她,既然这么心疼她,怎么就偏偏把主意打在陆北辰身上?
早餐做好了,陆北辰也正好醒了,洗漱后的他很是清爽,边下楼边接着电话。“对,上午出发。”
顾思轻轻撞了一下顾初,揶揄道,“哎,你老公醒了,快去鞍前马后地伺候吧。”
顾初没像以前似的嗔她多嘴,将手里的盘子放下,径直出了厨房,但又状似无意地扫了一眼顾思,如果她真是对陆北辰起了心思,那么这时候目光应该相随才是,但顾思没有,她低着头正在偷吃巧克力酱,乐得跟只老鼠。
“你去哪?”顾初上前问。
陆北辰将手机搁置一旁,“去趟杭州。”抬手轻抚了她的脸,“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顾初没顾上自己的脸色是好看还是难看,拉过他的手,问,“今天?”
“晚上我会回来。”陆北辰肯定地回答,又生怕她会多想,重复了句,“放心,我一定会赶得回来过节。”
“为什么要去杭州?”顾初心里惶惶的。
陆北辰自然不会让她多想,淡淡一笑,“只是过去处理一点急事,别乱想。”
顾初还想多问,顾思将牛奶端上了桌,“好了好了,有什么事餐桌上聊呗,饿死了。”
早餐很丰盛,顾初充分考虑到了三人的口味和偏爱,又特意为陆北辰备了一杯清茶,他早上素来是以淡茶提神的。顾思喝了口牛奶,说了句,“既然姐夫走,那我今天也走了。”
陆北辰微微抬眼看了顾思一下,顾初则条件反射道,“你往哪走?”
顾思被顾初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一手捏着吐司,一手端着杯子,愕然地看着顾初,好半天才喃喃,“不是今早你说……让我回琼州的吗?”
顾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明显,忙收敛了紧张,“哦”了声没再多说别的。陆北辰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顾初,沉吟思定。
早餐过后还不到八点,陆北辰上楼换了衣服,顾初为他简单整理了下去杭州带的东西,其实就是些随身的东西,如钱包钥匙之类,没有其他行李。陆北辰确定了车行时间后打算出门时,不曾想窗外的雨大了起来,夹杂着细雪,风摇曳着花园里的白兰树,那树上的残叶被簌簌吹落,霹雳啪吧地打落在落地窗上。
顾初看了一眼窗外阴沉诡谲的天气,心总是不安地窜跳着,那股子无法透气的窒息感又如海浪般蔓延了上来,就跟今早她从睡梦中醒来时的感觉一模一样。顾思坐在地板上瞅着窗外摇曳的风雨,轻轻叹了句,“这种鬼天气还能让人出门吗?”
这句话出自无意识,却像是一把锤子重重地砸在顾初的脑袋上,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条件反射地扯住陆北辰的衣袖。陆北辰见状后轻笑,“怎么了?”
“今天天气这么不好,挺危险的,你明天走呢?”顾初轻声道。
陆北辰扫了一眼窗外,抬手摩挲了一下她的脸,安慰,“没事,都是老司机了,开车很稳。”
顾初还是心里惶惶的,“可是……”
“雨下不大的。”
前两天没听他提过去杭州的事,想必真是临时需要处理的事,顾初也清楚他的性子,只好压着心头的紧张轻点了头,说,“我给你拿包。”
绕过茶几去拿公事包时,不曾想手指碰到了一只杯子,紧跟着杯子落地应声而碎。顾初一紧张,下意识去拾,碎玻璃锋利的边韧一下子滑过手指,她疼的“呀”了声。
陆北辰见状赶忙上前,顾思也吓了一跳,凑上前一看,顾初的手指头已经流血了。
“拿药箱。”陆北辰命令了句。
顾思忙把药箱找了出来,将消毒药水、紫药水之类的翻腾摆放。顾初连连说自己没事,劝说陆北辰不用小题大做,可眼睛每每扫向那些沾血的碎玻璃时,心总会咯噔一下。陆北辰给她做了消毒和包扎,顾思扫净了碎玻璃。做完了这些后,顾初生怕再过会雨势加大,催促他早去早回。
他点头,正打算出门,岂料,门铃这时响了。
而就在这一瞬,顾初只觉得心脏像是被只大手猛地掀了一下似的,蓦地疼痛袭来差点窒息。她下意识捂住胸口,胸口还在突突直跳,这是怎么回事?
陆北辰主动开了门。
门外,站了三名身穿警服、披着雨衣的警察,在见到陆北辰后,三人纷纷亮了一下警员证,带头的警察开了口,“请问,是陆北辰先生吧?”
顾初见到这些警察后倍感奇怪,也踱步上前。
“我是。”陆北辰面色冷静。
“陆北辰先生,我们怀疑你与多年前陆北深失踪一案有关系,麻烦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风裹着雨腥一并拥进了室内,这名警察字字清楚,顾初却犹若遭受雷击!
陆北辰抬腕看了一眼,语气始终平静,“明天我会主动去警局,今天,我有重要的事要办。”
“不好意思陆先生,这里是中国。”警察面无表情,直截了当地说,“我想,今天你是无论如何都去不了杭州了,请配合我们调查。”
陆北辰的目光稳稳落在眼前这名警员身上,又越他的肩膀看向茫茫雨雾,果不其然,接他的车子没出现在洋房门口,心中明了今天想去杭州是不可能的事了,便淡声道,“我的朋友在杭州出了事,我需要打个电话安排一下。”
“好。”
陆北辰转身给潘安打了个电话,说明了自己现在无法脱身,具体原因没讲,只嘱托他尽早赶到杭州查明情况。等安排好了一切后,他看向顾初,眼神复杂。
“之前你说过……北深已经不在了。”顾初好半天才找回声音,讷讷而小声地问了句。为什么又成了失踪?
陆北辰走上前,抬手轻捧她的脸颊,低语,“不,他是失踪。”时间紧迫也无法解释太多,叮嘱她道,“我在床头给你留了餐厅地址,今晚八点一定要在那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