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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4、大火

  234、大火

  小两口又说了几句话,善桐很感慨,“都说京城水深,其实再水深也没有宫中水深,这也实是太令人难以捉摸了。从琦玉下落,到这后宫中争斗。越是隐秘,就越是引得人去猜测。偏偏后宫风云,直接就联系到了这些人家几十年后富贵……”

  “所以说,对于这些京中贵人来讲,一时胜败起伏也不算什么,只要能把女儿送进去,没准现败了,十几年后又起来了也是说不定事。”含沁慢慢地说,“就是许家,要不是当年鼎力支持太子,几乎和太子互为唇齿,又怎么能有现风光?具体说到世子,也就是因为他从小和太子一起长大,才有这么显赫成就,名门嫡子,有些天生优势,确是他兄弟比不上。”

  这话细听也有文章,善桐想到许三少爷去世,不禁有几分毛骨悚然,搓着手臂道,“还好我们家几兄弟感情都不错!一家人处成那个样子……”

  她想到梧哥,想到二姨娘,甚至是想到了自己,想到了桂太太,想到了含沁,不禁也叹了口气,喃喃地道,“反正,欲壑难填,人心是没。只要有了利益争夺,就有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这话里究竟是憎恶、是感伤,还是说不清道不明无奈,却是善桐自己都分辨不出来了。

  等两人对着吃过了早午饭,养娘又抱进了吃饱喝足大妞妞来,给善桐献宝道,“少奶奶您看!大妞妞今早大哭,原也不是饿了,倒是长牙了!”

  善桐和含沁忙放下茶杯,凑过来仔细看着时,只见大妞妞粉红色牙床上露出了一点点白色牙根,当下不禁都笑道,“是个大闺女了,都长牙了!”

  大妞妞咿咿呀呀,看着不很高兴,尤其不喜欢人碰她腮帮子,含沁和善桐看着心都要化了,两人又抱着女儿玩了一会,这才去前头见桂太太,要和她商量。

  不想到前头时却没见到桂太太人,一问之下,才知道她早上贪嘴又吃了凉糕,眼下正闹肚子呢。善桐很无奈,“一吃就不舒服,还是要吃,这是多大年纪?不知道人,还以为是个孩子呢。”

  便吩咐底下人,“和四红姑姑说,以后偏院别再送凉糕过去了。”

  因含沁今天请假家中休息,小夫妻终于有空可以对着消闲说话,只是两人心里都有事,说来说去,还是惦记起了老文行程。到了中午再去看桂太太时,桂太太竟有点发烧,善桐这一惊非同小可,忙又打发人到附近杨家去请教四少奶奶,“这京城有什么名医!”

  四少奶奶闻弦歌而知雅意,便打发人回来说,“二哥正好这几天家休息,已经派人去送信了,如他不过来,也会转请名医,请只管放心。”

  又带了阁老太太送好些药材,“都是治水土不服常用药,如一时半会没有医生,便煎服了,也无不妥。”

  善桐忙吩咐人回去致谢,“真不知道怎么感谢好了。”

  正和含沁嘀咕着,“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又要进里屋去照看桂太太时,外头忽然来人道,“少爷,我们家兵进城游逛,和人口角争斗,竟将人打伤了,现双方都被顺天府锁去了……”

  因为这些亲兵路上也辛苦了,桂太太许他们京城休假半个月再分批回西安去。先头老文走时候也带走了一批,没想到就是这后一批居然闹出事情,含沁眉头一下皱紧了,“天子脚下,闹出这样事倒是麻烦。关键顺天府尹又是牛家亲戚……”

  他便吩咐善桐,“这件事我好自己跑一趟,一会大夫来了,你诊金不要薄给,要是权神医来,那没得说要多致谢,要是别大夫来也好,以后家里有什么头疼脑热那就找他准没错了,倒比寻权神医好些。”

  说着,又到里屋门外高声和桂太太说了自己行踪,这才出门去了,善桐进里屋去摸了摸桂太太额头,见低烧未退,不仅加焦心,屋内来回踱步,忧急之色溢于言表,桂太太见了,自己也不禁叹息道,“真是命数,西安时,从没有病过,两个媳妇成天给我添堵。没想到进了京城,我倒是受了一把侄媳妇服侍。”

  善桐想到自己途中发病时候,也是桂太太悉心照顾,当时客中不比家,昏昏沉沉中那四边不靠感觉,不是亲身体会过人是不知道,要不是桂太太牢靠果断,自己还真不知道会怎么样呢。一时便放缓了声音说,“这有什么,再说,其实大家心知肚明,含沁也就是您庶子出身,我怎么伺候您,也都是该当。”

  桂太太人病中,感慨就多了,睁着半边眼睛看了看她,叹了口气,又道,“何必这么说。我知道你,你也知道我,我从前对你可不怎么样,你心里究竟喜欢我不喜欢我,我也清楚得很。”

  “那都是以前事了嘛。”善桐说。“人眼向前看,从前事老记得那么清楚做什么。我看现咱们这样就不错,其实一家人也就该这样,外头风雨还渡不过呢,自己家里再斗,没什么意思了。”

  这话理,现桂家大麻烦摆前头,大家自然靠拢,要还和以前一样互相猜度,那也就没意思了。桂太太长长地出了口气,倒也振奋起精神来,慢慢地说,“你心倒宽,我要是你,现含沁发展得这么好,必定回刺几句。你倒轻轻就放过去了。”

  看来她也清楚,自己对十八房限制是瞒不过小夫妻,善桐无言以对,只好微笑。桂太太似乎也有点不服气,她像是为自己辩解,“你也是不知道往事——”

  “都说了人眼向前看嘛。”善桐打断了她话,她现不需要就是再有一段往事来烦心了。当年事不论是谁错,其实都已经过去,现含沁小日子过得不错,和宗房关系也挺好,说实话,他远京城,现得到圣眷,将来发展如何,也不是桂太太能限制得了了。这场争斗里她不论站谁那一边,其实结果都不会太理想,还是要抹抹稀泥,好把这茬给圆上了再说,至少现,桂家内部是不能掉链子。“就是我娘家,内部又何尝是一块铁板?族中始终也少不了龌蹉,照我看,大多争斗,那都还是因为人太要强争气了,其实退一步海阔天空事,就拿三嫂来说,她不为争一口气,现和娘家也闹不到那么僵。”

  说到西北事,桂太太简直都有几分怀念意思了,她叹了口气,只是若有所思地望了善桐一眼,也不和她争辩了,而是感慨地说,“从前西安,觉得那些事怎么那么烦心,现回头看看,都是自己作。从前哪有那么多烦心事呀,现才……”

  正说着,外头人来报,权仲白居然亲身过来——善桐还没吃惊呢,就知道缘由了——说是正好大舅爷权家和神医说话呢,送信人一提,权神医估计是抹不开面子,欣然应邀之余,连大舅爷都陪着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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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榆哥是自己人,可以不大讲究礼数,但对权仲白善桐一向是很感激、尊重,现她年岁长大,当时那小儿女浮念早被丢到了爪哇国去。可当年那份好感却还存,因她是成亲人了,桂太太又病着,自然责无旁贷要出面接待,因此也就迎出了院门,老远就给权仲白行礼,态度倒是比见了桂元帅都恭谨,“权神医多年没见,我们合家一向感念您深恩厚德,只是未能当面拜谢……”

  说着又要跪下给权仲白行大礼,权仲白忙道,“善榆扶住她!不然我走了!”

  榆哥只好上前扶住了,他又啧啧有声,埋怨善桐,“六七年没见,你成老道学了?我和善榆一道走过万里江山,什么交情,不过是看看病开开药而已!”

  正说着,已是脚下不停直闯内室。善桐很有几分无奈:这位权神医,还是和从前一样,论潇洒,真是风流蕴藉不染纤尘,可说起来行事也真是够古怪特别了,时常叫人有应接不暇之感,就像是一只名贵猫,只能顺着毛摸。

  还是含沁好!她这样一想,倒觉得含沁此时外出了真是遗憾,以他做人程度,自己也就不用出面操心了。一边榆哥也正问她含沁去哪里了,善桐便随口搪塞道,“难得休沐,外头有事又出门去了。”

  又让榆哥外间吃茶,自己进里屋去,等她进了里屋时,权仲白已经闭眼给桂太太扶脉。他眼睛一闭,神色一凝,看着自然而然,有一股谪仙一样冷淡清贵气场,善桐便不敢说话,只门口等着。过了一会,权仲白收了两根格外纤长细白手指,睁开眼扫了桂太太一眼,竟似乎有几分无奈,他叹了口气,多少带了些惋惜地道。“从前给世伯母把脉时,世伯母脉象沉稳有力,看得出平日惯常养尊处优,少使心力,多捶打筋骨,因此女子中是罕见壮健体魄。怎么才几年不见,伯母心事一下就沉了这么多?尤其是这几天,恐怕晚上都没有睡好吧。本来就有风邪侵肤意思,世伯母饮食又不曾注意,应当是大吃祛暑风凉之物,这么一郁结,可不就要肠胃不适、风寒入体了。”

  还是和以前一样神,连桂太太贪吃凉糕都扶出来了,善桐和桂太太都是一脸心悦诚服,权仲白又拿眼睛一看善桐,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善桐吓了一跳时,他淡淡道,“恐怕一路走来,不是很太平吧?看世弟妹神色,应该是得了痢疾,痊愈没有多久,还有病根未去。”

  善桐简直服了,就连桂太太都惊叹,“这连脉都不扶,神医竟一眼就看出来了?”

  不想紧接着权仲白一耸肩膀,竟道,“这不用扶脉,善榆刚才告诉我了。让我过来,也有给世弟妹扶脉用意,一路上连病因带病程,都说得一清二楚。”

  他难得幽默,婆媳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都感到又好气又好笑,善桐便桌边坐了,权仲白站着给她扶了扶脉,又翻了翻她眼皮,倒说,“没什么,世弟妹心思还是顺畅,日子应当过得不错,身体倒是要比从前好多了。我这里再开几方药,平时没事时吃着玩玩,固本培元也是好。”

  便出去外屋开药,善桐亦忙出去陪侍,又埋怨善榆,“到了京城,就和丢了一样,也不住堂伯那里,也不和哥哥们住。只和你老师住一块,成天到晚也不知道忙什么。”

  榆哥嘿嘿地只是笑,“今天不就来看你了?”

  又解释,“实是忙呢,白云观里来了好些道长,都是有道行高人,现权二哥有空也经常过来捣鼓这些东西,没事就泡白云观里了,进城都得抽空,一会就要回去了。”

  正说着,只听得远远一声巨响传来,好像天边打了个闷雷似,众人都吃了一惊。因为刚才谈到火药,善桐心思正敏感呢,忙出去一张望,果然见得滚滚黑烟已经冒了出来——却不是白云观西郊方向,而是京城东南面处起乱子,隐隐还已经能够看到一点红光。善桐使人爬到墙头看了,果然说是那边已经起了火。连桂太太都被惊动起身,站窗前往外张望。

  这是难得离奇事,别说刚到京城善桐和桂太太摸不着头脑,就连善榆都只说了一句,“听声音,不像是一般火灾啊!”倒是权仲白目光炯炯,望了火起处半晌,才回身若无其事地道,“那里是工部一处制造坊所地方,或许是出了什么事,那也难说。好地方偏僻,应当不会有多少伤亡。”

  他开了药,又一拱手,也不多坐,便要告辞了。“毕竟是做大夫人,还是去看一看为好。”

  自然也不收诊金就要告辞,善桐等人亦不敢留,由榆哥将他送出门外,兄妹俩说些闲话。善桐又问他什么时候回去,榆哥回说不知道,过了没多久,含沁便回来了,一进门也是眉头紧锁,看来,是被这一场离奇火灾给弄得心烦意乱。

  因有榆哥,善桐便不提家里烦心事。她整顿出酒菜来,招待善榆吃了晚饭,含沁又陪他吃几钟酒。善榆也抱过大妞妞逗了许久,因有了酒,就客院睡下了。两夫妻回房也洗漱安歇时,善桐才问,“顺天府事摆平了吧?咱们家兵,可不能平白无故就挨罚了。”

  这也是必定要护短,要是太过软弱,谁都来压你一头,那桂家西北简直没法做人了。善桐也觉得事应该不大,只是担心顺天府尹有意为难而已。没想到含沁摇了摇头,居然吐出一个让她难以接受答案,“没什么大事,我去了一说情就给放了,还邀我一起吃酒,要不是那边起火,我还真走不脱。”

  他顿了顿,又道,“私底下一问,其实被抓都冤枉,就是一般吵嘴了互相打两拳而已,我们家兵知道分寸,内家功夫全没用上,就怕闹了重伤又或者人命。皮肉伤而已,按说连抓都不该抓——”

  善桐和他对视一眼,都觉出了对方纳闷:这顺天府手一时轻一时重,到底是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