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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厚黑

  212、厚黑

  虽然桂元帅都发话了,善桐却也没有继续关注老九房内妯娌争斗,而是安安生生地又回自己小院子里带女儿。大妞妞虽然壮实,但身为母亲,善桐自然是愿意把多心思都投注到她身上,对于不必要钩心斗角,善桐也一直都没有太多热情。现含沁差事也有了,自己女儿也有了,老九房风雨再大,淋不到善桐胳膊上,她着什么急?

  因为出嫁已经满了一年,来年春天又要外出,虽然和王氏关系还是半咸不淡,但善桐也时常多回娘家走走。对外打出旗号,自然是“哥哥妹妹都要办喜事,家里缺帮手”。不过,王氏也确是忙得不可开交,就连大姨娘都反常忙碌,每天进进出出,不是和王氏说善樱嫁妆,就是和她说榆哥婚礼,善桐去了几次,都还不如她能帮得上忙——毕竟是出嫁闺女了,人就不家里住,就是想要帮忙,也都有心无力。

  就只好和善樱多说说话,也量教她一些小家庭主母需要知识了。十八房虽然人口简单,但人际关系可不简单,尤其是善桐这大半年来方便出门时候很少,含沁也不,里里外外人情应酬,都是她一个人打点。自然也有些心得,善樱也听得很认真——王氏对这个庶女几乎不怎么上心,现两桩婚事同时上门,哪还有时间教她?至于大姨娘,别事上都能教,这当门立户事她自己也没有经验,除了善桐,也就没人会教她了。

  到底是十五六岁人了,自从定了亲,善桐总觉得善樱是一天比一天出落得水灵,善桃回来一次看她,也笑道,“咱们家几个女孩子,说起来倒是我长得一般了,不要说和三妹比,大姐和六妹长相也都胜过我啦。”

  善樱面上一红,要是以往,那就立刻要低下头去不敢说话了,现也晓得和善桃客气。“二姐就是爱说笑话……”

  她羡慕倒也带了十分真心实意,“还记得你出门子那天,我一边看着你上妆穿大礼服,到后来连眼珠子都舍不得错,心想,二姐平时就是不肯打扮,若打扮起来了,可不是好看得不行?二姐夫看了,眼珠子都要掉下来。”再没有谁是不喜欢听好话,善桃听了直笑,倒是善桐心底一动,认认真真地审视了一番善樱表情,有些话想要问,又始终还是没问出口:或许善樱曾经是倾慕过卫麒山,不过小姑娘心思掩藏得深,自己说破了反倒没意思了。能和现这样,那就很好。

  一转眼就进了腊月,巡抚嫁女,虽说是庶出,但动静也自然是大,各府都送了礼来,善桐是提前一天就回了娘家,帮忙打打下手不说,还要代表娘家人和善桃一道,将善樱送嫁到蓝田县里去——老太太虽然没有过来,但也派了三太太过来帮忙,还有村子里各房西安生活族人,自然是早就报道,巡抚府内热热闹闹,连王氏都觉得脸上有面子,和善桐笑道,“从前连你二姐办喜事,动静都没这么大呢。”

  喜事嘛,自然是人越多越好,不过善桃怎么说夫家门第高,王氏这话倒是让善桐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她帮着招呼来往客人,王氏一时又想起来问,“怎么没见大妞妞?”“这几天家里人多,我让四红姑姑家带她,就不过来了。”善桐忙回了话,王氏还有点遗憾,“还以为她会过来,特地备了些得好东西给养娘。既然如此,便送到你们那里去吧。”

  毕竟是外孙女,嘴上说不疼不疼,恨不得是个男孩,其实心里还是记挂得很。善桐笑着应下了,又走出去招呼客人们入席,因讲究人家摆酒,肯定是要连摆三天,这一天各府官太太有亲身来了,有派儿媳妇来了,也都不好怠慢。她应付了半天,心底倒有点纳罕:桂家现和杨家是两重亲戚了,该不会还要摆架子,只是正日出来吃酒吧?就算桂太太今天不过来,少说也要出动善喜才对,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出面……连楠哥都是早五六天就来了城里,一面也是探看善樱,一面也是和榆哥外接待男客,分担小五房沉重社交压力。

  正这样想,只听得屋外嗡一声,又是一顿笑闹,便有人过来道,“十三房姑奶奶并桂大少奶奶到了。”

  桂太太真是好大胆!居然敢把这一对冤家安排一起出来,善桐自己都不禁要为她喝一声彩,她忙疾步过去,恐怕慕容氏这几步路当口已经就露出了不满来:你说她率真也好,粗鲁也罢,反正这位大少奶奶,心里是藏不住多少事,一般也藏不住多少话。因桂家也算是杨家亲戚,善桐进堂屋时,只见一屋子乌泱泱人中间,慕容氏正含笑拉着善樱相看,连善喜都笑得一脸灿烂,她打扮得很是富丽,看着也很有官宦人家气派,慕容氏一边说,“真不愧是杨家女儿,出落得就是出挑。”

  善喜一边也附和道。“可没想到,咱们从小一块认识,这就到了你出阁时候。”她和慕容氏身份摆这边,过来应酬众人都不至于不给她们面子,忙也都附和着笑道,“真不愧是杨家女儿,这几个都是没得挑。”善喜听了,脸上笑意盛,又拍了拍善樱手,一脸长辈姿态,轻声道,“也没想到嫁得近!以后,自然可以多加往来了。”,

  ——要说起含芳和茅姑爷身份,虽说云泥之别,但只看含芳年纪轻轻品级就高,而茅姑爷虽然两榜出身,但自己还是个八品县丞不说,前头还有过一个太太,便也由不得人嗟叹命运跌宕:善喜从前没出嫁时候,对善樱虽不说要小心讨好,但也从没有用这么高高上态度来同善樱说话。

  就中微妙,一屋子人里也就只有深知就里几个人能看出来了。慕容氏就一概无知无觉,笑着夸了善樱几句,便左顾右盼,问善桐,“听说我族里那位姑姑今天也来了——”

  怜悯弱小,自然是人天性,善桐和善喜虽然曾经要好,但亲妹妹被她这样居高临下对待,摆明了是因为和善楠生怨,这一次就是要来善樱跟前炫耀身份地位。连王氏都有几分看不过眼,笑着道,“三妞带大少奶奶去找你三婶说话吧。”

  又握住善喜手,问她,“家里母亲还好吧?出嫁后就不比家,不好时常相见了,得了空要多往家里送送信,也让老人家放心。听说她很是惦记你呢!”

  善喜忙又是另一副面孔了,笑得真诚又感激,“承蒙伯母想着……”

  说到这八面玲珑,善喜是要胜过慕容氏许多了,变脸简直就和翻书一样。善桐暗暗摇了摇头,见善樱眼圈虽然红了一点,但总说来态度也还镇定,低垂着头也不和善喜有什么眼神接触,心底倒舒服了一点,便先领着慕容氏出了屋子,道,“三婶人那边院子里招待我们村子里来老亲,我先给你们彼此介绍介绍,一会得了空,你就可以和她多说几句话了。”

  慕容氏抱怨城里没有亲戚往来,为时已久,此时如何不高兴?她亲亲热热地握住了善桐胳膊,似乎是一点都不介意含沁抢了京城差事似,还埋怨她,“几次过来府里,你都不来找我说话!大妞妞都几个月了,我才见她几次呢,今天带过来没有?”善桐看了慕容氏一眼,想到刚才善喜做派,心里也有点不大高兴,一边走便一边笑着说,“我……我这不是怕大嫂埋怨我吗?你看重京城差事那么久了,结果后却是含沁去,知道人吧,知道我们也没想到……不知道人,还不知道怎么说呢。”

  提到京城差事,慕容氏脸上略微一暗,她又挥了挥手,爽地说。“这我不怨你!我可没那么傻,该怨谁我心里清楚得很!不过反正现都过去了,你还不知道吧?开春你上京,我们也要走了,爹武威给含欣安排了一个位置,我也跟着过去。”

  这满足乐口气倒让善桐一怔,她很又明白过来了:这一位要是乎功名利禄主儿,当时也就不闹着换宗子了。京城也好,武威也罢,反正哪里能让她离开元帅府,慕容氏就都高兴。

  还是桂元帅老而弥辣,一眼就看出了问题症结所,现慕容氏展眼就要出去人了,自己也心满意足,自然不会无事和善喜闹别扭,两妯娌可不就自然和睦了?难怪她今天敢于向善樱摆架子,原来是府中没人和她作对了,又被婆婆提拔着,自然底气也就足了。

  “不埋怨我就好。”她笑着说,忽然间又有一点不舒服:这坑了人还得她好感,虽然善桐不后悔,但感觉也还是挺怪。就好像自己脸上忽然多了一层面具一样,喜怒哀乐,其实也都不是属于自己了。“我也是听说你们两妯娌处得不大好,所以不敢过来——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偏谁好呢?”

  这么说,自然是把慕容氏和善喜相提并论了,一个是原来亲戚,一个是后来妯娌,善桐这话说得慕容氏大悦,“现也没什么了,再看不惯她,反正也看不了多久,以后天高皇帝远,一年见不了几次,她爱怎么折腾,随她折腾吧。”

  只听她语气,便知道慕容氏终究还是不喜欢善喜,只是她也不是没有城府,面子上还是做得比较亲热,不至于被外人落下话柄。善桐笑着说,“嗯……她是攀上高枝啦……”

  这语调有讲究,慕容氏看了她一眼,忽地就笑道。“我就说,你不至于看不出来,刚才她说那几句话,我心里就犯嘀咕了。至于吗?一个管上几年事三少奶奶,又不是正经宗妇,她有什么好看不起人。当着人家面臭显摆,好像这个三少奶奶,就硬比县丞太太值钱一样。狗骨头没有三两重,她也不想想,现有了你们家拉拔姑爷,只要姑爷不是烂泥扶不上墙,那往上升还不是和坐二踢脚似?就是不升上去,那是她族妹……显摆到自己人跟前了,什么德行。”

  她人语,一下就揭破了善喜空架子。善桐倒没什么好说了,要解释,那就势必要牵扯到十三房嫁妆风波。她瞧了慕容氏一眼,见慕容氏也正看着自己,眼神闪动,似乎大有几分好奇,便不禁微微一笑:可别小看了这位大嫂,人家行事虽然粗鲁,心底该有城府倒未必比别人少。这说不定就是人家好奇善喜嫁妆又多,和娘家兄弟关系又冷淡,还善樱这个身份特殊小姑娘跟前臭显摆,特地把话点得透了,来套套背后缘由。“唉,人就是这样,一时一张脸,变起来有时候可真。”她就含含糊糊地感慨,“真正背后怎么样,谁知道呢。反正她嫁妆比我都多,说话声音也就响亮,心气也高,为人也能耐……有些话我们也不好多说嘛。”

  说到嫁妆,慕容氏是和善桐同仇敌忾,她也是粗人,索性就直说。“我可不就是这个意思,她们家再殷实也好,那份嫁妆也是伤筋动骨了吧?我就纳闷他们家图什么了。这几天不是舅爷也城里吗,我听含欣说,含芳喊舅爷一道吃酒,舅爷都回说不会吃,含芳闷闷不乐呢!”

  没想到楠哥居然如此执拗,善桐一下说不出话来了,怔了一会才忙补救,“楠哥他是真不会喝酒,他性格板得很,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怕是无意间得罪了妹夫吧。你帮我和含芳带句话,让他别往心里去!”

  “这你就是和我打马虎眼了。”慕容氏不依不饶,“这谁看得上看不上谁,都是能感觉出来。听含芳口气,舅爷就是很看不上他……我就纳闷了,背后没有故事,这舅爷至于吗?他可是白身呢,还反倒和当官妹夫疏远了!”

  善桐被她追问得头皮发炸,索性进了院子,便忙和三太太说了几句话,介绍两个慕容氏认识了,眼看两人亲亲热热地拉着手说起话来,这才脱身出来回堂屋去,一边走一边就想,出了一回神,才自失地摇了摇头:既然慕容氏心满意足,无意闹腾,那么紧接着这几年,直到桂二少奶奶入门为止,只怕都是善喜得意时候了。

  想到母亲那句话,一时也不禁有些感慨:要不说这脸皮厚人落实惠呢?只看慕容氏这几年来几乎是心想事成,什么都遂了意。又有善喜如愿带着大笔嫁妆进入高门,便可知道这人生世,很多时候面子敌不过里子,很多人是一点都不意吃相。

  不过,这也都和善桐没有太大关系了,既然慕容氏不会再出面和善喜为难,她也就继续保持了低调旁观作风,帮着母亲操办完了两场婚事,又只进元帅府吃了一顿年夜饭而已,便闭门不出,只等着三月春暖花开时,才又进了元帅府,要和桂太太商量着一道上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