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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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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试的地点选在一家大商场里,这是宇文忠始料未及的,他以为会去辅导对象家里面试,或者去"星巴克"之类的洋地方,边喝咖啡边面试,毕竟是请英语家教不是?但云珠直接把他带到商场四楼珠宝柜旁边的顾客休息处,有桌子椅子,还有一个小喷泉和一些花花草草,环境很不错,但毕竟不像个面试的地方。

    他们到那里的时候,对方还没来,云珠在一个双人长椅子上坐下,他正想坐到对面去方便跟云珠说话,但云珠把他拉住,让他坐在她身边。

    他估计这是在扮男女朋友,但现在人家面试官还没到,演戏给谁看呢?莫不是云珠想借此机会亲近亲近他?一想到这种可能,他的心情就激动起来,脸都有点儿发烧。但云珠很自然,好像两个人是多年的老恋人一样,她轻轻靠在他身上,两只手把玩着他的右手,在他的生命线爱情线事业线上画来画去。

    他生怕自己经不住这种耳鬓厮磨,小声说:"现在人家还没来,不用这样吧?"

    云珠在他的手臂上拧了一把,低声说:"叫你不要跟我拧反劲的。"

    他不敢再拧反劲,只在心里念他的"淡定经"。

    过了一会儿,走来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云珠立即放开他,起身打招呼:"慧敏,你来了!"

    那个被称为"慧敏"的女人淡淡一笑,在他们对面坐下:"对不起,来晚了点儿。"

    声音有点儿暗哑,跟清秀的外貌有点儿不配套。

    "没关系,我们也刚来。"云珠介绍说,"这位是王慧敏,即将移民加拿大的成功人士;这位是宇文忠,即将赴美留学的成功人士。"

    两位"成功人士"互道了"你好",就没话说了,倒是两个女人叽叽呱呱地说起来,说的都是女人逛街购物的事,大概因为坐在珠宝柜附近,后来两个人又谈起了珠宝。他插不上嘴,眼睛也没地方搁。由于先前云珠特别交代过别看王慧敏的胸,他不由自主地看了两眼,发现是挺高的,但其他部位都很瘦,让人怀疑这胸是垫出来的。这就像整个县都很贫困,唯有县长一个人很富有,就会让人怀疑这县长的钱来路不明。他很快收回眼光,侧身看着云珠,立马感觉出两个女人的区别,虽然两个女人的身高体重应该是差不多的,五官也都生得挺端正,但一个是青春年少,充满活力,浑身上下都挺饱满;另一个则有点儿凋萎的感觉,浑身上下都很苗条,当然你也可以说"很瘦弱"。云珠给人的感觉,仿佛她马上就要开始跑步或者蹦跳;而王慧敏给人的感觉,则是马上就要躺下休息或者睡觉。一个充满朝气,另一个则带了点儿暮气。不知道是年龄的关系,还是性格的关系。

    坐了一二十分钟,王慧敏的老公还没露面,他正在疑惑,就听王慧敏说了声"对不起",然后走到一边去讲电话。他有个不详的感觉,这事肯定黄了。果然,王慧敏接完电话,把云珠叫到一边,嘀咕了几句,对他挥挥手,做个"拜拜"的姿势,飘然而去。

    云珠回到他身边,说:"咱们走吧。"

    "不面试了?"

    "刚才不是已经面试了吗?"

    "刚才那就是面试?"

    "是啊,你以为要怎么面试?让你唱首英文歌?我说的是面试,不是口试哦。"

    "他老公说了要来,怎么没来?"

    "谁说她老公要来?"

    "你不是说他们两口子都要面试我吗?"

    "我说了他们两口子要面试你,但我没说她老公要坐在你对面来面试你呀。"

    "他不坐在我对面怎么面试我?面试面试,就是要面对面地试嘛。"

    云珠一路笑着,没有回答。一直到坐进车里,云珠才说:"你刚才没注意到商场有监控器?"

    他以为自己干的坏事被监控器抓住了,急忙声明:"我不是故意往那儿望的,完全是下意识的。有时人就是这样,好像有强迫症一样,越说不能干的事,越是忍不住要干。"

    云珠不解:"你干什么了?"

    "不是那个望了一眼吗?"

    "望什么?"

    他觉得云珠是真不知道,而不是装糊涂,马上就地打住,不往下说了。

    云珠不肯放过他:"快说,快说,你干什么坏事了?为什么怕被监控器抓住?"

    他怕越躲闪云珠越起疑,只好坦白说:"不就是那个……望了她的胸一眼吗?"

    "哈哈哈哈……"云珠放肆地笑起来,"做了亏心事,藏不住了吧?以后还是少做亏心事为好。"

    "你提到监控器……不是在说这?那是在说什么?"

    云珠忍住笑:"我是在告诉你,慧敏的老公就是通过监控器面试你的!"

    "她老公通过监控器面试我?"

    "不可以吗?"

    "不是不可以,干吗搞这么神秘呢?"

    云珠答非所问:"我得先去接我妈,把她送回家后再送你,行不行?"

    "你有事啊?那你去办事吧,我自己搭车回去。"

    "不用,稍稍绕点儿道而已,不耽搁你的约会。"

    "我有什么约会?"

    "我怎么知道?我看你这么急着回去,心想你肯定有约会。"

    "真的没约会,我只是怕给你添麻烦。"

    "不麻烦,顺道的事。"

    云珠把车开到一个单位门前,有门岗,但门大开着,她很自觉地在门岗那里停下,打开车窗,熟络地对门卫说:"刘伯伯,我来接我妈。"

    门卫笑眯眯地挥挥手:"去吧,你时间掐得正好,马上就下课了。"

    云珠把车开到里面,在一幢楼房外停下,招呼他说:"在楼上,我们上去等。"

    他问:"这就是你妈妈教舞蹈的地方?"

    "嗯,租的总工会的地方,他们没什么收入,就靠出租房子赚钱,所以把租金喊得很高,我妈开班的钱,最少有一半都付了租金了。"

    两个人说着来到三楼的一个大厅外,可能正赶上下课,里面人声鼎沸,他从窗子往里望去,只见里面灯火通明,比教室还大,地上是木地板,四面墙上都有大镜子。学舞蹈的都是些小女孩儿,一个个穿着体操服,红色的,腿上穿着白色的长袜子,脚下是红色的鞋,头发高高地挽在脑后,还绑着红色的缎带,像小天鹅一样——如果天鹅有红色的话。

    很多小孩子都是父母陪着来的,一左一右地牵着,嘘寒问暖,而小女孩们的头都昂得高高的,真像公主驾到。

    他感叹:"城里的孩子真幸福,这要是在乡下,光这一套体操服就买不起。"

    云珠纠正他:"是练功服,跳舞的穿什么体操服?"

    他有点儿尴尬。

    云珠说:"城里的父母都只能生一个,当然要花心血培养。"

    "难道这么多人将来都能当舞蹈明星?"

    "当明星的人毕竟是少数,但女孩子从小学点儿舞蹈,受点儿形体训练,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些练过舞蹈的小女孩儿,将来无论是身材还是气质,都比那些没练过的人强。"

    说话间,家长已经带着自己的孩子离开了教室,外面操场上热闹起来,摩托声、汽车声、呼儿唤女声、夫妻埋怨声,混在一起,像一首交响乐曲。他又往教室里看去,发现教室里只剩下了四个人,一个小女孩儿,躺在地上,两脚踏地,两个手臂反撑在地上,正努力把肚子往上拱,大概是在做什么指定动作。不远处站着一个中年女人,可能是小女孩儿的妈妈,一手提着一个包,另一只手里拿着个冰激凌样的玩意儿,嘴里在指点什么。小女孩儿身边是一个穿黑色练功服的女人,但不是小女孩们穿的那种,而是上面有半截袖子,下面有半截裤子的那种,紧身的,显出标准舞蹈女性的身材。见小女孩儿完成不了那个动作,就躺下去做示范,也是两手两脚撑地,一抬身,就做成了一个"拱"。他不敢相信那就是云珠的妈妈,因为隔着一段距离,看不清脸,光从身材和身体的柔韧度来看,顶多就是云珠的姐姐,他小声问:"那是你妈妈?"

    云珠往里望了一眼:"穿黑色练功服的那个?是啊,那就是我妈。"

    "你妈她保养得真好,我还以为是你姐姐呢。"

    "我一定要把你这话告诉我妈,她听了肯定开心死了。她最喜欢别人误以为我俩是姐妹了。"

    "怎么就这个小女孩儿一个人没走?"

    "因为她跟不上,她妈老想我妈给她女儿开小灶,又不舍得多花钱。"

    他看见那个小女孩儿躺在地上哭,而她妈妈在旁边数落:"叫你练,你不好好练,来了总是跟不上,让我跟着你丢人。"

    云珠小声说:"最烦这种妈了,也不看看自己的女儿是不是学舞的料,就硬逼着女儿学。你看她女儿,腰背长得像根扁担,根本就没腰,怎么起得了腰呢?"

    他不由得看了云珠两眼,发现她腰那里的弧线很明显,绝对不像扁担。

    那小女孩儿已经哭哭啼啼走出教室了,当妈的在后面边走边数落。

    云珠叹了口气,没说什么,领着他走进教室。走到跟前了,他发现云珠的妈妈脸上还是写着一些沧桑的,但身材那是没得说,保养得像年轻女孩儿一样,穿着紧身的练功服,也是该突出的突出,不该突出的绝不突出。尤其那手臂,真长,黑袖子包着的上臂,和露在外面的小臂,还有十指修长的手掌,三段连在一起,比一般人的平均值肯定要长几寸。

    云珠介绍说:"妈,这就是我对你说过的宇文忠,马上就要到美国留学去了。阿忠,这是我妈,我对你讲过的。"

    他刚打了个招呼,云珠就把话头接过去了:"妈,他刚才在外面看见你,说你好年轻,像我的姐姐一样。"

    云珠妈果真很开心地笑了,嘴里谦虚地说:"隔得远,看不清我脸上的皱纹。"

    他马上恭维说:"现在隔这么近,还是觉得你们像两姐妹。"

    "呵呵,你这孩子可真会说话。"

    旁边还站着一个中年女人,完全是云珠妈妈的反义词,虽然腰背不像扁担,但浑身上下都圆滚滚的,像个大冬瓜,不禁让人感叹这人与人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