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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善恶黑白,他比谁都清楚……

“华阳”二字出现时,聚灵塔飞快运转,剑光大作,轰然朝着越明明压去。

越明明傀儡迅速飞至身前,然而那傀儡在剑光之下不到片刻,便被剑光直直劈开,碎裂开去。

傀儡尖锐长啸,越明明一口乌血呕出,眼见剑光就要落到越明明身前,儒宗长老柳书联手中毛笔飞至,“叮”的一声挡在越明明上方,玉琼真君趁机疾飞而来,将越明明一把捞了过去。

“傅长陵!”玉琼真君见傅长陵出剑既凌厉至此,不由得惊骇出声,“你是修了什么邪门歪道!”

“怎么,”傅长陵冷笑出声,“打不赢的就是邪门歪道?你可睁大你的狗眼看好了,我修的都是再正经不过的仙门术法,倒是你,在外以人炼脉,才是真的修了邪门歪道!”

“你血口喷人!”玉琼真君大声道,“看本座今日不收了你!”

“来!”

傅长陵提剑直接冲向玉琼真君,玉琼真君也不惧他,手中拂尘一甩,便朝着傅长陵迎去。与此同时,柳书联等人领着弟子,也一同朝着傅长陵冲去。

傅长陵口中念咒,金字击向旁边普通修士,清骨扇在外旋开,所到之处,法阵便一路扩宽而过,聚灵塔疯狂吸收着周边灵气,傅长陵虽只是化神,面对渡劫期的玉琼真君,却分毫不逊。

化神期以上修士斗法,震得整个鸿蒙天宫附近都在颤抖,山下百姓仓皇逃窜,鸿蒙天宫内还在犹豫的高阶弟子干脆下山去,布下结界,以免伤到百姓。

这样震动自然也引起了周边仙家注意,君子台论战在即,仙门百宗都在赶往鸿蒙天宫,如此巨大的灵气震动,他们早有所感知,纷纷停了下来,派弟子前去打探。

玉琼真君连着柳书联等人和傅长陵打得难舍难分之际,察觉有其他宗门弟子过来,他立刻向越明明大喊了一声:“越长老,传信!”

越明明正在打坐吃药,听到玉琼真君一声大喝,旋即反应过来,翻手一个鸿蒙天宫宫印送上天空,红色字体的宫印如同烟花一般在天上炸开,越明明用尽全力,咽下血水,急道:“魔头蔺尘之子傅长陵现世,伪装为我宗弟子沈修凡,如今谋害宫主,弑师叛道,仙宗百家,速速来援!”

这一声大喝出去,所有人都愣了,这话中内容太多,众人消化片刻,随后便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蔺尘之子!

当年蔺尘以人炼脉伐害百姓不知其数,一剑劈开的万骨崖至今让云泽不知如何处理,后来孤身独闯鸿蒙天宫刺杀宫主,一人独身斩三位长老席,又重创当年天下第一人孤鸿子,孤鸿子重伤后熬了四年,最后不幸陨落,三宗四族为宫主之位争夺不休,最后是剑宗扶持的江夜白横空出世,独闯试炼三关,一剑横扫百宗,才结束了鸿蒙天宫的纷乱。

蔺尘这个人天纵奇才,她的儿子还是傅家血脉,集蔺傅两家天赋于一身,若是长成为祸人间,怕比蔺尘更难对付。

不过片刻,所有宗门便下了决定,纷纷告知宗门高层,领着弟子前来参加君子台论战的长辈,在安置好自己宗门弟子之后,便赶往鸿蒙天宫上去。

傅长陵与借着聚灵塔与玉琼等人将将打成平手,他察觉越来越多人朝着他赶过来,心中不由得大急。

一来如今他也不过勉强维持,再打下去或许还会吃亏,如果其他宗门也加进来,怕是难敌。二来此刻来的人,大多是心怀不轨,可等一会儿来的宗门,却是受人蒙蔽,若当真打起来,他也不忍杀了他们。

他必须速战速决。

傅长陵下了决定,瞬间也不管其他,聚灵塔疯狂运转,清骨扇回他手上,他将清骨扇抵在唇边,低喝出声:“天地入法,阵成!”

话音刚落,周边一阵地动山摇,聚灵塔仿佛一个巨大的漩涡,将周边灵气吞噬一空,一路涌向傅长陵。

傅长陵感觉经脉被灵力撑开的剧痛,与此同时,结界从鸿蒙天宫外升腾而起,将赶来的其他修士纷纷拦在了外面。

柳书联见傅长陵露了空子,抬手一笔就朝着傅长陵刺去,手臂长的毛笔笔风如剑,傅长陵翻身而跃,笔尖一路长划过傅长陵的侧身,傅长陵鲜血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度,长剑却从柳书联身后直刺而去!

在地上的越明明看得真切,大喝出声:“柳书联!”

长剑贯穿柳书联的身体,傅长陵灵力顺着长剑直灌而入,玉琼拂尘猛地一击,傅长陵檀心剑横档在身前,檀心剑华光猛绽,傅长陵一路砸到鸿蒙天宫主殿,整个人身上感觉筋骨碎裂开来一般。

他低低喘着粗气,他察觉檀心剑已经有了裂痕,聚灵塔和清骨扇也到了极限。

越明明仓皇朝着从天上坠落的柳书联跑去,一把接住落在她怀中的柳书联,颤抖着声道:“柳大哥……你没事……柳大哥……”

玉琼真君管不得其他,追着傅长陵,第二道法印就砸了下去。

傅长陵看着华光砸下来,他感觉身上全是伤口,血一路流尽泥土。

他不能死。

傅长陵咬着牙,抬手抠上自己脊骨出的凸点。

华光坠落而下,傅长陵手指抠入血肉,捏住那一根突出的骨头。

一股剧痛灌顶而下,傅长陵捏着那骨头急喝出声,奋力往上猛地抽了出来!

一根似如剑一般的长骨带着血肉从他背上一路拔出,在玉琼真君法印砸下来那一刻,他抬手将那剑骨一横,便同华光猛地冲撞在一起。

钻心的疼令傅长陵尖叫出声,然而片刻之后,一股剑气震荡开去,朝着玉琼真君直逼而去,玉琼真君一个跃身在空中急急退开,随后便见那空地之上,尘埃慢慢落下,傅长陵周身是血,整个人像是血泊里捞出来一般,手提一根白骨,喘息着站立在那里。

所有人震惊看着他,玉琼真君睁大了眼:“剑骨……”

“他居然在这里把剑骨拔了?”

所有人都觉不可思议。

剑骨是蔺家人的天赋,那是蔺家人与生俱来的剑,□□的白骨剑,才是真正能与蔺家人本身心神合一的剑。

蔺家人拔剑骨只在两个时候,一则在幼年,这时候剑骨最容易拔出,但这时候的剑骨尚未养成,算不上最好,需要与其他剑融合在一起,方能使用。

另一种,则是长期养在身体之中,等成年之后再拔,这时候修士与此剑血肉相连,心意相通,拔剑过程极为痛苦,也极为凶险,可拔出之后,这一把剑,便是真正的白骨剑。

傅长陵居然在这里把剑骨拔了……

玉琼真君只缓了片刻,便反应过来,这次他不敢再上,剑骨刚拔之时,锋芒最盛,他大喝一声:“上!”

不知深浅的弟子听得玉琼真君一声令下,纷纷朝着傅长陵扑了过去,傅长陵抬起头来,看向玉琼真君,他目光很平静,然而在触及那目光的片刻,玉琼真君也不知为何,就只觉心上一阵发寒。

傅长陵缓缓抬剑,也就是那片刻,在众人剑尖落到傅长陵身上之前,便见傅长陵手上长剑一挥。

一瞬之间,一道磅礴剑气携毁天灭地之势朝着玉琼真君直劈而去!

那剑气绽出的华光骤然照亮天空,将所有人都笼罩于无法睁眼的光芒之中,扑向傅长陵身边的弟子被猛地震开,等强光过后,原本站在原地那个青年早已消失,只留下倒了一地的弟子,还有停在半空中的玉琼真君。

玉琼真君还保持着震惊的表情,呆呆立在空中,弟子急急赶去,急道:“师尊,傅长陵跑……”

话没说完,就看玉琼真君头顶有血流出来,而后他的身体分成两半,朝着两边缓缓坠下。

弟子猛地睁大眼,随后便尖叫出声来:“师尊!”

“玉琼!”

越明明放下柳书联惊慌赶过去,便见玉琼真君的尸体散落在草地上,她整个人颤抖着,不敢触碰尸体。

这时傅长陵布下的结界也终于碎开,其他宗门之人赶忙赶到越明明身边,越家家主越琴上前来,皱起眉头道:“明明,这是怎么回事?”

越琴年长于越明明,越明明听到越琴的声音,她颤抖出声:“姑母……傅长陵……傅长陵入魔了啊!”

越琴皱起眉头,旁边苏家家主苏知声走上前来,神色不变,淡道:“先去看看其他人吧。”

越琴点了点头,随后皱起眉头:“傅家主呢?”

苏知声摇了摇头:“不在。”

越琴面露不满,倒也没说什么,转身道:“去看看吧。”

两人领着其他人一起赶到问月宫,刚一进门,便察觉结界在外,越琴抬手一弹,结界便碎裂开去,两人进入屋中,就看秦衍跪坐在一个结界里,他低着头,捏着拳头,旁边是他呕出的鲜血,看上去似乎有些虚弱。

越琴扫了一眼屋中,脸色大变,她提步走到江夜白床边,灵识一扫,抬手摸了一下床上江夜白留下的粉末,她转身怒喝:“你师父呢?!”

秦衍低着头不说话,越琴大喝出声:“说话!”

“师父,去了。”

秦衍艰难开口,苏知声皱起眉头:“何人动手?”

秦衍不言,越琴正要再骂,就听外面越明明道:“是傅长陵!”

越明明急着赶紧来,她看见跪坐在地上的秦衍,立刻道:“还有他,他必然也参与了此事!”

“越长老,”秦衍冷眼抬头,“切勿血口喷人。”

说着,苏知声走上前去,伸手扶了秦衍,秦衍站起身来,他克制着情绪,盯着越明明,只道:“越长老做过什么,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你什么意思?”

越明明冷笑出声来:“难道外面的剑痕,还是我做的不成?那可是江宫主一脉独有的剑法。”

秦衍没说话,越明明不由得继续道:“怎么,杀你师父的不止傅长陵,你还有一份?”

“越长老,”苏知言听着,不由得提醒,“他身上有傅长陵的禁咒,刚刚强行破开。”

“那他也有嫌疑!”

越明明立刻道:“当抓起来审问才是!”

“越师叔是要审我吗?”

秦衍冷静开口,越明明正要说话,就看秦衍抽了剑,指在脚尖:“还是要继续举办君子台论战?”

越明明见得秦衍提剑,脸色顿时变了。

秦衍战力之强,鸿蒙天宫皆知,尤其是他如今又破化神,刚才一番大战,越明明心中清楚知晓自己怕是不敌。

秦衍静静看着越明明,两相对峙之间,就听外面传来一声急切的询问:“宫主如何了?”

说话间,桑乾君便疾步跨了进来,刚一进门,他便感知到了什么,他惊慌上前,见到床上江夜白尸体留下的粉末,他脸色巨变,不可置信道:“宫主……宫主……”

“师父去了。”

秦衍哑声开口,桑乾君不可思议转头,他看着秦衍,忍不住再重复了一遍:“去了?”

“是。”

“谁动的手?”

桑乾君立刻发问,随后他又反应过来:“还有谁能杀他?”

江夜白突破之后,便算得上云泽第一人,是谁能在如此短暂时间里,悄无声息杀了他?

这话问出来,哪怕是越明明都不由得皱起眉头,沉思起来。

越琴反应得却比越明明快了许多,淡道:“我来时,门口都是江宫主一脉剑法打斗的痕迹,他那位叫沈修凡的弟子,据说是蔺尘之子,傅长陵。”

桑乾君听得蔺尘的名字,眼神巨变,然而他瞬间克制住,只重复了一遍名字:“蔺尘?”

“是。”

越琴点头:“所以,傅长陵杀了江宫主的可能性,最大。”

说着,越琴转头看向秦衍:“但也要看这位小友如何说,毕竟江宫主死前,也就他在场。”

“越家主,”秦衍神色平淡,“你来得晚,知道得倒是不少。”

“方才明明已经给我传音提前说过来龙去脉,”越琴淡道,“小友只需说对或者不对就是了。”

秦衍不说话,他转头看向桑乾君:“师叔,明日君子台论剑,可还如期?”

桑乾君顿了顿,犹豫片刻后,他缓声道:“君子台论剑乃各宗大事,各宗千里迢迢而来,也不能因为鸿蒙天宫内部事务便就此取消。”

“那便如期举行。”

秦衍点头,哑声道:“那劳烦师叔准备,弟子先收敛师尊尸骨。”

说着,秦衍便有条不紊开始安排江夜白的后事。

为了不影响君子台论剑,江夜白先将灵堂设在鸿蒙天宫后堂,暂不发丧。

秦衍一路只论及江夜白的后事,越琴不由得皱起眉头,提醒道:“秦小友,你师父死得如此蹊跷,你不管了吗?”

“师父之事,来龙去脉,”秦衍抬眼看向越琴,淡道,“明日晚辈会公开告知众人,越家主,天色已晚,您先歇下吧。”

说着,秦衍便叫了一直守在一边的上官明彦:“明彦。”

上官明彦上前来,犹豫道:“师兄。”

“将到达鸿蒙天宫的各宗弟子安置一下。”

上官明彦行礼应下,随后到了越琴身前,恭敬道:“越家主,请。”

越琴犹豫了片刻,苏知声笑了笑:“这毕竟是鸿蒙天宫内部的事儿,”他提醒越琴,“咱们还是等明日看秦小友如何说吧。”

苏知声开了口,越琴也不好留下来,便朝着秦衍行礼,领着越明明先行离开。

秦衍冷静吩咐所有人各做各的事,等屋中只留下桑乾君后,他才行礼道:“师叔。”

“我回来得晚了。”

桑乾君哑了声音:“他们今日特意将我调走,我早该想到的……只是我以为以你师父的能力,如今应当没什么威胁……”

“师叔不必自责,”秦衍说得异常平静,“天注定,便逃不脱。”

“他们说是修凡,我……”

“不是修凡。”秦衍打断桑乾君,他将他和傅长陵到达的事说了一遍,分析道,“长陵是蔺尘之子,蔺尘的事一日不翻案,长陵的身份便有问题,我为长陵说话,难以服众。等明日君子台,按计划铲除鸿蒙天宫内部以人炼脉之人,再做计较。”

桑乾君不言,秦衍抬眼看他:“师叔还想问什么?”

“蔺尘……”桑乾君艰难开口,“她……她不是魔头。”

秦衍没说话,他注视着桑乾君。

好久后,他终于出声:“我知道。”

善恶黑白,他比谁都清楚。

而这时,鸿蒙天宫不远处小道里,傅长陵捂着伤口,跌跌撞撞行在路上。

他全身是血,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他眼前模糊,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方才云羽塞给他一张传送阵,那是他最后的保命符,他不清楚云羽到底是在做什么,为什么害了他,又要救他,但不管怎样,他已经替秦衍杀了玉琼真君,明日秦衍只需要处理剩下的人,就可以彻底掌控鸿蒙天宫。

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活着。

活下来。

他艰难往前挪移,到了最后,他终于忍不住,猛地摔在了地上。

他眼前慢慢黑下去,隐约感觉谁走到自己身前。

“伤得这么重啊?”

那人声音听不出本音,明显已经变化过,傅长陵努力睁眼,想看清对方,然而只隐约看见一抹白色,印在他眼里。

“傅长陵,做个交易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