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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大结局(五)

“不可能!”

沉声否决,这是宗政无筹的第一反应。“我不可能是她的儿子!你要找的人身上有龙形胎记,而我身上,并无任何胎记。”他说得如此肯定。

“你身上当然没有。”傅鸢接口,唇边笑容益发灿烂,“因为当初抱走你之后,为了不被认出来,我让人将你身上的胎记除了,否则为何你腰侧从小便有一个长不平的疤?”

宗政无筹身躯巨震,面上血色褪尽,“我不信!”他就急急出口否认。半生在刀尖上行走,从未有过这般惶恐。

“你可以不信。哀家不逼你。”傅鸢笑的淡然,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宗政无筹手心冰冷,身子僵硬,他不信,不信!目光转向其他人,看宗政无忧面容冷峻,眼光复杂,宗政殒赫目带愧疚和担忧,而他爱的那个女子垂着眼,神色间依稀能看出怜悯和不忍……

他脑子里轰鸣一声巨响,他被震在了原地,再也动弹不了。

一颗心,仿佛被浸入了寒冬腊月的冰雪里,冻得麻木。当意识到他也许不是那个女人的儿子时,他便心如刀割,不敢深究,如今竟然还告诉他,他其实是他所很之人的孩子!他不能接受!

缓缓抬眸,他看着那个女人嘴角的笑容,那笑容是多么的温柔,就好像儿时偶尔偷见一面时,她紧张的询问他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伤?

为什么?那样真切而温暖的关怀,背后隐藏的却是这样一个滔天的阴谋!一个人的伪装,怎能修炼到那般炉火纯青的地步?以至于在那些年里,他会怀疑身边所有的人,唯一深信不疑的……就只有他的母亲和心底里根深蒂固的仇恨。然而,这一刻,她却告诉他,恰恰是这些令他深信不疑的东西才是彻头彻尾的骗局!

五年的逃亡,在鲜血和尸体里挣扎……在黑夜的雪地里艰难的像狗一样的爬行……在冰冷的湖水中与死亡做抗争,一心念着他的母亲还在受苦,他要活下去,活下去才能营救母亲……那时候,他才五岁!

多年沙场生涯,冲锋陷阵,伤痕累累,费尽心机拼命的往上爬……

十三年里,为了记住母亲曾受过的痛苦,他任人将那样尖利的带着倒刺的钩子,狠狠地穿透他的脊梁骨,再狠狠拔出来,白骨森森,血肉飞溅……那是怎样的一种滋味啊?身体与心灵的双重痛楚,即便是咬碎了满口牙也无法抑制的颤抖……

这一切的一切,他心甘情愿的承受着,为的是他的母亲!

然而,可悲的是,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一切的一切,竟然是假的!仇恨是假的!母爱是假的!全都是假的!那只不过是她用来操纵他的武器罢了!

他二十多年的人生,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的世界,轰然崩塌。曾经的信念,支撑他活下来的目标,都在此刻,将他嘲弄的体无完肤。

看看他这二十多年都做了些什么?执着于仇恨,拼尽一切往上爬,到头来,他所报复的,全都是他最亲的人。篡权夺位、毒害父亲、利用妻子、羞辱兄长……还有,还有他的默认,促成了他的母亲被挫骨扬灰的结局!

宗政无筹手中的剑掉在地上,“当啷”一声响,尖锐的声音直刺他的灵魂,将他剖解的支离破碎。浑身的力量陡然被抽了个干净。

生命已无以支撑,颀长的身躯就往高台边倾倒而下。

“阿筹!”

漫夭惊呼,忙伸手拽住他,但他的身子已经滑下了高台,险些将她也扯下去。宗政无忧眼疾手快,拽住了她,两个人才免于葬身火海。宗政无忧神色复杂变幻不定,眼中隐现怒意。

傅鸢身子一动,眸光微微变了几变,那一愣之下几欲脱口而出的“筹儿”终是有意识的咽了回去。

宗政殒赫眼中惊恐之色一闪,见他被拉住,稍微松了一口气。

漫夭蹲坐在地上,一手抓着他有些吃力,皱起眉,低头看见他目中晦暗,如一片死灰般的惨淡无光,全无生气。那是一个人坚守多年的信念彻底毁灭后的万念俱灰。她心间一疼,急忙劝道:“阿筹,你还有我们,我们是你的亲人啊!”

傅筹的身子挂在空中,缓缓抬眼看着他心爱的女子,她那随风飞扬的满头白发,是他曾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证。那一日,十万人见证的惨烈一幕,像烙印一般刻在了他的生命里,当看到她走出红帐的那一刻,他以为,那时的悔恨和窒痛就是他此生之最,却原来,那只是个开始。

听说地狱一十八层,他曾想试试到底有多深,如今,他知道了,在他的世界里,地狱,永远无边无尽。

“容乐……对不起!”从胸腔内发出的声音,让人听着心都会发颤。

漫夭仿佛感受到了他心底那巨大的无法出口的悲痛和绝望,在她心里,傅筹是那样坚毅而强大的男子,他总是运筹帷幄,心思深沉的让人看不透。就连她杀他的时候,他都能那样泰然自若的甘心承受,她以为这样的人,没有什么能够打倒他。可是,有些真相,残忍到远比死亡更容易摧毁一个人的意志!

她声音微微哽咽,“我原谅你了!你快上来。”

宗政无筹那死灰般的眼因那句原谅荡起一丝欣慰,但那不足以唤起他对生存的勇气,他仰着头,痴痴的望着他一生中的挚爱,带着回忆般的神情缓缓说道:“容乐,我真的曾经决定过不再利用你。那封休书……我写了整整十四遍才写完整。”

休书?漫夭一愣,想起他是曾给过她一样东西,被包了一层又一层的严严实实的信件般的东西,她一直没打开看,原来那竟是休书?他从那时候起,就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准备。她面色微变,心口发涩。为了那件事,她一直恨他,恨了很久,可现在,她却再也恨不起来,怨不起来。

宗政无筹眼神苍茫,继续道:“尽管你说如果我败了,你会与我同生共死,但我不舍得,我不舍得你陪我去死……虽然我知道,如果他败了,你也同样会随他而去,但我还是不舍得你死。我一直都很清楚,那场战争,无论结果如何,我始终都是输的那一个。”

他缓缓诉说着那份埋藏在心底无人可以撼动的爱意,声音是那么的悲凉无奈。

十一月的天空忽然飘起了鹅毛大雪,在凛冽的寒风中飞扬乱舞,铺天盖地朝这个世界席卷而来。洁白的颜色,像是由上天举行的一场盛大的葬礼,无声的哀悼这人世间的一幕幕惨剧。

宫殿的飞檐旁飞过几只鸟儿,扑扇着翅膀,在寒冷的空气中发出几声哀鸣。

漫夭喉头一哽,眼眶便红了。原来她那时的心情,他都了如指掌,可他还是写下了那封休书。她转过眼,不看他那令人心疼的碎裂眸光,只手上死死抓住他不放。

宗政无筹目光忽然灼热,又问:“你曾经说……差一点爱上我,是……是真的吗?如果没有那件事,你真的会爱上我?哪怕是一点点。”这是他一直都想知道的答案,很想知道。

漫夭低下头,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如果她说不是,他会失望,会难过。如果她说是,那只会令他更加痛恨他自己。无论是或不是,对他而言,都是一种打击。

宗政无忧面色一沉,扫了眼站在一旁神色不明的傅鸢,他上前不容抗拒的一把将宗政无筹扯了上来,摔到地上。他眸光复杂,沉声道:“她还没死,你就想先死吗?”

宗政无筹身子一震,抬眼看了那个玩弄他们命运的女人,心中所有的悲痛全部化作深恨,那双空茫的双眼渐渐燃起怒焰,他捡起地上的剑,站了起来,五指紧握住剑柄,手指青白,额头青筋暴起,一步一步,缓缓朝傅鸢走去。

“你,竟欺骗我二十多年!你要付出代价!”他咬牙切齿,眼中邪光大盛,闪烁着凶狠残暴的嗜血光芒。手中青峰长剑,直指傅鸢咽喉处。

傅鸢目光微微一顿,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见的复杂,面对这来势凛冽凶猛的剑气,她面上神情依旧不变。她站在原处,望着这个叫了她二十多年母亲的儿子,她没有动。

“慢!你们不想要他的命了?”天仇门门主突然厉喝一声,手中长剑贴紧宗政殒赫的脖子,一道血痕立现。

宗政无筹的剑尖抵在傅鸢咽喉上遽然停住,嗜血的目光中划过一丝异色,“为什么不拔剑?你就那么笃定我会在乎他的性命?”

傅鸢道:“因为了解你。”

宗政无筹眸色一深,剑尖就往前递出几分,刺破肌肤,留下一串血珠。

天仇门门主眼光顿变,就要有动作,傅鸢却笑着回头对宗政殒赫说:“你看,连筹儿也恨我了。你高兴吗?”说完她望向坐在椅子上的容齐,那不染笑意的美丽双眼掠过几许悲哀。

宗政殒赫斜目怒视,面部抽了一下。

傅鸢又道:“你怎么不说话?哦,我忘了,你开不了口。”她似乎真的是忘记了,抬手一点,隔空替他解了哑穴,似笑非笑道:“刚认了儿子,总得说几句话才好。”

大概是太久没有说话的缘故,宗政殒赫的声音嘶哑得不成声,他浓眉紧拧,恨道:“朕真后悔,当初没杀了你这个狠心的女人!”

傅鸢道:“你后悔的事情多着呢,不只这一件。论狠心绝情,我远不如你!若不是我有先见之明,趁你不在皇宫,偷偷抱走了这个孩子,恐怕你回宫的第一件事,就是要了我的命。我们两,谁比谁狠心绝情,没人比你更清楚。”

宗政殒赫眼神闪了闪,微微干裂的唇紧紧抿着。“你错了,朕并未想过要杀你,只要你安安分分的待着。”

“安安分分?如何才算安安分分?守着凄清的冷宫任你宰割么?”旧事重提,傅鸢隐藏在心底的刺痛浮上心头,她嘴角噙着一抹恨怒,“我为什么要安安分分?你为了权力,用虚情假意欺骗我的感情,获得我父亲的倾力相助,才登上皇位。我以为你真的会像你所说的那样,后宫三千佳丽独宠我一人,谁知,你登上皇位后就处心积虑想处置我父亲,最后将我傅氏一族斩尽杀绝……你如此忘恩负义,叫人痛恨之极!”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是经历了二十多年的刻骨仇恨沉淀以后的平静。她的笑容十分温柔,却毫无感情,温柔的能看出一抹残忍。

宗政殒赫沉声道:“是你父亲拥兵自重,企图当朕是傀儡,朕身为一国之君,捍卫皇权,岂能容他?至于你,朕曾觉得有所亏欠,本想好好待你,但你的所作所为,让朕心里对你仅有的亏欠也消磨殆尽。你可以恨朕,但你不该伤害云儿和朕的儿子。”

傅鸢冷笑道:“我不稀罕你那点可怜的愧疚,我只想要你跟我一样痛苦,甚至比我更痛苦。你生在帝王之家,兄弟、父子相残的惨剧每日都在上演,你一定不会了解,一般人失去骨肉至亲的痛苦。所以,我想让你尝尝,失去挚爱的滋味。让你也明白,何为骨,何为肉?”

宗政殒赫眼光沉痛,失去挚爱的滋味他已经尝过了,锥心蚀骨的痛,万念俱灰。他看着身边的女人,恨道:“你怎么对云儿下得了手?她那么善良,一直将你视作朋友。”

傅鸢眸光一闪,浅浅的挣扎在眼底一闪而逝,她仰起头,忽然有些激动,“就是她的善良,还有你的绝情,把我送进了地狱!明明是她招惹了容毅,凭什么让我来承受结果?当你为了保她,设下圈套,将我当做她送给别的男人,令我遭受非人的凌辱……你就该想到这种后果!”说到这里顿住,她眼中的平静被撕裂开,痛楚倾溢而出,面色陡然苍白,声音也颤了起来。

往日记忆不堪回首,她闭上眼睛,平息着剧烈起伏的胸口,半响才道:“三日三夜……我喊哑了嗓子,也没人来救我。枉我贵为一国之后,却被你送给别人当做玩物……可笑的是,我还被蒙在鼓里,回到宫中,躲在寝宫不敢出门一步!我觉得自己肮脏不堪,愧对于你,几次欲寻短见……若不是秦申阻拦,我连死了也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你的设计!我有多恨……你知道吗?”

当往事被揭开,尽管已相隔二十多年,她依旧如万箭穿心,痛不堪忍。傅鸢仰起头,就差那么一点,眼泪便要流下来,她硬是给吞了回去。那一年,她发过誓言,此生绝不再为他流一滴眼泪,绝不!

天仇门门主瞳孔一缩,手中的剑又逼近几分,他真想立刻切下宗政殒赫的人头,来祭奠那女子的悲痛。

漫夭听着心中一惊,原来傅鸢竟还有这样的经历!同为女子,她不禁有些同情傅鸢,被心爱的男人送给别人当玩物,的确是女人的极致悲哀了!只是,她不该因自己悲哀又去制造更多无辜之人的悲哀。

宗政无筹握剑的手微微颤了一颤,眉心蹙起。

宗政殒赫眼光略变,没有说话。那件事,他确实愧对于她,但他当时也是出于无奈。如果说有错,错就错在他身为一个帝王不该有爱情,尤其是在那个内忧外患、动荡不稳的时期,想守住一份完整的爱情,更是难上加难。捍卫爱情,就必须掌控皇权,必然要有牺牲。

傅鸢深呼吸,顿了顿,又道:“我原本没想留下那个孩子,我恨透了容毅,怎会想为他生孩子?是你,害怕我生下男孩,你不得不兑现当初的承诺,便三番四次下毒,才让我下定了决心留下那个孩子,定下了这复仇的计划。那时候我没想到她怀着的竟然是两个孩子,这样更好,更方便我的计划。宗政殒赫,即便是现在,你欠我的……仍然太多!你还企图用天命让我忘记你对我所做过的一切,利用我控制我父亲留下的残余势力,真是痴心妄想!我岂会让你如愿?”她目光依旧恨痛交加,语声变缓,但却字字锥心。

宗政殒赫道:“朕是想给你一条活路,你自己不知好歹。你已经做了这么多事,你还想怎样?”

傅鸢道:“我只想让你明白,今日的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我的儿子已经死了,但你的两个儿子却还活着,所以,他们的痛苦远未结束。你就等着仔细欣赏吧。”她拿眼角余光斜斜扫过漫夭与宗政无忧二人。

宗政无忧面色阴鹜,凤眸冷光直射,“哼!在此之前,朕会先让你偿还欠朕母亲的债!”

傅鸢忽然笑道:“也罢,既然欠下了,总是要还的。你们两个一起上?”

“朕一人足矣!”

“我一个人就足够。”

宗政无忧与宗政无筹异口同声。

傅鸢无所谓道:“那就一起上吧。若能在一炷香的时间内打败哀家,就算你们赢,哀家就留宗政殒赫一条命。如若不然,他就只有死。”说完,她亲自点上一炷香,再拿了一把剑在手。

望着手中的剑,感觉有些陌生。她有多久没拿过剑了?思绪倏然飘远,眼前浮现出那个曾不甘于命运安排而离家出走的女子。那时候,她是那么的年轻,拥有一颗自由而潇洒的灵魂。只身入江湖,仗着身负绝学,而无所畏惧。只是,从何时起,她开始变得面目全非?为情所困,被仇恨禁锢了灵魂。

她深吸一口气,收敛思绪,提着剑,一跃而至高台上两丈之高的石柱上。她单脚脚尖立于石柱之顶,寒风鼓动着她华丽的衣裳,衣袂飘起,广袖飞扬,她头上的金钗步摇坠子被风吹得偏离了原先的轨道。她面色平淡,没有如临大敌该有的郑重和紧张。手中长剑斜指着深宫方向,剑气荡空,寒光森森闪耀,在穿透漫天飞雪的白光下,刺人眼目欲瞎。

宗政殒赫目光一怔,眼神微微透着飘渺,忽然想起多年前的那一幕。紫竹台,飞瀑岩下,她一身浅蓝衣袍,足点清溪,一剑挑起翻浪,在落水四溅之中,剑舞如繁华盛放,美得像是身置万丈光芒中的绝世仙子,于岩石之上刻下一行字:“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然后,她回眸望他,郑重问道:“我一生只此一愿,你能做到吗?你若能,我便放弃自由跟你走。”

也许,真的是他错了!宗政殒赫缓缓垂头,闭上眼睛。

漫夭在宗政无忧耳边低声道:“她武功深不可测,你们千万别轻敌。”

宗政无忧抿着唇,凤眸微眯,一抖剑便是一道冲天剑光,气势无与伦比。他纵身跃上另一台石柱,宗政无筹亦如是。

没有任何客套,宗政无忧挥剑直劈,毫不犹豫,傅鸢不闪不避,横剑直挡。

一声铮鸣,划破苍穹,刺耳欲聋。贯注了浑厚内力的两柄长剑相击,从剑尖一直擦到剑柄相接处,火花飞扬四溅,绽出一片带有死亡之气的绚烂光华。

尖锐的剑气遭遇同等强劲的内力,爆炸般的猛然向四面八方涤荡开来,宗政无筹飞身避过,他身后的轩辕殿发出“轰隆”一声响,房屋顶盖被那剑气横扫,似让神斧横劈般的整个掀翻了去。横梁坍塌,飞瓦乱射。瞬时,天地晦暗,乌云拢聚,狂风暴起。

漫夭怔住,这是她第一次见宗政无忧真正意义上的出手,比她想象的还要高出许多,而傅鸢的武功更是超乎寻常的厉害。两人一击之下,宗政无忧与傅鸢皆被内力反震回去。

百丈之外的大军远远看到纵身飞跃在石柱上的宗政无忧和傅鸢二人,他们开始骚动不安。

一名将军着急了,上前对无相子道:“元帅、王爷,里面打起来了,皇上会不会有危险啊?我们快进去护驾吧。”

九皇子见第一回合两人都退出很远,不禁心惊,七哥的武功他太了解了,没想到启云太后如此厉害,竟能与他的七哥抗衡!可惜父皇还在她手里,不然大军冲进去,数万之箭齐发,她再厉害也没用。他想了想,提议道:“无相子,我们绕道后面,偷偷潜进去,万一有个什么事,也好帮忙。”

无相子原本担心启云太后利用皇妃威胁皇上,但此刻见里面打起来,他反而放心了。用手顺了顺马的鬃毛,他淡定道:“王爷无需担忧,皇上的实力,您还能不知道吗?”想当年,他自命不凡,傲视武林群雄,以为自己天下无敌,却在那个突然出现的神秘少年手上没走过二十招,险些被一剑劈成两半。他当即发誓,从此跟随那个少年,直到有朝一日,他能打败他为止。而后一月,那少年连挑江湖最为神秘的七大高手,便有了修罗七煞,有了无隐楼。他们八人誓死效忠他,但他们都有一个心愿,那就是打败那个少年。多少年过去了,那人不再是当年的神秘少年,而他们也不再如当年那般轻狂浮躁,曾经的心愿竟也在不知不觉中臣服于那个天生的王者。

九皇子自然是相信他七哥的武功和能力,但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人家有人质在手。七哥表面看上去是什么都不在乎,其实他心里还是很在意父皇的。他转头见萧可逗孩子逗得正起劲,不禁奇怪道:“诶,你还有心情逗孩子玩啊?你不担心璃月吗?”

萧可白了他一眼,“公主姐姐武功那么高,我不担心她受伤,我只担心……”

“担心什么?”

萧可想了想,才道:“公主姐姐体内的毒已经解了,可是我觉得她的身体还是有问题。天命太霸道,在她体内时间太久,心脉已经受损了。我担心她这次情绪太激动,过度悲伤,只怕……会落下心悸的毛病。如果轻还好,如果重,那就麻烦了!唉!”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轩辕殿外高台,打斗激烈。宗政无忧眸光邪肆如魔,眼底透出心里的沉沉恨意。

这一刻,他已经期盼很久了!是将这个女人碎尸万段还是凌迟三千刀留她一口气,他还在考虑。

又是几个回合,剑气腾空,风声凌厉,将整座高台笼罩其中,给人一种强烈的压抑感,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他们的身形快如鬼魅,令人分不清哪是剑影哪是人影?两人的武功似乎不相伯仲,眼看一炷香燃了过半,谁也没有败的迹象,漫夭不由得有些担心。

宗政无筹望着被闪烁的剑光笼罩下的二人,眉头紧拧,他知道傅鸢会武功,却不知她的武功这样好!低头看底下的香已燃了大半,他望了宗政殒赫一眼,心中感情依旧复杂。虽然他不是傅鸢的儿子,可那五年的追杀为他带来的痛苦是谁也抹杀不掉的,尽管那个人不知道是他。而他一生所受的苦痛和折磨,这个人逃不掉干系。他能因为知道自己不是傅鸢的儿子,便不恨那个人么?这一切,都是那个人造的孽!可他毕竟不忍心让他死。

雪越下越大,短短半柱香的功夫,远处的地面已被铺了白白的一层,只有这火盆周围,雪未落便已经化了。

宗政无忧见时间不多,剑越挥越疾,气势愈发的凌厉,不可阻拦。傅鸢渐渐落了下风,尤其宗政无筹加入之后,傅鸢更是险象环生。

天仇门门主的神色也不复镇定,眼中有着紧张之色。漫夭眸光一转,趁他分心之时,急速朝他掠了过去,到了跟前,天仇门门主才警觉,目中一怒,手中的剑就想往宗政殒赫脖子上抹去。

漫夭大惊,她手中无剑可阻,想也不想,便凝聚内力,抬手一把握住剑身。预料之中的痛没有感觉到,手中的剑发出被折断的铮铮之声,从她手心握住的位置一直到剑柄处,寸寸断裂,掉在地上。

漫夭怔了怔,她还没能适应自己内力遽增的事实,看着自己的手,有些发愣。而天仇门门主更是震住,没料到她的功力与三年前相差竟如此之大,没防备,才会被碎了剑。他立刻弃了剑柄,五指张开往宗政殒赫的喉管处抓去,去势绝然。

漫夭回神,连忙伸手扣向天仇门门主手腕脉搏,既快且狠,天仇门门主眼光一变,手腕立时一翻,躲过她的手,改抓为敲击后颈。漫夭一个旋身,来到侧方,手在阻挡他手势的同时,右腿疾抬,朝沉重的凤辇椅塌用力踢出一脚,椅塌平移,滑出三米多的距离,宗政殒赫便离开了天仇门门主所能控制的范围。她才松了一口气,专心应敌。而自始至终,身处危机中的宗政殒赫脸上的神色都没变过,他只是定定的望着半空中打斗的三人。

漫夭虽然有了容齐的内力,如今这个天下能成为她对手的人不多,但天仇门门主算得上是一个。她从小修习的是剑法,赤手空拳相斗,她没多大的优势,而天仇门门主的拳掌套路极为诡异,防不胜防,她小心应付了十来招,身后忽有重物砸在地上,她看到天仇门门主神色大变,招式也凌乱了几分,她瞅准时机,一掌击中他胸口,这一掌力道极重。

天仇门门主闷哼一声,退了七八步才堪堪立稳,哇的吐出一口血,面上的蒙面黑布掉落下来,露出一张常年不见光的面容。那是一张被大火严重烧伤的面颊,尽管从灼伤的疤痕来看,应该已过多年,但仍然惨不忍睹。而在那张烧毁的面容下面的脖颈处,一块乌紫色的椭圆形疤痕极为引人主意。

漫夭一怔,睁大眼睛看他,脱口而出道:“你是……叔叔?”她惊住,有些不敢置信,怪不得当年的酒里有销魂散,原来她的叔叔秦申同她的父亲一样心系傅鸢。

天仇门门主秦申面色一变,眼光微微闪烁,捂着胸口冲到她身后摔在地上的傅鸢身边。“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傅鸢中了宗政无筹一掌,脸色灰白,跌在地上闭着眼睛直喘气,似是受伤不轻。她摇了摇头,没吱声。

宗政无忧收了剑,飞快来到漫夭身边,抬起她的手来看。他皱着眉头,神色带着几分紧张。

漫夭疑惑道:“怎么了?”

宗政无忧打开她手心,见手掌肌肤完好无损,并没有受伤的痕迹,舒了一口气,淡淡道:“无事。”说罢,转头看一眼宗政殒赫之后,又望向地上的傅鸢。

傅鸢喘了几声,缓缓张开眼睛,看立在她面前用剑指着她的宗政无筹,目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筹儿,你还是不够狠。”明明手中有剑,为什么要用掌呢?

宗政无筹望着她,手颤了一颤,没说话。虽然这些年她所赋予他的一切都是假的,可他这二十多年来寄托在她这个“母亲”身上的感情却是实实在在的。二十多年啊!八千多个日夜,多么漫长的岁月。而那二十多年里,他有多尊敬这个女人,他现在就有多恨她,可真到下手的时候,心里为什么又那么难受?

傅鸢微微一笑,有少许的欣慰,更多的却是苦涩难言,幽幽道:“如果你是我的儿子,我和殒赫的儿子,那该多好!”她曾经真的是把他当成是自己的儿子来疼爱,他是那么聪明、懂事,又孝顺,她无数次的幻想着,那是她和宗政殒赫的孩子,可每每又想起那记忆深处的痛苦,便控制不住她的挣扎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