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后坐立难安,想了想还是尽快过来看看叔叔。”贝耳朵手里拎着一袋子梨,不好意思地说,“因为不知道叔叔现在能吃什么,我就买了点润肺的水果。”
“太好了。”刘爱接过贝耳朵手里的东西,慈爱地微笑,“快进来。”
病房很宽敞,光线也明亮,空气流通舒畅,对肺病病人而言再适合不过。
叶远行就半靠在病床上,穿了一件烟灰色的羊毛衫,肩膀上搭着一件外套,没挂针的那只手利落地翻着报纸,当听到贝耳朵的声音,他第一时间抬起头。
“叔叔,我来看您了。”贝耳朵走到床边,观察他的脸,发现他除了脸色苍白了一些外其他并无不妥,目光还是那样深邃有力量。
“耳朵,快坐下。”叶远行点了点床边的一张沙发椅。
贝耳朵乖乖地坐下,低头的时候看见沙发内侧还放着一本薄薄的诗集,中间夹了一张带流苏的书签,心里猜想他们刚才应该是在病房里读书。
“耳朵,你陪他聊聊天,我先出去办点事情。”刘爱嘱咐贝耳朵。
“好的,阿姨您去吧,我会照顾叔叔的。”贝耳朵回过头,朝刘爱笑了笑。
刘爱退出病房,拉上门,贝耳朵才转过头,看向叶远行,关心地说:“叔叔,如果您感觉哪里疼的话一定要告诉我。”
“哪有这么娇弱。”叶远行丢开报纸,摘下眼镜搁在被子上,揉了揉鼻梁,“放心,我现在没什么问题。”
贝耳朵感觉莫名的心酸,刚才在路上她想了一堆宽慰病人的话,但到了他面前,却不忍将他当成病人,准备好的台词都不敢说了。
“抒微昨晚就睡在这里,怕我寂寞,他陪我聊了很久,早晨六点多才离开。”叶远行一边看贝耳朵一边说。
“那他等会下班后再来?”
“对。”
话至此,一老一少都变得沉默。
贝耳朵双手按在膝头,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叔叔,您别担心,一切都会没事的,您也会长命百岁的。”
叶远行听了后忍不住笑意:“你不用替我担心,活到我这把岁数哪个是无病无灾的?没有才不正常,生老病死,人之轮回,我一点都不怕。”
贝耳朵神情黯然。
“不过,要说遗憾也肯定是有的。”叶远行故意瞟了一眼贝耳朵,悠悠地叹气,开始话里有话。
贝耳朵眼皮一跳,有点猜到他想说什么。
“怪只能怪抒微不争气,这么长时间了都没有成功,效率不及我当年的十分之一,要不是我现在躺在病床上哪里都去不了,早亲自跑去中药房给他配一点狗脊,人参和菟丝子。”
“……”
“开玩笑的,我知道你们还没有到那一步,他已经和我说了。”叶远行的目光清朗,仿佛一切都知洞察若微,“你是一个规规矩矩的好女孩,他在这方面也很传统,你们肯定不会做出我期待的出格事情。”
“叔叔,他还和您说了什么?”
“其他没说,但我看得出他在你这里碰了壁,猜想是你不愿意再继续和他走下去了。”
“啊?我没有那个意思。”
“没事,就算你有那个想法我也能理解,毕竟他没有恋爱经验,从来不会对小姑娘说好听的,也不会玩浪漫,平常自己用钱都很节俭,估计从没给你买过超过五位数的好东西,这样的男人相处久了的确无趣。”叶远行故作宽厚的姿态,贬斥儿子,表达同理心。
“不,不是。”贝耳朵赶紧澄清,“我很愿意和他继续在一起,一直在一起,至于他这个人,我第一天认识就知道他是怎么样的,相处时间越长反而越喜欢。”
“是吗?但我通过某些渠道得知一个可靠的消息,你还没有答应嫁给他。”
“……”
“不答应的理由是什么?”
“可能是感觉有点快。”
“果然还是小姑娘,误认为人生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浪费。”叶远行沉沉地笑了,“再过几年你就会明白,时间一直过得很快,连十年都是弹指一挥间的功夫,超过六十五岁后,真恨不能每一分钟都和心爱的人粘在一起,因为生命无常,也许今天在,明天就不在了。”
“所以您才会想着时时刻刻粘老婆?”贝耳朵好奇道。
“爱爱啊。”提到爱妻,叶远行把左手轻轻覆在枯瘦的右手背上,“她人如其名,让人万分怜爱,我是一分钟都离不开她的。”
“……”
“既然你有兴趣,不妨和你说说。爱爱是我第二任妻子,我第一任妻子比我大一岁,我二十岁出头就和她结婚了,婚前根本没有见过面,婚后的生活谈不上多甜蜜,但平淡安顺,直到她难产去世,给我留下了一个宝贝女儿,我很爱女儿,把除了工作之外的所有时间都留给她,没有再考虑个人问题,就这样到了四十八岁,女儿都成家了,我终于遇到了爱爱。爱爱当年才二十七岁,风华正茂,我们在一个聚会上认识,她主动请我跳舞,当时我脸都红透了,你可别误会,第一次邂逅她我一点非分之想都没有,只是觉得被年轻姑娘邀请跳舞手足无措而已,跳完舞后,我们也没有留联系方式,礼貌地说了再见。”
“但缘分妙不可言,命中注定的无法抵抗,三个月后我去法国开会,她正好也在巴黎,我闲暇之余自己去逛街,巧遇她在埃菲尔铁塔下拍照,我上前打了招呼,她对我笑得灿烂,好吧,我承认当时看见她裙下的纤细小腿,有那么一点点不该有的想法,但并不多,那一天我们一起逛了香榭丽舍大道,卢浮宫和美丽的塞纳河,她买了一个古董烟斗送给我,我请她吃了一顿晚餐,然后留下联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