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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心计,谁解世间痴儿女(二)

说话间二人早已到了书房,坐至书案边。舒殢殩獍

楼小眠瞧着她眉宇间的烦乱,忽叹道:“看来回头我得多多安慰太子才是。”

“嗯?”

“旁人怎样言论我不知道,但我已经看出,太子府日后是少不了河东狮吼了!”

楼小眠不胜惋惜,“太子向来潇洒惯了,却不知受不受得了这等拘束?再则,日后太子继位,以他的风流性情,三宫六院那是免不了的,到时你岂不是得泡在醋缸里?绮”

木槿顿时羞红了脸,怒道:“谁……谁泡醋缸里了?你也打趣我,我再不理你!”

这时,黛云已上前端了茶进来,恭敬奉上,又低头退了出去。

大约因着璧月之事哭了一夜,眼睛犹自红肿着,神色颇是凄惶攸。

楼小眠眼见木槿急了,一边喝茶一边已笑了起来,“既知我是打趣你,怎么还恼上了?”

木槿一呆,抬眼正瞧见楼小眠眼底促狭笑意,转头忆及方才黛云神情,顿时恨得咬牙切齿:“你还敢打趣我!我还没问你那位璧月姑娘怎么回事呢!”

“璧月……她的事,太子妃应该早已打听清楚了吧?又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楼小眠唇角笑意如山间冉冉浮动的岚气,清淡得看不真切。

木槿瞧着自己的近卫在外守着,再无其他人在,脑袋便往楼小眠身畔凑了凑,捏了拳头恨恨道:“你少糊弄我!若璧月真的曾对你不利,你这个铁公鸡肯出二百两?若我平白无故和你要银子,你顶多给我二两吧?”

楼小眠觉出她温暖的鼻息便在脖颈边漾着,心中也似温暖了些,轻笑道:“胡说,最少也会给你二十两。我身边最小额的银票是二十两的,——够你给太子那些女人备份嫁妆了!”

木槿情知他在取笑绿藻之事,瞪他一眼道:“我是太子妃,不许你再没上没下取笑我!快告诉我,璧月的事怎么回事?”

楼小眠瞧着她故作正经的面庞,不觉微笑,“太子妃?”

他伸出指头来,戳了戳她故意绷紧的圆圆面庞。

木槿瞪他,他便再戳一戳。

木槿再也绷不住,包子脸顿给戳得笑成了花卷,忙一蹦便蹦到书案另一边坐了,别过脸佯怒道:“你若不说,我不看帐册了!”

楼小眠便支了额,看着少女狡黠的笑容,叹道:“你不问也不打紧吧?楼大哥其实很愿意在你心里是个好人。”

木槿笑道:“你是好人?楼大哥你放心,我从没认为你是好人,就像从没认为太子是好人一样。”

“噢!”

楼小眠叹息,“那我便告诉你实话,你别吓着。”

木槿便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她对璧月并不熟悉,且将她的死与泾阳侯可能的阴谋联系在一起,再不曾为她惋惜过,着实想看看到底有什么能吓着她。

却听楼小眠道:“其实璧月并没有偷看任何公文。是我瞧她美貌,一时兴起将她强.暴了。原以为没什么了不得的事,不想居然跳了井,倒让我很是过意不去。”

他黯然叹息,眉宇间尽是惆怅和追悔。

木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无语般看着他,“楼大哥,你讲的笑话还没我那个木头般的母后讲得好听!”

“呃……”

木槿好整以暇地捧着茶品啜,“不过如果楼大哥愿意扮作戏子为我演一出苦情戏,捶胸顿足或涕泗长流之类的好好表演一番,木槿也愿意捧场,赏个两文钱什么的……”

“木槿!”

楼小眠深感无奈,语重心长地说道:“看人看事,万不可看表面,更不能被人刻意装扮出的幻像所惑。特别是混迹朝堂之人,心有七窍,人有千面,向来只给你看想让你看到的那面。那些权臣如此,太子如此,我亦如此,根本没有一个是干净的……

“楼大哥,你有力气扯淡,必定更有力气看账册吧?”

木槿将一本帐册重重掷到楼小眠跟前,打断了他的话头。

楼小眠噎住。

这丫头瞧来一个字也不相信。

他看起来真的有这样人品高洁值得信赖么?

“你不说,我还懒得再问呢!”

狠狠剜他一眼,木槿不再理他,取纸来龙飞凤舞写了几个字,便丢到一边,自顾翻阅起帐册来。

楼小眠拈过那纸来看时,只见上面写道:“藏锐于心,浮笑于面,见事以才,待人以义”。

正是他著《东篱十策》时写于扉页的十六个字。

她的字写得并不是太好,却清刚劲健,率意从容,大有男儿之风。

楼小眠微一失神,叹道:“原是少时胡乱写的,难为你偶尔看一次,居然记得。”

木槿道:“胡乱写的,总比刻意说的心真。”

但她终究不再纠缠璧月之事,只认真研究起帐册来。

楼小眠不过翻了两页,便觉支持不住,令人搬人软榻来卧着,在一旁陪着木槿看帐册,不解之处随时解惑。

于是,看完这山一样的帐册,真的成了木槿之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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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槿在书房里盘桓了一天,和楼小眠一起用了晚膳才回去,却先绕道去看许世禾。

他被关在琉璃院最北端和侯府相连的一进小院里,手足尚锁着沉重铁铐,但没有锁死在屋里,可以到天井透透气。木槿甚至通知泾阳侯,廊下放了可以休憩的竹榻,外面放了随处可见的花木。

然后,她令人把徐夕影也关了进去。

当然,是另一间干净的小屋子。

两丈见方的小小天井,有花有草有阳光有女人,甚至食物也简洁却精致。

外面自然有守卫守着。

除了泾阳侯府的守卫,还有两个许思颜派过来的。

见木槿过来,众人忙过来行礼。

木槿点头,“里面很安静?”

守卫便答道:“那犯人开始两天很不安分,自己在里面闹不说,还不时拉扯我们说话,疯疯癫癫,语无伦次。不过自从徐姑娘关进去,立刻就好了。”

木槿问:“没欺负徐姑娘?”没有。倒是徐姑娘时常躲在屋里哭,那犯人听见了,也不敢进去,一直站在门口安慰。”

“很好。外面守着,一个不许进来。”

她这样说着,留着织布在外守了不许人擅入,自己领了青桦、织布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远远便听得有人在许世禾所住的那间屋子里说话。

此时天色已暝,二人应该正吃晚饭。

他们虽关在同一处,但到底身份不一样,食盒是分开送的。

徐夕影的饮食更是与旁人不同。她自毁容貌后一直缺医少药,直至被接到泾阳侯府,虽因欺瞒太子失了自由,却也曾为她延医治疗。

木槿嘲笑过许思颜的怜香惜玉风流好色,但待许思颜离开后她自己却也过问了两次,令不许缺了医药,饮食方面也需避开禁忌,尽量让那伤口痊愈后不那么可怕。

木槿放缓脚步,绕过那飘着清香的紫薇,慢慢踱了过去。

门扇是敞着的,里面一人是徐夕影,未戴面纱,眉目含愁,脸上的伤处已结了厚厚的血痂,看着很是丑陋。但她对面之人正出神地瞧着她,仿佛在凝视着什么绝世美女一般,专注痴迷的模样。

木槿瞧着那对面之人,却禁不住揉了揉眼睛,再揉了揉眼睛。

若非那副沉重的镣铐,以及那人眼里偶尔闪过的荧荧绿色,她必定已经完全认不出,这人会是许世禾。

距离他被带离那个不见天日的溶洞,才不过五六天而已,他虽然还瘦,却已不再是那种骷髅般的枯瘦,且腰板也已挺直,看着居然挺高挑。如今他换了干净衣袍,头发整整齐齐用银簪绾起,连胡子都修得颇有些仙风道骨,再加上泡开身上二十五年的陈垢后,他的皮肤便呈现久不见天日的雪白。

俗有云,一白遮三丑,何况他的五官还算端正,如今虽瘦些老些,被这肤色一衬,居然看着颇有风采。

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