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柔荑悄悄探入衣衫内轻抚扎实在他胸膛上的绷带,“可是我会心疼嘛!”满儿呢喃道。
“这……”金禄为难地苦着脸,两条秀气的眉毛揪成一堆。“娘子妳究竟想要我如何?眼睁睁看着你被砍成一堆肉酱?为夫虽然受伤,这两口气却还在,但若娘子被砍成一堆肉酱,可就没戏唱了!”
“我又不会唱戏。”
“唉,娘子,你又掰我文儿了!”
“我本来就不会唱戏嘛!”
“……好吧,那我这么说:为夫虽然受伤,却还是能陪娘子你上床,但若娘子被砍成一堆肉酱,谁来陪为夫我上床?”
“……”
好理由!
七月,天儿更热了,除非不得已,这种天气没人愿意出去烤成焦炭,偏偏某人却频频吵着要出门。
“可以了吧,娘子?大夫都说我背上的伤好了不是?”
“腿上的伤可还没好。”满儿看也不看他一眼,兀自作她的女红。“谁让你老是走动,伤口总是合不了,哼,自作自受!”
那日金禄生辰,满儿亲手把礼物送给他,得到他惊喜又开心的回应──他爱死了那两幅画。但没过两天,当他得知那两幅画竟是用他的画换来的,便坚持要把她的画像讨回来。
他不允许别人拥有她的画像。
自那而后,他便天天吵着要出门,一天照三餐,外加点心和消夜,每日不厌其烦地缠着她绕来绕去,唠唠叨叨,烦得她想把他的嘴缝起来。
“已经收口了啦!”
“还没好。”
“但大夫说再过十天上下便可痊愈了。”
“那就是还要十天上下。”
“娘子啊……”
真是够了!
满儿受不了的放下女红。“坐轿!”
“坐……坐轿?”金禄啼笑皆非。“我又不是千金小姐或闺阁姑娘家!”
“不坐?那就算了!”满儿低头继续缝缝补补,懒得再理他。
“嗳,算了?”金禄一惊,“不不不,不能算了、不能算了!好好好,为夫坐轿、为夫坐轿!”回头,呻吟。“天哪,这还是我这辈子头一回坐轿呢!”
幸好不是花轿。
马老太爷人好说话,要取回那幅画并不难,金禄只要当场挥毫再画一幅画交换即可。
巧的是,当金禄正在画作时,恰好一位朋友来造访马老太爷,那是位看上去相当率性的文士,不知为何,看着金禄画了一会儿,他竟也手痒起来,摊开画纸也在一旁画起来了。
待金禄画好后,也去看文士画画,看着看着,金禄忽又摊开另一张画纸再画;等文士画好,再去看金禄的,扬一扬眉,也画起第二张来了。
于是,两人就这样你一张、我一张画个没完,满儿不觉坐在椅子上打起盹来,没一会儿就睡着了。没想到一觉醒来他们竟然还在画,一边谈论一些她听不懂的对话,滔滔不绝,意气飞扬。
男人!
满儿抚额哀叹。
自这日起,金禄便天天跑到马老太爷宅邸去和那位文士一起画画,满儿跟了两日后就没再去。
要在那里打瞌睡,不如留在总督府里喂蚊子,起码自在多了。
令她暗自欣喜的是,金禄的画上落款都用上了她送给他的石印,而且他确实在马老太爷宅邸画得很尽兴,聊得也很快意。
重要的不是他有没有陪她,而是他过得轻不轻松、愉不愉快。
虽然他是为了她而受伤,但若因此而能让他得到一段轻松惬意的日子,做的是他自己想要做的事,见的是他自己想要见的人,谈的是他自己想要谈论的话题,她反倒能释然一些,心里头也不会再那么在意他是为了她才受伤,反而庆幸他能藉此机会过上一段自由自在的生活。
或许金禄也隐约察觉到了她这种想法,因此这日他一回来便捧出最可爱的表情来向她央求。
“娘子,待此间事了,咱们上杨州去逛逛如何?”
“杨州?”满儿想了一下。“那人回去啦?”
“回去了。”
“他邀你去找他?”
金禄嘿嘿笑。“真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莫过于娘子也。”
“别乱捧,我才不吃你那一套!”满儿笑骂。“你想去的话当然没问题,不过我倒是有点奇怪,你很少跟人家谈得来,为什么那人就行呢?”
金禄耸耸肩。“因为他很怪。”
“怪?”满儿怔了怔。“哪里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