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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

后宫里的些微小事,除了寥寥几个当事人以外,倒也无什么臣民会去关心,现在整个京城,都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栓儿的登基仪式,又要安排着大行皇帝的丧仪。总算之前的谣言,终究并未影响到各部门的节奏,嗣皇帝登基时穿着的各式龙袍早就在加班加点地织造了出来,不然,登基仪还真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去,毕竟,也没有让嗣皇帝穿着太子服色行礼的道理。

皇帝登基,光是礼服就有衮冕服、皮弁服、常服、十二团龙十二章纹衮冕、青衣丧服等等,其中穿着场合不一,这衮冕服自然是最费工也最重要的,偏偏嗣皇帝身量又小,所有已有的半成品都无法更改,礼部、织造局诸人为此几乎都快忙疯了,除此以外,还有嗣皇帝佩戴的冠饰,也要现改——这还是登基中穿的一套,要知道在登基仪中参拜大行皇帝几筵,祗告受命时,嗣皇帝又要穿着孝服,登基仪之后,百官朝拜完了要开大朝会,穿皮弁服,平时的礼仪场合穿常服,至于日常生活中穿的所谓龙袍,那倒是可以先缓一步了,先把这几套重要的礼服做好,才是重中之重。

零零碎碎,事情不少,都很琐细,但又万不能出错。大典上要是出了什么纰漏,很容易就会被人指为不祥之兆,大行皇帝去了这些日子,连谥号、庙号都没定下,可见这些日子群臣有多慌乱了。现在连更不能继续出错,应当以一场体面而迅速的登基仪,来给这纷乱的春月划上一个句号,再好生商议大行皇帝的身后事。

登基仪有外臣操心,女眷们要负责的就是培训栓儿,让他别在繁杂的登基仪上出丑。按太后的意思,栓儿最好连养娘也别带,自己能把礼仪走下来。

这里头的用意,也不必明说——礼仪本来就是一门学问,愚笨不知礼,这两个词是连在一起的,徐循等秀女,当年入宫前要用半年时间来学宫礼,就是因为宫中朝中有许多言行举止是和民间百姓不同的,这种反天然的礼节举止,也是身份地位的体现。

平时见面说话,已经有许多要注意的地方了,这天子登基仪,礼节有多繁杂那就不必说了吧?栓儿这么小的年纪,日常节庆去文华殿接受一下百官朝拜,这点礼节是够了的,但要能独立完成一套登基仪,有板有眼,无需旁人襄助提醒,更不必一个养娘在旁手牵手的教着——仪态如果且还安详稳重的话,自然也就体现了这孩子非凡的天分,俾可在群臣心中建立一个很不错的第一印象。

栓儿在清宁宫待的那几天,当然是好吃好喝,他精神上似乎没有感受到什么压力,人还挺安详的,出席大行皇帝的一些丧葬活动,也是表现得体,起码没有出现抱着养娘腿哭闹的事情。众人一方面欣慰于他的平静,一方面又难免有点怀疑栓儿的智力,毕竟也是当太子开蒙,立刻就要出阁读书的。父亲去世,他被抱离母亲宫里,跟在祖母身边,应该也没少听见襄王的名字,这要是一点异状都没察觉出来,只能说这孩子也有点太迟钝了。

不过,迟钝也有迟钝的好,起码面对大阵势被吓到的可能性减弱了不少,这几日六尚、二十四衙门和礼部衙门的赞礼官都有来教太子在登基仪上要行的各种礼仪,倒也都是赞不绝口,说他又安详又稳重,极有人主风度,反正就是怎么吉祥怎么说。——尽管知道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但太后和皇后都很吃这一套,唇边均是浮上了笑容。

宫里如今,就余下这三个主子了,静慈仙师勉强算第四个,这四个女人彼此之间恩怨纠缠、关系复杂,却又不可能继续避而不见,总要打上交道,只好硬着头皮,都是若无其事。反正,现在连皇帝都去了,话事的男人又还没长大,再说,等他长大后,以他为核心的争斗,自然会发生在他的女人之间。徐循这一辈的故事,已经只剩下一个尾声,不论长短,终究已是要从舞台上退下,颐养天年去了。

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反正如今宫中大权,倒隐隐有些为外臣左右,太后有档库里的那个把柄在,已经是主动交权,放手朝政。一旦失去对朝廷诸臣生杀予夺的大权,她的权威,顿时大大减弱——这个尊长一旦少了筹码,四人之间,或者是互相牵制,或者是早有前议,不能不践诺。总之四人身份,居然倒有些隐隐的平等味道,谁也不必完全看谁的脸色做事,大家都能有话直说、就事论事,又反倒是要比从前的暗潮汹涌好得多了。

依尊卑坐在一处,看着栓儿演练过了那复杂的五拜三叩礼、告天地礼、升座礼,受拜礼等等一系列礼仪,见其举止果然也称得上雅重,太后和皇后面上都露出满意之色,个人夸奖了几句,皇后便道,“三日后的登基仪,栓儿你一个人能行吗?”

她话音刚落,太后眉头就是微皱,却先不说话,而是含笑目注栓儿。栓儿在四人的注目下,倒也未有不安,而是点了点头,清脆道,“我不必旁人带我,自己能行。”

众人不免都勉励、夸奖了几句,栓儿站着听了,亦是不喜不怒,还真有点气度出来。徐循见了,心底暗暗称奇,她是看着栓儿长大的,也就是去年春天,这孩子还是大说大笑的,几乎毫无城府,一团天真浪漫。要说起来,从夏天皇帝那一病开始,也许是因为罗嫔去世,他实在是成熟了不少,简直和壮儿一般,性情大变,只是壮儿是变得有些阴郁,而栓儿却只是变得沉默寡言,就是在皇后跟前,好像也没什么多的话。

身为嗣皇帝,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过了一会就被带出去给大行皇帝行礼了。待他去了,太后才道,“已经要即位,日后,这个小名,可弃去不用了。”

身为皇帝,就算再小,也得当作成人看待了。徐循等人当然都有小名,不过入宫以后,谁也没有口里赶着别人叫小名的。皇后在这件事上没和太后犟嘴,点头叹道,“日后,就按排行来称呼吧,皇帝的名字,也没有随处乱叫的道理。”

说着,亦不免露出些许伤怀之意——大郎这称呼,在宫里曾有三十多年专指一人,如今一样的两个字,从此却要指向另一人了。

大行皇帝崩逝至今,也有半个多月了,只是各色事件波澜起伏,这几人谁也没有好好悼念过他,被皇后这一说,太后和徐循都露出戚容,唯独静慈仙师若无其事,见三人都不说话,便发问道,“说来,这西宫还未修建完全,两位娘娘搬迁进来以后,是否住在长安宫内?”

西宫别院,和后宫实际上是不相统属的,占地也不是很广阔,独立在后宫之外,距离西苑更近,风光好是不假,不过宫殿群也不是很多,毕竟太后也是国朝第一位太后,之前宫中没有一位皇后能活着熬到这个位分,太祖、太宗更是把几乎所有妃嫔全都殉葬了,也并无太妃要奉养。这要不是太后把宫里那十几名妃子全殉了,现在还有可能出现住不下的局面呢。就是现在,也挺为难的,西苑就两座大宫,太后住的清宁宫,静慈仙师住的长安宫,当然多添两人不是大碍,多两百个人都安顿得下,但按礼法没有这么办事的。再说,原本都是统领一宫的人物,就这么过来该怎么住?

“长安宫是道观,不适合做太后居所吧?”皇后提出异议,“其实现在坤宁宫虽住不得了,但东西六宫那么多空着的屋子,先住着,再盖也来得及。”

“这……”这就牵涉到钱财的问题了,太后有丝犹豫,“起宫殿也不是小事,虽说此事名正言顺,但钱从何处出?这一次大行皇帝去得突然,去年又遭灾,只怕太仓银库已经是告急了,要外廷出钱,只怕是不能。”

“内承运库呢?”徐循不禁问了一句,“这内十二库,如今还是宫里在管吧?”

“虽是宫中管,但之后若干年,户部自然是免不得变着法子地从库里掏钱了。”太后看得是极透彻的,“十二库本来就是户部看守管理,家底他们是清清楚楚,只能是派个能人过去管着,别让太过分吧。”

外廷强势,内廷弱势,这句话不是说说就算了的,生活中的方方面面都能看到影响。若是太后临朝称制,怎可能会出现现在的情形?不过,众人也没有谁会得了便宜又卖乖,皇后叹道,“那倒是真的要派个有资历的老人了,不然,等到栓——等到大郎成亲时,怕别连给新媳妇打嫁妆的钱都拿不出来。”

钱的问题,即使是在皇家也十分重要,四人讨论了一番,也还没决定派谁过去,概因栓儿登基以后,人事必定会有个大变化,不说是二十四衙门的头头全换一番吧,起码他身边的近人得占据几个要职,又或者皇帝原来信用的能人,得到他身边服侍,否则现在还好,等到栓儿再大一点,和外廷是又合作又制约,这内廷司礼监也没个知心人,那就难免有孤立无援之感了。再说,这几年来司礼监作用虽然大大降低,但也不能没有人管,否则造个权宦出来,将来都是麻烦。

千头万绪,全都是等着决断的具体事务。几人连六尚一道打起精神一桩桩处理,到最后还是绕回到住所问题上,皇后是表态坚决不会住长安宫了,接下来的解决方案其实在徐循看来也很简单,只是太后一直没松口,众人都只能跟着耗,六尚更是一声都不敢吭,末了,还是仙师主动说,“又或者,让老娘娘暂居东宫,西宫就留给娘娘居住,如此可称两全了。”

东西两宫遥遥相对,分量相当,而且东方毕竟代表了勃发向上的春意,似乎自来都比西方更尊贵一些,太后掀了掀眉毛,似乎意动,徐循忙帮着说了几句话,方才将此事定了下来——正好,因为嗣皇帝本来预备年后出阁读书,东宫那刚修葺一新,摆设都是现成的,稍微费点功夫,便可入住了。

“嗣皇帝守孝是以日代月,咱们也先别动弹,等他出孝以后,再这么搬动吧。”太后下了决定,看了徐循一眼,又道,“坤宁宫内,还住了有敬太妃,不过她现在病着,也别搬动了,正好就住在原处,也方便你们问好尽孝。”

众人自然没有异议,太后又问徐循,“你是欲住西宫,还是住到长安宫去?”

嗣皇帝登基以后,除了阿黄、圆圆、点点还能住在公主所以外,差不多人都要搬出来,徐循想留在永安宫都不行,就算皇帝还小,也没有太妃和他留住一宫的道理。徐循见皇后和仙师都看着自己,连太后也是似笑非笑,知道这问题绝非那么好答,便荡开一笔,“虽说按理,大郎即位,壮儿就该出宫居住了,但他年纪还小,我有些舍不得,还想把他养在身边,不知有没有独立宫所,就是小点也不要紧,方便我带着壮儿和点点住。”

皇后和仙师都没说话,太后道,“你怎么说也是个皇贵妃,怎能住那等里外不过几进的小院子?”

她沉吟了一下,到底还是下了决定,“仙师是出家人,修道要清静,既然你带了壮儿,那就住在西宫吧,那里地方大,再添几口人,也不会拥挤的。”

这话也是在情在理,徐循点头应了,又问道,“难道登基以后,大郎就要真住在乾清宫里了么?他年纪也不大——”

这是客观存在的问题,两宫分住东西,待遇倒是平等了,但也多出不少顾虑,孩子一个人住在乾清宫吧,怕他害怕、孤单,那么大一个后宫,现在除了六尚在里头以外,几乎没有人了。这孩子要不住乾清宫,那是住东宫还是住西宫呢?两边都有理,也都有动机,这要争起来,又得没完没了了。不过徐循倒情愿现在说清楚定下来,也免得两尊大神斗法,底下人遭殃。

这就像是太后住哪的问题一样,栓儿谁带,也是大家都回避的核心矛盾。太后与皇后大眼瞪小眼,两人谁都没说话——刚经过一场大乱,现在的后宫,实在禁不起什么纷争了,可两人关系僵冷,已有多年,以前皇帝在的时候,皇后在太后跟前,始终都要维持孝敬柔顺、任人揉搓的身段,现在,栓儿上位,皇后虽然还不至于把脸色摆出来给太后看,但行事作风,的确也要比以往更硬上几分了。

这和太后住哪,徐循住哪不同,两人谁也没有让步的意思,僵持了半日,皇后悠悠地说,“毕竟,大郎还是媳妇带大的,再说——”

太后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听出了皇后的未尽之意,她断然道,“虽说是孩子,但毕竟也要做皇帝了。再说,年已九岁,本来也就要出阁读书,我看,他就住在乾清宫也挺好。若长年累月住在偏宫,天子不能安其位,也不是什么吉祥的征兆。”

在栓儿上位的情况下,欲立襄王,已是太后洗不去的政治污点,是以虽然辈分上有优势,但有时也不能不被迫改变策略,否则,还不是随手就把栓儿拿去和她住了?皇后就是心有不满,怕也不好说什么。

徐循见皇后不再开口,便知道她对这个结果也还算满意,便暗暗地擦了擦冷汗:这几个人坐在一处,从根本来说,每一条协议,都将是太后和皇后的互相妥协。偏生这两人脾气又都像,可想而知,夹在中间的自己和仙师会有多难做了。

这一点定下来,往后的谈话就又顺利点了,大行皇帝的谥号、庙号,业已定下,此事倒真是重大,便呈到太后这里给她过目决断,太后念了给三人听,又道,“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我们比不过文臣,我看这谥号就不错,宣宗章皇帝,也算是配得上大郎的功勋了。”

说着,不禁又叹了一声,方才拿了日子出来,和皇后、徐循商议这陆续上尊号的问题。

上尊号对于长辈后妃来说,是很自然的一件事,也就是换个头衔而已。比如太后,上尊号仪以后便是太皇太后,皇后成皇太后,徐循升职成皇贵太妃,这种上尊号仪倒都是一批办的,不管原来位分多大多小,不像是皇妃册立仪,一般都是单独举办。不过,徐循跟皇后一起办倒可以,但太皇太后上尊号仪和皇太后上尊号仪,都各有仪式要走,却不能混同一起,必须定个时日先后,所以钦天监便挑选了几个吉时,由礼部呈给太后挑选,这时日也俱都在嗣皇帝登基以后,就看哪一日比较方便了。

由于很多事情也要上了尊号后才好办,在这之前,和外臣公文往来,甚而都不好称呼,是以两大巨头都很重视此事,很快就商量出了结果——就定在了二月初,天子出孝后不久,这样后宫里也可以有些鼓乐之声,而不会乱了守孝的氛围。

这些琐事,都一一定下,已经是快到午饭时分。不过仙师是出家人,一贯茹素,吃得清淡,徐循和皇后守孝,本来也不能吃荤,太后虽然不必为儿子守,但这几日一直发愿吃斋,大家都是草草了事。吃过午饭,连太后都还强打精神,又领着众人进暖阁议事——这,才是今日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戏肉。

太后居所、皇帝抚养,都是关系到名分、后代的大事,这第三样,关系的却是宫中如今仅余的一些权力了。虽然无人明说,但这一点没个结果,皇后是不会甘心离去的,徐循也是今早听说太后招人议事,便预备着这一刻,所以当太后开口时,她是一点都不曾讶异。

上午其实已经提过一嘴巴了,不过没个结果而已,这回太后是认真开口,“新君登基,人事也要有一番更替,二十四衙门里,如今至要紧的,乃是司礼监、御马监,除此以外,还有宫外的东厂……这些地方,不亚于内阁,也算是心腹要地,将来都要留给大郎使用,万万不能被外臣染指了去。”

宦官的人事权,必须始终把握在天家手里,不能给外廷一点机会。若非如此,太后今日根本不会这么好说话,还会把这个问题放在台面上摊开来讲——这人事变动,要是得不到皇后的认可,甚而激发她的不满,让她寻外廷抱怨,届时,谁知内阁、六部会不会借机插手,左右这几个权势位置的变迁,借机卖好,扶持自己的盟友……而这,乃是老人家绝不会允许的,是以她一开始就明确指出,这些力量将来都要留给嗣皇帝,为的就是削弱皇后的斗志。

徐循冷眼旁观,对太后的动机,倒是洞若观火。不过皇后亦不是省油的灯,她也是寸步不让,柔柔点了点头,立刻就挑开了第二个敏感的区域,“娘说得是,媳妇也以为,这几处衙门,也算是内廷的一处根基了。此时正值大变,怕是一动不如一静,别人犹可,这司礼监掌印太监、东厂提督太监,却是绝不能轻动的。”

说一千道一万,两人的根本矛盾,就在东厂提督冯恩上,太后要他下,皇后要保住他,两人争的是冯恩,又不止是冯恩,更多的,还是宫中的势。冯恩下,则皇后势颓,太后必定声势大涨,冯恩留,太后的权威,不免要日日消磨,再说,她又如何还有脸面,继续去使唤一个明显反对过她,却还能在心腹要职上留用的内侍?

有这一点在,不论多引经据典,双方都也都不可能说服彼此,太后、皇后是难得短兵相接,虽不至于泼妇互骂,但你一言我一语,倒像是儒生辩道,双方均是寸步不让,又哪还有一丝内廷妃嫔温柔雅淑、稳重少言的气质?

眼看小半个时辰过去,双方意见还是未能统一,太后明显是压住了心中的火气,先转移话题,说道,“这冯恩也罢了,大郎去后,按惯例,司礼监有人要出去督造山陵,这却又该差谁去好?”

不论差谁出去,都等于是把他差出了权力中心,之前的冯恩,便是倒霉去督造皇陵,不知耗了几年才能回宫。不过,在此事上,众人倒没什么利益冲突和明显立场,司礼监里的内宦,不是她们可以随意豢养笼络的,他们也几乎从不参与宫中的事情。

皇后先说了个王瑾,徐循不能不出言否了,又说了个资历新浅些的张六九,太后觉得不够精明,也否决了,仙师一下午都是一语不发,三人正商议间,外头忽来人报,“老娘娘、皇后娘娘、皇贵妃娘娘,南京有人来了,持了大行皇帝手令,说是到东厂报道就职的。因无公文,厂公不敢擅专,特令人请老娘娘、娘娘决策。”

“没有公文?”太后有些愕然,“谁啊?可别是哪来的孤魂野鬼,借着什么混风招摇撞骗来的吧?没凭没据的,厂里怎么还往上报?”

“禀老娘娘,那倒也是东宫旧人,”来人恭谨回道,“原也在宫中服侍,后被派到南京司礼监当差,也是厂公旧识了——还是三宝太监的干儿子。”

他看了徐循一眼,方才续道,“更曾在皇贵妃娘娘跟前服侍……是以,厂公以为,此人所言,未必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