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那是什么地方,虽然理论上来说是宦官管事,但根本办事的还是男人,连衙门都不在皇城里的。请小吴贵人过去说话,借用的还是南内的地儿。而宫里的几个妃嫔,就是再权势熏天也好,出了宫门,她们的话就不好使了。小吴美人进了东厂,就像是雪人进了火炉一般,不过一时三刻,仿佛便化在里面了。连着两三天,一点消息也没传出来。
皇后这几天睡得都不太好,虽然理论上来说,她没有什么正忙活着的事务,但等待的滋味总是不大好受的,尤其是皇帝下了这个决定以后并未来坤宁宫看望自己,这一点尤其令皇后感到不安和不适。
张六九倒是很快给了回音,对小吴美人的事,他只简单地说了一句,“东厂那边还在审,奴婢也不知详情。”
——如果他没有说谎的话,看来,在这件事上,皇帝还没有完全下定决心了。把孩子抱到太后那里,也许只是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的权宜之计,毕竟,在徐皇庄妃去南内的时候,点点也是被抱到清宁宫,由太后暂时教养。
但,点点毕竟是个女孩儿,而壮儿是个带把的,点点去清宁宫,皇后连眉毛都没抬一下,而壮儿去了清宁宫,却让她几个晚上都没有睡好……不是说她一定要把壮儿放在自己身边养,能把太子带大那就足够了。她还不至于小气到这个地步,非得要把所有的男丁都聚集到自己跟前——但皇后的确不能接受由太后来养育皇次子。
有困难,就一定会有应对的办法,但有办法,也要有实施的对象,皇帝这几天倒是挺悠闲的,不算过分忙碌,但有空去永安宫,有空到西苑去打马球,就是没空来坤宁宫看太子……他拖得时间越久,皇后心里就越是不安。难道他是已经有了把皇次子给太后养的想法,所以才这样回避自己,免得自己问起来,他不好回答?
一边是母亲,一边是媳妇,就算贵为天子,想要回避冲突也不是不能理解。皇后是熟悉皇帝性格的,这种掩耳盗铃的事他干得出来,反正他又不怕自己回娘家……再说这件事,自己也没什么道理和皇帝去闹,只能是以情动人,走一条弯路来打动皇帝。
耐心地等了几日,小吴美人依然没有消息,皇后开始觉得她说不定就会一直这样没有消息下去了。虽然是皇子生母,但惹恼的可是皇帝,文皇帝那时候闹的那一次,多少妃嫔就这么消失不见了?小吴美人位卑,又犯了事,不论是死了还是送到别处囚禁,都有可能从此在宫中失踪,当然也不会有多少人敢于去谈论这种一望即知是充满忌讳的话题。
本来打算以此为借口,名正言顺地和皇帝谈一谈壮儿的事,现在这条路走不通了,皇后亦不着急,她给皇帝带了口信,请他快些审阅秀女册封的折子,毕竟虽然已经圈中了几人,但名分不清,底下人也不好办事。
皇帝这回倒是很配合,很快回了话,说‘韩氏女不必封妃,别的人皇后都拟得妥当,可以照办。已转发宗人府,宫内也可以给新人准备屋舍了’。
太后那边的回信倒是很早就来了,并没有什么不同的意见,现在皇帝回了话,几个新人的名分也就定下来了,袁氏、李氏同为婕妤,诸氏为嫔,韩氏、权氏为昭容,总的说来,诸氏待遇最好,韩氏、权氏次之,袁氏、李氏又次之。
本来打算韩氏为妃的话,正好新人都住在一座宫里,如今没有正妃了,何惠妃和徐皇庄妃宫里也都住了人,何惠妃宫里的人口且还不少,徐皇庄妃那里虽然就住了两个,但皇后也无意为她增添太多工作量。她几经思忖,决定再开一个大宫寿昌宫,正殿空了不住人,五位新人都住在偏殿、后殿和配殿里。诸氏身份相对最高,就暂由她和尚宫局的尚宫一道管理几个姐妹。
宫中屋舍,在文皇帝年间倒是启用过半,如今这几年宫里人口少,难免有些失修,开个大宫不是小事,要赶在天气冷下来之前赶快检修火墙、检查屋瓦,皇后还得和六局一司一道,为新人布置屋舍,从内藏库里为她们划拨‘嫁妆’,虽然只是纳入几个低位妃嫔,但日后就是一家人了,该做的功夫可不能少做。
这人忙起来,心情便会好上一些,皇后很投入地忙完了新人入宫的事,屈指一算,皇帝都有快二十天没进坤宁宫,小吴美人也有十多日没消息了……她实在忍不住,终于是派人去直接请皇帝过来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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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皇帝到坤宁宫,总要有些借口,皇后也想先和皇帝说些闲话,试探一下他的心情,她选了栓儿的周岁当开场白。“我已经给他预备了几大桌的抓周物事,大哥有什么要摆的也和我说,令人措办了,到时候,放在显眼的地方,孩子抓上的可能也大些。”
皇帝抱着栓儿,也是爱不释手,在栓儿粉嫩嫩的脸蛋上亲了好几口,和栓儿呢喃软语地说了好几句亲热话,栓儿也口齿不清地道,“爹!爹!”
两父子腻歪了好一会儿,皇帝方道,“是了,要抓周了呢,过了周岁就是大小伙了。——日后可要更乖呀!”
最后一句话,又是忍不住扭头和栓儿说的,一屋子人看着父子亲情,都忍不住笑,皇后看了也是满心高兴,“大哥都要把他给宠坏了。”
“抓周预备的还不都是那些东西,这个你安排就是了。”皇帝方抱着栓儿和皇后说话,“脂粉什么的还是别摆了,万一抓到了不是什么吉利的兆头,别的刀剑呀、书本呀,印玺呀,都随便摆些,抓哪个都吉祥。”
其实抓周也就是抓个玩笑,真和皇帝这样看重到要作弊的,反而没意思了,不过,看他和自己说话时,还是平时的语气和表情,并没有什么异常,皇后的心也慢慢地放了下来,“知道啦,不过栓儿本来也不爱胭脂水粉,我上了胭脂以后,脸一凑过去,他就要闪开,闹得现在我都不用胭脂了。”
一般来说,胭脂都会有一股浓郁的香气,栓儿会有反感也是理所当然,皇帝笑了,“好小子,不耽于女色,日后一定有出息!”
两人对坐着说了一会家常,皇帝的表现一直都很正常,看来并没有多少心虚,皇后心里倒是拿不准了:按说,若是下决心把壮儿给太后养了,他在她跟前,总是要有些不自在的。可若是没下这个决心,以大哥为人,自然会给她解释两句,免得她心里记挂着,不能安心……
一股存在心中隐约的不安,让她迟迟没有开口询问小吴美人之事,直到栓儿都睡了,皇帝看来有了去意,皇后还是觉得不到开口的时机。她反而很想和皇帝撒撒娇,再确认一下他的心情。
正好,栓儿被乳母抱下去以后,屋里剩下的也就只是多年的老宫人了,皇后也不必摆什么架子,提起裙摆徐徐踱到皇帝身边,语气里也带了几分埋怨,“又没有什么大事在忙,怎么这么多天都不过来?”
一边说着,一边就靠到了皇帝怀里,皇帝的动作依然很配合,他搂着皇后的肩膀笑了,“没有大事,就不算在忙了?要忙,天天都有事的。”
好吧,这也不是皇后关心的重点,依偎在皇帝怀里,嗅着他熟悉的味道,感受着他在自己肩膀上的轻抚,皇后的心终于安了几分,她嘟起嘴,“和我装糊涂啊……小吴妹妹那是怎么回事,也不和我打声招呼,人家好歹也管着事呢。昭阳殿那边,到底还要不要送份例过去了?这几天在查看火墙屋瓦,昭阳殿那儿我都不知道要不要派人过去……”
“呵呵呵。”皇帝只是笑,“她干的事儿,不太好说,这不是还没想好怎么办呢吗……不过,人应该是不会回来了。等东厂那边审完了,我想安排到南内那一排偏宫里去吧。让她多念念佛,清清心。”
南内的建设,现在基本也到了尾声,原来太孙宫的一排偏宫,现在做了一些夭折皇子皇女,以及去世妃嫔的供奉处,住过去学佛倒是挺不错的。没有徐皇庄妃的本事,小吴美人翻身的机会,接近于零。
看来,那个都人是把自己的主子全卖了,而吴雨儿本人……
想到吴雨儿,皇后不禁是暗暗摇头:她这样的人,胆大包天起来,什么事都做得,可却很缺乏把屁股揩干净的能力。在东厂那边不论怎么说怎么做,估计都是对自己的处境毫无改善,如果没有人帮她一把,估计皇帝心意,是难以改变的了。
“是废为庶人,还是——”这个问题她也必须要关心,毕竟若还是美人,俸禄就还是有她一份的。
皇帝迟疑了一下,“看在壮儿份上,留个虚衔吧。你不用再送东西过去了,她的份例从南内园署里出。”
“这样也好,”皇后点了点头,“不然,南内那么远,平时这里的人也难过去照顾……”
她犹豫了一下,又道,“那壮儿,就放在清宁宫里带了?”
“这——”也许是皇后的错觉,有那么一瞬间的功夫,皇帝语气里出现了一点点轻微的笑意,但在她能够肯定之前,这笑意又像是阳光下的冰雪,化得毫无痕迹。“我也还没想好呢,不过让他一个人住昭阳殿,肯定是不行的。”
他拍着皇后肩膀的手微微用力,“不想他住清宁宫?”
皇后的心就像是一台水车,随着皇帝的说话立刻全速转动起来,她捉摸着皇帝的心情、心态,和清宁宫关系的变化,思忖着自己该采取哪种态度,而哪种态度又将导向哪种结果……
“……嗯。”沉默了一回,她把头埋进了皇帝的肩膀,轻轻地点了点。“别怪我心胸狭窄,只是我既养了栓儿,总不能不为他想……壮儿在母后那儿,我是觉得不大妥当。”
她会如此反应,也是在情在理,即使和婆婆关系不错,当媳妇的也不会乐意婆婆更亲次子。长辈偏心,在一般的家庭都可能带来很多后果,更别说这还是天家了。
“要不然,送到坤宁宫来给你养?”皇帝闲闲地问,但拍抚着皇后的手,却是慢慢地停了下来。
他动疑心了!
皇后心中一紧:这条路走不通。
也没什么好吃惊的,不想给太后养,前提条件就是她也不能养,就算她没有坏心,如此行事,皇帝也没法和太后交代。唉,何惠妃就是头养不熟的白眼狼,没有足够的好处,肯定不会出头为她说话,不然,由她建议的话,倒是能提出把皇次子送到坤宁宫里。
“我养栓儿一个难道还不够啊?”她有点嗔怪地抬起头白了皇帝一眼,“还有圆圆呢,这小丫头也不省心……小吴妹妹虽然住在昭阳殿,但她一个不在册的美人,哪有资格独领一殿?不还算是永安宫的人吗?现在她不能养了……”
她叹了口气,也的确是发自内心地有些不情愿,“那不就是该徐妹妹养了吗?”
皇帝眼底就出现了一点明显的笑意,好像在笑话着皇后的不情愿,“听你语气,不大高兴啊?”
皇后也完全捕捉到了皇帝的意思,她白了皇帝一眼,半含了酸意,“人家哪敢不高兴,那可是皇庄妃娘娘,把点点都养得那样好,让她来养壮儿,是壮儿的福气……”
后、妃不合,这一点皇帝心里不可能不清楚,他呵呵一笑,“早和你说了,小循是个死心眼,你这个做姐姐的就多让一让嘛,怎么,她稚气,你也稚气了?还真和她计较起来了。”
“我也要敢呢?”皇后是真的半含了酸味,此刻,她期望袁氏女、诸氏女入宫的心思更浓郁了。“账本就在那,你自己去看,要不然,让东厂查查,这几个月我怎么待她的。我知道,她是你的心头肉,哪敢薄待了去……她这几个月,比太后掌宫时还更滋润呢!”
“那倒真是难为你了。”皇帝哈哈一笑,似乎也很满意,他摸了摸皇后的脸颊,夸奖道,“不愧是朕的梓潼,真有皇后气度。”
才夸了一句,又开起了玩笑,“只是,也要仔细别少了坤宁宫的供奉,饿坏了你无所谓,饿坏了栓儿那可就不好了。”
皇后也被逗笑了,随手抄起怀里的暖手套抽打皇帝,“谁让你今年少种了两亩地,就送那些谷子来,又要应酬这姨娘,又要应酬那宠姬的,还要顾着儿子……不如把我典了,还多几升谷子。”
“你都生过了,今年三十多岁,还能卖出多少价钱?”皇帝哈哈大笑,“还不如把今年进宫的那些小花儿卖了,能凑点钱摆上酒席来。”
壮儿归谁养,这问题终究是皇帝在下决定,皇后不可能逼着他现场就给个表态,但她可以再次表明自己的态度。皇帝在坤宁宫用过晚饭,便要回去乾清宫了,送他离开的时候,皇后颇有些依依不舍,搂着他的脖子,说了好些甜言蜜语,问了好些起居寒暖,叮嘱皇帝要多休息、多锻炼……末了,才又道,“就看在栓儿份上,壮儿的事,快点定下来吧——啊?”
最后一声啊,啊得颇有些委屈,扭扭捏捏的尾音扬了起来,脸也跟着扬了起来,面上写满了祈求,叫皇帝看了都动容,他松了口,“改日遣个人去问问母后,听她怎么说吧。”
会问就好,不论太后如何回应,皇后相信自己都能准备后招应对,起码比起今晚之前的情况,现在已经是潜伏了转机。她压下心中的兴奋,微笑道,“好,那我可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皇帝冲她微微一笑,很自信地回答,“成!明儿就使人去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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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没有食言,第二日就遣了使者去清宁宫和太后商量——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又或者他干脆就没想瞒着皇后,他是让张六九过去传话的。
“让永安宫来养壮儿?”乔姑姑重复了一下张六九的话,表情有些扭曲,“这——是皇爷的意思?”
“皇爷说,这几日事多。”张六九祭出万用万灵的杀手锏,“一时不得过来,不过,小吴贵人的案子已经定了……姑姑可别往外说,我听爷爷的口风,应该是要永远囚禁……”
之前把壮儿送来的时候,也是说了,因为小吴美人去东厂了,未能照料儿子,所以请太后暂时看顾。现在案子定了,壮儿的下落就要下个决定,皇帝事多,派个人过来和太后商量,很正常的节奏。但乔姑姑瞅着张六九,神色倒是有些疑惑,她想了想,方才道,“您先等会儿,我进去看看老娘娘起来了没有。”
张六九其实也就是特地挑着这个时点儿来的。太后午睡不便见内侍回话,让乔姑姑进去一传话,主仆两个也可以商量一下,免得当着他的面还要互相使眼色,他这么整大家都方便。现在乔姑姑要进去,他乐见其成,“您请、您请!”
太后其实已经醒了,只是一时没有起来,乔姑姑进来把话一说,她就抬了眉毛。“这事还要来问我意思?——谁来传话的?”
“回娘娘话,是张六九。”虽然太后已经很灵敏了,乔姑姑还是补了一句,“就是以前专来清宁宫回宫务的中人。”
张六九干的就是这个活计,清宁宫不管宫务以后,他就去坤宁宫走动了。这人太后和乔姑姑都熟悉,能混到这地步的,肯定不能愚钝了去。在皇后没封后前他就可劲巴结清宁宫,如今皇后正得意,他对坤宁宫的态度是可想而知。他来清宁宫回话,估计这里不管给个什么答复,坤宁宫都会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刘忠是病了吗?”太后问乔姑姑,“怎么不是他来?”
刘忠就是皇帝时常派来给太后问好、送东西的宦官——虽然母子关系似乎有所疏离,但毕竟是亲妈,嘘寒问暖肯定是少不了的。
“没病吧。”乔姑姑道,“昨儿过来还好好的呢……奴婢觉得,皇爷是有意派张六九过来的。”
太后也点了点头,她笑了,“想让孙氏收到消息吧……这主意,只怕是孙氏出的。”
乔姑姑也是这个反应,不过她私心是更好奇小吴美人的下落,“这样看,小吴贵人犯的事和皇后娘娘没什么干系了,皇后娘娘好像也没想着为她说几句话,就只是盯着壮儿的下落……”
刚收到特快专递‘壮儿’的时候,太后本来也没多想,她年纪大的人,自然喜欢孩子,再加上壮儿又小,是离不得人,肯定是一口先答应下来,再问的小吴美人的事,只是当时刘忠行色匆匆,说得含糊。这一阵子皇帝也没过来,太后说了不过问宫务的人,也没什么脸主动开口,不过,少不得也要发动耳目打听一下来龙去脉。
不当家就是不当家了,虽然威权仍在,但脸色已改,她知道的消息说不定还不如皇后多,现在都是一团迷糊,不过,皇后对清宁宫的忌惮倒是看出来了——这小吴美人的案子才刚定,就盯上了壮儿,为了不让壮儿呆在清宁宫,竟然不惜推出徐皇庄妃,让永安宫平白落了好处……
太后想了想,倒不由笑了,“你说,她是盼着我答应呢,还是盼着我不答应?”
“这……”乔姑姑说不出来,她倒是琢磨出了另一个隐藏的信息,“皇爷派张六九过来,似乎用心深远——娘娘请想,要是没派张六九,就单单说了这事,又是皇后娘娘的主意……”
其实皇帝现在也没说是皇后的主意,其中委曲全是主仆俩脑补的,但太后却是一拍大腿,“大郎还是偏心徐氏啊,不然,不必派张六九来的。”
太后、皇后不合,皇后出的主意,针对性很强,皇帝不可能做出居中传话的荒唐事,这不等于是在挑拨婆媳俩干架吗?但要派刘忠过来说,太后会不会有误会,以为是徐皇庄妃看上了小吴美人最值钱的政治遗产?和她太后抢宝贝?要知道,立皇后,本身就是太后一脉从高调转为低调的信号,而不论排行如何,壮儿总是男丁,有一定的机会成为太子——一岁的男孩,谁敢保证就会养大?这孩子养在太后跟前,太后就是多了一分完全压过皇后的指望……
太后笑得更开心了,“你说,孙氏算到了这点没有?”
乔姑姑继续不能提供什么帮助,至少在现有的信息下,很难判断皇后的全盘谋划。她想了想,大胆猜测,“虽没想到这么深,不过提议由永安宫来养,本就是不安好心,想要离间两宫关系……”
说到这,她有点语塞了,因为清宁宫一直和永安宫好像也不算很有关系,太后虽然以前就看好庄妃,后来更想推她做继后。但庄妃出了南内以后,来清宁宫的次数极少,很多时候来了也不见太后,直接和静慈仙师、文庙贵妃见了面就走了,虽然不如皇后一样公然和太后不合,但那份隐隐的疏离,别人体会不了,她不信太后是体会不出来的。
太后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她并不介意,而是笑着肯定了乔姑姑的想法,“你说得不错,孙氏一直都是看得很清楚的……她在我跟前长大,自然最懂我。”
说到最后一句,到底是露出了淡淡的憎恨——曾养育过孙氏,为她的正妻之位奔走的事,如今已成了太后生平的一大憾恨。
乔姑姑却没想那么多——她多少也是习惯了太后的心结,此时只是本能地啊了一声,“可您既然看破此点,难道还要顺着她的路往下走吗?”
皇后这一招,太后不能不应啊。点了头的话,壮儿就去徐皇庄妃那里了,将来就算成了太子,也不会对太后多几分好脸色,得便宜的是另一个小白眼狼皇庄妃……也许皇后还没体会到皇庄妃对太后的冷淡,在她眼里,双方是紧密的同盟,她这一招,为的是激起太后对徐皇庄妃的忌惮,但乔姑姑知道内情,点了头,清宁宫只怕是一点好处都得不到。
但不点头的话,乔姑姑闭着眼都能想到皇后将会对皇帝进的那些谗言……
外人不懂,但当时皇帝和太后摊牌时,乔姑姑是在殿里的。就是现在,她都偶然会在噩梦中重新见到皇帝当时的表情。她伺候了太后这么多年,几乎是看着皇帝从孩子长起来的,可却从来都没见过那样的皇帝——
不知太后如何想,但乔姑姑是发自肺腑地认为,现在的清宁宫,可禁不起皇帝再次的疏远了……
“为什么不答应下来?”太后胸有成竹地一笑,她反问乔姑姑,“去和张六九说,这话很有道理,壮儿毕竟是次子,没有长久居于我身边的道理……让小吴美人的宫主徐皇庄妃养育,很有道理。让皇帝就这么办吧!”
乔姑姑不禁一怔——她没想到,太后会答应得这么爽快,这么——这么高兴?
虽然疑惑,但主子没有解释的意思,她自然也不会去问。
出去对张六九传达了太后的意思,无视他面上显然的讶色,乔姑姑转过身,高傲地回了内堂。
虽然皇后肯定是疑惑万端,虽然整个宫廷都还在为小吴美人的倒台而议论纷纷,根本没人察觉到这些台面下的暗涌,虽然当事人徐循还一点都不知道……但,皇后提议,太后肯定,皇帝没有异议,在他含笑点头示意之下,随身的文书房宦官,便端端正正地在《内起居注》草稿上,记下了此事。
三年十月三十日,吴美人产子不能养,奉
皇太后懿旨,
皇后请将
皇子交
皇庄妃抚养,
上颇许之。
两宫同提,上意亦甚可,此事遂成定局。